火山岛济州岛位于朝鲜半岛最南端,距离韩国南部海岸90余公里,是韩国著名的旅游胜地。高宥贞的父亲在济州岛经营汽车租赁公司,家境很好。高宥贞1983年出生,在济州大学里认识同住一个社区的姜姓男子,开始交往。两人一起去参加学校组织的海外义工项目,也常常结伴旅行,是人人羡慕的一对儿。
交往六年后,两人有了结婚打算,因为姜男还在念研究生没有收入,同富裕的高家有经济差距,姜男特地向高宥贞的父亲请求,得到长辈许可后才得以与高宥贞成婚。蜜月旅行时两人发生了第一次争执,为即将展开的幸福生活蒙上一层阴影。当时新人在机场准备搭乘班机返回韩国,广播已在通知乘客办理登机,然而高宥贞坚持要先在免税店购物,姜男劝阻无效,由于争吵不休,夫妇没能赶上预订的航班。
2014年11月,新婚一年半的高宥贞生下了儿子。
婚后那个活泼开朗性格随和的高宥贞完全变了,动不动就生气,时常歇斯底里丢东西发泄,甚至还会家暴姜男。一次高宥贞暴怒下随手将手机砸向丈夫,姜男眼睛受伤,不得不去医院治疗。有时候姜男身上脸上带着伤痕出现在朋友面前,被追问时,才不得不坦承妻子的脾气暴躁,但自己不可能还手,只能默默忍耐。姜男一直觉得妻子是因为不善于调节心情缓解压力才会发作,即使高宥贞让并没有工作的他负担家庭所有的支出并包揽家中的清洁,他也扛了下来。
让姜男下定决心改变这样状况的,是一次高宥贞火起时一手抱着孩子一手举着刀向他挥舞,号称要一起去死。姜男吓得够呛,于2016年底向高宥贞提出离婚,高宥贞坚决不同意,姜男随即向法庭起诉离婚,法院试图调解,姜男向法官说出了高宥贞家暴之事,而高宥贞也终于放弃,同意离婚。
因姜男仍在济州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收入有限,高宥贞取得了儿子的抚养权,但她从未按照判决让前夫与儿子见面。虽然姜男没什么钱,还是每月兼职努力工作以支付40万韩元的抚养费。他曾直接上门去找儿子,而高宥贞每次都闭门不开。
2017年11月,高宥贞和洪姓男子结婚,定居在清州市,高宥贞和前夫姜男的儿子就送回高在济州岛的娘家照顾。
姜男尝试过所有方式都见不到孩子,只得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执行他的探视权,三次庭审高宥贞始终缺席。在得知高宥贞再婚消息后,前夫非常担心儿子可能会受到高宥贞嫌弃而遭虐待。2019年5月9日,法院判决姜男每月应有两次见到孩子的机会,高宥贞被迫同意5月25日让前夫与孩子见面。此时姜男已经快三年没有见过儿子了。
见面地点由高宥贞指定,5月20日高宥贞突然通知姜男将会面地由高宥贞的现居地清州市改到济州岛的一间民宿。25日姜男开着车驶向目的地,想着马上能与日思夜想的儿子重逢,一路都在愉快哼着歌。碰头后姜男,高宥贞带着孩子去游乐场玩儿了一下午,16时许三人在餐厅吃了晚饭,随后回到高宥贞预订的民宿房间。
晚21:25,姜男的弟弟见哥哥一整天都没有消息,就发短信询问姜男是否与儿子的会面还没有结束。一小时后姜弟弟才收到回复,短信说“结束了,我实验室有事要去处理,手机马上就没电了。”这是姜家人最后一次收到姜男的讯息。当晚姜男的父母也给他发了短信了解见面情况,没有得到回复。
起初姜弟弟以为哥哥还在实验室忙碌,没有在意。5月27日,与姜男事先约好见面的姜弟弟怎么也等不到哥哥,就赶到实验室去查看。实验室的同学却说姜男5月25日根本没有出现过,他们也好几天联系不上姜男了。姜弟弟感到情况不对,决定报警。
警方拨打姜男电话,无人接听。警察们以为姜男可能还和前妻高宥贞及儿子待在一起,就打电话向高宥贞核实姜男的下落。高宥贞称5月25日与姜男带儿子住进民宿后,姜男试图对她性侵,她奋力反抗,姜男从后门逃走,高宥贞第二天带着孩子离开民宿,之后再也没有和姜男联络。
高宥贞的回答非常平静,警察猜想姜男可能是犯罪未遂,不好意思出现,去外面躲风头,没有太在意寻找姜男。姜弟弟却觉得事情有可疑,私下到民宿调取监控交给警方。
监控拍下的视频证实高宥贞向警方撒了谎,她并不是5月26日退房,而是5月27日才走,中午时她带着儿子,拖着一个看上去很重的行李箱,还从房间里带出了两个黑色的大袋子扔进了汽车后备箱。更奇怪的是姜男自5月25日傍晚进入民宿后,再没有被拍到过离开的身影。
5月31日,警方带着搜查令来到民宿,警察一进入高宥贞和姜男住过的房间就闻到血腥味,发光氨测出客厅,厨房,浴室内曾有过大量血迹,这些血迹均被人清洗过。浴室的血迹呈喷溅状,鉴证人员提取现场残留的血液与姜男的亲人做比对,证实血液属于姜男,血液中尚有安眠药唑吡坦的成分。根据出血量可以判断姜男已经遇害身亡。
当天警方前往高宥贞家对她实施逮捕,高宥贞不在家,警察从她的车上搜出了疑似凶器。次日上午高宥贞在自家的地下停车场被捕。
以下是警方根据民宿监控,高宥贞所驾车辆的GPS以及所到之处的监控和环境证人还原的高宥贞从预谋到精心准备到杀人弃尸的全过程。
5月10日:在法院作出强制见面要求的第二天,高宥贞用手机和电脑搜索诸如催眠,刀锯,杀人,分尸,肢解,抛尸等关键词。
5月17日:高宥贞到离家约20公里的医院以失眠为借口请医生开出了唑吡坦的处方,并当即在药房以处方购买了安眠药。
5月18日:高宥贞独自开车从清州市抵达全罗南道莞岛,在那里乘可搭载汽车的船到济州岛。抵达济州岛之后高宥贞勘察过多间民宿,最终选中距离她的娘家和前夫姜男家都至少需要开车一个半小时,地处偏僻,监控较少的一间。
5月20日:高宥贞致电前夫商量改变会面地点,并告诉姜男自己会在民宿为他和儿子做晚餐。
5月22日:高宥贞在岛上的一间超市购买了刀,锯,漂白剂,橡胶手套,清洁剂,刷子,胶带。当时高宥贞还请店员推荐店里售卖的最锋利的刀,并在购物后领取了信用卡积分。晚上高宥贞和朋友相约吃饭喝酒,谈笑风生的样子都被餐厅的监控录了下来。
5月25日:傍晚高宥贞,姜男和儿子从儿童乐园游玩返回民宿房间,高宥贞做了咖喱,在姜男的那份晚餐里偷偷掺了唑吡坦。姜男吃过饭后很快就昏睡过去,高宥贞将儿子带至另一房间哄睡后,用超市购买的刀具刺杀姜男,姜男被剧痛惊醒,虽然努力想要逃离,却因为安眠药的作用意识模糊反应迟钝,只能手脚并用爬向门边,而高宥贞则追赶上来,继续用刀刺进姜男身体直至其死去。
警方估计高宥贞实施犯罪的时间在晚20:10至21:50之间,期间高宥贞共与民宿主人通过三次电话,声调没有任何异常。姜男身高180cm,体重80kg,高宥贞身高160cm,体重50kg,两人体型相差悬殊,如果不是安眠药助力,高宥贞很难顺利干掉前夫。
姜弟弟担心哥哥,给姜男发了短信,回短信的是高宥贞,她谎称姜男去了实验室处理事情,而且手机即将没电。
5月26日:高宥贞开车将儿子送到娘家,请父母代为照看。之后她回到作案现场民宿处理姜男尸体。在使用锯子分尸时,高宥贞不小心锯到自己的左手。高宥贞接着将锯好的尸块放入锅中煮沸,再将煮过的尸块分装入塑胶袋中。
5月27日:高宥贞从父母家中接回儿子,中午高宥贞从民宿退房,从房中拖出了白色行李箱,两只大的黑色垃圾袋,以及数个小的塑胶袋。走出民宿的高宥贞还在和朋友通话,不时露出笑容。高宥贞开车来到民宿附近的垃圾场,将车内的几只小塑胶袋丢入垃圾箱中。
下午高宥贞换了地方住宿。14时高宥贞出门去医院进行了简单缝针处理伤口。
5月28日:晚18:30,高宥贞先退掉了没有使用的漂白剂和清洁工具,再到另一家超市购买了三十个垃圾袋,一个旅行包,橡胶手套,香水及化妆品。
20:30,高宥贞驾车到码头乘船从济州港出发前往莞岛,在行船过程中她从旅行包中掏出一个个装着尸块的袋子丢入海中。因为姜男还有一些大块的骨头很难徒手锯开(这些尸块应该就装在她的行李箱中),高宥贞在船上使用手机网购电锯,再用姜男手机给自己发送道歉及请求自己不要控告姜男的短信,以此栽赃姜男在民宿强奸未遂,并制造姜男还活在人世的假象。
23时抵达莞岛的高宥贞连夜驾车至金浦,在当地超市购买了脚套,防尘服,大块的塑胶布等,用来垫在地面和墙上,防止分尸时血液四溅。
5月29日,高宥贞在金浦其父的一处空置公寓进行电锯分尸。她这回又是带着塑胶袋四处去金浦的垃圾站丢弃。
5月30日,高宥贞传简讯给第二任丈夫洪男,称自己差点被前夫强奸。自5月25日起与高宥贞一直联系不上的洪男非常担心,差点就要报警称妻子失踪。接到妻子电话后,洪男给姜男发了短信指责他,还威胁说要去报警。
5月31日,高宥贞开车由金浦回到她和洪男在清州的家,在洪男陪伴下去医院对她受伤的左手进行消毒和包扎处理。
面对警方的谋杀指控,高宥贞起初矢口否认,在见到一件件间接证据无法抵赖的情况下,她改口称自己是在姜男试图性侵的紧急情势下正当防卫才杀了人,不应当被认为预谋犯罪。
可以用来反驳她的论据实在太多:被判必须让前夫见儿子次日高宥贞的手机电脑搜索记录,事前取得的安眠药,精心选择的民宿,与前夫见面前买的刀,锯,清洁用品,从民宿离奇消失的姜男。即使高宥贞仍坚持这一切都是巧合而非缜密的计划,在被前夫性侵而防卫杀人后,高宥贞为何没有报警,而是镇定自若地分尸弃尸,足迹遍布全韩国?
为了将案子办成铁案,韩国警方出动了大量人力,在济州岛,金浦,清州的垃圾场翻可疑垃圾袋,在济州岛至莞岛的航线上打捞可疑垃圾袋,民众也纷纷提供线索,希望能帮助警方和姜男的家人找到姜男的尸块,然而大家最终一无所获。
就在警方全力侦办姜男一案时,高宥贞的现任丈夫洪男突然报警,称他怀疑高宥贞可能和他的亲生儿子洪胜彬。事实上,就在高宥贞因杀害姜男被逮捕后两天,警方又以谋杀嫌疑将洪男带回警局问话。
这起案子发生在3月2日。
高宥贞与洪男结婚后,虽然双方分别具有前次婚姻的儿子的抚养权,却考虑到新婚,各自将儿子交给父母代为抚养。洪男也是济州人,他的儿子洪胜彬与高宥贞和姜男的儿子同岁,在洪男母亲在济州岛的家中生活。高宥贞与洪男决定生一个孩子,可是2018年11月高宥贞不幸流产,之后她的脾气变得很怪难以相处。洪男与高宥贞暂时处在冷战状态。一天洪男突然接到高宥贞的短信,提到既然孩子没了,不如双方把各自的孩子接到清州一起生活,两个孩子年纪一样大,新的四口之家一定可以过得很幸福。胜彬想念父亲,已经提过好几次想和洪男住,洪男自然觉得高宥贞的提议很好,立即同意了。
2019年2月28日洪男把五岁的儿子胜彬接到清州家中,高宥贞对胜彬表现得关爱有加。当晚要睡觉时,高宥贞称自己感冒,为避免传染给洪男和胜彬,决定自己单独睡觉。高宥贞睡觉的房间和洪男胜彬睡觉的房间分别位于长长走廊的两端。
3月1日晚高宥贞下厨,为一家做了咖喱饭。饭后洪男先哄儿子睡下,返回书房看资料,高宥贞递给他一杯水,洪男喝水不久也回到卧室和儿子一起睡觉。
第二天早上约7时洪男醒来,卧室里拉着窗帘,光线昏暗,洪男感觉胜彬还在身旁睡着,就又睡着了。过了三小时后洪男才再次醒来,发现儿子还是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他有些心惊,赶紧检查,胜彬早已气绝,嘴角流出的血染红了床单。
在消防行业工作的洪男立刻对儿子进行急救,同时让高宥贞报警。医护人员抵达他们家时,当场宣布胜彬死亡。高宥贞告诉警察当天她醒得很早,不停在她的卧室,厨房和客厅间活动,吃了早餐,化好妆。她行动的轨迹会经过洪男和胜彬的卧室门口,不过她说只是余光瞥到洪男父子二人躺在床上的身影,以为他们还在熟睡,没有惊动他们。
法医认定胜彬死因是压迫性窒息,在迅速排除了洪男和高宥贞的谋杀嫌疑后,警方做出了意外死亡的结论。专家的推测是洪男睡着后不小心把腿压在胜彬身上使其面部朝下无法呼吸而死。
高宥贞原本应出席在济州岛举行的胜彬的葬礼,却临时反悔没有参加。
胜彬的背部和颈部分别有新形成的淤伤,这两处伤痕不可能由洪某的腿压迫产生,而更符合外力按压孩子后背和颈部形成。此外床单上的血迹没有移动拖曳的迹象,说明胜彬在口鼻出血后并未移动或挣扎过,而是保持在同一位置。
大人的身体重量压迫在小朋友身上,在熟睡中将孩子压死,这样的案例曾经发生过,但是绝大多数类似事故的受害者都是一岁以下的婴孩。胜彬五岁,如果他感到无法呼吸,完全有扭动,试图挪开他身体上方的父亲的腿的能力。洪男身高168公分,65公斤,胜彬身高98公分,14公斤。即使胜彬力气不够,也应当喊叫挣扎,不至于一动不动地死去。
洪男整晚只是觉得很困,但是警方并没有从他或胜彬体内测出任何药物成分。
洪男在得知高宥贞杀害前夫后,联想到两个月前亲生儿子胜彬的死亡,和高宥贞做的咖喱饭,不由回忆起更多怪事,毛骨悚然。
在高宥贞流产后及提起将双方的儿子接到小家一起住前,她和洪男关系很差,基本只是通过简讯吵架。可是有一天高宥贞传信息说洪男睡相不好经常压到自己。在吵架状态的洪男冷不防看到这样一条无关简讯,感到莫名其妙。同期高宥贞从医院开了四颗安眠药。
胜彬死前一周,高宥贞在网络搜索了窒息事故等词条。而3月3日凌晨,洪男和胜彬都睡下后,高宥贞在另一个房间上网,在母婴论坛里发布了拍卖小孩子不再需要的旧物的信息。
面对丈夫提出的指控,高宥贞通过律师回应,否认自己与胜彬之死有关,还请律师向媒体公布了她在狱中写的怀念胜彬的日记及手绘的一家四口的漫画。
2020年2月2日,高宥贞一审被判处谋杀前夫罪名成立,处终身监禁。控辩双方均表示不服判决,提出上诉。二审中检方的诉求是将高宥贞判处死刑。
2020年11月5日,韩国最高法院确定高宥贞无期徒刑。至于胜彬的死亡,由于证据不足,法院判处高宥贞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