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遇害
2021年4月14日,王姐的男友张甲让她和弟弟王弟去一家酒店等待,张甲说姐弟两的父亲会去那里找她们谈生意的事儿。王姐王弟在酒店从白天等到晚上,也没见到父亲。这时张甲给王姐发信息说自己的姐姐和王父因为和对方生意谈不拢,被绑架,要王姐王弟和他一起去河北省张家口市交赎金。
(4月14日王家姐弟在酒店大堂等父亲,等了整日)
王家人住在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锡林浩特市,4月8日王父出门和人谈生意,14日还没有回来,王姐王弟总是联系不上父亲,已经很担心,现在听说他被绑架,更是心急如焚。15日凌晨,王弟驾驶汽车,载着王姐和张甲离开锡林浩特市市区,向张家口市出发。路上王弟想到每天都会给自己和姐姐打电话询问父亲下落的母亲一天一夜都没有消息了,很是奇怪,或许绑匪已经向母亲勒索赎金也不一定,就给她打电话。王母电话关机,王弟想不通为什么母亲也失联,实在不放心,又给舅舅打电话,请他帮着去父母家看看。
王家父母住在康裕小区,王母的弟弟进入室内,居然见到姐姐浑身是血躺在卧室地上,已经没了知觉。还在张家口的王姐王弟接到消息不敢置信,当即顾不上父亲安危,又往家赶。王姐在路上就想要报警,男友张甲劝她等到了家再说。
上午10:54,锡林浩特市公安局接到王母的弟弟报警。警察和法医到康裕小区调查取证,王母死亡,系他杀。门窗完好,没有被暴力入侵的痕迹;室内的抽屉橱柜都被翻动过,王家姐弟确定丢了一些金银首饰;除卧室和客厅墙面,其它地方都没有血迹,沙发上有一套沾了血的大号男式衣物,地上是一双带血的男式运动鞋。
警方根据上述线索判断嫌疑人认识王母,不然她不会给他开门,而嫌疑人在卧室作案后走到客厅从容换掉血衣,应该在作案前做过精心策划,是带着备用衣物上门的。
王家姐弟向警察讲述了她们的父亲疑似被人绑架的情况,她们抵达张家口后,张甲失踪无法联系到绑匪,因此没能交赎金。此外,她们一早6时许,还没回到锡林浩特市时,王姐收到一条信息,发信息的人说“你亲爱的表姐夫和亲爱的爸爸都在我手里,游戏刚刚开始。”对方声称限制了王父、张甲姐姐、王姐王弟堂姐和堂姐夫的人身自由,并传给王姐一个银行卡号,不过没有提出索要的赎金的数目。发信息的人王家人都认识,叫薛乙宝,和王姐男友张甲都在交通局工作。王姐觉得很奇怪,马上给薛乙宝打电话,他没有接听。
王父和王家姐弟的堂姐夫钱丙都从事建筑工程,经过张甲介绍与薛乙宝认识,薛乙宝有关系,能接到大工程,王父和钱丙原来打算一起经薛乙宝牵线做一个大工程,不过这件事迟迟没有下文。王姐王弟专职工程转包,对于父亲和堂姐夫想要承接的这个大工程,也有份商议。
从调查王母被杀的案件开始,王父、钱丙和钱丙的妻子王丁也神秘失踪,案情错综复杂,薛乙宝似乎即使不是杀死王母或绑架王父等三人的嫌疑人,也至少对他们的下落知情。警方需要立刻找到他,对进出锡林浩特市的出入口、市内旅馆、网吧、出租屋等场所进行排查。薛乙宝的身份证曾于一天前的4月14日在锡林浩特市团结大街西段的生力商务酒店办理住宿,警察发现这一点时,他还没有退房。
警察赶到生力商务酒店,希望能够将薛乙宝抓捕。酒店房间的地上躺着一个人,头脸和身体都用被子覆盖,警察们以为薛乙宝杀了王母后畏罪自杀,掀开被子一看,地上的竟然是一个女子。王家姐弟辨认,受害者是她们的堂姐王丁。
酒店大堂和客房走廊的监控显示,14日晚薛乙宝办理住宿登记,拿了房卡上楼,之后王丁也来了,在大堂里用手机发了一些信息,再向前台要了薛乙宝房间的房卡,上楼。王丁上楼进房间五六分钟之后薛乙宝就离开了酒店。这些信息说明薛乙宝在五六分钟的时间里就杀死王丁,一定是蓄谋已久。
(由上至下分别是薛乙宝登记入住,进入房间,王丁随后来到,按微信指示拿房卡)
而调查薛乙宝信息的警察又发现三天前,4月12日,薛乙宝还在杀死王丁的生力商务酒店对面的创益三和宾馆入住过。警方去了那一家宾馆,工作人员告知薛乙宝提前交了数日的房钱,他的房间门上贴着请勿打扰的纸张,清洁人员从未入内打扫过。
(薛乙宝在创益三和宾馆客房的走廊)
警察们进入房间,在其中见到了第三具尸体,王家姐弟确定其为堂姐夫,即前一家旅馆女受害者王丁的丈夫钱丙。创益三和宾馆的大堂和走廊里同样出现了薛乙宝的身影,12日他进入旅馆订房去房间,其后受害者钱丙出现,进房间,不久薛乙宝走出房间,在门上贴了请勿打扰,随后离开。
法医验尸认为钱丙死于12日,王丁死于14日晚,王母死于14日深夜到15日凌晨。三名死者都是被刀捅刺身亡,刀口的形状和遇害方式相似,薛乙宝有重大嫌疑。
更让人紧张的是,王父和张甲的姐姐仍然下落不明。
跨省市追捕
王母家康裕小区的监控捕捉到薛乙宝的身影,15日凌晨,他在小区出口乘一辆等在路边的汽车,汽车驶上207国道向北京方向行驶。警方怀疑汽车司机是薛乙宝的同伙,追踪这辆汽车的行驶轨迹发现,车辆已将薛乙宝送到北京,正在返回锡林浩特途中。锡林浩特警方派出一部分警力赶往北京,与当地警方协作对薛乙宝实施抓捕,另一批警力则负责在207国道对汽车进行拦截。经核实,司机驾驶的是薛乙宝在杀死王母之前就预订的出租车,没有参与薛乙宝作案的嫌疑。
北京警方锁定薛乙宝在一家宾馆登记入住的信息,锡林浩特警方赶到那家宾馆,薛乙宝已经收拾行李逃跑。
警方无法得知薛乙宝的下一个目的地,只能先向北京周边省市的警方寻求帮助。很快,河北警方告知薛乙宝乘车逃往承德方向。薛乙宝老家在内蒙古赤峰市,从北京到赤峰就会经过承德,警方以为薛乙宝想要回老家躲藏。结果赤峰警方核实,薛乙宝没有在赤峰停留,而是继续向北。锡林浩特警方又向黑龙江、吉林、辽宁和内蒙古自治区各县市警方发布协查通报。
内蒙古通辽市警方找到薛乙宝的下落,锡林浩特的警察担心薛乙宝狗急跳墙,会对司机不利,选择暗中跟随。薛乙宝在通辽市火车站附近下车,叫了另一辆出租车,向兴安盟方向逃窜。
(高速路上监控拍到薛乙宝在往兴安盟的路上,在副驾驶座睡觉)
锡林浩特市警方与通辽市警方配合,在通辽市的一个收费站以车辆检查的理由拦停所有经过车辆,薛乙宝丝毫没有察觉,就被埋伏在旁和跟在后面的警察抓住。薛乙宝当场承认在锡林浩特杀人。
未曾谋面的女友
薛乙宝向警方交代,自己不但杀死钱丙、王丁、王母,还杀死了王父,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女友张玉彩报仇。他没有半点罪行暴露的恐惧,反而带着心愿已了的从容。
薛乙宝说和张玉彩交往两年多感情稳定,张母是美籍华人,因病在美国病逝,张玉彩去美国处理母亲后事。张母临终前交待给张玉彩留了一笔约一亿美元的遗产。王家人觊觎张玉彩母亲财产,趁张玉彩回国将其控制。张玉彩和薛乙宝约好4月回国见面,薛乙宝到了约定的时间地点却等不到女友,得知是王家人搞的鬼,就想要从他们那里逼问张玉彩的下落。
2021年4月8日,薛乙宝以洽谈工程项目为由将王父约到一间出租屋,逼问张玉彩的下落,因为王父始终没有透露,薛一气之下杀人。四天后,薛以洽谈工程的借口将王家姐弟的堂姐夫钱丙约到创益三和宾馆见面,在房间杀人。薛乙宝预先在宾馆前台交了几天押金,离开前在门口上贴上打印的请勿打扰的纸张,任由钱丙的尸体留在房间。接着14日,薛乙宝用钱丙的手机给钱丙的妻子王丁发微信,邀她在创意三和宾馆对面的生力商务酒店见面,请她给带 “自己” 带些换洗衣物。薛事先订好房间,在房内等待王丁,晚上王丁按照
“丈夫” 微信的指示到了房间,薛乙宝待她一进门就实施杀人。几分钟后薛乙宝走出酒店,打车去之前登门拜访过的王家,王母开门,薛某即刻杀人。短短六天内,薛乙宝害了四条人命。
为了让王家姐弟暂时不要起疑,薛乙宝在4月15日早六点给王姐发信息,想误导她自己图钱,而她的父亲、堂姐、堂姐夫都还活着。
警方在薛乙宝租的房子里找到了王父的尸体。
薛乙宝又说,杀人后去北京,不是想逃,而是想着自己很快就会被警方抓捕,准备去找女友张玉彩,要她放心,对她和遗产有威胁的人都已经被自己除掉了。
第一重骗局
对于薛乙宝的指控,王家姐弟一头雾水,她们根本不认识什么叫做张玉彩的人,更别提想要图谋她母亲的遗产了。所有事件都很不符合逻辑,王父的下落,两次都是4月14日张甲告诉女友的,王姐王弟依着张甲所说的酒店去等了整整一天,晚上张甲又说王父和自己的姐姐一起被绑在张家口。王家姐弟跟张甲一起去张家口交钱,到了张家口,张甲说突然无法联系到绑匪。而王父早在4月8日就已遇害,向张甲传递王父假消息的绑匪究竟是谁?警方向张甲问讯,他根本提供不了绑匪的任何信息。
在王母被发现陈尸家中,张甲陪女友和女友弟弟一起从张家口回到锡林浩特,王姐给警方看了薛乙宝的信息,当时张甲对警察说,怀疑薛乙宝是生意失败,才会想要杀掉王母,绑架王父。警方接到薛乙宝从北京逃往承德时,张甲又和警察说薛乙宝随身带枪,极度危险。
薛乙宝会和王家人认识,最早就是张甲牵线。警方查证薛乙宝身份时,注意到他根本就不在交通局工作,而张甲也不是交通系统的职工。
追踪薛乙宝在杀害四人前后行程的警察有了新的发现。4月11日傍晚薛乘一辆车去一家加油站,薛从副驾驶下来,带了一个油瓶去装汽油。警察沿着车辆的行驶方向去查看监控器,在车辆经过的郊外路边找到一些未被焚烧完全的衣物,经检验衣物属于第一名受害者王父。
(4月11日薛乙宝在加油站用油壶加油)
但更诡异的是,车辆的车主是张甲。
张甲拒不承认和薛乙宝的罪行有关,见到4月11日他搭载薛乙宝去加油烧衣物丢弃的视频证据后改口说,4月8日他有事去找薛,正好见到薛要对王父下手,薛拿枪要挟他,他不敢报警。薛和另一人一起动手杀的人,他只是帮忙去丢王父的衣物。
张甲的解释漏洞百出,即使他害怕被薛伤害,没有透露王父4月8日已经死亡的事情,又为何会在4月14日两次给王家姐弟关于王父的错误消息,甚至把她们带去河北张家口?
张甲没办法自圆其说,在警方的反复追问下,终于承认与薛乙宝合谋犯罪。
张甲与王姐认识后,知道王家做建筑生意有钱,谎称自己在交通局上班,能接到工程,姐夫是交通局领导。为了让戏更真,他又找到以前的工友薛乙宝给自己当托,向王家人介绍薛是交通局的处长,能帮王父接到上亿路政工程的项目。张甲从网上下载锡盟修路的招标书,交给王父。王父对女儿男友牵线认识的薛乙宝,满心信任。张甲对王父说,为了打点关系,前期就需要上百万元的礼金。王父考虑再三,决定找人合伙,王家姐弟的堂姐夫钱丙听说有工程,很感兴趣,主动提出加入。钱丙王丁夫妇拿出170万元给张甲用来拉关系。
此后一年多时间里,张和薛也试着去找工程,但是根本没有门路。170万元很快就被张花光,王父和钱丙等了又等,不但有些不耐烦,而且对张甲和薛乙宝有了疑虑。
张甲决定一不做二不休,解决掉问题的源头,出钱却没有得到项目的王家人。他以洽谈项目的理由将王父约到自己租的出租房,薛乙宝已埋伏在那里,将王父杀死。
张甲用谎言隐瞒王姐,拖延时间,王家人还以为王父在外地谈生意,没有太在意。
接下来张甲又故技重施将钱丙和王丁分别约出来,由薛乙宝动手解决。
张甲认为王母也是工程骗局的知情人,必须死。他决定先把王家姐弟骗走,说生意没谈好,自己的姐姐和王父都被绑架,让她们和他去张家口,将她们引开后,要薛乙宝去王家杀害王母。
4月15日早上,张甲指使薛乙宝给王姐发信息,声称王父、钱丙、王丁和张甲的姐姐都在自己手里。这一举动的目的实际上是暴露薛乙宝。张甲根本就没有这个所谓的姐姐。张甲本想要王家姐弟留在张家口数日,方便薛逃跑,日后把所有事情都推到薛头上。但前往张家口的路上王弟联络舅舅去查看母亲状况,张薛东窗事发,只得当天回到锡林浩特。
张配合警方调查时,先是说薛乙宝因为生意不成想要杀人,又谎称薛随身有枪,想要警方在抓捕过程中将薛击毙,好令自己全身而退。
第二重骗局
(薛乙宝接受审讯)
与张甲步步为营,始终要把罪责推给薛乙宝的行为不同的是,痛快认罪的薛乙宝一口咬定杀人是自己做的,与他人无关,他也没有受到别人指使。直到警方厘清案情,将张甲抓捕后很久,薛乙宝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张甲的一枚棋子。张玉彩根本就不存在,是张甲假扮向薛捏造的。
张甲薛乙宝一起打工时,张申请了一个微信号,用女性名字和头像,自称张玉彩,由张“介绍”给薛认识,与薛聊天。薛从没有怀疑过张玉彩的身份,尽管两人从未见过面,还是把她当成女友,对她死心塌地。为了让张玉彩更像真人,张甲还请女子假扮张玉彩和薛语音聊天。无中生有的张玉彩以诸如父亲得癌症母亲生病等各种借口从薛那里骗了数万元钱。
随着对王家人的工程骗局的逐步深入,张甲对薛乙宝的爱情骗局也在升级。张甲申请了又一个微信号,以保志强的名号与薛乙宝联络,自称是官二代,和张玉彩在国外留学时认识,是很好的朋友。张甲组了饭局,让“保志强”和薛乙宝见面。事前张让薛在酒桌上不要说话,保志强是上层人士,和薛没有共同语言;而张又对“保志强”表示,薛只是自己一个无关紧要的朋友,没必要和他搭讪。
薛和保二人互相不知道对方是谁,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后,薛以为张玉彩认识保志强这种大人物,肯定能呼风唤雨。张甲用保志强的微信告诉薛,张玉彩的父亲入狱,母亲去世,留给她一亿美元遗产,要薛照顾张玉彩。但张玉彩母亲的账号被暂时冻结,张玉彩无法回国。“保志强”又说薛和张家阶级差别,张玉彩的很多消息只能通过自己转达。不久后,张玉彩短信告诉薛,要他谢谢保志强,说自己很快就可以回国。
张再以保志强的身份对薛说,张玉彩一回国,就在北京失踪,他怀疑张玉彩被王家人控制。
薛乙宝对于“女友”和“保志强”双方面对王家人罪行的控诉,深信不疑。张甲对王家人的工程诈骗眼看就要暴露,他对薛乙宝的精心铺垫也可以收割果实了。他再三借保志强之口对薛乙宝洗脑,让他对王家人的仇恨不断加深,时机成熟,张甲以保志强的身份向薛发送了动手的命令,还说薛解决了王家人后保志强会收拾残局。
薛乙宝一方面还不敢杀人,另一方面也畏惧保志强会对自己不利。他不想保志强对自己家人下手,让母亲搬了两次家。
最终薛乙宝出于为女友出气的目的替张甲杀害王父、钱丙、王丁、王母四名受害者。
张甲和薛乙宝均被判处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