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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在万梅山庄过的出奇的安分。虽说他本就鲜少在江湖上走动,并非如同陆小凤那般爱惹是生非的主儿,只是这些日子里,西门吹雪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按时吃药按时睡觉,披上厚厚的轻裘,西门庄主练剑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乖乖的看,也不多碰一下,看到西门吹雪不好意思再练下去。
在万梅山庄众人眼里,这哪是传说中叱咤风云的白云城主?活脱脱一个温良恭谦的谦谦君子嘛!同样都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剑客,虽说是不爱笑了点,但随便眨一眨那双人畜无害的琉璃眼,简直是比自家庄主可爱一百倍!那些暗中偷窥的侍女看的一个个春心荡漾,虽然不敢轻易靠近,心里早早的就把他当神仙一样供起来。
西门吹雪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到叶孤城的配合,白云城主的锋利几乎敛的干干净净,他好像真的只是一个来万梅山庄做客的客人,陪西门吹雪练剑饮茶,下棋听曲,心情好的时候甚至也会起捉弄人的心思,尽管西门吹雪心甘情愿的被捉弄,但他即便得手了也只是偶尔挑起眉出言明朗又故作轻佻,或许是高兴的,可他从没有真正的笑过。
西门吹雪觉得隐隐不安。明明人就在眼前,衣食住行全由自己亲自照料着,他可以触碰他,可他仍能敏感的觉察到他与叶孤城之间那种不可言说的疏离。叶孤城站在院子里赏那些入了冬的枯枝败叶,他就站在后面赏叶孤城,背影挺拔又瘦削,像一把出了鞘的利剑。他想上前,又觉得下一瞬叶孤城就会乘着愈来愈烈的冬风头也不回的离开。
叶孤城会觉察到他那道赤裸的目光,回过头相望,眼底清清淡淡,好像什么都没有。
西门吹雪忽然就会觉得,他看不清叶孤城。
已是叶孤城清醒的半个月。西门吹雪很想和他谈一谈。事实上这半个月里他们几乎形影不离。话说的不多也不少,多是西门吹雪主动提起的关心和叶孤城听话的应答,余下便是心照不宣的沉默。
西门吹雪找到叶孤城的时候他正在回廊上出神,目光空落落的落在远处层层叠叠的山间云雾里,消融的积雪凝聚成细碎的珠子,从乌黑的飞檐断断续续滚落。
西门吹雪伸出手指轻轻捻了捻,指尖皮肤冰冷黏腻。燕北的冬天从来都是干燥严寒,第一阵冬风以后开始大雪连绵,他以前觉得没什么,寒冷早已不能成为他的困扰,可自从叶孤城来了以后又常常觉得难以忍受。
檐上落下一颗水珠,他都怕打湿叶孤城避寒的衣衫。
偏偏今天叶孤城出了房门,又没有好好的裹上衣袍。
他走到叶孤城身边,解下外袍披到他的身上,然后一句话也没说。
叶孤城突有所感却也没有抵触,就着西门吹雪的力道系上衣带。袍子很温暖,质地上乘,还带着西门庄主身上未散去的温度。他系好,才恍然大悟道,“本想站在这里吹吹风,方才想起没有披上外袍。”
“无妨——”
西门吹雪也并未责怪,只淡淡道,“穿我的就好。”
叶孤城点点头,也不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