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解析】【Fate/SamuraiRemnant】明月白鸟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一条通向自我的路,是在路上的尝试,是狭路上获得的启示。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成为自己,但每个人都力争成为自己,都尽其所能,成为昏庸的人,或明智的人。每个人都带着他诞生时的残渣,都背负着史前世界的黏液和蛋壳,直到生命的终点。——赫尔曼·黑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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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用武内崇社长的话来说,Fate/SamuraiRemnant是一个属于被时代抛弃者们的故事。
无论是游戏当中所展现的以尚且美好的江户做舞台的圣杯战争,还是现实当中此时的中原动乱、东瀛止殇,其参与者都不过是无情命运下的渺小尘埃。
战乱终结/王朝更替、神秘消退/世界连为一体,剑之道、忠孝之义、阴阳法术…这些旧时代的人们所赖以生存的“理”成为了新时代的燔祭,尽数溶入了晚霞之中。在“更美好的未来”面前,旧时代的人们的一切抗争都黯然失色,化作死者的叹息。
就像那句“我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已经没有承载我的船”,本该成为旧时代遗骸一并埋葬的人们如何面对新时代、如何在新时代苟延残喘又如何对“盈月”这机会产生行动,正是本作的最大看点。
是如溺水者一般抓住救命稻草,坚决地成为时代的逆行者;
还是放眼更长远的未来,创造一个更加崭新的世界;
抑或是说只是摇尾乞怜,在新世界下牟求一个生存席位;
还是说……
不同人的命运会透过时代这一棱镜反射出不同的抉择。
本作也毫不吝啬地将时代更迭的重量压缩在了剑主从的宫本伊织-小碓尊两位主角(Hero)身上,利用他们本身的纠葛制造矛盾螺旋。
可以说整个FSR的故事线,就是剑主从的故事线,所有的元素和角色都在为了真结局而存在,并或多或少地成为衬托。因此,想要深度理解FSR就绕不开对主角组本身的解剖,离不开对他们的挣扎的理解。
那么,就先从本作的主角宫本伊织贞次,为善自绝的剑鬼开始吧。
一、为善自绝的剑鬼、为善屠戮的皇子
1、1温柔的剑士
“你们看见玫瑰,就说美丽,看见蛇,就说恶心。你们不知道,这个世界,玫瑰和蛇本是亲密的朋友,到了夜晚,它们互相转化,蛇面颊鲜红,玫瑰鳞片闪闪。”——三岛由纪夫 《萨德侯爵夫人》
“你并非是天生的战士,你虽然弱小但却是个温柔的人,伊织你…”
“生错了时代”
预告pv3所剪辑的这段话正是fsr的麦高芬之一——究竟为何一个被评价为温柔的剑士会被认为“生错时代”。
兴许是因为藏得较为优秀而太过具冲击性,在真结局的伊织暴露了身为剑鬼的那一面后,出现了对伊织这一人物认知的偏差,譬如“读条斩人魔,理解程度达到百分百就会触发斩杀”这种颠佬认知,以及披着人皮的剑鬼这类解读。
这种解读实际上是抛弃了一周目和两个普通结局才会引发的偏差,如果只看真结局的剑鬼,事无法真正感受到伊织所背负的时代重量以及其悲剧所在的——在三个结局中的两个,他都主动选择了抹杀自己追求剑的那一面,回归正常生活,这是一个伪装成善人的鬼不会而一个善心未泯的人类才会做出的选择。
实际上,早在序章的回忆里,就已经出现了作为伊织养父的男武藏对他的评价:
与亚里亚支线里形容别无二致,他所拥有的是“如月亮一般锐利、如剑刃一般澄澈”的心。正如玫瑰会拥有闪耀的鳞片、蛇的面颊也会鲜红那样,同一个人的两面在不同的时段也会相互转换。
伊织的人之道与剑之道正如阴阳两端,缺一不可。
“温柔”是名为宫本伊织的人类的立身之本,而“剑士”则是宫本伊织人格上的欠片,把他变成了区别于常人的生物。将这两者串联起来的则是伊织本人的特性,即一丝不苟、循规蹈矩,换句话说就是“死脑筋”。


正因为在人之道和剑之道都遵循规律、认真对待,才会产生自我矛盾。


作为剑士的伊织遵循训练中的一招一式,思考和理解对手,设想对手的出招以赢得胜机,这却被Saber评价为“玩弄花招”。
对于Saber来说,出剑只为了取胜,是“唯结果论”,因此他的作战风格随心所欲,如《孙子兵法》所言:“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
Saber所匹配的特效与主要能力正是“水”。
因为注重“循规蹈矩”、看重“过程”,所以伊织会拥有与Saber相反的战斗风格,这是他的人物根基,也是他最后的败因之一,在之后的章节会更多的讲解。
而与之相对的,作为一个寻常人类的宫本伊织,善于与他人打交道并理解他人,拥有与寻常人类一样的感情(据真结局解锁后的资料),他如日照一般沉稳遵循着为人之道,恪守着在江户时代都相对较高的道德准则,因此被常人认为是温柔也并不奇怪,即使本人自我否定,他也的确是个“温柔”的人。
然而这两者恰是冲突的。
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太平之世不再有剑道的位置,江户没有让人轻易挥刀的机会,这也是伊织始终对自己的道德评判颇低的原因——无论人们怎样为剑赋予意义、建立规则并将之奉为道,剑技始终是杀人技,再怎样故意移开视线,都清楚自己追寻的正是剑的极致,是夺走人生命的技术,与人道相悖的存在,是不能容忍的“恶”;
同样的,现实中的《五轮书》要求兵者时刻保持明镜止水的心态,而作为人的温柔虽是可贵的品质,但对于剑士、武者而言却是钻石上的瑕疵,是必须要被排除的“杂念”。不认识到这一点的话,是无法理解伊织的cv为什么认为他“表里如一”的。
遵循某样机械化的生活方式存活,听上去简直非人,实际上则是大多数凡人的现实,是社会对人个体的异化。
正因伊织在为人与为剑都无比认真,才会成为如同明月般耀眼的刀光,并最终因此崩坏,在这一真相揭露前,剧情则利用其他的御主充当伊织的镜子:
多萝蒂亚看到的是伊织作为剑士勇猛的那一面,并对之感到仰慕;
经常被迫害“只有你不知道了”的正雪老师看到的则是伊织身为人的那一面,“因为月光太过耀眼”所以才没能对刀刃的那一面进行判断。
但也不用太过苛责正雪的眼光,就好似飞蛾扑火或冲向风车的堂吉诃德,就算追求的正义是虚假的,那也是因为追求者本人具备这样的追求。由井正雪在剧本里就是这样一个有板有眼的理想主义者,只可惜光太过耀眼有时会遮蔽视线。
“鸟奋争出壳,蛋就是世界。谁若要诞生,就必须毁掉世界。”
正雪自己所追寻的理想世界是一个比当下的新时代还要崭新的未来,所以Rider才会“匡正世界,就等同于破坏世界”。新的时代本身就意味着要杀死旧时代,她自己没能意识到这一点。
和剑一样,浪人的存在是因为太平世不再需要武士而诞生的牺牲。正雪在追寻盈月之路上却默许了他人的牺牲,并声称“正因邪法所以才必须志向远大”,这是与自己的准则相悖的。或许是因为身为无垢的人造人所以无法识别复杂的人性,又或许那双追寻正义的双眼从未清晰地看过自己,于是盲目地信任他人又被背叛。
除此以外,其余的角色也多少充当了“另一个版本的伊织”:
譬如,土御门泰广就是一个更加现实化的伊织——神秘衰退了(剑道衰退了),所以我要为我的家族开辟一条在新时代的道路(所以我要为我妹妹的幸福着想,选择出仕);
地右卫门是一个反转的伊织,表面是想要打开地狱之门,将德川们化作薪柴的旧时代复仇者,实际却是怀着和家人团聚这样幼稚又悲哀的愿望的孤儿;
而在郑成功的设定集里,更是明确地写到他是人格完成度更高版本的伊织。


表面上的国姓爷嫉恶如仇、开朗潇洒,但他也会使用狡诈甚至狠毒的手段,与伊织不同的是他能够坦然地面对并接纳自己的另一面,并让其为自己的本心服务,这是达成真结局之前的伊织做不到的,因此那时的伊织无法跟随他。
江户时代,被抛弃者们的万生相是如此被压缩进宫本伊织一个角色身上的。
1、2追逐明月的无尽之路
游戏里为伊织赋予的称号是“万理一空”。
这一词汇正是出自《五轮书》,意味着“朝着一个目标持续努力”,“万里”指“遥远距离”,“一空”则指“一个天空”,本是“无论走到哪里,世界都在一个天空下”的意思。
FSR的宫本伊织恰是这样一个追寻剑之极致的求道者,而他萌生这一追求的起源则是被强盗威胁时所窥见的极致一斩,自此以后遍徘徊在追求明月的路上。
人类的亘古回忆使得基因里写下了“追逐美丽、遥远”的存在。
譬如黑夜之下的人们目不能视,自然而然地就会对送来光芒的日、月、星辰抱有好感,将之视作照亮前路的指路明灯,这种自然的牵引力持续拉扯着我们。于是人类相信这个宇宙存在着一股神秘力量,那些遥远的、不可触摸的存在着展示着这种力量的凤毛麟角。我们渴望与这种存在接触,并与之融为一体,完成向宇宙本源的回归。
这类存在最终在人类历史的演化里成为神佛,而追逐神佛的仪式、修行则成为了宗教的苦修,把与自然合为一体的境界唤作“悟道”。
伊织所磨练的剑道就是这样一条苦伤道,而型月中追求根源的魔术师们也大抵与这相似,“只要抵达了根源,便能随心所欲了”。
人类之所以会追寻神佛,一是渴望满足自己的“祈愿”,安抚内心;二则是希望自己的世界观外显,就像是游戏里的伊织有时也会雕刻佛像,这些偶像会成为人们精神与社会的发展方向。二者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得到“救赎”,也即找到自己身而为人的意义所在。


若是在第三章川崎的分歧路线,能够听到伊织自述:“无论如何,我都无法舍弃剑而活”。剑之道正是他实现自我价值和安放人生意义的场所,是属于他的宗教。
哪怕是深度融合于现代社会的人类也不会轻易放下自己野性的欲望,更不用提将攻击欲望本身当作极道去追逐的人了,所以才无法“弃剑而活”。
“我不愿去看那地上的惨景,也不愿看那狰狞的强盗的面孔,于是抬起头看向那美如月弧的刀光。”
被完美一剑拯救的宫本伊织内心就是这样被种下追求剑的种子的。


这些在斩杀内心杂念前不断念叨的中二又帅气到能当宝具语音的话语,其实指向的只有一句——“我即天选者(Chosen one)”。
李书文会责骂冈田以藏“既然有这种天才,又何不精进?”
相对的,窥见了二天与无限的螺旋,见识过了那晚月光一般的一剑,甚至在那之后更是看到了日本亘古英雄的绝技的宫本伊织本人,作为剑圣残渣的他又怎能不去打磨自己的技术?
只是,所谓剑之道,乃是一条由过去与未来,无数倒在剑下的牺牲者所相加的坟墓,愈是精进技术,愈是斩杀,这一道路就愈是延申,就愈是会留下尸山血海。
道路的顶峰唯有一人能存在,古往今来的无数剑豪为之奋力而流下的鲜血为其交织的猩红地毯,沿着天际线将剑之极致送入了无法抵达的“空”。
伊织幼年时追不上那位无名剑豪,成人后的他也永远无法抵达剑的极致,最后一直一直徘徊在追寻明月的道路,徘徊在这条无尽之路上。
——在和平的江户,鲜有拔刀的机会,别说是追寻极致,就连踏上这条道路的入场券都没拿到手,不去交流、不去比拼,只是对着死物与空气挥剑,是无从得知自己究竟抵达了哪一步的,作为剑士的宫本伊织生错了时代;
在见过那完美的一剑,见识过了二天一流与岩流之后,他也注定无法摆脱追随剑的命运,不得不埋藏自己的理想,如没有呼吸的行骸那样活在太平世,对剑(月)的追求是他胸中始终无法填补的空缺,作为人的宫本伊织生错了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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