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了20年的新东西


这次回北京计划里只有挺短的时间,我只是想路过家门回来看看,但我一回来,各种事就接踵而至,搞得时间非常紧张,有些兄弟想聚聚我都没有功夫。

今儿一早,就奔德胜门爷爷奶奶家。

穿过中轴线,路过钟鼓楼。

奶奶家在六铺炕,这里有家不错的饭店。北京的这个炸糕,在外地吃不到,外地有种也叫炸糕的,但表皮是软的,而北京的炸糕表皮是脆的。

早餐丰盛极了。

这是我比较喜欢点的,炸豆腐汤最爱,牛肉包子主食,炸糕解馋,豆浆纯粹当水喝。

角落里放着好几箱北冰洋,昨儿在景山,言小姐非要买一瓶景山特别款北冰洋,我说去别的地方买她都不干,花费巨资8元。北冰洋的情怀,也不是时隔多年重新出产时的那样了。

奶奶家的楼道,我以前写过关于德外的故事,我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在这里长大,这个楼梯我天天背着书包走上走下,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儿。

这座楼,当年是这附近最高的居民楼,后来我看着周边的平房推倒,盖起一座座高楼,如今这座楼已经是最矮的楼。它就像被静止了时间似的,任周围如何飞逝变化,它都依旧是我儿时的样子。

奶奶家,这张床是30多年前我和奶奶睡的床。

客厅。我今天过来,是因为爷爷奶奶已经长住怀柔,要把这房子租出去。

厨房,锅都是黑黑的铁锅。

爷爷奶奶的卧室。
我今天让我爸开车把他们从怀柔接回来,在租出去之前,让他们再看看有哪些要拿走的东西。
他们来了,我们就开始翻箱倒柜。

这本难道就是爷爷93岁依然身体不错的秘密?

老收音机。

老闹钟,动起来的时候,那个小鸡会啄米。

1999年的日历。

厨房的这条毛巾,我想知道它经历了多少岁月,被洗过多少次。虽然已经被揉成这样子,还挺干净的。
家里,有很多很多已经放了不知道多少岁月的东西。


这些红酒应该是我的叔叔们在世时给我爷爷拿的,都超过了10年的保质期。

已经被虫子蛀空的冬虫夏草。


过期15年的燕窝。

2016年的燕京听啤。

各种很老的白酒。

我不确定还有多少能留能用的东西。

但奶奶不是这么想的,她什么都想留,虽然很多她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了,她不停的问我这是啥那是啥。

她把自己堆在杂物里,挑拣着各种她嘴里的“新东西”,这个是新的,那个是新的,有的新东西,已经放了20年。

她让我把写字台搬走,也说是新的。是新的,这是我三叔结婚时的,我大弟弟已经36了。

她让我把这些斧子拿走,说我用得着。
我有点后悔带他们回来拿东西了,他们不回来,看不到,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这些东西,而只要看到,他们就舍不得扔,虽然很多都是放了几十年也没有用、舍不得用的东西。
我突然特别深刻的理解了身外无物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我们追求的、拥有的很多物品,可能只是拥有而已,却一辈子都没有任何实际用处,直到我们老去、死去,这些东西存在过的价值和意义何在呢?
而我们年轻的时候,为了能拥有它们,拼命的努力付出、挣钱,忍受痛苦,遗忘理想,就是为了这么些所谓“拥有”的东西。
老人要,我就给她都搬走吧,我估计我找个搬家公司,从这边无电梯的6层楼,搬下去再开车拉到70公里外的怀柔,花的搬家费,都比这些东西要值钱。
但我觉得带他们回来看看还是对的,一旦租出去,重新装修,租客入住,他们将再也回不来了。本来他们的身体也不允许了,他们没法再上下6层的楼房。拿什么东西不重要,和生活了40余年的故居做最后的道别,这就是带他们回来的意义。

奶奶收拾起来没完,只能强制带她下楼,到附近的修脚店给他俩修脚。他们的指甲长,我有些不敢剪,我爸在这里给他们办了卡,卡里还有不少钱没花完,再回来可就麻烦喽。
今天的天气特别热,我来回上下楼跑了小十趟,出了一身汗。但我身体可能因为长期在外旅行,还算健壮,比我年轻至少十岁的中介小伙子,爬一趟我奶奶家的6层楼,呼哧带喘,我除了出汗没有任何感觉。

爸爸带爷爷奶奶回怀柔,天上又是要下暴雨的阴云。

为什么这几天,天天下暴雨,我总被堵在西二环。
骆驼祥子里面好像有一段,是先烈日再暴雨,老舍写的是北京的故事,他那个时候的北京天气就是这样儿。
老舍跳的太平湖,离爷爷奶奶家不远,积水潭西北角,修地铁2号线时就被填平了。
所有的物都不重要,我体验过的对我来说才有价值,我走过万水千山,吃过天南海北,比我有辆奔驰宝马上下班堵在北京路上有意思多了。
爷爷奶奶所有的东西里,我只拿了那本《不老回春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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