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安卡 | 摄影
梦02
昨天在梦里我生了他的气
因为我把屋子染黑
他却把老虎放进来
钻到我身体里
我只记得痛
好痛
把身体硬生生撕扯出一个洞
而我只能对着它
因为恐惧而尖叫
你，在我身后
真的，我恨不起来
你那样看我
我就化成一滩糖水
快乐地扭动着
冒着泡泡
一巴掌
一巴掌
一巴掌
死命打在你脸上
秘密
今天，妈妈神色庄严地把我叫到屋里
跟我说
明天你和香港的同学出去玩
不要和她谈Z国的政-治问题
我说，为什么不能谈
“因为
你永远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不是间谍”
然后她猛拍一下我爸的大腿
“是不是？”
我爸说
是是是
这一天的另一边
在北方城市
黑夜从窗外渐渐升起
这一天的另一边
凌晨五点的波士顿
我这里的雪花飘落在她熟睡的眼睛后边
这儿是她的世界
我躲在窗后
看着路灯一个一个亮起来
点亮她朦胧的梦境
身后的冰箱微微颤动
震了一下然后
你翻了个身
天还没亮
继续睡吧
路上
爸爸拉开啤酒的易拉罐
距离他下次发病
还有整整两个月
距离下下次
十四个月
我希望这次能勇敢
捧起他的脸
告诉他关于疾病、妈妈还有我们
关于责任、金钱和压力
换取这个无限循环的破裂
每一年
春节
爸爸在拉血的时候
他在拉血
这是他在夏天
和朋友喝酒时
绝不会想起来的事情
爸爸你
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活在当下
及时行乐
剩下的我们仨
像忧愁的寡妇
一次次地在诉求中循环
重复
我们三个孩子的魂
什么时候
被他吸走了？
抢走了
瞪没了
拐卖了
他坐在那里
闪光着眼中的任性
我发现
这是我一直爱的那种
男人
很遗憾
他正在
去死的路上
比安卡 | 摄影
在睡觉之前
妈
我只是想说
我们不用像算账一样
把人生算得很清
人类不是数字
人类的感情也不是
一个绝对的存在值
你知道
那些
数字之外的偶然
和巧合
是我们画画时依赖的那种东西
平常也是这样
我们两个知道
历史并不
存在在电视机里面
也不在书本里面
我们也不必去一本正经
端坐着等着那些陈旧的信息
装在腐烂的棺材里
被送到我们面前
在那之外
旋转的灯切过的草
烧掉的胶片
有关坠落的恐惧
才是
并一直
都是
我会玩弄文字
也有让人对我感兴趣的能力
我会营销我自己
还混入过一些奇怪的座谈会
还有他们的畅谈
在那儿我感到不自在
没有人认识我
我只作为一个标签坐在那里
你看，
那个人——滔滔不绝，长得油腻，我不喜欢他
还有他的跟班们
那个人——像一个说话像一个烟囱
那个人——太像我爸爸的爸爸，只能移开眼睛
那个人——像一个敦实的河马
那个人——长毛的，猫科动物，眼睛像是会偷窥女生洗澡
我记不住他的大名了
七扭八歪的
我讨厌他们细小的眼镜，戴在纤细的鼻梁上
干杯的时候
下巴猛地冲向天花板
烟灰一把一把掉落
我感到我体内那个细小的裂口
正细小地抽疼
它离皮肤表面不远，很近
坐久了
会痛
地球仪
捧着地球仪
这个爸爸给我放的唱片上的地球仪
黄色的
发光的
迅速转动
我想闭上眼睛
假装那是你但又不好意思
只能眼睁睁
用手扫过塑料的山丘
想到你的鼻梁
也没那么高
我希望他们正好贴合
像照片叠在一起发现新的脸
你的家乡
到
我
不过一个手掌的距离
那之间
血色的海浪在涌动
拍打
少在梦里刻
把梦刻出来
反复翻腾
加油，上墨
睁眼，把纸揭掉——
欣赏杰作
再去厕所把多余的油墨吐掉
刷个牙
一切黑白
假装一如往常
挤开白色牙膏
我顺着它的边缘划过
一点一点把我从她
从杭州的记忆里面挤掉
其实也没什么用
没有留下痕迹
硬生生被逼回楼梯、厨房
帘子后边
我预谋一场灾难
并准时预测她的归来
尽管我还不相信自己的能力
梦还算清晰
情绪才乱
切笋
砸开
划开
恶心的一切正在我体内翻滚
尖叫着抗议
发不出声音
从窗户逃跑
进入另外一个夜晚
没了油烟味和火光
和不该让我听到的故事
多余的语气词
我要跑
他的脖颈是一座山
我跨不过
但在2022年7月27日凌晨
我的咒语开始往上
蔓延
情诗
我渴望爱，所以不顾一切。我们向太阳奔去，用脚底抚摸松树的针尖，苹果落在我们脚下。我们的腹部贴在一起，太简单了，现在一切都那么简单。阳光照在他们剪掉的脸上，音乐往上升起，爱人的腹中有火焰，借着皮肤摩擦起火。我只想看着，他的头发往后垂落，眼睛望向我。好像把缝隙关小了就不会发现里面写的都是一个名字。写诗太没用了，我只想去感受。我不要再去打磨文字了，趁现在我想去跑、去叫、触摸你的指尖，吻你身上太阳没能照到的地方。我要融化于你。
作者简介
比安卡
2002年生于澳大利亚悉尼，2006年来中国定居。曾分别居住于济南和天津，现居北京。（作者照为袁方黎拍摄）。
选编 ▏王小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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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顿 || 站在拳头上的一个叛徒
何枰 || 就现在这副模样死去
1/2 || 舌头标本
紫蝶丫头 || 重温失乐园
西余 || 少女藏在一堆废话之中
方妙红 || 粗重的喘息声冲撞着我的耳朵
大王 || 孔子没有教师资格证
游若昕 || 危险分子名单
蚂蚁爪子 || 和一匹母马比 我更爱母蚂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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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拧 || 很抱歉 我是个脸盲
红榜·11月 || 他从麻药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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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稿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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