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定猜我看到了五子,但真的不是。
我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看轮廓是个中年男人,很瘦,看不清五官。
我不敢拿灯光去照他的脸,万一他一口把我吞了咋办?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朝我招招手,接着转身向正屋移了过去。
我当时确实想过逃跑来着,可我又觉得肯定跑不过一个鬼。
犹豫着,我慢慢站了起来,然后磨磨蹭蹭跟着他朝正屋走了过去。
他还时不时回头看看我,这是吃定我了!跟就跟吧,我这会儿默念着:但愿二叔没撒谎。
他竟然上了楼!还停在楼梯中间等我,这可要了我的小命,这也太恐怖了。
想想那三具黑乎乎的棺材我就不寒而栗。对了,二叔好像说过必须要去二楼烧纸?我想到这就一机灵,心说幸亏这鬼带我上楼了,要不我都把这茬给忘了。
我硬着头皮一步步上了楼,刚上几级,他就悠然飘了上去,然后隐没在了楼梯口。
你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我站在楼梯上,上边楼梯口有个鬼正安静第等着我,上边还有三具莫名其妙的大棺材...
我记得,当时我心里一直唠叨,说自己还小,鬼你可别害我,要不然,就算我二叔不找你,我师父也饶不了你。
胆战心惊地上了楼,又忍不住拿电筒四处照了照,发现他正站在第一个棺材前面,正恐怖地向我招手!
还招手?难道让我到跟前亲他一口啊?我战战兢兢走了过去,然后在离他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
正胡思乱想,耳边突然响起了喧哗声,很多人在喊:“就在楼上!就在楼上!快点火!”
眼前突然就变得明亮起来,棺材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两张锃亮的太师椅和八仙桌,桌子前边有个穿着青色长衫的清瘦男人一下跳了起来,然后跑到窗前看了看,又折身往楼梯口跑,这时从楼梯口一下窜上来一股火焰,他吓得倒退了好几步,开始变得惊慌失措。
他又迅速跑到八仙桌边,拎起了桌上一把手枪,接着又冲到西边窗户边,往外看了几眼。他刚在窗户边现身,外边就响起了几声枪响,他赶紧猫下腰,然后抬手胡乱朝窗外开了两枪。
这时二楼已经浓烟滚滚,很奇怪我一点都没感觉到呛,我已被眼前的情景吓傻了,一脸惶恐地看着发生的一切。
他开始剧烈咳嗽,然后跑到脸盆架前用毛巾浸了水捂在了口鼻上。他就像一只困兽,不停在楼梯口和窗户间来回跑动,可最后他似乎放弃了,颓然瘫坐在了太师椅上。
“报应!报应啊!”他突然抬头喊着,然后开始大笑,笑完突然举起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嘣”的一声响,他身子刚好歪倒在我这边,吓得我一下跳出去好几步。
我刚站稳,景象一下又全部消失了,我忙用手电照了照,那个鬼影不见了,真是奇了怪了!我不敢多停,草草点着纸钱烧完后扭头就往楼下跑。
一口气我就跑出了大门,跑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隐隐看见一个男的牵着五子的手,正站在门里静静地看着我。
有人可能觉得那男鬼故意让我看他怎么死的,应该提示你什么吧?应该像恐怖片里那样让我替他收收尸骨、或者伸伸冤啥的,那你肯定会失望,因为啥提示也没,就让我看了一遍经过,然后没了!
我至今也不明白他为啥让我看到这些,只是为了好玩?鬼也无聊嘛,我又长得这么帅气,逗逗我也正常不是!嘿嘿。
第二天我如实对二叔汇报了经过,我以为他听了会惊掉下巴,不过我失望了,他下巴太结实了点,听完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把我气的,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呀!
“二叔你听了不害怕?”我不甘心地问。
“为啥子要害怕?是你去的,又不是我!”
“那你说说,那个鬼魂就是保安队长是吧,他为啥让我看那些呀?”
“他死后没人给他烧过纸,你是第一个,就算不是冲他去的,可毕竟是在他死的地方呀!感激你呗!”
“那他上瘾了咋办?往后还会来找我不?”我有些担心地问。
二叔瞪了我一眼,没说话,我也瞪了他一眼,这就算是结束了俺爷俩不太友好的对话。
说完了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再说说村里其他人遇到的类似事件。
我们村那时有个民兵连连长,姓王,此人心狠手辣,一直以胆大著称。他曾亲手在牛棚打死了地主家老当家的,当时时局混乱,打死个“四类分子”很正常,所以没人因此追究过。
话说王连长一次酒后与村里人打赌,说自己敢在大队部西阁楼住一夜。为什么非说住西阁楼呢?传说地主家二丫头是在那吊死的,说她阴魂不散,半夜会在楼里哭,能听见哭声,所以哪怕是白天也没人敢进西阁楼!
酒壮怂人胆这句话还是挺有道理的,那帮酒友一听他这样说,就怂恿着王连长准备好铺盖和手电,然后浩浩荡荡地把他送到了大队部院门前。
当时正值掌灯时分,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事,纷纷出来看热闹。
而时任村支书的老吴头很生气,训斥了在场的人,说闹出人命谁负责?可王连长酒意朦胧,大声说谁都不用负责,他一人做事一人当,让老吴不要多管闲事。
王连长老婆也急匆匆跑了来,拉着王连长回家,让他不要丢人现眼,可王连长眼一瞪,一耳光就甩到了女人的大脸上,还吼着说臭娘们你给我滚一边去。
村支书很恼火,本来他就对这个嚣张跋扈的王连长看不惯,所以也懒得再管,心说你死在里边才好呢!
就这样,王连长在众人的欢呼和起哄声中雄赳赳气昂昂一摇三晃地走进了大队部。
他在西厢房一楼铺上了草席和被褥,然后在门后撒了泡尿,接着就歪倒在被褥上呼呼大睡起来。
如果他能一觉睡到天亮也就没啥事了,可偏偏他半夜被尿憋醒了。据他后来回忆,说当时酒醒了大半,坐起身才迷糊记起自己身处何地,心理怕得要死,就想赶紧回家。
假设他爬起来就跑,也不会有啥大问题,因为西厢房离院门就七八米,一口气就冲出去了。
可他尿憋的厉害,忍无可忍,于是就急忙打着手电走到了房门后,想着方便完再跑。
尿撒到一半,他突然感觉好像有只手搭在了自己右肩上,他的尿直接给吓了回去!他战战兢兢把手电往后照了去,赫然发现肩上真的有只手!
他“妈呀!”一声裤子没提就往外跑,可裤子一下滑倒了脚跟,根本迈不开腿,他“咚”地一下扑倒在了房门前,手电也飞了,掉在地上的手电还亮着,灯光不偏不正正好照进了房里。
王连长这会儿已经吓破了胆,“妈呀妈呀”叫着往院门口爬,没爬几下,他就看见一对红色绣花鞋站在了自己前面,鞋子上边飘荡着翠绿色的衣裙边,随后,他看到一条黄褐色的绳子慢慢垂到了自己脸前。
那晚我爸是第一个听到王连长喊救命的人,我说过我家就在大队部前边,所以有什么动静很容易听到。
当我爸冲到大队部院门前时,王连长正趴在院门的门槛上,两手使劲抠着地面往外爬,边爬边喊救命。
后来又陆续跑来了几个村民,据他们回忆,说当时王连长已经没了人形,眼睛暴突,嘴巴张老大,脸色发绿,浑身颤抖。
被救出的王连长第二天就卧床不起,昏迷了十几天,期间喊来刘阿婆(我们村的神婆)招了几次魂,慢慢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不再爱说话,也不再沾烟酒,白天蹲坐在墙根边,愣愣地看着天空发呆,晚上也不睡,就爱在村里四处转悠,像个幽灵似的。
这种情形持续了能有五六年,他是越来越瘦,眼看着就要变成活骷髅了。
后来大队部整修,整修过后,王连长竟然慢慢好了起来,开始和人交流,并且又开始抽烟喝酒。他还开始做起了村里的问事人,就是遇到谁家有红白事,他去帮忙管事。
这些都是他好了以后对村里人讲的,说自己被女鬼缠了好多年,还好祖上积德,不然他这条命就交代了。
我们村曾有个传奇人物,如今此人已作古,不过关于他的故事一直还在流传着。
我刚上小学那阵是他的鼎盛时期,此人姓赵,论辈分我该喊他叔,所以就以赵叔来称呼吧!
赵叔干着一份特殊职业,捕杀黄鼠狼!黄鼠狼和狐狸有些相似,比狐狸小。
黄鼠狼和狐狸一样自身具备灵气,据说它们也较容易修炼成仙。
黄鼠狼的皮毛很值钱,所以赵叔辍学后就开始了捕杀黄鼠狼的营生。
他捕杀后就把皮扒下来拿去卖钱。肉是不吃的,据说骚味很重,赵叔都是把肉直接扔了。
赵叔根据自己经验,发现在坟地逮到的黄鼠狼最多。在北方地区没有山林,只有坟地相对僻静,易于隐蔽,所以很多黄鼠狼都藏身在坟地里,把窝建在坟墓之中。
赵叔一般会在白天先去坟地转悠,看看什么地方有黄鼠狼的脚印,一旦发现,他就会在黄昏时分把捕杀夹子支好,后半夜去查看一次,如果捕到了就拎回去,如果没有,就收起夹子带回去,这样做,也是怕夹子被早起的人给偷去。
赵叔的儿子赵林和我是同班同学,他觉得他爹很牛叉,也经常陪着他爹去捕杀黄鼠狼。
记得那年冬天,已经快春节了,我们正在进行考试,考试完就该放年假了。
那天上午,离正式开始考试还有几分钟,一个高年级男同学突然冲进我们教室大声喊:“赵林,你爹出事了!”,赵林听完就往教室外边跑。
那天放学刚到家我就听到了我妈和邻居大婶的议论,说赵林他爹被黄鼠狼给整了,本来在村南坟地,然后晕倒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村北的渠边上,一群黄鼠狼正拖着他往河里拉呢!他吓得就想跑,可四肢无力,根本动不了,眼看就要被拖进河里去了,他只能大喊救命。
东村早起路过的刘老大听到了喊声,等他冲到河边时,赵叔叔已经在河里了,刘老大跳进去把赵叔给拽了出来。
有人曾经劝过赵叔叔别干了,说黄鼠狼都是半仙,怕早晚得报应的,可赵叔一笑,说不干咋养活老婆孩子啊!
这事我爸妈也说起过,我爸说的是另一个版本,说赵叔他爹一次赶夜路,在一个坟地遇到一个白胡子老头,老头想吃赵叔他爹带着的烙饼,赵叔他爹没同意,还呸了老头一口。
后来赵叔的爹就病了,没几天就咽了气,死之前一直瞪着眼说是黄鼠狼害他。从那时起,赵叔就恨上了黄鼠狼,发誓见一个杀一个。
这些都是传言,可我也亲眼见过黄鼠狼搞怪。我们村那时候家家种葡萄,都在村北,在葡萄快成熟的季节,家家都会在自家葡萄地前搭起草棚,夜里住人看守。
我就一直都喜欢看守葡萄地,因为每家葡萄地之间相距很近,最近的就几米,草棚都紧挨着,而且看夜的小孩子很多,晚上也就非常热闹。
那时候没有蚊香,蚊子又非常多,农村人就发明了一个办法,用杨树枝点燃的烟熏蚊子,效果还行,不过人也被熏得够呛。
一次在葡萄地跟小屁孩们玩到半夜,累得回到草棚躺下就睡着了!半夜被尿憋醒了,起身撒尿时,发现草棚东边不远处站着三个小孩。当时月光很亮,等我揉揉眼仔细看时,发现那并不是小孩,而是三只站着的黄鼠狼!
它们并排站着,仰着脸看着月亮,前边的两只爪子合在一起,就像礼佛人在合掌!
它们持续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就各自散开跑了。
继续说赵叔的事。他最后一次出事时我已经开始跟着刘师父学了。
据当时赵叔自己回忆,说那晚他去北滩坟地收夹子,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坟头,正在拨弄夹在右脚上的夹子。
中年看到赵叔就嚷嚷着问是不是他下的夹子,让他赶紧帮忙弄下来。赵叔斜着眼看了看那个男人,他是在观察,因为那个男人穿着淡黄色长衫,不像现代人装扮。
“你能告诉我你家是哪的吗?”赵叔冷冷地问。
“你这人真是,我是哪的管你啥事?你下的夹子夹到人了你知道不?”中年人埋怨着。
赵叔突然俯下身掀起了男人的长衫,长衫下,露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
“求你放了我吧!我修行了几百年,这几天正渡劫呢,我一定不忘你的大恩。”男子恳求着。
赵叔冷冷地听着,一言不发!
后来,赵叔把那只拎回来的黄鼠狼扒了皮,但皮没卖,挂在了自家墙上,肉也没有丢,竟煮了一锅独自吃完了。
这件事很匪夷所思,我爸说赵叔纯粹是为了复仇,我觉得也只有这一种解释了。
赵叔当时一定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把家人召集到了一起,交代了后事。家人当然都吓坏了,觉得他脑子出了问题,吃个黄鼠狼肉至于要死要活的?所以就不再让他出门。
没多久赵叔就疯了,症状很奇怪,不喜欢穿衣服,还在屋里到处挖洞,见人就咬。
他家人只有把他关在屋里,每天送饭进去。而赵叔就光着身子在屋里吃喝拉撒,不停地挖洞。
那场景我是去看过一次的,屋里臭气熏天,场面不忍细说。
这期间他家人通过我爸找我刘师父去看过,师父看过后直摇头,说了句:“准备一下后事吧!”,就不愿再说别的。
后来师父跟我说赵叔劫数难逃,杀业太重,根本没救!
这事过去一个月不到呢,赵叔就在一个深夜时分咽了气,结束了他富有传奇色彩的一生。而曾经以他爹为荣的赵林,在初中毕业后,毅然去南方打工去了。
赵叔死后,村里人开始对黄鼠狼有了敬畏心,从这一点来说,赵叔的死应该还算值得,我没有对死者不敬的意思,希望赵叔的亲属看到这段话不要误会。
下边我来说说关于我奶奶的事。
我奶奶是个小脚老太太,吃了很多苦,她这一生一共生养了四个孩子,我爸、我二叔、三叔,另外还有一个姑姑,姑姑排二,嫁到了不远的一个村子里。
打记事起,奶奶爷爷就和我们在一起过,据说以前是和二叔过的,毕竟老人都疼自己最小的娃。但后来三婶子不乐意,觉得养着两个日渐衰老的老人吃亏,就找我爸理论,说他们养我二叔,我爸负责养我爷爷奶奶,所以我爸也就同意了。
爷爷是个典型的农村汉子,从不闲着,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八十多岁还每天下地劳作,体力比我父亲还好。而我奶奶则是典型的农村老太太,每天喂鸡喂猪扫地做饭,干的活并不比我妈少。
关键那时的农村杂活太多了。那时家里还养着牛,我每天下午放学后首先要用院里的压井拉水,把一口和我一般高的水缸拉满,这缸是淘洗野草用的,要把野草上沾着的泥淘洗干净,然后再喂牛吃。
我踩着凳子一桶桶地把缸注满水,然后就拎着一个大篮子去田地里挖野草,每天都要挖满一大篮子,背到家淘洗干净喂牛。这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我才可以开始写作业。
记忆中我奶奶是个很抠门的人,毕竟是吃过树皮和草根的人,可能是穷怕了。
奶奶一直都有哮喘病,在我上小学三年级时,奶奶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我爸说可能撑不了几天了,于是就喊来了姑姑和叔叔们,在一起商议着奶奶的后事。
我看着奶奶的模样有些害怕,她两眼发直,呼吸很弱,就像是睡着了,怎么喊都不哼一声,所以我从不敢靠她太近。
那天下午我背着一篮子草刚进家,竟看见奶奶在院子里站着,正和我妈说话呢!
“奶奶你好了?”我惊讶地问。
“乖孙子,累着了吧?奶奶给你煮芋头吃,行不?”奶奶慈爱地摸着我的头问。
我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一头雾水地看了看我妈,她对我笑了笑,同时抬手跟我说:“这是奶奶给你的糖,拿着!”我当时有点发懵,这是咋滴了?
后来我爸跟我讲我才懂了,这叫回光返照!说快死的人在走之前的一天或两天会突然好起来,就像蜡烛,在熄灭之前会突然发出一道强光。这是脏腑功能衰竭的病人临终前动员全身的力量所做的“垂死挣扎”。
那晚我吃了奶奶专门为我煮的芋头,还和奶奶说了很多话,她那晚分外慈祥,让我觉得内心特别温暖,觉得有这样的奶奶真的太幸福了。
可是第二天我还没醒,院子里突然响起了哭声,奶奶,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亲人去世,还很懵懂,不知道伤心,看到大人哭还觉得匪夷所思,人都是会走的呀,干吗非要这样难过?
大人们开始忙奶奶的丧事,做棺材、搭灵棚、垒炉灶,我家开始变得熙熙攘攘,很多帮忙的都是有说有笑,村里人认为上年纪的人去世认为是喜丧,并不忌讳谈笑。
那天下午我爸把我喊到身边,告诉我说奶奶的墓地已经挖好了,明天就要下葬,所以晚上必须有人去看着,防止有调皮的孩子往墓坑里扔东西,另外也是防止有人做手脚。
这种看护墓坑的工作必须有孙子去做,我是长孙,自然逃不掉。当时我一听就来了精神,说可以可以,不就是在坟地睡一夜啊,太刺激了。
可我爸很担心,说我太小了,万一有什么意外咋办?后来想了个招,我爸有一干儿子在县里上班,可以把他喊回来陪我一起守墓坑。
于是就找人把我哥给找了回来,他一听这事脸就白了,不过没敢表示反对,咬着牙同意了。
吃过晚饭我俩就出发了,扛着铺盖卷,带着一大块塑料薄膜,这塑料薄膜一面铺地上防潮,一面盖在被子上防露水。
我哥带了瓶白酒,说喝醉就不害怕了!我说我不怕,我不用喝醉。我哥怕得要死,他说他见过一次鬼,所以再也不想看见第二次了。
到了坟地铺好被褥我俩就钻了被窝,我哥“咕嘟咕嘟”地灌了半瓶白酒,打了个嗝后他就让我好好看着点,说他可是要睡了。我让他尽管睡,说有我呢!
我们睡的地方离墓坑有两米左右,周围是三座坟,这是我选的地方,因为这样可以挡风,我哥起初反对,后来说反正他喝醉后啥也不知道,就同意了。
那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风不算大,把树叶刮得“沙沙”作响,另外还有塑料薄膜,也“呼啦呼啦”地配合着树叶响。
我哥不久就发出了鼾声,我则大睁着眼睛,观察者周围的动静,我是希望突然就蹦出来一个什么东西,最好是个鬼,也让我见识见识。
等了能有一个多小时吧,啥也没有!我失望极了,不看了,躺好准备睡觉!
我觉得鬼你越是想见,他越是不出来,等你放弃了,他又会突然跳出来。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我突然就听见了说话声,确切说是交谈声!其中一个男的说:“老弟,恭喜你了,能去那么好的人家投胎,哎...”
另一个男的说:“老哥哥,你最多再等一年,好坏你将来也是个坐办公室的,钱不多够花,权不大自在,你说你还图啥?”
“说的也是...唉,来了来了,咱赶紧去拦住它!”
我隐约看到远远一个黑影飘了过来,还有两个黑影从我身边迎了上去。
三个黑影到了一起后,后来的黑影开口说:“是你们俩?别说了我都懂,我跟你们走,再呆着也没啥意思,我说话他们也听不见,又看不见我,算了不拗了,跟你们回去。不过我想问一下,我回去能投胎不?”
竟然是我奶奶的声音!说真的当时我差点喊出声,可我内心知道奶奶已经死了,说话的一定是奶奶的鬼魂,她这是要走了吗?
“这个...俺可不敢说,得等回去由官家说了算。”
“哎呀有啥不敢说的,我告诉你,来的时候我偷听到了官家的话,说你生前太抠门,还喜欢捣燕窝,将来投胎会有点不好...”
他刚说到这,另外一个就咳嗽了几声,然后说他不能泄露这些事,被知道了会挨罚。
我奶奶叹了口气,说活着的时候啥都不信,死了才明白,但都晚了。
“不晚不晚,真的,你现在能这么想就是官家说的有慧根,将来投胎了会慢慢好的。”
奶奶依旧情绪不高,淡淡地说了句:“带我走吧!”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一起飘进了墓坑里!
我赶紧又拍又打把我哥给弄醒了。
“嗯?天亮了?”
我说没呢,然后就把自己见到的说了一遍,他听完后愣了一会儿,突然就四处找酒瓶,我问他干吗,他说被我吓死了要,赶紧再喝点继续睡。
我不让他喝酒,还让他陪我去墓坑里瞧瞧。
他头摇得像拨浪鼓,说打死也不去!说完就又“咕嘟咕嘟”猛灌了几口酒,然后蒙头就睡。
没办法,谁让自己好奇呢,我就自己拿上手电爬出了被窝。
“你真去?”我哥突然露出头问,把我吓了一跳。
“哦!去啊!你想去了?”
“拉倒吧!”他嗖一下又钻进被窝去了。
我气得撇了撇嘴不再理他。外边还是很冷的,我刚出来有点瑟瑟发抖。
抱着肩膀慢慢走到墓坑边,我并用电筒往坑里照了去,突然脚下滑了一下,一时重心不稳,我头朝下就栽了进去。
我至今记的那种离奇感觉,自己就像掉进了一个漩涡,脚底像有东西在用力往下边吸你,我惊恐之极,大声喊我哥救命,自己也拼命往外爬。
估计我哥根本没睡着,我一喊他马上就冲了过来。
他刚要跳进来,我赶紧大喊:“别跳,赶紧找东西让我抓住!”他一愣,随即转身跑到了铺盖那里,然后拿着被单跑了过来,他把被单一头扔给我,开始往外拉。
当我被他拉出墓坑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我哥则蹲在坑边用电筒往坑地照着,自言自语说看着很正常啊。
“地下有个漩涡你刚才没看见呀?”我心有余悸地问。
“没啊!我就看见你趴在下边喊救命,还不让我下去,不过...”他突然不再说了。
“啥呀?”我问
“拉你出来的时候,死沉死沉的,起码有好几百斤...”我看得出他语气里很害怕。
“哥,我没骗你,下边有东西吸我。”
我起身拿着手电到处找东西,后来找到两块碎砖头,都给扔进了墓坑里,我顺着灯光看去,砖头刚着地马上就消失了。
“我的妈呀!离远点离远点!”我哥拉起我退了好几步,吓坏了。
那晚我俩都没再睡,坐在被窝里谈论着发生的一幕,他说这些东西他是十分相信的,因为他见过鬼。
我就让他说说他的经历,他开始不想说,后来耐不住我软磨,就答应了。
他说他在部队服役的时候,和驻地一个县城的姑娘好上了,那姑娘长得漂亮,人也温柔,他被迷得神魂颠倒的,经常偷偷溜出来约会。
那女孩在县城一家医院做护士,他经常会在她值班的时候跑过去陪她,其实就是看着她忙。
下班后,他就带着她吃饭、看电影、逛街,当然还会牵个手什么的,不过我那时候小,我哥就隐去了很多细节,怕影响我正常发育!
有天医院突然来了个急诊,当时我哥正在陪那个小护士聊天,来的病人是个中年男人,据说是煤气中毒。
医生护士忙着抢救病人,病人家属哭哭啼啼地在走廊里来回走动,空气有些压抑,所以我哥就去角落一条长椅上坐下开始抽烟。
烟刚抽一半,一个人在他旁边也坐下了,并跟他要烟抽。我哥转头看了看,旁边坐着一个穿着蓝色西服、留着偏分发型的中年男人,微胖,戴着金丝边眼镜,看着像个知识分子。
我哥给了他根烟,还给他点了上。那男人不住地道谢,然后就开始和我哥聊天。
那男人说其实活着挺好的,可以吃饭、睡觉、泡澡、打嗝、放屁...死了就不行了,啥都没了。他说他自己这辈子就活得很滋润,大小是个官,多少管点事,吃喝不愁,夫妻恩爱。不过越是活得滋润走的时候就越舍不得。我哥说绝对的啊,要是吃不饱穿不暖没个人样,那还不如死了好。
中间我哥又给那男人让了支烟,他们聊得很投机。
半小时后,走廊尽头突然出现两个人,或许是因为离得远,我哥看不清那俩人长啥样,他们一进门就喊一个名字,我哥身边的男人听到喊声赶紧站了起来,一边回头和我哥告别,一边急急忙忙走了过去。
我哥说他看着中年男人的背影怪怪的,但又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对。
正胡思乱想,走廊里就乱了起来,哭声四起,煤气中毒的男人没抢救过来。
很快小护士走出门到了我哥面前,我哥忙站起来问:“那人死了?”
小护士取下口罩说是啊,没救回来,挺可惜的。
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另一个护士推着尸体出来了,几个家属哭喊着扑了上去,一下就把盖着尸体的被单给扯开了,我哥低头一看,吓得一蹦多高,有十几分钟都没说话。
你猜对了,被单下躺着的,就是跟我哥要烟抽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次事件让我哥坚信这世上有鬼!
我说自己见过了好多次鬼了,不稀奇!我哥听了很惊讶,让我以后离他远点,说我阴气重。我觉得很好笑,我又不是瘟神,真是的!
第二天一早,我哥又找来几个砖头扔进了墓坑,但并没有发生被吸进去的情况。那天回去后,我们对谁都没说起晚上发生的事,知道说了也没人信。
丧事正常进行着。按照我们那里的风俗,在下葬前一天晚上,死者儿孙要在灵前祭拜,说是最后的告别。
仪式开始前,所有帮忙的人都离开了,据说子孙拜祭时魂魄会被阴差押着回来看看,外人在场会被冲撞到,轻者倒霉一整年,重者会生病。
祭拜开始,首先是我爸,其次是我三叔,我二叔行动不便,就免了这道程序。接着就是我,我当时不太会,是现学的,我学的是最简单的祭拜仪式,叫“兰九拜”。
这种祭拜方式一共要磕9个头,先在灵堂前作个揖,然后跪下磕四个头,接着起身再作个揖。随后上前一步,在灵桌前作个揖,跪下后把灵桌左边的三个酒盅和三双筷子分别双手举到额头,表示给死者敬酒、喂食,酒盅里一般有酒,要缓缓倒在地上。
喂食、敬酒后,酒盅和筷子放在灵桌右边,磕头后起身作揖。接着退到刚开始祭拜时的位置,作个揖后继续磕四个头,最后一个头磕下去后要开始放声大哭,哭死者,这时灵堂旁边会有人过来搀扶,被搀起来后再作一个揖,就算大功告成。
这是最简单的,最复杂的叫“24拜”,一共要磕24个头,每次磕头配合作两次揖,而且路线分正转、倒转、交叉等等,花样很多。
灵桌上摆放着我奶奶的照片,很大,而灵堂里灯光很亮,所以我在祭拜时总忍不住抬头看照片,这是一种下意识,不由自主。
到了灵桌前,我跪下举起酒盅向奶奶敬酒,照片里的奶奶裂嘴突然笑了,我一时愣住了,三叔到我近前问怎么了,我从痴迷中醒了过来,再看照片已经不笑了,但竟然轻轻对我点了点头!
“三叔,我...”我本想告诉三叔自己看到的,但就在转头的瞬间,我看到灵棚东北角站着三个人影,其中一个就是我奶奶。
这一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立即站起来就要冲过去看个究竟,刚站起来,我爸就在后边吼我,说我还没拜祭完呢,让我继续!
我不情愿地又跪下了,再看那三个人影,不见了!
第二天下葬很顺利,就在下葬后的当天晚上,我爷爷非让我和他一起睡,他虽然没说害怕,可我觉得爷爷就是害怕了,不过我没说爷爷胆小,我怕我爸揍我。
那天晚上我很久才睡,因为屋里锅碗瓢盆总响,爷爷问我听见没,我躲在被窝里没敢答话。
我那晚做了梦,奶奶又活了,躺在病床上喊着让我爸给他用听诊器检查,我就跑出屋喊我爸,等我爸进屋,床上奶奶突然变成了一堆骷髅,挥着手说她要走了!
我“哎呀!”惊叫着惊醒,醒来看到的一幕更吓人,一只特大号的灰色老鼠,正趴在被子边歪头盯着我看,我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僵持了一分钟吧,我弱弱地问了一句:“你想干啥?”
那只老鼠摆了摆尾巴,转身跑了!那以后,我再也没梦见过我奶奶。
我觉得应该用整整一章来记述伯伯家的事,等我讲完后,您自然会从中读懂些什么。
伯伯姓尚,从我记事时,他就是村里的会计,和我爸关系特好。
他特别开朗,喜欢开玩笑。他家一共五个孩子,两个闺女三个儿子。三儿子尚三是我小学同学,俺俩特别要好,我每周至少会有两天睡在他家,和尚三同吃同睡,比亲兄弟还亲。
伯伯家大儿子尚建平上到高一就辍学了,然后应征入了伍,并在部队考上了军官。
二儿子尚青龙学习很好,后来考上了一所医学院校。尚三初中一年级辍学,一直在家无所事事。两个女儿几乎都没怎么上学,长大后分别嫁了人。
这事要从一次伯伯去我家喝酒说起。那晚参加酒宴的有六个人,都是我爸最要好的朋友,伯伯那天来的最晚。
我当时正躺在床上打瞌睡,但听到伯伯的声音后马上起来了,我最喜欢听伯伯讲话了。
当我看他时却愣住了,他头顶围着一团黑色烟雾,左右两个肩膀还各趴着一只鳖,这两只鳖看起来很朦胧,若有若无,我知道这是魂魄一类的东西,所以心里很纳闷。
伯伯正在说他今天来晚的原因,原来他下午经过河渠时,在岸边草丛里发现了两只正在交配的大鳖,当地传言说看到动物交配是很晦气的,于是伯伯就加快脚步走了过去,可走了几步突然想到晚上要来喝酒,就萌生了捉住弄个下酒菜的想法,就回去把两只大鳖给捉回家了。回家后亲手杀好炖了一大锅,留在家一份让家人吃,剩下的带来让大家都尝尝鲜。
我看见桌上有个砂锅,热气腾腾,赫然可以看见一只鳖头在热汤里浮着。伯伯说完就招呼大家喝鳖汤,众人也纷纷去盛汤喝。
“爸,别喝!”我不知怎么突然冒了一句,把自己都给吓到了!我爸看了我一眼,就递给我一把小勺子让我也喝,我吓得往后退,然后跑到厨房把看到的情形告诉了我妈,我妈挺相信我说的,就赶紧去喊我爸,问他喝了没,老爸很诧异地说喝了一口,我妈说别再喝了,并把我看见的说了一遍。我爸当时并没当回事,不过答应不再喝就是了。
就在那年,伯伯家二儿子尚青龙毕业了,可是当时想进医院工作就必须花钱,伯伯家娃多,根本没闲钱走关系,所以找工作无望。
最后实在没招,伯伯就请我爸喝酒,让尚青龙去我爸诊所帮个忙,其实就是想跟着我爸谋个营生。我爸自然没推辞,就这样,一个医学院校的大学生,开始给我爸这个赤脚医生打起了工。
我没事很喜欢和青龙哥聊天,他经常给我讲他的故事。从聊天中,我知道了他在学校谈了个女朋友,关系很好,不过毕业后女的进了一家大型医院,得知他没办法进医院工作后,就分了手。
青龙哥说到这些都会黯然一笑,有份浓浓的伤感,我虽然小,也多少明白那种感觉,所以也会替他惋惜。
后来没过两个月,听说青龙哥竟然要结婚了,新娘是十几里外一个村的姑娘,说媒的是她亲姐,一个嫁在我们村的妇女。
青龙哥结婚那天我去了,拜堂的时候我看到新娘子笑的很甜,不过青龙哥一直绷着脸,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
本以为青龙哥结婚后日子也就这么平淡过下去了,可没想到,他仅仅结婚一个多月后,就出事了。
事情是这样的,一天正值我们乡里集市,青龙哥就和他老婆商量去赶集,可他老婆说不舒服不想去,于是青龙哥就和他老爹老妈还有弟弟一起去了。
走到半路,青龙哥发现自己的半导体忘带了,因为半导体坏了准备去集市上让人修的,所以就又独自回了家。
他回家后发现院门从里边插着,不过那个时代的院门中间缝隙大,青龙哥就找了一根细木棍把门栓给拨开了。
等他到了房屋前,就听见屋里有说话声,再细听一会儿,青龙哥就怒了,一脚踹开了屋门,床上一个男的抓起衣裤夺路而逃,而青龙哥的老婆则也慌乱地穿好衣服,然后“噗通”一声就给青龙哥跪下了。
那个偷情的男人不是别人,是青龙哥老婆的亲姐夫,据说青龙哥老婆做姑娘时候就和姐夫有染,后来为了偷情方便,她姐夫才鼓动她姐把她介绍给了青龙哥。
这事后来就闹大了,青龙哥媳妇说是强奸,报了警。她姐夫也就被公安局的给带走了。隔了两天,青龙哥老婆在一天夜里喝农药自杀了。
死尸抬到了她姐夫家,她姐夫家全家老小都躲了出去,那以后几年都不敢回来。
这事平息后有四个月吧,又有人给青龙哥介绍了对象,是个带着一个两岁大男孩的寡妇,长得还可以,于是草草办了婚事,又开始过起了日子。
人间的事,往往是祸不单行,这话我真的确信无疑。
年尾的时候,青龙哥突然发现腋下长出一个疙瘩出来,而且速度很快。他自己是医生,知道这种情况不太好,就立即和我伯伯一起去了省城医院。
结果最后出来了,淋巴癌!已经全身扩散!
我不知道当时父子俩是怎么回到家的,这种打击,放谁身上都会无法接受,可生活里的磨难并不会考虑你愿不愿意,它说来就来,不会提前预约。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青龙哥做了手术、开始放疗化疗。伯伯开始四处借钱。
可大家明白,一个这样的病人就是无底洞,有多少钱都能给扔进去,何况是个贫困的农村家庭。所以坚持了没几个月,青龙哥主动放弃了治疗,也是实在借不到钱了。
放弃治疗后青龙哥一直在家呆着,或者说就是等死。
我爸隔三差五会去看他,就是打止疼针。我爸说青龙哥全身高度浮肿,已经不能说话了。
那时伯伯经常去县城医院找医生开杜冷丁针剂。一次伯伯拿着卖了麦子的钱又去县城开药,回来时刚下公交车还没站稳,结果公交车猛一下往前走了,一下把他带倒,正好头撞地上,没抢救过来,人走了!
就在伯伯死后第二天,毫不知情的青龙哥也在病床上咽了气!父子俩就这样相隔一天相继离开了人世。
那几天伯伯家院里满满的都是人,很多人流了泪,因为看着好好的一家子就这么败了。
我也去了,看着曾经熟悉的院子,看着哭得死去活来的伯母,回忆着伯伯和青龙哥的音容笑貌,心里很难过,莫名就哭了,小小的心灵第一次被人间的生离死别深深震撼着。
父子俩下葬后不久,青龙哥的老婆带着孩子就走了,没有人责备她,她也是个苦命的女人。
就在青龙哥下葬后不到一个月,伯伯的三儿子尚三喝醉酒在家睡觉弄翻了蜡烛,家里着了火,一把大火把三间堂屋烧得面目全非,尚三也是重度烧伤住院。伯母当时坐在火烧过的院子里哭得异常惨痛,对于一个老人,接二连三的打击已经让她近乎崩溃了。
从那以后,尚三就像变了个人,整日喝酒,没钱喝酒就卖麦子、卖玉米、卖花生、卖一切可以卖的东西,而且脾气越来越暴躁。
眼看到了结婚年龄,可谁敢给他介绍对象呢?几年后的一天夜里,尚三躺在床上喝下了整整一瓶农药,给自己短暂又凄然的一生画上了句号...
再说那几个当晚喝过鳖汤的几个人,其中有贩卖木材车翻了被压死的,有去外边搞建筑拆墙时被砸死的,还有接电线忘了拉电闸被电死的,还有一个,是被猫抓了一下,当时没注意,也没打什么疫苗,后来就得狂犬病死掉了。一个个死状都很惨烈。
村里没人知道这些人曾一起喝过一次鳖汤,如今知道这事的只有我和我妈了。
也没人知道其中的秘密,也不算什么秘密吧,杀生招短命报,再简单不过的道理了,不是吗?
继续写我和我刘师父的经历吧!
记得那是个冬天,很冷很冷,雪也下的特别大。我想着那个周末师父应该不会来了,但周六一大早师父竟然出现了,赶了一辆驴车。
我妈有点不大愿意让我出去,担心天冷冻坏了,可师父很坚决,说意志要从小磨练!
我妈多给我穿了厚衣服,然后满是担心地看着我被师父给“拉”跑了。
因为雪几乎下了一整夜,所以村外路上毫无人的足迹,放眼一片刺眼的白。师父说这个村子很远,要走到中午时分了。我就问师父这次去做啥,师父说去给人看病。师父这样说,我就知道一定又是奇奇怪怪的病。
空旷的田野中只有我们爷俩赶着驴车在走,车轱辘压着积雪发出“咕咕呀呀”的声响,拉车的驴偶尔打一个响嚏,似乎也觉得这样赶路有点过于索然无味了。
师父突然吼了一嗓子“嗷!”,差点把我吓死。他嚎了一嗓子后竟然开始唱歌,唱的是个小调,自己编的词,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词应该是这样的:雪白白得像白馍,天高高得够不着(在这念zhuo),驴倔倔得放响屁,人活到死瞎忙活。
师父唱得不是一般的难听,我估计前面驴也受不了啦,连续放了几个响屁,惹的师父一顿臭骂,我坐在后边强憋着笑。
似乎走了很久,我饥肠辘辘,可周围还是一片白,没有一丁点村庄的影子。于是我在车上站起身举目远望,想看看还有多远。
刚站起身,就看到西南方不远处有三个白色影子在快速移动,那种白和雪颜色不一样,属于白得发灰那种,很容易区别开。
三个影子以极快的速度向我们这边移动着,以这样的速度,应该不会是人,人在这么厚的雪地里绝对走不这么快。
我跟师父说了自己看到的,师父也探身看了看,但没看到,说自己可能老花眼了。我就那样一直盯着,几分钟后,三个影子已经到了我们正前方,竟然是人!
拉车的驴突然狂躁起来,摇头晃屁股尥蹶子,嘴里还不停嚎叫,特别烦躁。我和师父赶紧下了车,拼命拉扯着想要发疯的驴。
三个影子已到了我们近前,我这下看清了他们,都是一身灰白色的长袍,蒙着头,在雪地上移动很快还没有脚印!
“师父!”我朝三个人脚下努努嘴让师父看。师父看了看,有些茫然的样子,然后就又拉驴去了。
三个人全低着头,头罩遮的特低,根本看不到脸。我没再留意他们,开始帮着师父去拉撒欢的驴。
驴终于安静了下来,口鼻里呼呼喘着气,脑袋左右晃了几下,打了个响嚏。
重新上路后,师父问我看到了啥,我如实说了,师父自言自语说了句:“难怪驴会这样!”
我问师父咋回事,师父说我看到的像是阴使,说见到他们会有怪事发生。我又问师父阴使是做啥的?为啥见了会遇到怪事呢?
师父说他曾听他的师父说起过,那次他师父就见到了这种阴使,魂魄还被撞了出去,在中阴界游荡了好几天,家人都以为他死了,后来也不知怎么的自己就还了魂。
我可吓坏了,师父让我别怕,说我不是好好的嘛!
“师父,这鬼使怎么白天也出来?不怕太阳啊?”
“谁说鬼怕太阳?鬼是不喜欢太阳,不过现在是午时,也是鬼喜欢出来活动的时间。”师父说着探头望了望远处,说马上就到了,然后就在驴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让它快走。
目的地是一个位于河滩里的村子,村里房屋建的很整齐,几乎都是土坯墙,房顶有的是蓝色小瓦,有的是大红瓦,此时村里炊烟缭绕,鸡叫狗鸣一派热闹景象。
进村后,师父把驴车拴在了一所宅院前的大树上,然后就领我进了院子。
这所院子坐北朝南,北屋三间,还有两间东屋,西边有一间小厨房,西南角垒着猪圈,我听见里边传出猪的哼哼声。
师父喊了几声,厨房里走出一个老大爷,70岁左右年纪,腰有些驼了,但看着精神还不错。
“呦,兄弟你来了,这大冷的天,快进屋暖和暖和,这娃子是?”
“我徒弟,老哥,你身体可好?”师父上前一步拉住老大爷的手问。
“还凑合,进屋进屋!”
进了厨房,确实暖和很多,我蹲在炉灶前烤手,师父开始和老大爷聊天。
我听着他们谈话,这老大爷姓孙,老伴去年死了,是被儿子给气死的。
他们老夫妻就一个独苗,叫孙龙飞,从小娇生惯养。因为家里穷,一直娶不上媳妇。儿子就很有怨言,怪父母没有钱才让他连老婆都讨不到。所以越来越好吃懒做,还对父母非打即骂。
去年喝醉酒回到家又把老两口打了一顿,老太太觉得活着无望,一口气堵着就病倒了,不到一个月撒手人寰。
今年以来,这儿子越来越不像话,喝酒赌博嫖女人,还偷盗,已经有点无法无天了,老大爷说一次就被打一次,后来也就不敢管了。
七月份的时候,孙龙飞有天晚上从外边回来,孙大爷发现他跟往常有点不一样,闻着身上也没酒味,可人看着就像喝醉一样,而且进门开口说了句:“爹,我回来了!”
这让孙大爷很诧异,这混小子已经好多年不喊爹了,他一时很感动,追着问儿子是不是不舒服,儿子摇摇头,只说自己很困,想睡觉。
第二天,孙大爷再去屋里喊儿子吃饭时,就出事了,他看见孙龙飞身子反弓,头尽力后仰,表情痛苦,嘴里一直微弱地喊着:“饶了我吧!”
孙大爷吓坏了,赶紧去喊儿子,这一喊还真有效,儿子清醒了点,身子也慢慢复原了。
爷俩吃了早饭,孙龙飞第一次陪父亲在院里聊起了天,而且一声一个爹地喊,把孙大爷感动得泪如雨下。
孙龙飞一直让孙大爷注意身体,说这么多年亏待老人家了。起初孙大爷除了感动没觉得啥,可后来就越听越不对劲,总感觉语气不像儿子。
他正纳闷,天突然就阴了起来,乌云密布,紧接着雷声大作,还没等人缓过神,一道闪电“咔嚓”一下劈了下来,正好击中孙龙飞坐的凳子,孙龙飞“妈呀”一声瘫软在地,身体抖如筛糠,嘴里不停地喊着“饶命!饶命!”
孙大爷一看,难道老天要劈了儿子?赶紧站起身护在孙龙飞前面,对天空不停作揖,说天神啊不要怪儿子,孩子小不懂事,天神们不要罚了!
“老弟,我那天是真看到龙了,你信不信?”孙大爷说到这一脸敬畏。
“老哥,我咋会不信呢!我信!”
孙大爷说,那天他真看到一条青龙,张牙舞爪在云彩里若隐若现,孙大爷一看就赶紧跪下磕头,让天龙饶了儿子!
过了能有几分钟吧,雷声没了,乌云也渐渐散了,再看孙龙飞,眼睛上翻,已经躺在地上昏死了过去。
这一睡就再也没醒过来,无论怎么叫,就是不醒,但是吃喝拉撒都没问题,后来去医院也看了,没说出个道道。又找好几个神婆看过,能用的办法都用了,还是不行。而且更怪的,是儿子前胸出现了一张人脸!
“人脸?”我和师父听到这都是一愣,这真是闻所未闻的怪事啊!曾听师父讲过,说有个人因为太爱吃龙虾,后来腿上溃烂并长出一个很像龙虾的疤,那个人后来死在了医院里,瘦的皮包骨头,死时全身蜷缩,看上去就像一个大龙虾。
孙大爷说孙龙飞半夜会自己起来走动,开始孙大爷没发现,后来一天夜里他起来方便,发现有个人在院子里跪着,走近一看,竟是孙龙飞!他闭着眼,面朝西,边磕头嘴里边嘟囔着什么,孙大爷靠近听了听,根本听不懂。他不敢吵醒儿子,怕吵醒后出啥问题。
那以后,他发现了个规律,每到初一和十五,孙龙飞就会半夜出来朝西方跪拜,嘴里始终嘀嘀咕咕说一些听不懂的话。
“老哥,我想问一下,你儿子能吃东西,你觉得他爱吃的东西和以前一样吗?”师父突然问。
“你一说这我还真得说道说道,从那天回家起,就是不吃肉,什么肉都不吃。”
师父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提出去屋里看看孙龙飞。我心里也很好奇,第一次听到胸前长人脸的,可得好好瞧瞧。
我们进去后师父就是一愣,开始四处查看。我明白师父一定发现了啥。
“老哥,你在这屋里点过香?”师父问。
“香?没啊,从没买过香啊!”孙大爷一脸茫然。
我听到这里赶紧用鼻子闻了闻,没闻到什么香味啊!我心想师父这鼻子是不是出问题了?
师父没再问,直接走到西北角床边,我也跟了过去。
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子,三十岁左右,脸型瘦小,双眼紧闭,可面色红晕,呼吸均匀,嘴边还微微挂着一抹笑意。
孙大爷掀开被子撩开了孙龙飞的衣服,我凑近了些,大吃一惊,他胸前真的有一张人脸!
那人脸皮肤颜色更深一些,是张男人脸,五官具备,一副冷峻的样子,眼神犀利,有股逼人的寒意。
师父看完摆了摆手说:“走吧,咱先出去吃点东西,饿了。”
饭做好孙大爷先去喂了孙龙飞,回来后我们才一起开吃。
吃饭时孙大爷问他这儿子是咋回事,师父摇了摇头,说魂魄不全了。还说孙大爷家的风水出逆子,不过现在这些不重要了。
孙大爷让我师父救救孙龙飞,师父有点嘬牙花,看着很为难的样子。我说了如果宋师父在,肯定有办法。那时确实是小,这种浑话师父听了心理肯定不好受。
师父闷头抽了半支烟,然后把烟按灭说:“我就拼了老命试试,大不了就撂这了。”
我那时候就是一混蛋,其实师父一点把握都没,是我激怒了师父,他就是赌气,不过师父那么大年纪了,和一个小屁孩赌气也真是的,嘿嘿!
吃过饭师父就开始准备,其实也就是画了几张符,然后整出一张桌子,摆上水果、糕点,当然还有用碗做的临时香炉。
师父问了孙龙飞的生辰八字,告诉我说晚上戌时开始,我问师父开始啥,他说还能干吗,去阴间讨魂!我听了蒙瞪转向,魂魄没了还能要回来?那这世间岂不是就不会死人了?当时不懂嘛,所以胡乱猜疑。
关于讨魂的程序不便过度描述,就是烧了几道符,然后点香,接着师父就打坐入定,入定前说让我看好他和香,香快烧完时赶紧续上。
那天我并没想到师父会被上身,师父也没告诉说他有被上身的危险。
师父入定后不到十分钟突然醒了过来,瞪着我说:“因果皆由己造,生死岂可逆转,好自为之!”声音是个中年男子,底气十足,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我和孙大爷都被吓坏了,师父说完又把眼睛闭了上,然后长出了口气,接着又慢慢把眼睁开了。
“拉我一把!”师父伸出手,我赶紧向前拉起了他。
孙大爷问师父怎么样,能成不?师父精神有些恍惚,迷瞪了一会儿,然后就要水喝。他一连喝了两碗水,打了个嗝,随后说:“不成!有个东西不让我去阴间,一直缠着我。”
我把他入定后瞪着我说的话跟师父讲了,师父听后惨然一笑,摇了摇头说天意难为啊!
孙大爷听出了门道,不再问了,蹲在一边独自流泪,看着让人心疼。
师父劝他,说他这个儿子忤逆不孝,犯了重罪,想救他的希望几乎没有。还说孙龙飞的肉身被地仙占着,暂时不会死,不过也不会好,至于什么时候会死,取决于地仙。
孙大爷很纳闷,问地仙占据他儿子肉身干吗?
师父说地仙也是为了修行,而且占据一个该遭雷劈之人的肉身不算有错。
“我说他屋里怎么会有一股檀香味,现在明白了!”师父若有所思地说道。
师父告诫孙大爷,让他以后最好能烧香念佛,这个地仙看着不坏,是一心修行的主。那晚回来后一直喊他爹的并不是孙龙飞,而是地仙,他占据孙大爷儿子的身体毕竟有愧,所以才会如此。
孙大爷如果开始烧香念佛,这个地仙就不会再对孙大爷有防备心理,应该就不会再装做卧床不起了,虽然魂魄已经不是孙龙飞的,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吃喝拉撒,也能减轻孙大爷的负担啊!
刚说到这,就听到屋里“哐当”响了一声,孙大爷听后赶紧往屋里跑,跑到门口又突然停下了,转过身一脸惶恐地看着我师父。
“别怕,去看看!”师父挥了挥手。于是孙大爷就进去了,刚进去,屋里就突然传出了哭声,是孙大爷!我和师父赶紧都跑了进去,进去就见孙龙飞躺在地上,双眼上翻!
师父赶紧上前试了试鼻息,然后慢慢站起身,很自责地叹息了一声,说都怪自己,怎么就没想到他是可以听到的啊!
孙大爷问咋回事,师父说这个地仙听到了谈话,觉得暴露了自己,怕不安全,已经走了!
孙大爷哭了一会儿,我们帮着把尸体给抬到了床上,事情已经如此,就只有想着给办后事吧!
师父那天的精神差到了极致,整个人看着非常颓废!直到如今,都没见过师父如那次一样难过的,足以证明那次对师父的打击有多大。可干这一行,哪能每次都做得圆满啊!
经过这么些年,我切实体会到了做这行的无奈和艰辛,很多事,合乎人情的往往违背天道,合乎天道的又往往违背人情,根本就没办法照顾周全,一点点疏忽,自己就会受到惩罚背负因果,另外还要遭受世人误解。
继续说我和师父。俗话说帮人帮到底,师父说,孙龙飞生前打骂父母犯了重罪,一定会打入无间地狱受苦,按说这是他应该受的报应,可看到孙大爷这么疼爱这个孩子,师父又有点心动了,就告诉孙大爷想要救他出离地狱也不难,让孙大爷从此吃素,不要杀生,要多放生行善事,最好可以吃斋念佛,为儿子诵读佛经并回向,助他能够早日脱离地狱之苦。
孙大爷一一答应,但说他不认字,师父说只要真心礼佛,一句经文不念一样可以做到圆满,让他只念阿弥陀佛就行。
有些读者问,师父明显是道家,为什么一直宣扬佛法?佛道尽头都是道,道道同归。道家注重今生,佛家看重来世,能让人今生快乐顺意,来生还能得解脱,不是更好?
其实佛与道的高人们从没分别什么门派,真正去分别的是世人,就像井底之蛙妄谈天空大小,都是笑谈罢了!
那次回去以后,我师父就让人捎信告诉我他要闭关两个月,让我自己好好保重。我当时不懂闭关是要干吗,只是觉得师父应该是生我的气了吧,是我不应该在他面前提宋师父。
师父是因为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深受打击,觉得有点愧对孙大爷父子俩。要说世间所有事都无法做到完美,过度苛求一定产生无限烦恼,有时适当放下,才能得到真解脱真自在。
村里有个男人姓赵,真名不知道,只知道外号叫赵摆子,因为他走路有点摇摆,才有了这个雅号。
赵摆子爱下象棋,经常拎着个破木棋盘找人博弈。我喜欢象棋就是源于他的熏陶,他的棋艺也真的是“横行乡里”,无人望其项背!
赵摆子弟兄四个,老三很早就死了,他是老四。他爹在我们当地也很出名,是一个膀大腰圆一脸横肉的屠夫。
在当时屠夫是很受人尊敬的,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猪,遇到红白事,就杀自家喂的猪,这样就不用去买肉了。
而杀猪当然要请屠户,所以赵摆子的爹常会拎着一副猪下水和两瓶白酒醉醺醺地从村街上走过,让人很是羡慕。
村里曾来过一个算卦的盲人,给赵摆子的爹卜了一卦,说他杀业太重,55岁之前得改行,还得多做善事,不然会出事!
赵屠户不信这个,还嘲笑盲人胡说八道,不过还是给了钱。
农村孩子多,而父母几乎都喜欢跟着小儿子过,赵摆子成家以后并没分开另住,而是依旧和父母住在一个院里。
这天赵摆子又拎着棋盘出去找人下棋,等找好人拿出棋子才发现少拿了两个,于是他就急忙跑回家找棋子,当他推开虚掩的房门,就听见里间卧室有嬉笑声,推门一看,他爹和他老婆正一丝不挂地在床上滚着!
第二天,赵摆子家院子中间垒起了一道墙,本来一个院子隔成了两家人。
那以后,赵摆子再也不下棋了,整天蹲在墙根看着天空发呆。
这样又过了两个多月,一个雨天,我打着伞出门正要去上学,远远看到赵摆子走了过来,他低着头,用脚踢着一个小石块。
“赵叔叔,你咋不打伞啊?”我习惯性地问。
“啊?”他梦醒般抬脸看着我,我突然就感到一阵头晕,同时发现他的五官很模糊,而且他身后好像跟着一个黑影,我当时认为自己是眼花了,没在意就跑了过去。
就在那天下午放学后,我妈突然跟我说:“赵摆子死了!”我吓了一跳,忙问咋回事。
我妈说,赵摆子下午扛着一把铁锹去了乱葬岗,然后自己动手挖了一个墓坑,挖好躺了进去,并喝干了装在兜里的一瓶农药!
赵摆子就这样死了!他老婆在死后就跑南方打工去了,据说去了一个纺织厂,后来传言说她和一个男的好上了,再后来说她上班时忘了戴工作帽,头发被卷进机器里,头皮撕掉了大半,再后来就没了消息。
再说赵屠户,依旧干着老本行。就在赵摆子死不到一年,村里又传出他和自己大儿媳妇通奸的事,我只是听说,但我见过两次赵屠户媳妇坐在自家院门口哭,边哭边拍着大腿说丢人哪!丢人哪!
赵屠户就成了村里的风云人物,或者说,是让人唾弃的人物!当时我就想不通,总说恶人有恶报,为啥这个老家伙还活得好好的呢?
赵摆子死后第二年春天,赵屠户突然住院了,还去了省城大医院,几个月后,他再次出现在了村里,和以前相比,他的腰明显驼了一些,脸上横肉也不见了,给人蔫蔫的感觉。
村民都在议论他,我听到最多是这样说的:“那东西被割了就是变了哈,越来越像个娘们是不?”
后来,我爸说赵屠户是生殖器患了一种奇怪的炎症,怎么治都不好,去了省城医院也不行,最后竟然全部坏死,只能切掉。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
就在出院后不到一个月,他有次杀猪时被猪猛地顶了一下,他手里的刀竟然一下反刺扎中了自己左腿,还扎破了大动脉!那次他差点就死了,后来为了保命腿给截肢了!这个一直曾经不可一世的赵屠户,一夜之间就成了个残废!
后来他花钱按了假肢,虽然看着走路别扭,但起码生活还可以自理。
说着就到了春节,家家杀猪的多了,赵屠户又开始忙了,他几乎天天喝醉,每天都能看到他一摇三摆拎着猪下水和两瓶酒的身影。
就在大年三十晚上,突然有人拍门喊我爸,等打开门,发现是邻居李叔,他说赶紧吧,赵屠户快不行了!
我跟着我爹跑去看情况,等到了赵屠户家,发现他躺在自家猪圈旁,满身猪粪。他老婆正蹲在地上用手捂着他的脖子,手电光照过去,从他老婆手指缝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我爸让赶紧准备车去医院,同时喊人让毛巾压住赵屠户脖子止血。
原来,这赵屠户深夜醉酒到家后站在猪圈前撒尿,竟一头栽进了猪圈里!两头平时很温顺的猪突然就发疯般咬他,还只咬脖子。
赵屠户最终没能撑到医院,赵屠户死了!村里人竟开始怀念他的各种好处,人就是这样,在的时候千般过,一旦归西万般好!
人们都在发愁以后杀猪咋办,就在大伙都为此事发愁时,赵屠户的弟弟突然宣布要继承哥哥的手艺,这一下村里人彻底放了心。
赵屠户死后不久,一天村里突然吵嚷说赵屠户的魂魄附到他大儿媳妇身上了。这一下成了热门新闻,村里人全涌到了赵屠户大儿子赵惠民的家里。
我和几个小伙伴挤进赵惠民家院子后,见他们赵家的人几乎都在,赵屠户的老婆正坐在正屋门槛上掉眼泪,而刘阿婆就在这时风风火火地挤进了人群。
我们几个孩子也随着刘阿婆进了屋,然后看到赵惠民的婆娘正坐在地上,一声不吭双眼发直,她头发全披散开了,一只手被赵惠民抓着,看样子刚折腾完,赵惠民还在喘着粗气。
赵屠户老伴看到刘阿婆来了就赶紧站起来跟着,嘴里唠叨着刚刚儿媳妇都说了啥。刘阿婆一脸沉着,冷眼看了看地上的女人,就蹲下身问:“你个死鬼,说吧,来了要啥?”
赵惠民的老婆开始并不答话,过了能有两分钟,她慢慢抬起头盯着刘阿婆一字一顿地说:“吃不饱、冷,吃不饱、冷...”声音瓮声瓮气,像个男人。
“这好办!回头我让你儿孙给你送吃的穿的,我说话算数,你就放心吧!其它没事了吧?没事你就快回去,你老占着你儿媳身子对她不好。”
赵惠民媳妇听完后不说话了,依旧是一副呆傻的表情。刘阿婆看了看,然后就让赵惠民赶紧去买一份烧纸和纸衣,然后派人去路口烧了,烧的时候要说送给赵屠户。
赵惠民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了。过了一会儿,赵惠民老婆突然再次闹了起来,嘴里喊着:“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刘阿婆一愣,不多会儿赵惠民两个儿子回来了,刘阿婆问他们烧纸的时候谁捣蛋了?两个孩子开始都低头不说话,赵惠民就吼了一声,让他们快说。这一声起了作用,那个十几岁的男孩说,弟弟在烧纸时候非要在上面撒尿。赵惠民气得抬手要打,被刘阿婆呵斥住了,并让赵惠民再去重新烧一份。
等赵惠民烧完纸回来,刘阿婆就从衣兜里取出一根银针,对着赵惠民老婆晃了晃说:“走不走?再不走我就用针了!”
赵惠民老婆像是很害怕的样子,身子往后直退,嘴里嘟囔着:“走!走!”她眼神慢慢恢复了神采,然后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人,问赵惠民咋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附身事件就这样平息了,后来赵屠户的家人去坟前烧了纸,又请来僧人做了超度,那以后,赵屠户就慢慢淡出了村人的记忆。
该来说说我们村南的老杨树了!
据说,凡是高过人的树木都有鬼魂或精怪附在上边,所以砍树要提前三天对树祭拜,告诉树上的东西,自己是迫于无奈,希望他们不要生气,赶紧搬走以免伤到。
关于村南老杨树的传说,打我记事起就灌满了耳朵。没有人知道它究竟多大树龄,所有老人都说打小就见它长在那里了。
这树有四个成年人手拉手环抱那样粗细,枝繁叶茂,生命力异常旺盛。
有次我们小伙伴游玩到了那棵老杨树下,其中一个伙伴冒出来一个主意,说大人们都说这树灵验,不如试试吧!他说一起跪下求雨,看看灵不灵。
于是我们一帮小屁孩就一起跪在树下,对着树磕头,还一本正经让树神显灵赶紧下场雨!
拜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见个雨毛。我们都很失望,站起身一直说这树根本不灵,大人瞎说。
离开的时候,其中一个小伙伴叫全喜的抓起一块砖头使劲砸在了树干上,还骂了句:“灵个球!滚你妈蛋!”
回家后这事我们就忘了,第二天突然听说全喜生病住院的消息后,才猛然想起这事,就跟我妈说了。我妈埋怨我不早说,并告诉我,说老杨爷(对杨树的尊称)可不敢得罪,要不,轻的生病,重的死人呀!
我妈就去了全喜家,把事情经过说了,他家人吓坏了,马上找到刘阿婆一起去了医院。当天下午,全喜就从医院回来了,恢复如初。
那次后,我妈跟我讲了陈跃进他们家的事,他家就住在老杨树旁边。
陈跃进有个在外边做官的儿子,所以他家有钱,在我们村是数一数二的富裕户。
话说一年夏天,陈跃进家的二儿媳妇洗了很多东西,被单、被罩、衣服什么的,没地方晾晒,后来就找来铁丝,一头系在桐树上,另一头就系在了老杨树树干上。
她刚把洗好的东西搭铁丝上,铁丝竟“嘣”一声断了,把她气得,不得不重新清洗,然后绑牢铁丝再次搭了上去。
搭好刚回屋,外边又是“嘣”一声。
那天折腾了三四次,最后这女人就怒了,嘴里有点不干不净,也没专门骂老杨树,就是骂那种:什么鬼东西跟老娘过不去之类的话。
结果这女人当天夜里突然大小便失禁,竟瘫痪了!
后来她家人就找刘神婆查,说是得罪了杨树上的精怪,让赶紧弄了贡品和金元宝在老杨树下祭拜道歉,连续弄了三天,二儿媳妇的病才慢慢好了。
还有一家,姓聂。这聂家穷,到了儿子该娶媳妇时还盖不起新房,老聂就很急。
一天老聂走到老杨树下,看到有根粗些的树枝很直,很适合做房梁,就打起了老杨树的主意。
他回来和老婆商量,女人说他失心疯了吧!这么多年村里谁敢动老杨树?
可老聂迷了心窍,心想老杨树没主人,自己砍一枝也没人管,他自己也不信什么鬼神,另外还有儿子婚事,没房子谁会嫁进来啊!
一天夜里,老聂就喊了自己小舅子还有儿子一起,扛着梯子拿着手锯偷偷去了村南。
天亮时,人们赫然发现老杨树最繁茂的那支消失了!这下村里引起了骚动,人们诚惶诚恐,都在诅咒偷砍杨树之人。
不久后,聂家三间新瓦房就盖了起来。就在新房盖好后,老聂突然却病倒了,一查,肝癌后期!
为了治病,他们家借遍了亲戚、邻居和朋友,最后村里人见了他们家人就躲,被借怕了!
与此同时,老聂的小舅子,在一天晚上喝过酒回家,路上突然遇到大风,被突然飞来的一根树叶击中头部,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后,死了!家里人财两空,撇下孤儿寡母,苦不堪言。
老聂病了半年后也终于离开了人世,他儿子难忍家里的贫苦,远去南方打工去了,但三个月后,尸体在南方城市某条臭水河里被人发现,身上财物都在,不像抢劫杀人,最后认定是自杀身亡,不了了之。
再说一个人,这人姓曹,外号曹大仙!为什么要说他呢?因为他是我见过的另一个奇人。
他就住在村南老杨树东边,家里弟兄三个,他最小。这人有点邋遢,冬天经常穿着一件露着棉絮的破棉袄,里边啥都不穿,还不系扣,露着胸。
起初这人很正常的,娶了老婆生了娃,每天没事就喜欢钻人堆里聊聊闲嗑。
他的改变源于一个雨天。那天他拉着一车地里刚收的花生往家走,刚到村口,天上就开始打雷,一道闪电就劈了下来,一下就把曹大仙劈倒在地。
他并没被劈死,不久又缓了过来,刚想站起来,又一道闪电,不过这次劈歪了,把架子车给劈得四分五裂。
曹大仙吓蒙了,“嗷嗷”叫着鼓足力气撒腿就跑,刚跑到老杨树旁,又一道闪电下来了,但是也没劈到他,只是把他脚边的土地给劈黑了一大块!
这时树下突然有个老人朝他挥手,说想活命赶紧过来!曹大仙当然想活命,忙就跑了过去。
据说,曹大仙从那天开始就变了一个人!开始注意外表了,
头梳得非常整齐,衣服也是一尘不染规规矩矩,连走路的架势都变了,气宇轩昂落地有声那种感觉。
更主要的,他经常会突然注视某个人,说你几日后注意点、或说别去西南、或说别去东北、或说不要和人合伙、或说夜里不要外出。
更怪的是,但凡不按他说的去做,一定就会出事。经过几次应验,曹大仙的外号就叫了起来,而且很多外乡人也纷纷到我们村找他占卜。眼看这曹大仙要火起来,就在这个当口,出了两件事,改变了曹大仙既定的命运。
第一件事是这样的,一天有一个穿戴破烂的女人,找到曹大仙,说她一直在外地多年,回来后,发现自己爹的坟墓找不到了,希望他能给查一查。但这个女人穷,拿不出钱,就带了几个鸡蛋,说能不能充当查找坟地的费用。
当时曹大仙很嫌弃的样子,因为别人找他看事都是钱、烟、酒、肉什么的可劲送,这个女人竟然拿几个鸡蛋就想请自己,可笑!所以他断然拒绝,并嘲讽了几句。
再说说接着发生的第二件事。话说那天曹大仙正在回村路上走着,遇到了一个要饭的老头,这老头浑身酸臭,瘦得皮包骨头。他见了曹大仙就跪下喊救命,说自己病了,让曹大仙帮帮他。
曹大仙一脸嫌弃,但记起被雷劈那天树下救自己老人说过,他得救后必须做够一千件善事。
曹大仙其实并不把老人的话当真,他觉得自己是祖坟积德,才大难不死,而且又得到“老神仙”的点拨,有了“特异功能”。所以慢慢就有点飘飘然,把自己当成了可以救世的大师了。
不过这曹大仙也是善良之人,所以并没有对老人置之不理,而是让他跟着自己回家,管吃管喝,还找到我爸去给看了病。老人其实并没什么病,就是营养不良,吃了几顿好的,自然就恢复了。
可老人住下就不走了,每天就晒晒太阳,然后等吃等喝,像个老太爷!村里人都说曹大仙是个大傻蛋,捡回来个吃白食的。曹大仙被人说的多了,心就动摇了。后来对老人没就有以前和善,开始恶语相加。
终于有一天,曹大仙的老婆把老人赶了出去,老人看着曹大仙,问他留不留?曹大仙也是心软,掏出五块钱塞给老人说:“你病也好了,赶紧走吧!我不能留你。”
老人笑了笑,说罢了!罢了!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村子。这一幕曹大仙的邻居王二富是亲眼看到了,他后来总说老人当时还流了几滴泪,不知道是否属实。
老人走后,曹大仙的“特异功能”就消失了,十次占卜,九次半都会出错,所以慢慢的就没人找他看了。
后来,曹大仙的老婆带着儿子跟一个货郎跑了,曹大仙因此病了一个多月,病好以后,他毅然扛起行李去了新疆,至今下落不明。
那天我和刘师父去了杏林村,这是一个很美的村子,当时正值四月,杏花争相怒放,花香四溢,彩蝶纷飞!走在杏林中的小道上,真是恍如仙境。
去的一家姓田,男主人五十岁左右,一米八的个头,很瘦,人看着很敦厚老实。他爱人矮胖,一看就是个能干会持家的女人。
他们有一儿一女,男孩已经成家,在另一处宅院居住,女儿17岁,尚未出阁。这个女孩子从初中一年级开始患病,那以后一直辍学在家。
男主人叫田建国,儿子叫田小凯,女儿叫田小玉。
田建国说,初中一年级时,女儿突然得了一种怪病,一看书就头疼,看字有重影,而且记不住东西。去了很多医院,都查不出问题,最后说是精神有问题。
可小玉平时很正常,而且比以前更加孝敬父母,也更懂事了,就是多了很多毛病。
“啥?”师父问。
“喜欢烧香,在自己屋里点香,一跪就是几个小时。还喜欢月亮圆夜跑出去,爬树上看月亮。”田建国叙述着。
正说话,一个女孩子从院外走了进来,手里拎着几根新摘的黄瓜和一束野花。她扎着两条特别长的辫子,皮肤白皙红润,眼睛大大的。
田建国喊着让她过来问好,她羞涩地过来对着师父喊了句伯伯好,然后就转身进了屋。
师父盯着女孩背影看了看,然后问田建国:“你们村里闹不闹鬼灵精怪?”
田建国想了想,摇了摇头说没有。还说本村有个小城隍庙,平时香火还不错,应该一直都保护着村里人呢。
“你女儿晚上看月亮爬的树在哪?”师父问。
“不远,咱去看吗?”
“去啊!”
“那走吧!”田建国说着站了起来。
我们出了院,往西又走了500米左右,就到了一处篱笆圈起来的杏园前。
“这地以前种的老杏树都刨了,翻过土种了新的,只留了棵老树,它每年结果率还大,没舍得刨。”田建国推开篱笆门带我们走了进去,七拐八拐后,就到了一棵老杏树前。
这棵树直径20公分左右,树干在两米处分出三支,呈托举状往上、往外展开。
“好多乌鸦窝呀!”我指着树上说。
师父围着树转了几圈,又低着头仔细寻找着什么。我随着师父目光往下看,发现除了人的脚印外,就是乱七八糟的痕迹,就像用柳条不停在地上胡乱抽打弄出来的那种痕迹似的。
师父伸手拍了拍树干,这时树枝上突然“扑扑楞楞”一阵响动,随后好几只乌鸦飞了出来,在我们头顶盘旋着,“呱!呱!”地叫个不停。
“爹!我娘喊你们回去吃饭!”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喊,把我们几个吓了一跳。
“好!就回去,丫头你先去小卖部买瓶酒。”
回到田建国家就开始吃饭。师父问了小姑娘的生辰八字,问她平时觉得都有什么感觉,比如偶尔头晕呀、夜里做噩梦呀、鬼压床什么的,小姑娘都说没有。
师父就不再多问,让小姑娘去忙了。
“有个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田建国突然有些犹豫。
“说啊!”师父让他大胆说。
“我丫头房间...晚上总有男人说话的声音,进去后又找不到人...问丫头,说我乱猜,说怎么会有男人呢!可我听见好多次了!”田建国一副若有所思愁眉不展的样子。
“老弟,我问句不该问的,你有没有做过亏心事?”师父突然盯着田建国问,把他问得一下就愣住了。
“这个...这个...”他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你有什么说什么,不然我没法子帮你。”
田建国往左右看了看,然后低声说:“我刚结婚不久那阵,和我同村的一个女人好过,这,算亏心事吧?”
“那女人现在怎么样了?”师父不回答他,而是继续问道。
“不见了!”
“不见了?啥意思?”师父有些吃惊。
“就是无缘无故人没了!”
田建国说这个女人来历不明,是流浪到这里的,然后就嫁给了本村一个光棍,后来一年不到光棍就突然暴病死了。女人没有生儿育女,就一个人单过。
这女人很风流,经常和村里男人鬼混,因此村里很多女人都去她家里闹过,可也奇怪,凡是去闹过的女人,回来后对这事开始只字不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当晚我们就在田建国家住下了!半夜时分师父爬了起来,贴在窗户上看着院子里的情况,我知道他是想发现些什么。
我睡的迷迷糊糊,就感觉房门轻轻响了一下,似乎是师父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再次响起,师父走了进来,看我醒了就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一早,师父就喊来了田建国,然后告诉他去准备些东西。我听见是香烛和一些贡品之类的。田建国问师父找到原因了吗?师父让他不要多问,只管去准备就好。
师父在院子里最大一棵杏树下设好了坛,我问师父做法事要对付什么东西吗?师父让我别乱问。
那天师父又烧香又念咒又画符的,这期间小玉一直倚在自己房门口漠然看着,她眼神怪怪的,不过我当时太小了,读不懂那眼神的含义。
几乎快到中午了,师父才擦着汗让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他自己又和田建国去商量什么去了。
我收拾东西的时候小玉也过来帮忙,快收拾完时,她突然冒了一句:“你们真是多管闲事!
“啊?”我一时没明白她意思,想问,她却抱着一些贡品进屋去了。
不久,师父和田建国还有另外几个男人拎着铁锹和榔头进了院子,直奔墙角。他们在小玉窗户下边挖了起来,我好奇地看着,难道是在寻宝?
小玉也发现了这些人,突然变得慌乱起来,脸色急躁,双手不停搓动,来来回回地在门口走着,同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下边。
挖了能有一尺左右深,露出一条很粗的树根来!师父指挥着,让人沿着树根方向一点点挖。最后,树根走向完全查清了,很奇葩,它有一半竟然在小玉的房间下边!
田建国看着完全露出来的树根有些不知所措,征求似地看着师父。师父犹豫了一会儿,看了看一脸绝望表情的小玉,突然喊了声:“砍断它!”
“不要!”小玉猛然哭喊着冲了过来,被她母亲一把就给拉住了,然后和田小凯的老婆一起把她给拖进了屋里。
我说了您也许不信,第一斧砍下去,竟然看到了血!鲜红的血!从树根伤口处“咕嘟咕嘟”往外冒!
所有在场的人都吓坏了,包括我师父!这件事我和很多人说过,都说我神经病,说树怎么会流血呢!我知道这真的很匪夷所思。
其他人都不敢砍了,田建国自告奋勇,咬着牙一下一下斧头挥了下去,他身上溅了很多血,看着有些恐怖。
树根砍断后,师父画了张符烧了,又把灰融进了一碗水里,接着把水泼在了树根断口处,随即就让人用土把树根重新埋了起来。
听说小玉当时昏了过去,昏睡了很久,直到我们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再后来过了一段时间,师父告诉我说小玉已经完全好了,去外地读了一所医学院校。
关于这件事的真实原因,师父只说是妖精作怪,还说是田建国作孽给小玉带来的灾祸。今天来回忆这件事,我觉得应该就是树妖捣鬼,至于是否和田建国有关,无可考证。
我们村有个姓聂的,排行老大,姑且喊他聂老大吧!聂老大老婆是我们本村的,姓左!在家排行也是老大,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
这聂老大平时给人印象还不错,家有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踏踏实实。
有句话叫温饱思淫欲,这聂老大就动起了这心思。
他选的目标很奇葩,竟然是自己还未出门的小姨子。不过我觉得吧,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母狗不翘尾,公狗不靠前。
他和小姨子很快就搞到了一起,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竟然发展到妹妹公然在姐姐旁边和姐夫搞。他们之所以无视正房,是因为这个左家大女儿从小就懦弱,又特别怕丈夫,所以才能容忍三人同榻而眠。
这个可怜女人整日以泪洗面,这种事又无法和别人讲,只能窝在心里,所以慢慢精神就有了问题,整个人看起来呆呆的。
就这样过了几个月,有一天这女人突然失踪了,起初两天聂老大根本就没在意,还是找机会就和小姨子黏糊在一起。
第三天他才觉得不对劲,开始四处去找,但找了一天都没找到。最后他有些慌了,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婆最近精神有问题,于是就召集村里很多人帮忙找。
最后总算给找到了,不过已经是个死尸了!尸体是在村北一机井里发现的。
当时聂老大一对儿女哭得死去活来,但聂老大却一脸冷漠,人心要是坏了,堪比毒蝎啊!
后来发生的事似乎很顺理成章,左家二小姐也就是聂老大的小姨子,在亲姐去世不足一百天就和姐夫聂老大举办了婚礼!听说办婚事时没有一个人去他家帮忙,不得已,聂老大又拿着烟挨家去请,被请的村人碍于面子,极不情愿才去了。
聂老大自打和小姨子结婚后,家里就开始出事,诡异的事!说白了就是闹鬼,闹得很凶,闹得他身心疲惫痛苦不堪,所以就四处找人做法化解,但效果都不大,最后就找到了我师父。
我师父首先到了我家,听我爸我妈讲这个聂老大的所作所为,我妈坚决反对我师父帮他,说一定是他前妻冤魂不散讨债,那女人死的太惨,来报仇也是应该的,何必帮这种作恶之人。
师父说,那就不妨查查看,如果真是他前妻闹得,那就顺便把她超度了,毕竟这种鬼也很苦。再说这种因果都是冤冤相报,会不停循环下去,不如这辈子就把这种恶缘给断了。
我爸妈被师父说服了,我也觉得师父说的蛮对的,所以就跟师父一起去了聂老大家。
聂老大很热情地接待了师父,在客厅谈话时,聂老大不停叹气,聊起了家里的事。
他说结婚当天夜里就出事了,他夜里出去小便后回屋时,看到一个女人的影子站在桌前,他还以为是新婚妻子在找吃的,还说让她也给自己拿个苹果。
可等他到了卧室,却发现自己老婆还在床上睡着!他吓得又跑出去看,影子已经没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新婚妻子就开始不对了,经常夜里惊醒,说梦里一个长发女人掐她脖子,后来就整夜睡不着,还会突然就喘不过气,并且总说她姐在房间里,让她偿命。
后来这女人就开始经常生病,头疼、骨头疼、浑身都疼,还经常昏死过去!去年竟然查出得了乳腺纤维瘤、子宫颈早期癌症、肾囊肿!为治病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但闹鬼的事却越来越严重。
今年以来,有好几次聂老大都会半夜惊醒,然后赫然发现左家二小姐站在床头直愣愣看着自己,每次喊醒她后,她都不知道自己做过啥。最近一次,他再次惊醒后又看到了同样惊恐的一幕,而且这次他妻子闭着眼还说话了,说的是:“你们都会不得好死的!”声音就是他前妻的!
这一下聂老大彻底崩溃,才请来了我师父。
师父让聂老大喊来他老婆,也就是左家二小姐。我那时候小,不懂得怎么去看人气色,只觉得这个女人太像鬼了,瘦得皮包骨头,两个无神的大眼突兀地盯着我们,眼圈乌黑,远远看去有点像熊猫。
那时候已经快夏天了,可这个女人竟然还穿着厚衣服。师父眯缝着眼盯着她,她的眼神躲躲闪闪,不敢和师父直视。
师父告诉聂老大,说的确是他前妻在作怪,怨气太重,已经成了厉鬼,必须赶紧送走。聂老大不住点头,让师父放手做!
师父说他尽量去做,但要求聂老大自己也要做一些事。
聂老大就问他可以做什么。师父说:“这可都是你自己作孽,即便我把你前妻送走了,你也得受罚,你儿女都会因为你受连累,你要真心认错,日后别再犯,多行善积德,能补救多少是多少,我说的你听懂没?”
聂老大一一答应,表示只要可以挽回,让他做啥都可以。师父就说晚上他会过来,让他准备一张干净的桌子和一些贡品。
回到我家后,师父就和我爸妈说起了聂老大的前妻,说这个女鬼怨气特别重,獠牙已经长了出来。
我爸妈很惊讶,问师父鬼真的会长獠牙?师父说是啊!这种鬼执念特别重,不报完仇是不会离开的,特别难缠。
晚上吃过饭师父就起身要去聂老大家,我准备跟着去,师父转身说:“要不,你就别去了?”我坚决抗议,师父拗不过,说他怕女鬼太厉伤到我,既然非要去,那就事先预防一下。说完就用手指沾着朱砂粉在我额头画了个符,然后就说行了,让我拎包在后边跟着。
到了后,师父在正屋桌子上罗列好了应用之物,无非还是老一套,不过这次师父手里多了一把桃木剑,很短那种。
师父吩咐聂老大和他老婆都躲在里屋不要出来,说厉鬼看到他们反而会情绪激动不好收服。
我是第一次要亲眼看着师父捉厉鬼,心里有点小激动!
师父点了香,磕了头,又画了一道符,把符拿到蜡烛上烧完后,他拿起蜡烛让我双手攥着,告诉我站在墙角不要说话。
我有点忐忑,紧盯着师父,见他在椅子上稳稳坐下了,接着就是“叽里呱啦”念咒,我密切注视着屋里变化,眼都不敢眨一下。
过了几分钟!蜡烛火焰突然闪了一下,随即师父“哎呀!”一声叫,连人带凳子竟一下摔倒在地,我刚要跑过去,师父却又猛地站了起来,对我喊了声:“站着别动!”我赶紧站住了。
就在这时,师父面前忽然多了个人影,这影子头发披散,身子泛着青灰色暗光,它好像正在和师父交流,师父叹了口气,说何必这样,就不能放下吗?那人影摇了摇头,师父接着劝,无非是冤冤相报何时了,放过他们自己去好好轮回,对双方都好。
我只顾看着,没注意手上蜡烛歪了,蜡液突然流下来烫到了手,我忍不住“哎呀!”叫了一声,那影子猛然转身并闪电般冲到了我近前,我的妈呀!吓得我扔了蜡烛就要跑!却没留意脚下还有凳子,一下就绊倒趴在了地上,同时听到身后师父喊了声:“你别害他!”
等我惶恐地爬起来时,影子已经不见了,师父手里拎着那把桃木剑跑过来问我没事吧,我活动了一下四肢,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问师父女鬼呢?
师父说女鬼不听劝,没办法暂时让鬼神给押走了,说以后自然能安排投胎。
后来师父喊出聂老大和他老婆,告诉他们净阳宅的方法,说把余气再清理一下就没事了。
那以后聂老大家就安稳了,没再闹过鬼。不过他的一对儿女学业一塌糊涂,都是初中没毕业就辍学了,儿子不学无术,惹是生非。
他女儿长大后水性杨花,后来去南方从事那种不光彩的营生。
而聂老大的老婆虽然不再被姐姐的鬼魂骚扰,但身体一直很差,体力活根本干不了,整天坐在院门前晒太阳,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这样拖了好些年,后来在42岁时突然急病去世了。
聂老大现在是一个人过,女儿好多年没了音信,儿子儿媳根本不养活他。村里人没有一个人同情聂老大,都说是因果报应,是他自己作死才落到了今天的地步。
村里有这么一个女子,按辈分该喊舅姥的,农村的辈分我始终搞不懂,所以平时在村子里都不敢随便喊,有时候一喊就错,换来一顿臭骂。
舅姥生了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分别是鲁大、鲁二、鲁三、鲁四!女儿叫鲁金花。
他们家男娃多,生活仅靠几亩薄田,所以就很拮据。
鲁大娶了一个瘸腿老婆,老三娶的女人精神稍微有点问题,老四的老婆个头能有一米四吧!为什么没说老二呢?因为他那时一直娶不上。
老大结婚后没几年就在别处盖了房搬了出去。剩下的都挤在一个院子里,他反正院子也大,谁结婚了就在院子里给盖两间房,另起炉灶。
舅姥两口子属于人穷志短类型的,经常在庄家成熟季节去地里偷别人家麦子、玉米、红薯什么的。
由于老二一直娶不上老婆,夫妻俩就动起了歪脑筋,后来通过一个人贩子,以两千元的价格买回来了一个被骗的在校大学生!在当时八十年代的农村,两千元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那女的我见过。当时值周末,我是去找鲁四借书看,进院就见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子正坐在院子里吃饭,女孩子很漂亮,皮肤白皙,说话口音像东北的。她脸上有泪痕,但是看着并不慌乱,很淡定的样子。
后来我妈告诉我,说这个女孩很有心计,毕竟是有主见有文化的人,她当时并不哭闹,虽然鲁老二用了各种办法想和她同房,都没有得逞。这个女孩子手上不离一把锋利的剪刀,说只要敢侵犯她,就自杀!
我还听说我舅姥鼓动鲁老二用鞭子抽了女孩半夜,女孩的惨叫声在村里传出去很远,后来不知道是谁实在看不下去,就报了警。这个可怜的女孩子,因此才得救了。
那时候的农村人,都觉得拿钱买个老婆再正常不过了,所以当警察把鲁老二戴上手铐押上警车时,很多人还觉得警察是多管闲事。
不过后来女孩子并没有难为鲁老二,假如她非要说鲁老二强奸她,那这个鲁老二就要倒霉了。还好,女孩子很善良,再说除了被打也并没有被侵犯,所以就对警察说鲁家人对自己很好,不让警察难为鲁老二。
就这样,鲁老二被放了出来,女孩子被警察送了回去。
鲁家两千元钱打了水漂,我舅姥那个哭啊!在村里里蹦着骂报警的那人全家不得好死什么的,骂的极其难听,各种诅咒人家,反正很恶心!
后来,舅姥家一个亲戚给鲁老二介绍了一个对象,是个患有白癜风的女人,不管丑俊吧,总算是有了老婆了!
所有的儿子都结婚了,而老两口眼看没了劳动能力,那就应该由儿子们来养活老人了。可您猜怎么着?四个儿子,没有一个愿意养活老两口!
不养活那就只有继续过,老两口原先住的两间房给三儿子做了新房,他们窝居在一间临时搭起的窝棚里,很是凄惨。
我舅姥喜欢偷东西的毛病就更严重了,村人经常会在自家地里逮到正在偷东西的老两口,可看到他们那么大年纪又不忍心打骂,只能说几句,说归说,他们过后依然如故。
时间长了,他的儿子儿媳估计也觉得丢人,于是经常会出现儿媳站在老夫妻窝棚前点指着大骂的情形。
在又一次被儿媳们辱骂后,我舅姥承受不住,在夜里吊死在了院里一棵歪脖枣树上。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评价舅姥的一生,似乎用“好”与“坏”简单判定有些不妥,她太过渺小,只是一个整日为了活着而忙碌的女人,她年轻时对未来一定也是满心期冀和梦想,后来嫁人生子,又开始幻想着孩子们长大成人后如何孝敬自己。
性格决定命运不是吗!我舅姥残缺的人格注定了要以悲剧收场,很可悲,又很可怜,但我觉得我舅姥的历程正是很多人即将临摹的画卷,你逃不过,因为你的性格一样残缺而又不懂得修补。
继续说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我的小外甥女两岁多,一直都是在我家住着的。就在我舅姥吊死后一个月,外甥女突然就病了,发烧,也不高,就是三十七度五左右!后来就各种吃药打针,但始终不好,而且一到晚上就拼命哭。
后来我妈找来了刘阿婆。当时我在场,刘阿婆用的是筷子问事,一根筷子立在碗当中,然后刘阿婆就开始问是不是某某某来打扰的啊?一连问了好几个人的名字,而且都是已经死了的人。当问到是不是我那个吊死的舅姥时,筷子突然就倒了!
刘阿婆对着我外甥女额头吹了几口气,又用手摸着她的头嘟囔了一会儿,然后说今天应该可以退烧的,接着她就收钱走了人。
我当时很郁闷,筷子怎么就自己立起来的呀?所以等刘阿婆走后我自己试了试,但不行,立不住。
不过当天我外甥女并没有退烧,第二天反而更严重了。恰巧这时我的师父来接我,于是我妈就把这事跟师父说了。师父看了看我外甥女的情况,说这气色不好啊,不能这样拖着,不行就去医院好了。一边我爸说医院也去过啊,什么药都用了,不行的,就是一直烧,晚上使劲哭。
师父犹豫了一下,说那就查查吧!我以为师父会像刘阿婆一样用筷子,但师父却只是眯缝着眼睛念了几下咒,接着就说:“一个吊死鬼!老女人,很凶!”
这下可真吓着我了,师父完全不知道刘阿婆曾经来看过,但他说的竟然和刘阿婆一模一样,我对刘阿婆有点半信半疑,但对师父绝对是信任。
后来师父画了一张咒,让我姐拿去给烧了!
等我周日从师父家返回来后,我外甥女已经彻底好了。我妈说师父画过符后一个小时孩子就退烧了,从那就再没发烧。
师父那次说过一句话,说这个吊死鬼不会安安稳稳的,只要她儿孙不超度她,她就一定还会惹事。这话得到了应验!
出事的是鲁家四儿媳,也是四个儿媳妇里个头最低、脾气最大、作风最差的一个。
话说我舅姥百日祭奠后,这个四二媳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先是脾气暴躁,动不动还会打人。另外食量特别大,有一次吃得险些送了命。我爸当时在诊所问她干吗这么吃啊,不要命了吗?这女人竟然一瞪眼吼道:“要你管?又不吃你家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有点恐怖了,四二媳一次在厨房做饭,鲁四去问饭做好没有,就发现四二媳眼睛看着房顶,左手拿着一个白萝卜,右手拿着刀在不停地剁着,案板上全是血,鲁四冲过去一看,四二媳左手的三个手指已经被剁掉了。
就在四二媳住院期间,一天晚上她偷偷爬了起来,然后用床单从窗户上边的铁丝网里穿过后挽了个圈,接着把自己脖子套进了圈里。那天有个护士夜里巡视及时发现了情况,但还是有点晚,虽然四二媳没有死,但从此变成了弱智,智力和一两岁的孩子差不多,动不动就裂开大嘴哭闹不休。
后来,鲁二、鲁三、鲁四三个兄弟接连出了事,破财、车祸、生病住院,反正就是一刻也没法安生,最后实在没招了,三兄弟凑在一起商议怎么办,后来就定下来请我师父。
我师父那次很简单就把事情给处理了,他说毕竟我舅姥死的时间短,怨气还没形成气候。那以后,这鲁家也真的就平安下来了。
去年我回老家见过鲁四一次,他一直独自在南方打工,孩子老婆都住在岳父母家。那次他回来是因为自己老婆摔断了腿。
当时我看到鲁四时觉得很惊讶,他完全变了个人,言谈举止怎么看都特别像一个女人。后来,我爸妈说鲁四是和一个男的一起回来的,晚上他不和自己老婆睡一块,反而和那个男的睡在一张床上,真的是让人大跌眼镜。
一个周末,我和师父去了一个叫灰窑的村子。
去的这家姓刘,我们到时已中午时分。
这家宅院不大,院门很破旧,感觉属于那种贫苦之家。
接待我们的是个老汉,师父进门后一直喊他老刘哥。
院里西屋两间,正屋三间,东屋是一间小厨房。院子里养着十几只鸡和两只大白鹅,另外还有五六只鸭子,鸡叫声、鹅叫声和鸭叫声此起彼伏,吵得我耳朵痒痒。
刘爷爷一脸的愁苦,坐下还没聊几句就不住地唉声叹气。
刘爷爷和老伴生有一儿一女,女儿远嫁他乡,一年才回来一次。儿子人很本分,但脑子笨,早早就务农了,又没有手艺,所以30岁才娶上老婆。
娶的女子老两口很满意,很勤劳也很贤惠,对待两位老人也非常孝顺。可是唯一不完美的,就是儿媳妇总是不生养,要说也生过两个,可生下来就是死胎。为这事一家人没少犯愁,去医院看过、偏方也吃了不少,但最后干脆连怀都怀不上了。
后来听说五台山有个人会看这种病,儿子带着儿媳妇就去找。
说到这老刘爷爷突然放声大哭起来,师父赶紧劝。刘爷爷强忍着悲痛,说儿子和儿媳去五台山的路上出了车祸,儿子当时为救妻子,最后一刻一脚把她从车轮下蹬了出去,可他自己却被卡车车轮碾了过去,当时人就不行了。
说到这,院门响了,一个30岁左右的女人挎着篮子走了进来,篮子里都是野菜。她看到我们后略微愣了一下,然后就进了厨房。
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老奶奶,刘爷爷赶紧招呼,说这个就是他老伴,和儿媳一起下地挖野菜去了。奶奶就赶紧过来打招呼,然后就去厨房准备吃的。
刘爷爷说刚进厨房的就是自己儿媳。儿子遭横祸对儿媳妇打击很大,因为夫妻俩一直特别恩爱,所以儿媳那几天哭晕过去很多次,下葬那天,更是趴在棺材上不肯起来。
后来,儿媳妇每天都会到丈夫的坟前哭,她觉得内疚,没有给刘家留下后代。晚上,老两口常会被儿媳的哭声吵醒,奶奶后来就去陪着儿媳睡,是怕她想不开。
现在他们不再因为儿子去世心痛了,毕竟人已经死了。他们更担心这个善良的儿媳。老两口劝过让她再走一家,可儿媳立即就给老人跪下了,哭着说不要赶她走,她要给自己的丈夫尽孝,不然,九泉之下丈夫不会瞑目啊!
两位老人还能说什么呢!他们心里觉得老天爷并没有不公平,虽然儿子走了,却给他们留下了个好儿媳。
但老人心疼啊!觉得这样是毁了儿媳一辈子,就劝她能走就走一家。后来儿媳被逼的没办法,就说她可以招一个上门女婿。老人一听,也觉得这也很好,就同意了。
可是就在他们为儿媳物色对象时,就发觉儿媳越来越不对劲了,并不是对老人不好,而是越来越不爱说话,饭量也越来越少,晚上总偷偷跑到他们儿子坟地,一坐就是几小时。
就在我和师父来之前,他们儿媳曾自杀过两次,都被老人及时给发现了,后来家里再不敢放农药。可是老人怕啊,一个人想死方法太多了,于是奶奶就一刻不停地跟着这个儿媳,深怕她再想不开。
饭做好了,我和师父就走近正房准备吃饭。刘爷爷的儿媳从厨房端菜进来,我和师父都认真观察这个女人,我没看出什么,师父看了看也没有说话,开始边和刘爷爷吃饭边继续聊。
我简单吃了几口就独自溜出来一个人在院子里转。发现刘爷爷的儿媳正坐在厨房门口发呆。我也是一时好奇,就走过去问:“婶,你咋不吃饭?”
她突然抬起头直直地盯着我,看的我浑身不舒服,主要是她眼神很怪,我怎么形容呢?觉得那不是她应该有的眼神,或者说,那眼神是另外一个人的,对,就是这种感觉!
我吓坏了,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屋里去了。师父发现了我的惊慌,示意我坐下,然后摸了摸我的脑袋。
刘爷爷这时正在和师父说他儿媳会不会是被他儿子给上身了,师父说不急,吃过饭他就查一下,不过不论是不是,他儿子都必须超度一下,因为横死的人是没办法正常投胎的,也一定会来找自己的亲人求助。
等师父和刘爷爷吃过饭后天已经快黑了,他们是聊的时间太久,我坐的都有点屁股疼。
师父说要起坛查,我帮忙弄好应用的东西后,师父就让奶奶把她儿媳喊了过来,让她在坛桌旁边的椅子上坐好不要动。
师父就点香,念咒,然后问刘爷爷他儿子的生辰八字,师父边问边在一张符上写,写好后,他就把符浸在了一碗盛着凉水的碗里,接着把碗端到了老刘儿媳的面前,说让她喝一口。
起初这女人死活不肯喝,抗拒的很厉害,奶奶就一直劝,最后总算是勉强喝了一小口。师父把碗重新放回坛桌上后,再次开始念咒。这次师父一开始念,老刘儿媳就开始轻微抖动起来。
奶奶这时把油灯点亮了,然后就打算端到坛桌这边来,她刚走到坛桌前,灯“忽”的一下就灭了!我突然觉得头晕晕的,然后就看到刘爷爷儿媳身后站着一个黑影,看得不太清晰,五官朦朦胧胧的,可我能分辨出是个男人,他一动不动,静静地看着师父。
我本来想告诉师父,可师父在专心念咒,我没敢打断他。
灯刚重新点上,刘爷爷的儿媳突然就哭了起来,边哭边轻轻摇头,嘴里还小声说着:“不!我不!”我很奇怪,这是在自言自语吗?
师父这时念完了咒,他端起桌上的那碗水喝了一口,然后一转身,对着女人就喷了一口。说也奇怪,女人立即不哭了,身子也就坐直了,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师父。
“你想走吗?”师父问。
“想走了!”女人开了口,不过那声音我觉得真的不像是她发出来的。
“我现在就送你走,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女人听完这话竟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了在角落里站着的老夫妻面前,张开大嘴开始哭。她伸手抓住老两口的手,埋着头,哭得双肩抖动不止。老两口有些无措,不过也陪着流泪。
“行了,你的心思我知道,我会转达的,你现在该上路了!”师父催促道。
女子恋恋不舍松开了老夫妻的手,然后退回到原位坐了下来。师父看了看老刘,刘爷爷含泪点了点头,师父微微一笑,然后转身在坛桌前跪了下来,磕了三个头后开始闭目念咒。
过了几分钟,椅子上的儿媳再次放声哭了起来,不过这次的哭声是她自己的。
师父慢慢睁开眼看了看女子,然后站起身招呼我收拾东西。老夫妻俩赶紧走了过来,奶奶去安抚儿媳,刘爷爷则走过来问师父事情怎么样了。
师父说放心,已经走了,会顺利投胎轮回,以后他儿媳也不会再想不开了。
那天晚上我和师父就住在了老刘爷爷家,吃饭的时候我观察刘爷爷的儿媳气色好了很多,也有了笑容。
后来我和师父又去过一次灰窑村,距离第一次去隔了一年多,我们专程去老刘家看望他们。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而儿媳早已招了一个上门女婿,男的很憨厚朴实,不太爱说话,总爱笑。
刘爷爷那次怀里抱着个一岁左右的胖孙子笑得合不拢嘴,说儿媳和女婿对自己特好,所以对师父是感恩戴德。
在这也祝福老刘爷爷一家以后可以幸福平安,好人有好报,善良之人终有天佑!
从我们村一直往南走大概20多里,就到了一个叫普济的村子。村子很大,有三四千人。
我爸说这个村子以前很出名,因为有个普济寺,里边有僧人,供奉的主要是观音菩萨,据说还有罗汉什么的。
我之所以要说这个村子,是因为我和师父在这个村子里住了很多天,处理了一些特别灵异的事情,
先说说事情起因吧!据说在文革期间,各地闹腾着要破四旧,所以当时普济村的村干部就头脑发热,开会研究准备把普济寺给“破”了。
那时担任村大队部会计的田有才坚决反对,说没必要把好好一个寺庙给毁了,何况这寺庙已经有两百多年历史,那些建筑都是文物,可不能轻易给砸了。
因为田有才阻止,村里就给他扣了一个思想反动的大帽子,游街批斗,当然,会计的职务也没了。
批斗完田会计,自然就要正式开始“破”寺庙了。当时寺庙里有十几个僧人,老方丈有八十多岁了。村干部下达最后通知,要求两天内所有僧人全部离开。据说当时老方丈一再恳求村支书不要砸毁寺庙,他们可以走,但一定请保留寺庙。
村干部当时信誓旦旦向老方丈保证绝对不砸!于是在某一天上午,僧人们在老方丈带领下流着泪走了。
僧人们离开后的第二天,村干部就开始召集人准备对寺庙下手。当时任村支书的姓左,在家排行老三,都叫他左三。
左三为了邀功,就宣传鼓动村民参与砸寺庙,可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参加。后来实在没办法,就说参与者可以得到一百斤大米的法子。在当时的环境下,这个奖励诱惑实在太大了,最后有十几个人报了名。
村干部因为都是党员,要身先士卒。村干部的组成是这样的,左三是村支书,王支援是村长,张三强是团支部书记,还有民兵连长邵天成,妇女主任李秀梅,后来又补了一个会计肖大国,他是顶替了田会计的缺,加起来一共六个人!
他们砸寺庙那天,村里人都来观看,说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的都暗暗叹息,说太造孽了。
左三当时是第一个挥起锄头砸向观音菩萨圣象的,接着其他村干部也开始效仿,而那些被召集来的村民干咋呼不真正动手,他们只是贪图那些大米,内心并不赞同这种做法。
经过一上午折腾,佛像全部被砸坏,然后左三在寺院里放了把火,本来他也没打算放火烧,可是村里很多人在议论他这样一定会遭到报应,他脾气就上来了,点着火嚷嚷道:“你们就迷信吧!我现在就烧了它,有本事就马上报应我看看!”
一座好好的寺庙,在一天之内变成了废墟。
但报应真的就来了!左三,寺庙烧毁后不到一个月,在一次砍树时被大树直接砸中,头部碎裂,浑身骨头尽碎,惨不忍睹。再说王村长,在左三葬礼上帮忙抬官材时失足摔倒,被突然落下的棺材砸中头部,脑袋被砸得扁扁的,一命呜呼。
团支书张三和民兵连长邵天成是在半年后一次捕鱼时一起被淹死的,两个水性很好的人,竟然在浅水河里双双淹死,不能不说过于奇葩了点。
再说那个妇女主任,因为偷男人被老公发现,她男人竟用木凳把她给砸死了。
寺庙被烧毁后的一年之内,所有村干部全部死亡!当时引起了轰动,成了热议焦点。都说这些人死有余辜,对佛菩萨不敬,怎么会有好结果呢!
请我师父到普济村的,正是当时村长王支援的孙子王龙生。也是奇怪,隔了这么多年,他竟然也当上了普济村的村长。
我和师父是直接去的王龙生家,他家挺阔气,盖着二层小楼,家里停放着一辆幸福牌摩托车。摩托车在当时农村几乎见不到,所以我猛一见这玩意新奇的不得了,东摸西看围着不停地转圈。
王龙生三十多岁,膀大腰圆,浓眉虎目,走路像在砸坑,声音瓮声瓮气,我觉得他像水浒传里的武松,看着也是威武神气。他管我师父叫大伯,特别客气,不过我不太喜欢这个人,因为他总是喊我小崽子,还喜欢摸我头!我是最讨厌别人摸我头,十分十分的讨厌。
我上边写的那些关于普及村的往事,就是由王龙生讲述的。他讲这些事情之前,让自己爱人去村里把人喊来,说是有几个人也想见见师父。
等他讲完没多久,陆续就有人走了进来。一共有四个,一女三男。
这些人在院子里围成一个圈坐着开始聊,王龙生给师父一个个介绍,一个瘦高个男人叫左贵,是左三的孙子。还有一个女的叫张月梅,是以前团支书张三的孙女。邵明清,民兵连长邵天成的孙子;肖云鹏,会计肖大国的孙子。
王龙生说,之所以把这些人叫来,是因为他们这么些年一直都在做一模一样的梦。梦里是自己爷爷或姥姥,又回到了以前,正在寺庙里挥动锄头或铁锹砸佛菩萨像,然后就看见一片火海,接着画面突然一转,这些人竟全都在火海里哀嚎,一瞬间就被烧成了灰烬,但随即又复活,在火海里伸出手向自己大喊救命。
他们几乎每隔一天都会做这个梦,每次也都同样在惊醒中醒来。起初大家以为只有自己在做这样的梦,所以没怎么当回事,后来久了,偶尔会说到这些,慢慢沟通下来才发现了这个秘密。
出现这样的情形,如果还说是巧合就太过勉强了,所以王龙生就把几个人召集到一起商量怎么办。他们也请过几个据说很厉害的高人,说的倒是都一样,认为是先人求助,想让我们这些晚辈救他们。不过最后用的招都不好使,梦还是照做不误。
后来有个亲戚向王龙生提起了师父,王龙生就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这才托人把师父给请了过来。
王龙生说:“我们几个的父亲都是四十岁左右意外死的,那个梦有个声音一直在重复说:救我们就是救你们自己,要快呀!我们都担心自己也会横死,心里实在害怕的很。”
“不对呀!你们里怎么没有当时妇女主任的后代?她的后代有事没来?”师父问道。
王龙生说李奶奶的后代之所以没来,是因为她的后代都说从没做过这样的梦!王龙生问过曹晨星很多次,他是妇女主任李秀梅的孙子。曹晨星说自己真的没做过这样的梦。
“你们梦里见到的人里有李秀梅吗?”师父问。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都在摇头。师父若有所思,然后就说想见见这个曹晨星。王龙生说那就一起去吧!然后就起身带着几个人出门往曹晨星家走了去。
曹晨星家坐北朝南,正房四间蓝瓦房,院子扫得干干净净,东墙边还种着很多花,花香四溢,很是清新怡人。
我们进院就听到屋里传来念经的声音,当时不知道那是什么经,现在知道那是观音菩萨普门品。王龙生进屋去喊人,随即念经声音就没了,接着一个白净的中年男人随着王龙生走了出来。
王龙生问师父想问什么,师父微笑着摇了摇头,说不用问了,已经都明白了,然后就和那人聊了几句佛法,我当时听不懂,也没记住,好像就是在聊对修行的看法之类的。
就这样仅仅停留了五分钟左右,我们就从曹晨星家回来了。
王龙生在路上就问师父怎么不好好问问,师父说还用问吗?人家吃斋念佛,一直都在为家人积功德,他的奶奶肯定因此得救了,怎么会出现在梦里呢!
王龙生几个人就很纳闷,说同样砸了寺庙,做的事一样,为啥自己先人受罪,他曹晨星的先人享福呢?
师父回到王龙生家后,坐下认真讲了很长时间的因果,我就不在这里啰嗦了,反正最后几个人都沉默了,算是默认了师父所说的道理。
王龙生问师父该怎么解决呢?难道让他们都学曹晨星去吃斋念佛?师父笑了,说这个方法当然可以,不过他们慧根都不行,心根本定不下来,所以还是选择别的方法吧!
师父告诉这几个人,想救赎自己先人脱离苦海,必须用自己的福报把先人业障之坑填平。这样做也有坏处,就是自己福报就没了,所以自己必须努力去积累福报,不然运势就会低迷,会特别倒霉,生活里开始各种不顺。但如果能好好积累福报就不怕,比如行善、布施、吃素、放生,这些都是积累福报的有效办法。
师父介绍完后,他们都没立即答复,在犹豫,我觉得换谁都会犹豫吧!毕竟有风险,万一出现纰漏呢?
不过王龙生还算坚定些,说他愿意,有机会就得试一试,总比等死强吧!他这一表态,其他人也纷纷响应,都说是是是,不能这样等死啊!
于是达成一致,师父答应今天准备东西,第二天开始进行法事。
见他们谈完正事开始闲聊,我就独自出了院子,我是对曹晨星家好奇,总想再去看看,觉得他们家总有什么在吸引我,那种感觉很奇妙,虚无缥缈却又非常清晰。
走进曹晨星家虚掩的院门后,读经声依旧在院子里回荡着,我到了屋门前,探头往里边看了去。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香味很特别,好像里边不仅仅只有香的味道,还有一种别的香味,那种味道让心马上静了下来,特别静特别静的那种,同时内心萌生出一种满足般的幸福感,那种感觉太复杂无法详细描述出来。
屋里西墙有一张长桌,铺着黄布,桌上供着好几个佛菩萨的圣像,香炉里烟雾徐徐,桌前跪着先前见到的曹晨星,他一直都在念经,并未发觉我的闯入。
我正在想究竟该不该进去,曹晨星突然停了下来,同时抬起头嘴里“啊!”地惊呼了一声,然后赶紧跪下磕头。他这是咋了?看到什么了?我正纳闷,他突然又说话了:“菩萨今日现身可有什么指示?弟子恭候菩萨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