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锋复又挑起,贴上她的下颚,冰冷的血腥味激的她狠狠的打了一个激灵。她对上眼前男人的眼睛,那明明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异域血统,暖玉一般,却是绝对无情的,没有怜惜,没有厌倦,没有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像是远山巅的昆仑玉,封存着不知几朝的风霜冰雪,美是美的,是凡人捂不热的。
巅峰剑客不过尔尔几个。他在万梅山庄,却不是西门吹雪。
那女子到底也是混迹江湖多年,她不会猜不到眼前这个白衣剑客是谁。
面纱悠悠落下,镇定分崩离析。
叶孤城注视着女子苍白的面孔,有胆子接近西门吹雪的皮相自是不会差的,只是这张脸怎么看怎么熟悉。他没想到她是谁,倒是想起另一个人来,那位风月岛上人送外号小无情的许清秋岛主。
他和许清秋并不是熟识,只是风月岛和白云城偶有船运贸易往来,唯一的一次照面还是他和林守等人来犯难白云城。
但他仍然问道,“你可认识风月岛的许清秋许岛主?”
那女子一愣,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她讷讷的点点头,道,“不曾想叶城主竟还记得家兄。”
原来是同胞兄妹。
“所以——”
叶孤城冷冷道,“是他派你来杀西门吹雪的?”
“不是!”
那女子忙道,“此事与兄长无关!”
叶孤城问道,“那与谁有关?”
那女子的眼底倏忽又冷了下去,她扭开头,坚决道,“叶城主要杀便杀,我不能说。”
“我不杀你。”
叶孤城冷冰冰的睨了她一眼,反手剑已归鞘,他冷声道,“你要杀的人是西门吹雪,我自然该把你交给西门吹雪处置,至于你的兄长——”
他冷声道,“那夜西门吹雪杀了他的盟友,他要为友报仇,合乎情理。我欠了西门吹雪一个人情,我去杀了你兄长还这个人情,也合乎情理。”
那女子又急了,道,“此事本就与他无关,你又何必要杀他?”
“与他无关——”
叶孤城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的逼视着她,冷声道,“与谁有关?”
那女子咬着牙,叶孤城见她仍是不肯回答,转身就是要走。
那女子忙道,“你去哪?!”
“我去取你兄长的头颅。”
叶孤城没有回头,说的平静淡然,“你大可以在这里等着。”
“你等等!”
那女子赶忙起身,她的琴下藏了一柄短剑,现在也一并抽出来,可是如今已于事无补。
她杀不了叶孤城,她也无法阻止他。或许诚如叶孤城所说,她只能在这里等着,等着叶孤城杀掉她唯一的兄长,再等着西门吹雪回来处决她这个失败的刺客。
“是南王。”
短剑一声脆响落在地上,她终于败下阵来。
叶孤城沉默片刻,才道,“许清秋如此风骨,竟也沦为南王的棋子。”
“风月岛不及白云城势大,我与家兄也不过求一安稳罢了。倒是叶城主——”
那女子扬起声,颇有些不服输,“叶城主名为南王世子的武学师父,又是南王府的座上宾。可白云城屡屡受压,你可知这是为何?南王府本和万梅山庄井水不犯河水,可南王却对西门吹雪起了杀心,你可知这又是为何?”
叶孤城漠然道,“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那女子继续道,“白云城受压,都是南王暗里授意。至于要杀西门吹雪,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生性孤冷的飞仙叶孤城与万梅山庄的西门吹雪亲近的不得了。”
“叶城主,南王是位极人臣的皇亲贵族,他从来就不是真心与你交好,他要的是降服,要你堂堂白云城主有朝一日为他所用。”她垂了垂眉眼,轻轻一笑,似有嘲讽,“说到底,你和我们都是一样的,都是棋子。”
“你说完了?”
叶孤城扫了她一眼,寒意骤生。
那女子胆战心惊的退了两步。方才说的倒是痛快,现在才想起叶孤城一生骄傲,又怎么能容许旁人视他为棋子?
然而叶孤城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冷冷道,“说完了就赶紧离开这里。”
那女子又是一愣,道,“你不杀我了?”
“武功这么差,就不要再来万梅山庄丢人现眼。”
叶孤城似乎已经不想再和她多费口舌,转身走了。
那女子松了一口气,看着径上枝桠萧条雪色没过叶孤城一身白衣。
他突然又停下,回转过身来。
“转告南王——”
那女子刚要使出轻功的脚步浑身一僵。
“不要再动西门吹雪。”
人影已然不见,唯有腊月冻骨寒风。
她抬起头看了看天。
天欲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