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还要从上月说起。
在一个普通的晚上,我把手切了,下楼去包扎,诊所医生说:“你这切得有点深啊,肉都翻出来了,这得缝针。”
她叫我去大医院,路上我观察了会儿伤口,有点泛白,我觉得那是肥肉,暗示我得减肥了。
到医院急诊准备手术,我躺在病床上,一针麻醉下去,医生问我:“小伙子,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我说:“我是厨子。”
医生说:“厨子能把自己弄成这样,你可真够那啥的。”
我想挽救一下我的职业尊严,我说:“好久不干了,现在就写写新闻。”
这一下医生来劲了,他开始慷慨陈词,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能在这里独立出现,但组成的每一个词,每一个句子都紧压着我站审核红线,全篇说辞由上及下,从宏观到微观,统统批判一顿,完事还问我,这些事我都敢于如实报道吗?
我说:“不敢。”
他说:“我就知道。”
说实话,开始缝针后我一直挺紧张,心脏像个弹力球似得就搁那怦怦跳啊,因为打的局麻,我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指被针刺穿的尖锐感上,难以抑制身体本能的逃避冲动。过一小会儿,医生先汗流浃背了,他说,你这肌腱我一碰它就缩回去,能放松点不?
显然是不能。
于是医生叫了个小实习医生过来,是个妹妹,长挺好,估计还是大学生。
医生说:“你协助我一下,让病人别这么紧张。”
我心里寻思,刚我拼命放空,不断想象自己是热带雨林中的一只吗喽,毫无效果,这妹妹能有什么高招让我冷静?
妹妹说:“你这要缝不上就只能全麻了,现在这么晚,全麻了只能先住院,你看啊,全麻是¥¥¥,住院一晚上就是$$$,说不准儿还有其他花费,这全都是你现在紧不紧张的事了……”
她好有手段,每个字都重击在牛马打工人的心中,霎时间,我心如死灰,全身每一块跳动的肌肉都陷入死寂,医生倒是狂喜,他不断强调,保持,保持啊……三五分钟,肌腱就缝好了。
我喜提石膏一块。
刚做石膏人的时候,我还乐观地认为,只是少了一只手,对我的正常生活应当构不成影响。但第二天我就深刻体会到了何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因为怕肌腱二次断裂,我的手指不能使劲儿,手指不能使劲,手腕就不能使劲,手腕不能使劲,手臂就不能使劲,手臂不能使劲……他妈的断了根手指硬是有了种高位截瘫的错觉。
当时情况是,衣服不能穿,厕所没法上,吃饭都得有人扶着碗,每天只能躺床上cosplay尸体,标准的生活不能自理。
家里有人还好,人一走,空巢老人的悲凉就迅速充满了整个房子。有天老婆出去买饭了,我瘫在床上,背后突然奇痒,似千针齐戳,又如鸡毛轻拂,我思索片刻,只得裸身寻一墙角,左蹭右刮,上下律动,正爽时,老婆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就是我的奇异姿势。
老婆问:“你在接Q辣舞吗?”
我答:“我在Jackeyhate。”
手上戴个大石膏,走哪儿都是人群中的焦点。我出门换药,电梯上来一个带小孩的女士,此女士正尖锐地批评小孩不认真学习,并大胆预言其吊儿郎当的后果——“你现在不好好学习,以后就要去扫大街。”
小孩不以为然,说:“以后肯定都是开小车扫大街了,我喜欢开小车。”
他妈显然是红温了,又一时找不到说辞,遂现场发挥,把我也牵入了这场斗争旋涡。
她说:“你要是不好好学,以后就会跟这个叔叔一样手上打石膏,再也不能玩平板了。”
我觉得她想表达的意思可能是“不好好学老娘就打断你的腿”。
小孩显然是被吓到了,他眼里含泪,嚅嗫地问我:“叔叔,你真的因为学习不好手才受伤的吗?”
我说:“是的,因为叔叔上学时候总是考0分,受到了佛祖的惩罚,现在才变成这样。”
小孩长舒一口气,庆幸道:“还好我能考80多分。”
我觉得他晚上可能有晋级赛要打,但也可能演变成男女混合双打。
哥们听闻我身负重伤,要请我吃饭慰问一下,但他是个懒逼,要我过去吃他家楼下的火锅鸡。看着接近20公里的路程,我决定坐疯狂星期四的公交车前去。(注:石家庄周四公交免费。)
刚上公交没一会儿,有个小女孩(不是上文那个)朝我走来,她特别认真地对我说:“叔叔,你坐我的座位吧。”
我说:“不用了,谢谢你。”
她真的特别诚恳:“叔叔,你就坐我的座位吧。”
我说:“好吧。”
她说:“叔叔,你站在这儿,咱们拍张照。”
我从我的座位上站起来,一只手扶着杆站了有一分多钟,然后坐到了她的座位上。
后头有位女士的手机中飘出响亮的BGM,看来是成片了。
“谁在最需要的时候轻轻拍着我肩膀,谁在最快乐的时候愿意和我分享……”
我想关注她的抖音号(也许是快手),在这条即将发布的视频下留下评论:为传统美德点赞#大拇指。
虽然我知道她们是摆拍,但在营销号大肆煽动网民情绪,挑起对立与社会矛盾的抖音,这样一条暖心的视频多么难能可贵啊。
这是我在新设备、未登录账号的情况下搜索“让座”出现的前五条结果。
反正受伤期间还遇到了很多事儿,就不一一在这里讲了。
最后给兄弟们讲讲我恢复期的心路历程吧。
其实肌腱断裂,相比起骨折、内出血等事儿都不叫事儿,一般情况下都能顺利恢复,不会特别影响身体功能。刚受伤那会儿我又害怕手指长不好,又啥事不能干,恰好十月又有点游戏荒,心情一下特别低落,兄弟们,如果你们也有啥长期好不了的病,保持积极的心态和良好的心情是最重要的,没事儿的时候别老瞎想。
后来我找到一个调整心态的好办法,就是打DOTA2。
别的游戏我不清楚,但DOTA2绝对称得上永劫牢房,打完刀塔出狱,你就会发现,和刀塔比起来,其他游戏好像都挺好玩的,甚至连生活和工作都挺快乐的,所以,如果有的时候你感到难过,生活不顺利,我建议你可以多打打刀塔。
还是祝愿兄弟们身体健康,年末了能顺顺利利,别像我这样倒霉催的当半个月尸体,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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