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aire | 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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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刺
我花了很多年
才觉得
控制好了诗歌的节奏
不乱使劲
不刻意发力
但是在做爱这件事上
我至今都
控制得不好
老是想
冲刺
2023.3.12
但愿神仙不喝酒
参加了两天的
磨铁读诗会颁奖活动
她对杨黎印象深刻
说杨黎
像一个神仙
神仙也有
生病的时候
杨黎大病初愈
前不久又
喝醉两次
弄得病情
有点儿反复
典礼之后
宴会中途
杨黎有些疲倦
我送他离开
我们站在
餐厅门口
他突然对我说
“不让我喝酒的人
是好人
劝我喝酒的人
是坏人”
2023.3.21
悲伤的颜色
她年幼的女儿
那张醒目的黑白遗像
挂在客厅的墙上
她穿着一件
褪色的粉红睡衣
给我们泡茶
2023.3.21
读一首丹麦语的诗
劳淑珍送给我
一本丹麦语诗集
我翻开
专注地阅读
里面一首长诗
我能感受到
它每一次分行的顿挫
每一行的长短
都暗合我内心的节奏
有些小节
我闭着眼睛
都能读出一种
跨栏跑的感觉
有的大段
在我心中起伏如山峦
“它太像我的诗了”
我对劳淑珍说
我抚摸着那些
不认识的语言
就像盲人
摸索着盲文
“我确定
它就是我的诗”
我对劳淑珍说
“谢谢你
如此完美
翻译了这首诗”
2023.3.26
诗的真谛
搞出版的朋友
吃饭时和我
讨论诗歌
说起一位
来自底层的
打工诗人
他赞不绝口
说被深深打动
问我怎么看
我说他的诗
打动不了我
朋友立刻
不太高兴
说“你的诗
也打动不了我”
我答：“这正是
诗的真谛
低级的诗打动不了我
高级的诗打动不了你”
2023.3.27
这得去问方闲海
那天凌晨
大概三点多
方闲海给我打了个电话
我就在心里
和杨黎绝了交
但杨黎不知道
后来在愚公移山酒吧
遇到杨黎
他伸出手来拉我
没拉住
我直接走开
我想这回
杨黎总该知道
我已经跟他绝交了
但是杨黎不知道
我为什么跟他绝交
他很不解地
问汤巧巧
“难道是因为
我说他的诗
写得假大空吗？”
但我并不知道
他曾经说过我的诗
（是《蝴蝶》吗？）
写得假大空
汤巧巧告诉我
我才知道
我是哪一年
跟杨黎和好的呢
这得问韩东
有一年
韩东在北京
为电影《在码头》做活动
就是那一次
我主动跑去
跟杨黎和好
我都已经
跟杨黎和好了
但是杨黎
还是不知道
我是哪一年
为什么
跟他绝交
我自己也忘了
这得问方闲海
那天方闲海喝多了
被人用酒瓶子
砸了脑袋
凌晨三点
给我打了个电话
2023.3.28
小瓜娃儿
有个四川女娃儿
小时候嚣张得很
目空一切
认为自己
是吃辣椒最厉害的人
觉得四川的辣椒
不够辣
要吃全世界最辣的辣椒
她在网上
找到了一个
吃辣椒比赛的视频
一个美国人
吃了一口
墨西哥的魔鬼椒
就昏过去了
醒来后说
像是一块
烧红的烙铁
放在嘴里
小女娃儿
沉默了
整个下午
都没说话
多年之后
已经长成
大美女的她
坐在我对面
对我说
“那是我第一次
对这个世界
产生了敬畏之心”
2023.3.28
女儿的呕吐物
女儿吃坏了肚子
半夜吐了一地
我必须对付这摊呕吐物
戴上口罩
打开手机，搜索
“如何清扫呕吐物？”
“用吸水纸巾
将呕吐物全部覆盖”
好的，我用了整整
两包湿纸巾
“往吸水纸巾上喷消毒液
喷完后等十来分钟”
我对着湿纸巾
狂喷消毒液
十几分钟后
按照网上的教程
用苕帚和簸箕
把呕吐物和湿纸巾
一起扫走
倒进抽水马桶，冲水
坏了
马桶被我
搞堵了
脏水升高
不断溢出
淹湿了我因茫然失措
而忘了抬离的布拖鞋
2023.2.28
我的笑容
尹丽川喝至微醺
指着我说
小沈这个人啊
是最多情又最无情的人
我始终笑着看她
用那种清醒的
理智的笑容
整个酒席间
我一直保持着
这样一种
足以证明
她说得对的笑容
2023.4.4
于恺和黎洵
于恺这家伙
喝酒不要命
已经一身病
还要拼命喝
右手在肚皮上扎针
左手还在忙着干杯
黎洵拿他没办法
怎么也管不住他
既然管不住
那就干脆加入
从此黎洵
和于恺一起喝
两口子走到哪里
喝到哪里
通宵达旦
灵魂出窍
如同雌雄大盗
如同黑白双煞
有一次我劝于恺
少喝点，身体重要
于恺说：喝到死
黎洵接：死了算
我喜欢给人讲
于恺和黎洵的故事
故事里有我
向往的爱情
2023.4.9
不能走
二十年前就有人问我
想不想移居国外
我断然回绝
我是中国的诗人
得活在母语中
十年前又有人问我
为什么不移民
我说我已经
习惯了北京
这里是我的家
五六年前还有人问
但是我真的已经
懒得再去学英语
最近这两年
问的人更多
每次聚会必有人问
以至于我也
忍不住要问其他人
那天遇到尹丽川
我问她移不移
她说她认真想过
不能走，走不了
我问为什么
她说父母在，不远游
我吃了一惊
这答案和我上周
给别人的回答
竟然一模一样
不能走，走不了
父母在，不远游
我和尹丽川差不多大
父母都到了耄耋之年
看着他们衰老的样子
才知道我们已经
从不想走活到了不能走
2023.4.9
笃定
如果你问我外婆
这世上谁最爱她
她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
“我的大孙子”
大表哥每次回老家
大包小包装满礼物
恨不得把城里的好东西
全都带给奶奶
有一次外婆对村里人说
“要是我说城里的泥土好的话
我孙子就会给我挖回来”
令人不禁惊叹于：
爱可以如此笃定
令外婆如此骄傲
2023.4.9
朋友聚餐
我叫二十几岁的后乞
“乞爷”
我叫三十几岁的里所
“所哥”
她们都比我小很多
我这么叫
一定是发现了
她们身上的强大之处
同样的夜晚
同样一张饭桌上
我叫五十岁的西娃
“小娃娃”
我叫四十八岁的劳淑珍
“小劳”
她们差不多与我同龄
还略大一点
我一定是发现了
她们身上美丽的幼小
2023.4.14
温柔的力量
小M对我说
“我成了
何小竹的
脑残粉了”
“吃饭的时候
我们几个女的
叽叽喳喳说话
何小竹坐在旁边
也不插嘴
就那么
温柔安静地
听我们说话”
“等我们有些冷场
没人再起新话题
何小竹就在旁边
问了我一个问题
正好是我感兴趣的
刚才他真的在认真听
我们一下子
又热闹起来了”
小M用手捶着我说
“天哪
我成了
何小竹的
脑残粉了”
2023.4.13
情话
我对依偎在
我怀里的她说
你是我的
软香温玉
她问:什么？
我说
柔软的软
芳香的香
温暖的温
美玉的玉
她浅笑低语
骂我胡说
我说不是软香
难道是软臭？
又软又臭
就像粑粑
你就是我
有着金黄颜色的
小粑粑
2023.4.13
作者简介
沈浩波，1976年出生于江苏泰兴，1999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居北京。出版有诗集《心藏大恶》《蝴蝶》《命令我沉默》《向命要诗》《花莲之夜》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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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编 王小拧
精彩回顾
沈浩波 || 中年的嗓音
紫蝶丫头 || 她以前是一个妓女 现在也是
杨黎 || 一路被比喻折磨
《紧握》的八个侧面 || 为废话来一次精准拆解
劳淑珍 || 只要你的工作给你带来 一丝快乐
夜叉妹 || 我妈是我爸从路上捡来的
周亚平 || 政治它是枚黑蛋
易水寒 || 喜鹊合唱团一直扩编
赵克强 || 菲律宾上尉
开普勒星球 || 第一次进入你的黑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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