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佳作 ‖ 梁憬桐《阿 囡》




作者简介:
梁憬桐,女,18岁。就读于马克思主义学院2021级思想政治教育专业。
 提问:
可以谈谈您这篇文章的创作思路吗?
我一直觉得友情是我除亲情外最为珍视的一种情感关系。但是当我想要去记录我身边的某一个朋友时,以至于太多的好无从下笔。可靠、细心、温柔...我们之间用着最为自在的方式相处。在湖边吹着秋日的晚风,躺在操场的草坪上数着夏日繁华星空,穿过长廊感受花香四溢,可最让人动情的应该是无助时一次又一次的陪伴。当然,照片有故事,文字也有温度。我很喜欢我的好朋友们,所以我想把她们写进我的文章。
阿 囡
我记得倒是有些清楚了,2012年9月25日,在南门,我和阿囡目睹了秋色满园。
故人常用秋色形容落寞,看梧桐叶黄了又落,直至剩下树的躯干,像年老色衰者的皮肉,确实是有些衰败了。且不说秋的氛围,不如夏风般热烈,不如冬雪般刺骨,但那由心而生的舒适感早就让人尝到了甜头。秋风吹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比那春天的风差半分,当然这也是我特别喜欢秋的原因之一。
恰逢周六,我和阿囡一拍即合,决定去南门捕捉秋色。
从寝室到南门还是有些远了,脚下水泥路有些黏糊,大概是因为刚下了小雨。沿湖的垂柳稀疏起来,透过叶片间隙,暮色在夹缝中晕染开来。秋分过半,南方的秋色依旧沾染着夏天的味道。从树尖到树枝,赭黄、鹅黄、浅黄、豆绿、茶绿、浅绿。风吹,也只有银杏叶摇曳而下。阿囡牵着我,她比我小,却比我高许多。我记得去年,大约也是北雁南飞时,她也是这样牵着我,走在长廊的路上。只是那年的秋,来的很早。八月初,从北门到南门,一路秋色尽流入眼里,那时便想长眠在姜黄的山河之间,让头颅顺着素日西沉,至此以留住落幕的美好。
阿囡第一次知道我会犯病也是在那年秋天。八月天气出奇闷热,我讨厌这样的天气,因为所有的坏消息都来源于秋天。阿囡牵着我的手,因为抽筋,我疼得直流眼泪。换气不顺,喘着大气,感觉肺部要炸裂开来。阿囡蒙了,手无足措,只能一遍一遍地唤我名字。我感觉那股麻劲从脚一步步蔓延到了全身,从下巴到脑勺,我用了最后的力气跟阿囡说了一句“我不行了。”
等我醒过来,看着盐水才知道已经躺在医院的床上了。大概是傍晚时分,窗子没关,刚好透进几束斜阳,我呼着气,医院的药被悉数送进肚子里。我闭眼,比起下午的疼痛,我好像更享受这个时候。至于阿囡进来,我也毫无知觉。
“好点了吗?你知不知道差点吓死我了。”
是阿囡的声音,我翻身看向阿囡,点点头,看着她红晕的眼睛,舒展不开的眉头,我知道又让她担心了,笑了笑,说:“嗯,活过来了。”
这应该是最为严重的一次,我以为我又能撑过去。大概是因为毫无防备,又或许是我隐瞒了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阿囡的数落从进房间开始就没停止过。至于现在,我也记不起来了,倒是在那天野菊散落的暮色中,我透过窗子,看见了秋。
“阿囡,你说我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我真的不喜欢秋天,去年秋天确诊的时候我是不敢相信的。”
“阿囡,你听我的,不要再熬夜啦,我真的不行了。”
“阿囡,你说秋天明明是相遇的季节,为什么大家会走散呢?”
阿囡数落也停下了,只说了注意二字。我没看向她,因为窗外的梧桐树被风吹动了,麻雀跳到窗边有些好笑。后来阿囡的数落变成了沉默,她也一直陪我办理各种手续直至出院。秋日薄暮,菊花在杯子里淡开,秋叶又黄,铺满林荫小道,再出来时,已是寒露。阿囡给我的糖水罐头和糖炒栗子里酿着一秋的甜,混着街头的桂花,我吃下了一整个秋天,也把思念藏在了满园秋色之中。
调整作息后,身体状况好了不少,我也快要忘了阿囡那日的提醒。秋收过半,庭外桂花萦绕长廊,柱子、悬梁沁满花香,特别是一场秋雨过后,香味淡去,若有若无的淡雅最惹人痴迷。阿囡很喜欢桂花,我们也时常在饭后去廊间散步。品一味幽香,拾取一些碎花放入荷包,做成桂花香囊,让秋意不论何日都能伴随着我身。我追着学校的猫,蹲下抚摸,站起时却又发觉小腿有些麻了。起初我以为是蹲得太久,等我拿起相机给阿囡拍照,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手,与此同时,我的呼吸开始急促。我抓住阿囡的手,阿囡回过头,从捏手,到捶脚踝,她一句话吞吐了好久,动作却挺顺溜。因为意识模糊,我实在想不起来阿囡对我说的那些话了。有颗滴在手心的泪,我以为是汗水,但是她却骗我说那是口水。今年的秋很萧条,但是还好我遇到了阿囡。
缓过来我靠在阿囡的怀里,她的衣服上有山茶花的味道,跟阿嬷生前最喜欢的香味儿一样。十月,在山茶花盛开的季节,她安静地连同花瓣归于泥土,掩盖了全部花香。
暮色暗沉,苦水如月光倾泻。那些积攒数年的记忆油然而生,秋叶落了又生,日子却一去不问归期。风吹呢喃,诉说数不尽的悲凉。街头的梧桐猝然间恍惚落下,沥青路上铺满黄中带青的叶片。是她们亲口告诉我的,那一丝青,既是对韶华逝去的无奈,也是对残命犹存的侥幸。我想我是幸运的,在糖水罐头和糖炒板栗里,我尝到的不止是秋日的甜。没有在苟活的时间里将秋色纳入悲凉,而是让我对秋生出别样的感情。
时至今日,秋景依旧。我仍偏爱着林间那道悠长寂寥的小路,踏着落叶,追寻日落前的光影。故人皆说秋惆怅,诉不尽愁苦,道不尽离合,闻见一花凋零,叹几度凉薄。但彼时山茶花才是开的最为娇好之时。
和阿囡的秋,平淡却耐人寻味。我贪恋阿囡牵过手的温度,如她一般,我偏爱于在悲秋中,温酒煮茶,不唱离歌。
所以,与其说爱秋,倒不如说是爱着秋天遇见的人。

 文字 | 梁憬桐 
编辑 | 田   银
初审 | 李   杨
终审 | 庄鸿文
主办 | 晨光文学社
主管 | 写作研究院
备案 | 党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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