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风雪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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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独自一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了鹧鸪岭。

鹧鸪岭地处于燕北边界,山林茂密远离主城,远远的往下只有几个人丁稀薄的小村。早年间这一带闹过饥荒和瘟疫,饿死过很多人,有钱的收棺入殓,没钱的草席子一裹随便弃尸荒野,久而久之,这鹧鸪岭就用作了乱葬岗,有途径的脚夫声称在这里过了一夜,半夜里起了浓雾,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哭声,抬头一看树杈上挂着个没有腿的白衣女人。怪力乱神一传十十传百,这没有人烟的地界儿也就愈发阴森恐怖。

已是日暮,阴风四起,卷起一阵枯枝败叶。

就是这样一个地方,却支起了一个茶摊子。

茶摊子粗陋的很,搭了个棚,置了几张老桌子几条瘸了腿的长凳,一口大锅里咕咚咕咚冒着热气,滚动着几片可怜的茶叶沫子。茶摊的主人是个老头,,一只眼睛是瞎的,结了又厚又重的眼裔,佝偻着身体,围着一条粗布围裙,整个人就像一颗皱巴巴的核桃。

西门吹雪看到了他,缰绳一勒,忽的停了下来。

那老头舀了一碗热茶,坐在茶摊门口的木凳上,慢吞吞道,“你不用去了,他已经死了。”

西门吹雪注视着他,眼眸里深不可测的光泽却比剑锋还要锋利,他冷冷道,“不可能。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哦?是吗?”

那老头笑了起来,他悠然的吹掉了茶水上浮着的茶叶沫子,神色不动声色的得意,“叶孤城中了我一掌,本来就时日无多了。岁寒三友的修为你也是知道的,只要他们三个人联手就没有杀不掉的人。叶孤城的天外飞仙的确厉害,可他始终不过一个人一把剑。我西域魔教高手如林,围追堵截了他那么些时日,他又怎么有不死的道理?”

他蹲下来摸了一把地上的湿泥,哑声笑道,“昨夜下了一场雨,想来他现在尸体都凉透了。一代武林名宿落得如此下场,可惜可惜——”
西门吹雪沉默的看着他笑,他突然也轻笑了一声。

他冷笑道,“倘若叶孤城当真身死,你又怎么会在这里。”

言罢,刚要离开便是一根银针直奔着面门袭来,他凌空一跃堪堪避过,那马却一声哀鸣应声倒下。

那老头子已经拦在了他的面前。

沉声道,“你不准去。”

西门吹雪的手已经摁上了剑柄,他冷声道,“你以为你拦得住我?”

强横的剑气暴涨开来,身旁枝叶飒飒落下,他的眼睛亮如星辰,却不容置疑的冰冷和坚决。

西门吹雪想要做的事,从来就没有任何人能阻止。

“你听我说——”

那老头突然卸下力来,颇有些好言相劝的意味,“叶孤城的剑道已至臻境,倘若不除,有朝一日与你与我,必定是祸害!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他叹了口气,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

西门吹雪冷笑道,“你可知孤城于我而言——”

嗓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就没有说下去。

老头看着他,眼底意味不明,他追问道,“于你而言什么?”

“没什么。”

西门吹雪冷冰冰的藏起心思,复又冷声问道,“你究竟是怎么把叶孤城哄骗到西域魔教的?”

老头眯了眯眼,神情愉悦而阴戾,道,“我派人在白云城的水渠里下了毒。不过数日时间城中已有数十百姓毒发身亡。叶孤城很聪明,他很快就查到了毒蝎草是唯一的解药,却无法把握这件事一定与我魔教有关。事关城中百姓性命,他一定会来——并且——一个人——亲自来。”

他轻屑道,“他一定想不到我早已埋伏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乖乖进来,你说说他,好歹也是一城之主,怎么会这么...”

“闭嘴!”

西门吹雪冷冷喝道。腕上一翻已经把剑比上了那老头的脖颈。

“你疯了?”

那老头微微震怒道,“我始终是你的父亲!”

“我警告你——”

西门吹雪注视着面前矮他大半的老人,他想的却是叶孤城。

叶孤城对白云城视若珍宝,他强大骄傲的如同神祗,他是该被供奉在云端上的人物。可有朝一日,他所珍视的白云城亦会成为他的软肋,他也会冲动,也会被算计,也会被嘲讽和中伤。

西门吹雪的心已许久未有波澜,可现在,满腔的愤怒让他近乎发抖。

为了叶孤城。

“倘若你再打叶城主和白云城的主意——”

他的剑是冷的,他的人也是冷的,他的愤怒却灼热的让久经风雨的老头感到前所未有的惊骇。

“我的剑,会出鞘。”
我真是高产啦啦啦~~~~~
贫穷使我缺乏想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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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找到叶孤城的时候已是迟暮,天外一缕如血残阳似现非现,山林里浓雾渐起,迫人寒意徐徐袭来。

他踏过林间尸横遍野,然后看到了叶孤城。

叶孤城靠着一棵古树,阖着眼,面容苍白毫无血色,他的左肩被豁了一道口子,伤口还在流血,打湿了大一片衣袖。他的衣摆沾满了泥泞子和干涸的血的痕迹,他实在是狼狈,可即使是这样,他的手上仍然握着他的剑。

西门吹雪觉得心口一窒,仿佛狠狠揪在了一起。
夜色将至,大雨突如其来。

西门吹雪到底还是没来得及带叶孤城离开,慌慌忙忙的找了一处山洞避雨。所幸洞里曾有脚夫过夜的痕迹,留了一大堆干草,角落零零散散的堆了几把干柴,大半是烧过的,但好在不太受潮还算干燥。他给叶孤城铺了柔软的干草垫,又生起了火,这阴冷的洞里才有了几分驱寒的热气。

天黑的很快。西门吹雪冒着雨用竹子取了些干净的水来,回来的时候衣服湿透,他也来不及清理,匆忙的把水架上柴火堆里去烧,烧沸又放凉到适宜的温度,他才端着走到叶孤城的身旁。

叶孤城还在昏迷,期间倒是迷迷糊糊的醒来过几次,疲倦的睁开眼看他一眼然后又有气无力的合上,内伤伤了大半经脉,入夜之后更是发起了高烧,烧的眼角绯红,左肩的伤还在流血,血和衣料黏黏糊糊的结在一块儿,怎么止也止不住。

“孤城——”

西门吹雪扶起他,让他尽量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叶孤城没有给他反应,他低声道,“冒犯了。”

他解开了叶孤城的衣带,然后开始褪下衣物。

叶孤城的皮肤实在是白,玉一样通透,脖颈到双肩的线条流畅又漂亮,仿佛一件做工精美的瓷器。

西门吹雪的手有些发抖。他清楚自己对叶孤城的心意,他也是男人,他也有占有欲,此情此景,他不可能一点都不动心。

但他还是很心疼。

陆小凤说叶孤城出事的时候他很惊讶,玉罗刹说叶孤城已死的时候他很愤怒,看到山间尸体横陈的时候他很厌倦。可是现在他亲眼见到了叶孤城,见到叶孤城身受重伤昏迷不醒,他所有的心绪都只剩下压在心口的疼。

衣料和伤口拉扯,叶孤城朦胧间忍不住闷声哼了一下。

“孤城——”

西门吹雪小声安抚道,“再忍忍。”

他小心翼翼的用温水清洗了伤口,敷上药粉,用干净的布料包好。

叶孤城果然一声都没有再吭。

处理完伤口,输了大半内力,直至脉象稳定伤口不再流血,他才松了口气,护着叶孤城躺下。又烘干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叶孤城的身上。

叶孤城似乎是睡着了,皱起的眉头微微舒开,修长的睫羽轻轻颤抖,如同扑棱的蝴蝶翅膀。他的脸色仍然苍白,虚弱又安宁。

西门吹雪静静的注视了一会,直到脸颊发热才觉失态。

洞外疾风骤雨。

他觉得自己该吹吹冷风,收起这些不该有的心猿意马。

他刚要起身,手却被极为细微的力道握住了。

“孤城?”

他忙伏下身,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西门吹雪——”

叶孤城睁着眼,他的眼里映了火光,朦朦胧胧的,像是捂热的琥珀。

西门吹雪不确定他是不是清醒的,但还是回握着他的手,温声道,“我在。”

叶孤城吃力的支起身体,西门吹雪不忍,靠近他撑着,叶孤城力竭,落进了西门吹雪的怀里。

西门吹雪一时有些错愕,不放不是,放下也不是。

叶孤城没有任何要挣脱的意思,埋在西门吹雪的胸前,闷闷道,“我冷。”

“...”

西门吹雪默了默,抱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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