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梭,千古一瞬,花开花落间,不只是爱情能让人心碎断肠,还有真挚的友谊可以让人牵肠挂肚。
在《长安三万里》中,电影向众人展示了李白与高适的回忆过往,但在电影背后,唐朝的历史长河中,还有一段更刻骨铭心的情谊。这两人相遇相知、生死不渝,成就了一段流传千古、感人至深的佳话。
他们,就是白居易(字乐天)和元稹(字微之)。
初
见
First Meet
乐天和微之的故事,要从贞元十九年(公元803年)说起。当时意气风发的两人,同时被授予校书郎一职,从此一见如故。
初遇的两人,很快便发觉,对方和自己三观一致,才情相当,十分能玩到一起。
两人花前月下,赏乐观舞、骑马出游,有时甚至比情侣还腻歪。
有月多同赏,无杯不共持。
秋风拂琴匣,夜雪卷书帷。
——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
征伶皆绝艺,选伎悉名姬。
粉黛凝春态,金钿耀水嬉。
——白居易《代书诗一百韵寄微之》
逃席冲门出,归倡借马骑。
狂歌繁节乱,醉舞半衫垂。
——元稹《酬翰林白学士代书一百韵》
甚至把酒言欢时,还会互相调戏,有一回元稹在诗中写道:
君今劝我醉,劝醉意如何。
——元稹《酬乐天劝醉》
乐天呀,你现在劝我喝酒,非要把我灌醉,是对我有什么想法吗?
可想而知,两人亲密无间到何种程度。而白居易也是这样评价两人友谊的:
所合在方寸,心源无异端。
——白居易《赠元稹》
意思是,心意所合在方寸之间,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异念。
两人的情谊越来越深厚,以至于后世《唐才子传.卷六》中记载:
“微之与白乐天最密,虽骨肉未至,爱慕之情,可欺金石,千里神交,若合符契。”
漂
泊
Wandering
相识相知的两人友谊能够长久,并不仅仅是能够玩到一起,还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人生理想、政治抱负。
相伴相知的好景不长,当时的唐朝宦官专制、藩镇割据,政治斗争处于水深火热的阶段。
元稹少年意气风发,锋芒太露,触犯权贵,引起了宰臣的不满。此后的数十年间,元稹被一贬江陵,二贬通州,三贬同州,四贬武昌。在此期间,元稹不仅官场失意,还经历了母亲、妻子相继离世的打击,身体也不复如初。贫困交加时,甚至是白居易寄衣借钱给他度日。
而白居易也在此后则辗转长安、江州、杭州数地,两人几乎再无相聚,就似两艘在风雨飘摇中的小舟,沉浮离散、身不由己。
可是,纵使两人相隔千里,却一直有以书信联系,并在心底挂念着对方。
元和四年(809年)三月,时任监察御史的元稹奉命出使东川,在到达梁州的当晚就梦见了白居易,于是便写诗一首,寄给了他:
梦君同绕曲江头,也向慈恩院院游。
亭吏呼人排去马,忽惊身在古梁州。
——元稹《梁州梦》
乐天呀,我正梦见和你一起游玩曲江呢,忽然惊醒,才想起来我已经身在梁州了。
而就在同一天,身处长安的白居易竟然真的在曲江游玩,并且在喝酒时想起了元稹,思念万分,心中估算他应该已经到了梁州,于是提笔作诗一首:
花时同醉破春愁,醉折花枝作酒筹。
忽忆故人天际去,计程今日到梁州。
——白居易《同李十一醉忆元九》
有时候,朋友之间就是如此默契,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你想起我时,我也恰巧忆起你。
不仅是默契,两人更是十分珍视对方。白居易就曾作诗描绘过自己寄信给元稹时的心态:
心绪万端书两纸,欲封重读意迟迟。
五声宫漏初鸣后,一点窗灯欲灭时。
——白居易《禁中夜作书与元九》
微之啊,我心绪万千,最后却只写下了两页纸。装入信封后,又觉许多话尚未说完,取出信重读呢,却又不知道该再补充些什么好。
元稹也曾这样描述过,自己收到白居易信时的场景:
远信人门先有泪,妻惊女哭问何如。
寻常不省曾如此,应是江州司马书。
——元稹《得乐天书》
乐天啊,我收到你的信,还没看就落泪了。可把我老婆孩子吓了一跳,赶忙问我怎么回事。我可不会说,但她们肯定猜到了,这是收到了老兄你的信,我才会如此。
你是否也曾有过,因为朋友的关心而感动落泪?是否也曾有过一遍遍忧心挂念的人?
人这一生中,有这样一位知己好友,真是一大幸事。
病
老
Old Age
都说当你总是梦见一个人,其实是因为,那个人正在想念你。原来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经流传有这样的说法。
白居易在给元稹的信中写到:
晨起临风一惆怅,通川湓水断相闻。
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
——白居易《梦微之(十二年八月二十日夜)》
微之啊,你是有什么事想起了我呀?我昨天一晚上就梦到了你三回呢!
事实上,梦境照心,正是白居易日夜在思念着故人,以至故人会频频入梦。
收到来信的元稹,正在病中,他写信回道:
山水万重书断绝,念君怜我梦相闻。
我今因病魂颠倒,唯梦闲人不梦君。
——元稹《酬乐天频梦微之》
我们相隔着千山万水,还能收到你的来信,我真是太高兴了。难得乐天你怜惜我,在梦里都打听着我。可是如今我病得心神错乱,这梦里却总是梦到些不相干的人,独独没有等到你入梦而来啊。
元稹本就是深情之人,在遭受了亲人、爱人相继离世后,他在穷困潦倒中,病痛缠身、凄苦万分。
大和五年(831年)七月,时年53岁的元稹暴病而亡,宦海沉浮的一生走向了最终的落幕……
多年后,在一个漫天雪舞的冬夜。白居易再次梦到了和元稹一起外出游玩,时光仿佛回到了少年相遇时,那段花前月下的日子。
可当朝晖穿过窗帷,白居易在床榻上恍然梦醒,回想起挚友已逝多年,草木也经几道春秋,终于忍不住老泪纵横,提笔写下了那句美到让人心碎的千古绝句:
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白居易《梦微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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