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佳作 || 卢荟《杀猪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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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 荟,现就读于人文学院2019级汉语言文学二班,生于1999年10月,贵州遵义人,喜欢的事自然可以坚持,不喜欢的怎么也长久不了,与人为善,动心忍性。
杀猪匠
  
在我们岩桑堡,冬季是没有农事可忙的,男女老少都忙着吃“杀猪酒”。
冬月里,变天了,山上是焦黄的落叶,满地是掉落的枯枝,银杏树也乏了,大的黄叶子往下掉。每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比过年还热闹些。农村人一年忙到头,为的就是过年能有个肥猪杀,盼的是明年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
杀猪的一般叫屠夫,但在岩桑堡却被称为“杀猪匠”,杀猪匠可有讲究了。杀猪是门技术活,技术好的师傅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听不见一声猪的惨叫。农村人骂人,常常有:你个挨千刀的,背时砍脑壳的,全是学艺不精的杀猪匠闹出来的笑柄,可不是这样,一刀杀不死,再补一刀,两刀杀不死,再补第三刀,猪的寿命也就随了命运。杀猪匠是非常忙碌的,哪家要杀猪还得提前三天去打好招呼,定好时辰。杀猪匠是魁梧的,身材高大,一双手掌宽大有力,一对眼睛炯炯有神。杀猪匠是狠心的,总是能够一刀见血,让人看得心惊胆战。
向道财是岩桑堡出了名的杀猪匠,我们这一带有六个组,分别叫青坦银、梨子平、水湾、河坝、大空,再加上我们岩桑堡,构成了一个村,叫做兴隆村。每个组都有自己的杀猪匠,向道财在每个组都享有很高的赞誉,一半是因为他杀猪的技术炉火纯青,一半是因为他良好的人品。有的杀猪匠嫌麻烦,剔骨时直接大卸八块,刮猪毛时也是毛手毛脚,搞得主人家哭笑不得,而向道财则是粗中有细,无微不至。主人家要砍腿腿,他便询问是干什么用的,拜年还是接亲?主人家如果是要砍拜年用的小礼,他便耐心询问尺寸,要多大多长?他是一个细致入微的杀猪匠。杀猪匠是有自己的一套排场的,杀猪是残忍的,农村人说,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才会投胎变成猪。所以,怕得罪神明,向道财每次杀猪前都要用茶叶水洗手,杀猪的前一天要在家里供奉,也就是要准备好豆腐、白米饭、头刀肉,打好保福(向神明祷告祈求原谅)。杀猪的有排场,养猪的主人家也有自己的习俗,杀猪的人家要在三天内准备好杀猪时要用的挽子,这是一种用棕树的叶子,在明火上漂过之后,搓成的相当于麻绳的0.5米长的绳索,用来穿猪肉。往往农村房梁上挂着的那一排排金黄的腊肉,就是用这种绳子系上去的,这种树叶很牢靠,是不会轻易断掉的。除此之外,还要打好长琴(也是一种保福,后同)和板子琴(向神明祈求明年的猪长的更肥更膘),待杀猪那天挂在猪圈里,猪死后烧掉,还要在萝卜桩上插上半柱香。杀猪的那天是不用喂猪的,怕的是难得理猪肠和猪肚,所以主人家一点也马虎不得!
请吃杀猪酒是我们村的习俗,哪家不请就会被说成是小家子气,除了杀猪匠就不会有人去帮忙揪猪,揪不住,杀猪匠自然没法,当然就杀不成。
刘老汉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本名刘有邦,1936年出生的他,从包产到户到包干到户,再到后来毛主席精兵简政,他是生产队的副队长,见证过新中国的历史剧变。后来被裁减了下来,就在家老老实实的种田养猪。他刚年过花甲,鬓角是黑白相间的短发,戴着一顶解放帽,额间早已皱成一个“川”字,黑黝黝的脸上,眯缝着的眼睛,锐利有神,身上穿的是大儿子买的呢子大衣,正在和老伴商量着杀猪的日期。二老共有6个儿女,两个女儿早已嫁人,剩下四个儿子带着妻儿全在外谋生,老大和老二下了南洋,听说是做家具生意。老三和老幺在沿海打工,二老盘算着等儿子、媳妇回来了再杀猪,也好吃顿新鲜肉。
十一月初五,这一大家子才聚齐,除了老三,其余已经是分家了的。老三性格古怪,别人都说他眼光太高,40好几的人了, 还没娶媳妇儿,比他小5岁的弟弟的女儿,唐诗三百首都能顺溜的背出了。这天,刘老汉早早起床,洗漱完,穿上呢子大衣, 就到上院去找向道财。我们这个组是分成上院,中院,下院,刘有邦住在下院,向道财正在磨石旁磨他的杀猪刀,乍一看这把刀可有些年头了,这是一把长一尺,宽不足半尺的刀,在锋芒展露间,上面的血迹依稀可见。刀身是暗黑色,刀刃9cm长,刀柄被黑麻布缠绕住,黑麻布防滑,就怕误伤自己。
 “向老弟,福气好呀。”
 “有福之人不用忙,无福之人跑断肠。老哥子莫要取笑我咯,我这算哪门子福气?,天天忙得脚打后脑勺。”
 “这冬月的本不该来劳烦你,这不,家里那几旺子回来了,我盘算着杀个过年猪,紧囊喂起难得割猪草,这鬼石子天气焦人呀!。”
 “这是好事,我家那龟儿子打电话说今年也不回来了,不晓得他在外面搞些啥子名堂。定在哪天杀,上午还是下午?”
 “唔……定在下午,上午怕饿着我那几个乖孙儿。”
 “得行!老哥子,我一定准时到。”
 “每年都要来麻烦你一趟儿”
 “两弟兄说那些!咋俩啥关系,要不是你当年在生产大队给我下放回销粮,我早就钻土包了。”
 “那些个陈年往事还提他它干嘛,我回去推豆腐,到时候把弟妹一哈喊来, 帮忙屈芬煮饭,家里就不要燃火了, 说了就要照办。”
 “老哥子,说了就是!”
刘老汉挨家挨户请人,上院中院都跑高了,狗吠声响遍整个岩桑堡。岩桑堡几乎每家每户都养狗,养狗倒不是为了看家,而是为了养个伴儿,秋天扳包谷的季节,野猪啃包谷,农民大半夜还要出去追野猪,带上狗好行事,岩桑堡的狗是会追野猪的狗。
回到家,跟孩子娘交代清楚,刘有邦就到村里准备烟酒。陈屈芬是刘有邦的老伴儿,二人结婚四十年,大事刘有邦拿主意,小事屈芬做主。屈芬是传统的贤妻良母,精明能干,六个儿女她一手带大。此时这个身穿蓝色涤卡上衣的妇人,眉梢眼角布满了皱纹 ,脸上却挂满笑意,年轻时屈芬还是个美人胚子,容貌娟秀。听了老伴的叮嘱,她便开始泡豆子,磨豆浆,点豆腐,要在他回来之前把这些搞好。
 “母!”,老大老二进门就喊。
 “我的乖孙子没来?”
 “梦容回娘家去了,俩孩子跟着去了,明天回来”,老大说。
 “他们三娘母在后头。”老二回答。
老大老二从小穿一条开裆裤,老大和蔼憨厚,老人小孩于他皆是朋友。老二不大爱说话,但在生意场上却能够应付自如,游刃有余。俩兄弟把手里东西放下,就去田坎里挖灶头。农村人杀猪要选一个宽阔点的地方,挖好灶头,按好大锅先烧水,等待杀猪匠的到来。
    都陆续到场,拧开一条烟,揪出一包 ,一人递过去一根。向道财到得早,在火坑旁烤火,低着头,若有所思。他是不抽纸烟的,他说抽起不得劲, 草烟才是他的最爱。见到刘老汉便抬头:
 “老哥子,就等你嘞!”
 “要不要整杯药酒来喝?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整点事儿,有酒得喝!”刘老汉热情地问。
刘老汉的药酒是他独家配制,里面有他亲自在山上找的草药根,还有一条黑皮乌梢蛇,每次干活疲了,都要喝上一杯才吃饭。这酒他可不是谁都给倒的,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这样。
 “不了,完事了,坐下来喝,你那药酒厉害得很。”
 “歇也歇够了,喊他们把猪儿揪出来!”
 “老幺,找两个人搬杀猪凳”
 “……”这不说话的是老幺,老幺是不爱说话的,老幺家的媳妇翠兰是个河东狮,翠兰娘家是镇里的,当初这门亲事她娘家不同意,说是山上野猪成群结队,路上竹鸡满天飞,下雪天停电,煤油灯不够要打黑猫。再加上离家太远,见不着自己女儿,翠兰他爹非常疼爱翠兰,因为翠兰家有7姊妹,农村人有一句俗话“皇上爱长子,百姓痛幺儿”,翠兰排行老幺,因此翠兰有一个小名,叫“七儿” 翠兰祖上姓覃,出门不打伞就是这个“覃”。翠兰娘家嫌刘家太穷,为了儿子的幸福,刘老汉好说歹说才说服亲家母。
五个大汉,一齐冲进猪圈,一个抱着猪头,另外四个揪住四条腿,向道财扭住两只猪耳朵,一齐用力拖到杀猪凳,再一起把猪按倒在凳,猪开始惨叫,意识到自己要被杀了,四条肥腿用力乱蹬想要挣脱,可是没用。向道财喊屈芬准备好木盆接猪血,木盆里要先装点盐白水,以便猪血更好的凝固。向道财手里拿着刀,来到猪面前,顺着猪的脖子下刀,猪脖子是动脉血管,把血管砍断,这时候有力气的猪会带血跑一会,没有力气的猪就呆着等人接猪血。一刀封喉,这头猪一声不吭,死去了。向道财累的满头大汗,死在他刀下的猪不算少数,他的眼神中有一些迷离,闪过一丝伶悯,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兴许是老了,对百岁归天这件事看得开了。他走到田坎上铺稻草的地方坐下,拿出烟杆吧嗒吧嗒地抽烟,一声不吭。剩下的都交给其他人,待到刮完猪毛,就又是他的事情了。
刘老汉看见自家养的猪又肥又膘,笑得合不拢嘴,心情大好。来帮忙的同村妇女也都差不多到了,老人小孩也来凑热闹,小孩就等着猪开膛破肚时那根猪舌,一大群小孩在田坎上追来追去,慢慢地等着那根猪舌。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当然不会像小孩子一样,他们除了来吃肉,就是看看那家的猪最肥,一般破肚看猪肉与猪皮的距离,二指厚就算是条大肥猪了。
几个大汉有的燃火,有的淋浴,开始烫毛、打毛、割后蹄、燎毛、刮毛。猪毛刮完后,向道财开始开肚了,老人小孩一拥而簇,把向道财围在了中间。老大端来了箩塞,用于放猪的内脏。向道财开始撬胸、刨腹、从猪的脖子以下,中间划开,把猪的内脏全部取出来,下白脏、下红脏、割头、劈半、割前蹄、摘肾、卸头、撕板油、割肥肉,一气呵成。猪头砍掉后,需要用沥青把头上的毛全部粘掉,将猪后腿,肋条肉,割好后用挽子穿好,老大老二提放在背篼里,足足放了两背篼,这条猪着实是肥,四指膘。屈芬看见丈夫儿子忙里忙外,媳妇切肉炒菜,心里美滋滋。
 “母,瘦肉和肥肉是各炒各的,还是炒做一盘?”大媳妇梦容问。
 “要炒就各炒各的,爱吃肥肉的拣肥肉,爱吃瘦肉的拣瘦肉,炒做一盘说咱家小家子气嘞!”幺儿媳妇翠兰说。
二媳妇不说话。
屈芬打不定主意,心想将就那个都将就不来,翠兰脾气凶,梦容倒是脾气好,但梦容毕竟是大嫂,明面上还是要偏向大媳妇,暗地里却又怕得罪了幺儿媳妇,亲家母亲家公得罪不起。跑去问他爹,最后还是依了幺儿媳妇。这一顿杀猪酒热闹的很,满寨子的人都来捧场,除了是喝酒吃肉,有的别有目的,听说刘家老大老二在南洋做生意,想来套套热乎,沾沾光,明年也想和他们一起出去赚大钱。刘老汉倒是心如明镜,那些个花花肠子,他心里清楚得很。这顿饭吃到晚上十点半,人群也都散去,儿子媳妇也都回家了,屈芬揭开盖背篼的箩塞,看着两大背篼肉,比吃了蜜还甜。接着和刘老汉搬来一个大盆,将烧热的盐巴倒进碗里,开始给割下来的猪肉撒盐。
向道财回到家中,眉间的阴霾更重了些,眼里闪过一丝哀情。老伴儿烧好热水,洗漱过后,躺上床。向道财无法入眠,一闭眼师傅的叮嘱就如同流水般涌入脑海。师傅临终前告诉过他,杀猪匠的活路儿只能杀猪匠来干,这门技艺虽是残忍,要教人把生死看得很轻,轻如天上喊叫的乌鸦掉落的黑色羽毛,更要教人把命运看得更重,下辈子投胎要投个好人户儿,这辈子要积功颂德,下辈子做人不做猪。向道财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明白当了杀猪匠就没有回头路,这一辈子他是没有颂德的机会了,下辈子希望能够遇见一个如自己一般的杀猪匠。自己早已年过半百,杀猪的手忍不住颤抖,他知道自己该退隐了,现在他唯一的心愿就是找一个徒弟,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因为这是他作为杀猪匠的命运。可在这岩桑堡,放眼望去,再也找不出像二毛那样有悟性的徒弟,杀猪不需要有学算术的天分,但需要一颗体谅牲畜的心。有的人心太狠辣,有的人心太善良,这两种人都做不到成为一个合格的杀猪匠,除了二毛,他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可偏偏天公不让贤,二毛坐矿车摔断了一条腿。岩桑堡之所以叫岩桑堡,是因为岩桑堡有很多的岩石,不知是从那一年开始,来到岩桑堡的岩老板换了一批又一批,拉岩石的车辆整日川流不息,村里凡是有点劳动力的人,无论老小,还有因为家庭原因脱不开身的青年,便去帮忙背岩石、装车,二毛也是其中一员 。二毛不世故,也不圆滑,有一日,恰逢一行人来岩桑堡看岩石,二毛给他们带了路,其中一个姓钱的岩老板看中二毛老实,便请二毛给他管理工人。一天,二毛坐矿车去领工钱,路上车翻了,司机摔死了,岩老板怕赔钱,跑路了,从此销声灭迹。二毛摔断了腿,家里拿钱给二毛动了手术,二毛在床上躺了一年。自此以后,二毛便再也不杀猪了,说是因为杀猪背了时。岩桑堡的男女老少对杀猪匠表面上是非常尊敬的,毕竟一年就那一次求人,向道财心里跟明镜似的,看在眼里,藏在心里。
想到第一次见到二毛时的情景,高高的个子,不胖也不瘦,剪着小平头;往下看,两道浓眉下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鼻直口阔,脸色略微有些发黑;穿着一件藏青色上衣,下身一条灰色长裤,脚穿一双解放鞋;耷拉着脑袋,浑身是土,像个小土地爷。向道财一眼便相中了他,跑断陈家的门槛,才说服二毛的母亲,同意让二毛跟他学杀猪的本领。向道财果然没有看走眼,二毛脑瓜子灵光,悟性也高,不到两个月就掌握了杀猪的诀窍。最开始二毛是不敢下刀的,因为师傅告诉他,杀年猪的时候最吉利的是一刀结束,杀猪的过程中不能够补第二刀,这在他们这一行是很忌讳的。最忌讳的是把年猪已经宰杀结束了,拉猪的人已经松手了这时候猪突然跳到地上挣扎或者都开始拔毛了猪突然开始挣扎几下,发生这些事情不仅主人不高兴,而且杀猪匠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则是他们职业生涯的结束,从此以后便不能碰这行了。最严重的是这种事情发生预示着这家人会发生灾祸,杀猪匠要从此金盆洗手。主人家做的第一顿猪肉自家人不能先吃而要给逝去的亲人祷告后才能自己吃,所以在农村杀猪都要请一个技术好的杀猪匠,钱多少无所谓,老百姓过年图个吉利。
每逢过年,师徒俩便开始东奔西走,师傅杀猪,二毛就刨腹,慢慢地二毛也敢上手了。如果不是那一场车祸,二毛的职业生涯就不会结束,向道财的希望就不会破灭。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希望的破灭 ,人老的时候,最大的遗憾,不是没有成功过,而是我本可以。向道财想到这些,默默流下一行热泪。
向道财的日子终于过得像句废话, 岩桑堡的冬天冷的像个笑话,只是天气一年比一年寒冷,心里一天比一天荒凉。
他整日整夜的痛苦,没日没夜的内疚,直觉有愧于恩师。他决心要重新收一个徒弟,每天都跑到村里娃子上学的路上去寻人,看见一个男娃儿就过去拉着他的手不放,吓得娃儿看见他就跑。起初,村里人多多少少碍于情面,没多少计较。向道财的老伴儿也只好不让他出门,他就整天在床上酗酒抽烟,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后来,他越来越疯狂,又开始到处寻人,连女娃儿也不放过,这回寨子里的人终于受不了,联名向村里反映,村里来人把向道财带去了精神病院。老伴儿给儿子打电话,儿子却说:“他活该,我早就喊他金盆洗手,不要干了,他不相信。”他老伴儿没法儿,只好天天去村里哭诉,村长说:“大妹子,这个情况你也清楚,春天,大家都忙于农事,孩子们也都要进学堂,他现在这样放他出来 ,村里人不同意不说,万一伤着其他孩子,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呀!”她一个妇道人家半字不识,但是道理总还是懂得一些,只是默默的心疼,但却无可奈何。
阳春三月,小草挺直了腰杆,身子随着轻风缓缓地舒展着,像旧时教书的先生,摇头晃脑地吟着春天的诗;正在拔节的麦苗儿,像绿色的地毯,厚厚地铺在田野上;春天的风是轻柔的,像妈妈的双手抚摸孩子的脸;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忙着采花酿蜜;鸟儿们欢快地唱着动听的歌儿,绕着发芽的柳树飞舞。向道财在精神病院,情绪常常不稳定,经常面无表情,对周围事情无所谓,有时又无故大发雷霆,为了一点小事哭吵,没有烟酒生不如死,对来访的老伴儿也慢慢失去热情,经常大声谩骂,无故哭笑。半夜常常发出哭诉,嘴里喃喃自语,值班护士模糊听见是说什么“师傅,对不起你”之类的话。
二毛听说了向道财的事情,虽然曾经有所怨恨,但心里还是很尊重这个师傅,感激师傅教给他杀猪的技艺,他决定去见一见这个曾经的师傅。岩桑堡离村里不大远,拄了几年拐杖的他早已习惯,但走起路来还是有些吃力。他步履蹒跚地走到精神病院门口,看着门匾上几个醒目的大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靠近向道财所在的床铺,双眸早已暗淡无光,扫视周围一翻后,去院子里的活动区看了一眼向道财,口里那两个字想吐出来却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最后吞了一口唾沫,跑也似的逃离了这个地方。
很多年以后,二毛站立在磨刀石面前,准会想起师傅教他磨刀的那个遥远的下午。那时,岩桑堡是个二十户人家的村庄,一座座土房都盖在河岸上,河水清澈,沿着遍布石头的河床流去,河里的石头光滑、洁白,活像个煮熟的鸡蛋。”


图文:卢荟
编辑:钟琳
审核:何小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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