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塌房的虚拟主播与2022年的V圈
一
苦秋
10月8日，寒露，昼与夜的反转在两周前就已开始，一场雨似乎浸凉了整个华北平原，在秋分时，人们穿着短袖就足以御寒，现在却难免披上件稍显厚重的外套。这是秋天的第五个节气，代表着气候从“凉爽”到“寒冷”的过渡。
10月8日，b站上的日籍华裔虚拟主播京华(Overidea_China)单日掉粉16万，仅在两天前，他还是这个行业中的佼佼者，粉丝高达135万人之多。9月份的舰长总量为876舰，排在他之后的是A-soul的队长贝拉kira与知名个人势主播七海Nana7mi。
虚拟主播冰糖IO，国内v圈的顶流之一
这场声势浩大的公关危机并非毫无缘由，前一日，id为“红心咖啡”的b站用户发布了视频《我与人渣的三年》，向京华发起“嫖娼”和“PUA”等指控，并在长达一小时二十分钟的视频里，出示了几十条聊天记录与录音来证明自己的指控。她的大号是“冰糖IO”，是当前国内最炙手可热的个人势Vtuber（Vtb）之一，在b站上的粉丝为140万。
这条视频带来的结果是舆论场上的单方面屠杀，从爆出的内容来看，京华无疑是自私自利的道德败坏者，PUA、蹭流量、逛风俗店等事件均有证据佐证，基本就是出演了一场经典“女方控诉渣男”的剧本。8日当晚，京华情绪激动地开启直播试图回应，但其糟糕的表现并未洗脱任何争议，反倒在紧随其后再次开播的冰糖的攻击下显得毫无招架之力。
录音里京华口述的“我的蛋很大”在V圈形成了病毒式的传播
这是一场席卷整个v圈的战争，两个百万级粉丝量的虚拟主播因为一场偷偷摸摸的恋爱在公众平台上拼得你死我活，近乎史无前例。从贴吧到NGA，人人都在谈论这起事件，谁都知道这起事件背后代表着什么，尽管人们总会站到更惹人同情的那一方，但当一份长达三年的地下恋情与不完美的中之人面目裸露出来时，她是否思考过这会让观众们对本应保持完美的皮套表象心怀芥蒂，还是说这本就是一次不计成本的舍身相撞？
热爱嫖娼的虚拟主播
但对V圈来说，这并不只是一场能让人们抬头看乐子的事件，2022年，距离以绊爱和辉夜月为首的“四大天王”刚出现时的2017年已经过去了五年。跨过国内业界起步的沉寂期之后，几乎又井喷式地爆发，在22年初，b站上虚拟主播的数量已经超过了三千人。
五年前，几乎每个人都在畅想着虚拟主播的未来，还有人疑惑地询问绊爱究竟是不是AI，那时的Vtb们宛如时代的弄潮儿，粉丝们也不会说着没完没了的抽象话。药袋Karte（薬袋カルテ）的创作让“虚拟主播”本身显得像是一种新兴的叙事形式，绝对天使胡桃酱（ぜったい天使くるみちゃん）在传说之夜的重现则让人回想起了现实中的爱与勇气。
虚拟主播薬袋カルテ的表演有着一套完整而隐晦的叙事
但在Vtb出现的五年后——2022年的虚拟主播业界迎来的却是一场苦涩无比的秋天。9月初，阿梓正式宣布已经和Dota2职业选手萧瑟分手，这件事早在四个月前就已开始发酵，最终以她向观众坦白为告终；在几天前，另一Vtb声称停播十四天与榜一出游，并且甚至“在榜一开总督前，话都没说过几次”；三星ナナミ也在国内突然小火了一把，如果没有前风俗娘的身份与一些擦边球的切片，她可能会像更多的小V们一样籍籍无名。
三星ナナミ『初恋的味道是铁锈味』
比起那些被寄托了众多希冀与传说的先行者们，如今的业界的“虚拟主播”只是一项平白无奇的职业本身，因此虚拟主播们会不自觉地陷入各种风波之中。就像是普罗米修斯铸造的黄金时代的天神，但神谕终究让他们离开了，最终世界只剩下属于黑铁时代的我们，粗放式的野蛮生长不断地把最能吸引人眼球的Vtb推到观众面前，曾一度辉煌的视频势也随之跌落谷底。
当人们面对这些时，是否会怀念起那个属于“四天王”的时代？
二
暴夏
今年的夏天异常炎热，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的偏转造成了共79天的区域性高温，热空气吹不走，散不出，游离在地表。炙热的西北风时常让我感觉自己要“融化”了，但在2022年的夏天，融化的并非只有屏幕外的人。
屏幕内，中国最耀眼的虚拟偶像女团A-soul赫然从高塔跌落，直到那时，人们才发现那五个套着皮的小姑娘背后都是活生生的人——因为是人，所以她们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与五险一金的劳动薪酬。在当时来看，“珈乐退团事件”是一场罗生门，没人知道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但它掀起的风波并不复杂，对观众们来说，这就是一场纯粹而正义的抗争。
对此，人们成立了“Wildfire野火企划”，试图用粉丝的力量来挽救那些被损害的虚拟偶像。在5月11日A-soul官方的道歉信下，蜂拥而来的十万余条评论都在询问这起事件的真相。时至今日，事件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上的反转，但迷雾中的真相仍然不为人知，不过无论如何，破镜难圆，曾经代表着“好”的东西融化了，失去了伪装的虚拟人在现实里显得多少有些刺眼。
6月20日，千鸟官方账号宣布千鸟2.0全部毕业。“千鸟2.0”并不是一个多大红大紫的企划，反而在糟糕的运营操作下显得像是个草台班子，但在即将消失时却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在半年前，虚拟主播文静在2.0团队第一次即将分崩离析的情况下前往公司述职，最终负责人陈珺被炒，千鸟也得以挽救，上演了一出V圈津津乐道的“千里走单骑”。
但仅仅半年之后，积攒的矛盾再一次爆发。前运营在社交媒体上指责文静“说谎”，现运营的糟糕处理仿佛是存心想把这个企划直接送走。在一波又一波浪潮般的节奏之下，千鸟的虚拟主播们集体毕业，最终只留下一片对运营的骂声。
在2022年的夏天，人们悚然发现那些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虚拟姑娘们其实与自己无异。企划、资本、烦郁，谁都要面对这些，不是吗？只不过今年的夏天太热了，晒化了这层含情脉脉的面纱。
三
暖冬
1月15日，A-soul企划开启了虚拟偶像嘉然的一百万粉丝纪念直播。四天前，嘉然在b站百大up主中跻身其列，并在之后的庆典中拿到了2021年度最佳虚拟UP的奖项，四天后，嘉然的粉丝突破150万，A-soul企划的粉丝总量则已经超越了300万。
1月28日，她们又参加了“北京2022年冬奥会前夕盛典集光之夜”，也有不少其他虚拟主播参加了这场活动，说实话，效果奇差无比——奔着Vtb去的那些观众只能看到台下主办方捏的不知所云的小人打雪仗，所幸纯播片的A-soul逃过一劫，她们演唱了一个月前左右发布，方文山作词许嵩谱曲的《传说的世界》。
不过，当你看到张卫健和冰糖IO同台唱歌时仍会有一种错觉，虚拟主播能登“大雅之堂”了？
但至少在那时，观众们仍沉溺在虚拟主播带来的幻想之中，就如同那个冬天本身一般——传闻中的拉尼娜现象并没有让天气变得如人们想象中的寒冷，也没人想象过这是一场最后的狂欢，而一切看似欣欣向荣的事物在一年之内竟如此快地分崩离析。
在聊天里，A-soul的几位虚拟主播们说“想要去鸟巢开演唱会”，然后几个女孩子向观众伸出手，“我们之后要去更大更远的舞台，我们约好了”。她们是最炙手可热的Vtb，理应拥有树立这种宏伟目标的权力。
随后，幻想在顷刻间崩塌，人们发现乌托邦并不存在，所谓“完美”的虚拟偶像也不过是披上了皮套的普通人。
月之美兔“ガチ恋距離”
2月26日，世界上的第一个Vtb绊爱进入休眠状态，仿佛是为虚拟主播的两个时代划上了一道鸿沟。在那之前，仿佛“有趣”就能代表这个行业本身，在洗衣机上直播的月之美兔一度被引为笑谈，介绍自己的便利店打工生活时脱口而出“外面的世界真艰苦啊”（世の中、世知辛いのじゃー）的狐娘大叔Nekomasu，也曾令无数人为之动容。
资本与职业化，过快的扩张与抽象流量的涌入，这让虚拟主播伴随着他们的问题前所未有地暴露在人们的审视之下，V圈也成为了种种乱象的重灾区。
而我仍怀念那个五年前，在“偶像”被祛魅为“直播员”之前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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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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