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



写在前面的话:这是氢氰酸讲留学故事的第61弹。
这个题目是我看了卫镁的故事后,脑海中出来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题目。为什么呢?因为她的故事让我感到,每个人的人生真的可以如此不同,一个人的经历可以如此曲折。
我在上小学的时候,曾经从图书馆借过一本书来读,是路遥的中篇小说集。其中那部《人生》让我最为触动。其实那时候我还小,并没有办法领会和体验到其中的意义,但就是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读。我到现在还记得,那个暑假,我借着午休的机会(这个时候爸妈在睡觉,没人管我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书的坏习惯了。。。),把这篇小说来来回回地读了几十遍。
卫镁的故事和高加林刘巧珍的故事并没有什么相似之处,人生就是多种多样的,然而变中的不变,是人性。所以我才由卫镁的经历想到了路遥的《人生》,也斗胆借用一下这部经典之作的题目。
最后说一下,与往常一样,故事主线为主角真实经历,细节比如对话,心理活动等为我自行添加。这篇比较长,你们不用着急,慢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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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当卫镁忍气吞声的在实验室里杀小白鼠时,她总是会回忆起十岁那年的大年三十。
那天下午,天很冷,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父亲对母亲说:
“我要去加班。”
母亲在忙着准备年夜饭,让卫镁跟父亲一起去,于是父亲就带着卫镁出去了。走了没多久,在一家小卖部门前,父亲停下来,给卫镁买了一包阿尔卑斯糖,说:
“这么冷,你回家等我吧,别跟着去了。”
卫镁便捧着糖回家了。
那天晚上,卫镁和母亲守着一大桌子做好的年夜饭菜,等了又等,等了又等,饭菜都凉了,等到很晚,两个人都饿得发慌了,只好吃起来。然而父亲一直都没有回来,整晚都没有回来。
卫镁说,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个晚上。
之后就是漫长的春节假期,父亲始终没有回家。等假期结束,母亲去单位找父亲,才从父亲同事口中得知,父亲跟一个女的出去旅游了。他还说,全单位都知道父亲和那个女的好了,只有母亲还蒙在鼓里。
长大后的卫镁回忆起父亲,说他长得一般,却深谙撩妹技巧,哄死人不偿命,所以一直属于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的那种风流渣男。卫镁小的时候,就无数次见过父亲跟小姑娘卿卿我我,只是她那时太小,还不懂(想想看做父亲的在孩子面前居然这样,我也是醉了)。
母亲则是很老实,很直,也很强势的女人,不服软也不撒娇,有点母老虎那种个性。听上去似乎是现在所谓的女汉子性格,但她强势到什么程度呢,对孩子特别严格,从小就教育卫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所以卫镁从4岁开始,就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自己洗衣服,自己睡觉。
小孩子都有顽皮的时候,卫镁也不例外。而每次顽皮的代价,就是被打骂。她的身上经常被打得黑青,如果母亲懒得打就罚她跪搓衣板。回忆起那段经历,卫镁说,就跟白色恐怖差不多。
父母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大年三十父亲失踪后,母亲得知了父亲的外遇,异常平静,等父亲回来,两个人就协议离婚了。整个过程很和平,没有打闹也没有争吵,似乎母亲早就做好了准备一样。她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
“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了,留他人也没意义了。”
卫镁的父亲和母亲就此分道扬镳,父亲沉浸在热恋中,答应了母亲所有的要求,包括对于卫镁的安排。
母亲对卫镁说:“你姓他们家姓,就是他们家人,我不要你。”
于是卫镁的抚养权就归了父亲。父亲离了婚火速搬去和情人同居,根本顾不上卫镁。这里插一句,这个情人自然不是什么良家妇女,她看重的就是卫镁父亲的钱,依靠自己的几分姿色,要求卫父给自己买房,说要结婚,还让他买了很多其他东西给自己。为这么一个女人,卫父花光了所有钱,还欠了很多债。
父亲在热恋中,可想而知根本不想对卫镁尽抚养责任,于是就找到卫镁的母亲,说一个月给300块钱,由母亲代为抚养。卫母同意了,然而父亲只给了两个月的抚养费,到第三个月就不给了。母亲就把卫镁送到奶奶家,说什么时候收到父亲的钱,什么时候再来接卫镁。
父亲自然是不会给母亲钱的,于是卫镁就开始了和奶奶相依为命的生活。

父亲是极为自私的人,他既不管卫镁,也不管卫镁的奶奶,也就是自己的母亲。有一年春节,奶奶扭到腰,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父亲甚至都不回家看看奶奶,只有卫镁一个人在床前照顾。当时,卫镁的父亲母亲达成协议,她的学费和生活费每人支付一半。母亲倒是每月按时给钱,然而父亲从来不给。每次需要交学费时,卫镁去找父亲,结果要么吃闭门羹,要么就被父亲赶出去。
(我写到这里时,忍不住多嘴一句,人总是喜欢抱怨,对自己的现状不满,对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和条件嫌不够多,不够好。那么,在我们抱怨自己的父母唠叨,在我们抱怨家庭不够有钱,在我们抱怨没有生活在大城市时,想一想卫镁,我们在抱怨的时候她在经历些什么?人啊,还是要常存感恩之心,多去发掘生活中好的一面)
后来卫镁上中学了,由于奶奶家离学校很远,但父母离婚前的房子就在中学隔壁,所以卫镁就找到母亲,问能不能搬回去住。母亲这时候已经不住在那里,就同意了,于是卫镁就一个人住那套两室一厅的房子。
楼下有个邻居奶奶,她家农村的亲戚过来城里打工,是一个阿姨带着一个4岁的小女孩,卫镁没钱交学费和生活费,就把主卧租给这对母女,每月100块钱,靠这个钱来维持生活。
尽管有了房客,卫镁还是不愿意回家住,除了周末回奶奶家之外,她一有机会就去住别人家。因为老房子会让她怀疑自己,怀疑人生。她无数次地想,为什么爸妈都不要自己?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累赘?是他们的包袱?
那时卫镁住在六楼,她说自己最喜欢的事就是坐在阳台上,把腿搭在外面,看着天空发呆。有时候看着楼下,想到自己的孤苦伶仃,没有人要,就想直接跳下去死了算了,一了百了。楼下阿姨看见过好多次,觉得太危险了,就告诉卫镁的母亲。卫母对她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说,你要死就找个肯定能死的办法去死,万一跳楼摔不死,落个残废我还得养你一辈子。
于是卫镁就断了跳楼自杀的念头。

初中基本上是浑浑噩噩过去的,因为没人管,所以卫镁就跟班里的小混混天天混在一起,不回家,在网吧台球厅迪厅这种地方过夜。然而卫镁很聪明,所以前一天玩到半夜,第二天依然能考全班第一。
中考临近时,卫镁奋发向上地拼了一把,考上了省重点高中的重点班。
高中的学费贵,可是母亲只支付一半,剩下的一半,卫镁只好再去找父亲。父亲不肯付,就找理由,说是必须把学费的收据发票给他,他才能按照上面的金额支付一半。但是校方怕学生告他们乱收费,所以很多项目不开发票。
卫镁就去找学校要发票,年级主任给她出主意说,你可以申请一个贫困生名额,这样只用交书费,其他任何费用,比如学杂费、补课费、暖气费、空调费都可以不交。这期间可能是卫镁又获得了新的信息或者指点,于是她接下来去寻求法律援助,要求变更抚养权,然后申请强制执行。
法院批准了,判决书下达到父亲单位,然后强制执行,每个月直接从父亲工资里扣卫镁的抚养费。这件事激怒了卫父:
“你怎么能这样让我在单位丢人!”
姜还是老的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卫父立马申请外派到国外,工作换到总部,工资关系就不在国内的单位了,判决书没法执行。
(唉,我真是忍不住感叹一句,怎么有这样的父亲。。。)
相比于初中,高中生活要艰难得多。经济问题是一方面,更严重的,还有自尊心上的伤害。
由于是重点高中的重点班级,里面都是学霸,跟他们竞争,卫镁明显有些力不从心。
与此同时,卫镁那时很胖很丑,据她描述,套在大号校服里面就是个球,班里男生都嘲笑她。他们经常各种打赌,谁赌输了就要过来跟卫镁说话。他们想恶心谁,就说卫镁是谁的老婆。班里过道比较窄,如果有男生迎面跟她走来,就会退回去绕道走。
经济条件差,学习成绩一般,体型又胖,所以不光是男生,女生也会嘲笑卫镁。当时卫镁有个表面上玩得不错的女生朋友,她总是给卫镁分东西吃,然后让卫镁帮她辅导功课。卫镁一直觉得这个女生是难得的不嫌弃自己的朋友,直到有一天,她听到这个女生对正准备把没有吃完的东西扔掉的同桌说:
“你别扔,给我吧,我给卫镁,咱们吃不完的东西都可以给她,她什么都吃。”
还有同学直接当着卫镁的面对她说:“你考上大学,你家是不是也没钱供你上啊?哈哈哈哈!”
就这样,卫镁在被同学各种各样的嘲笑和不屑中度过了高中时光。

高考完的暑假,卫镁下决心发奋减肥,瘦了二十斤。按她的说法,虽然还是胖,但顺眼了很多,不再是个球形,有点像女人了。
第一年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母亲依旧付了一半,父亲依旧不知所踪,卫镁只好找亲戚们凑齐了剩下的学费。
大学里不再是枯燥单调的学习生活,有很多课外活动。卫镁本性活跃,便混迹于各种学生会,社团,从院里组织到学校学生会,很快不仅全院人都认识她,就连学校里也变得有名起来。至于课业上,则是考试前抱佛脚突击。虽然成绩一般,但因为活动参加得多,额外加分多,出乎意料地拿到了奖学金,解决了后面的学费问题。
而一到寒暑假,卫镁就去找饭店打工,顺带推销红酒——卖酒的提成很高,能挣很多钱,而且卫镁擅长交际,做服务员可以跟不同的客人聊天,听到各种有趣的事情,也能拿到小费和提成。
只是每年大年三十,卫镁都在饭店度过,半夜十二点多下班,骑车会住所,边骑边哭。因为别人都在和家人团聚,自己却无家可归,每到这时,卫镁都会觉得特别凄凉和悲哀。

大学四年一晃就过去了,卫镁保送了本校的直博。她本来是没打算出国的,就想随便混个博士学位然后找工作就好了。然而这时候她谈了一个男朋友,不久后男友申请到了B国的博士项目,就要求卫镁跟自己去陪读。卫镁不愿意就这样牺牲自己的前途,男友便把她甩了。一气之下,卫镁干脆申请来M国读博——你不要觉得自己很牛,我比你更牛!
就这样,卫镁来到了玉米地,跟了一个新来的AP(助理教授)蒋大铝,从此又一段噩梦拉开了序幕。
蒋大铝是新新的助理教授,所以卫镁来到实验室时,就她一个人。作为第一个博士生,首席大弟子,卫镁得到了蒋大铝的极大关注,什么都是手把手地教,比如做实验,写文章,做汇报等等,都是蒋老师亲自指导。周末,蒋大铝还经常叫卫镁去家里吃饭。
蒋大铝人这么好,那为什么说读博是一段噩梦经历呢?别急,我们接着慢慢说。
蒋大铝有个老婆,叫沈晓硅,只有中专学历。一个博士生,一个中专生,这俩人怎么走到一起去的?说来也巧,沈晓硅的姨妈在Z院做副所长,于是姨妈说那你就来我实验室做技术员吧。蒋大铝当时在沈晓硅姨妈的实验室读硕士,两个人就这么好上了。后来蒋大铝申请到M国读博,就把沈晓硅搬运了过来。
沈晓硅来到异国他乡,又不能工作,只好家里蹲,就这样在家一呆就是十年,结果因为缺少与外界的互动,中间又流产过几次,就得了抑郁症,每天状况不稳定,总是要死要活的。
这样下去哪行啊,蒋大铝就想办法把老婆弄到实验室里做个管理员,卫镁进组后第二个学期,沈晓硅就来了。
沈晓硅有抑郁症,心思敏感,卫镁又是实验室里唯一的女生。所以沈晓硅怎么看卫镁都不顺眼,平常没事儿就敲打卫镁,说什么国内来的女孩子都没有底线之类的话,暗示她不要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卫镁只能暗暗地在心里翻白眼。

与此同时,沈晓硅把实验室所有的琐事都交给卫镁来做,比如剪老鼠尾巴,换老鼠垫料,装枪头,洗瓶子,灌液氮,买用品,等等,全是卫镁去处理。一旦卫镁坐在办公桌前处理一下数据,或者看看文献,沈晓硅就给她安排事情做,连周末都要指使她干各种事情,甚至包括帮自己去换细胞的培养液。
蒋大铝实验室里有个M国本土小帅哥,沈晓硅每天对他笑脸相迎。小帅哥每天下午5点准时下班,所以一到四点钟就不做实验了。当然,沈晓硅对此没有一个字的不满。并且,这位小帅哥所有的动物实验都是卫镁给做,因为他连个老鼠都不会抓。每次小帅哥开始了什么实验,基本都是卫镁帮他收尾——在沈晓硅的指挥下。
如果卫镁在实验室里消失了半个小时以上,沈晓硅就会到处找她,以至于卫镁去别的实验室做实验都必须要提前跟沈晓硅请假。
沈晓硅还管卫镁的穿着。有时候卫镁化个妆,或者穿个裙子,她就说,实验室都是已婚男人,你打扮给谁看呢?没事化什么妆,穿什么裙子,穿裙子多不方便啊,你怎么蹲,怎么弄老鼠啊?可是等卫镁故意在沈晓硅面前表现的很邋遢,不修边幅时,她又说,你怎么这么不注意外表啊,不光人懒,还邋遢。
卫镁心中无数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沈晓硅还经常在卫镁面前说,我老公对我可好了,XXXXXXXXX(此处省略一万字),你要想找我老公这样的可太难了,你呀,必须先变成我这个样子,才能找到像大铝这么好的老公。
卫镁心中的羊驼继续奔驰。。

蒋大铝实验室里除了卫镁再没招过其他女生,因为不管学生水平多高,能力多强,沈晓硅都会拒绝——当年卫镁进组时沈晓硅还没进来,所以不幸留下了这么一个“危险品”。
有人问,沈晓硅如此霸道,难道蒋大铝就不管管吗?
还真不管。
蒋大铝人很好,脾气也很好(要不然也无法忍受沈晓硅),对于沈晓硅的所作所为,一方面他可能总觉得对妻子有所亏欠(如果不是因为陪读,老婆不会患上抑郁症,更何况中间还流产过好几次,对身体和心理都有很大损伤),另一方面他全身心地投入到学术上,不愿意因为这些杂事分散了精力。
除了在沈晓硅事情上无作为外,其他方面上来说,蒋大铝真是个很好的老板。他学术做得很好,踏实,有想法,思维又比较活跃,跟很多人都有合作。同时,蒋大铝对学生也不错,会站在学生的角度考虑问题。他曾经和卫镁谈过不止一次,客观分析了卫镁的优点缺点,说她的性格不适合做科研,如果准备留在M国找工作就趁早考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如果决定回国的话,倒是可以继续做下去。
后来卫镁快要毕业的时候还没有发表文章,蒋大铝为了她能够顺利毕业,专门找了些相关的,好出文章的课题让她做,发了个小文章。这期间也给了她很多的鼓励和支持。
临近毕业还有一年时,卫镁恋爱了,对象是个M国人。
自此以后,沈晓硅和卫镁关系彻底闹僵。为什么呢?因为沈晓硅认为,找一个M国男朋友就等同于功利,走捷径,极其值得鄙视。
卫镁觉得莫名其妙。平心而论,她跟M国人好不是为了留在M国,也不是为了拿L卡,这么多年坎坷的生活都过来了,她很自信自己到哪儿都能生存得很好,换句话说就是有随遇而安的性格。她喜欢这个M国人,是因为两人三观很合,脾气很合,没有任何别的因素。
可是沈晓硅是不会相信的,于是她再也不搭理卫镁。连带着,蒋大铝对卫镁的态度也变得冷淡,爱搭不理,也不再对她的课题进行指导——不知道是因为沈晓硅私下里对蒋大铝说了什么,还是因为蒋大铝本身有着知识分子的清高。但总之,没有人理,没有人管,卫镁只好自己push自己要赶快毕业,白天做实验晚上写论文。到最后毕业论文提交之时,蒋大铝连一个字都没帮她改。
卫镁原本计划毕业后回国,连国内的工作都签好了。可是恋爱后,为了M国男友,决定留下来做博后。她先是找了蒋大铝,想留在组里做一段时间博后,因为那阵课题还没做完,差一点儿就能收尾了。蒋大铝不同意,说自己没钱,开不起工资。
卫镁没办法,只好转向另一个老板,韩磷。
韩磷跟蒋大铝有合作,之前就过来找过卫镁好几次,态度特别好特别真诚,说得天花乱坠,想让她去自己组里做博后。为什么呢?因为卫镁有韩磷想要的技术。但是卫镁知道,韩磷非常变态,他的实验室是个坑。看他组里的人员构成就能知道,只有一个国内来的博后,和一个N国来的博后,一个学生都没有。这说明什么?用英语的典型句式so……that……来说,就是韩磷是如此之变态,以至于他完全招不到学生。
可是当时时间紧迫,卫镁想留在M国和男友继续相处,没有别的选择,只好去韩磷组里做博后,这属于为了爱情,明知火坑还要往进跳。

果不其然,一进组,韩磷立刻接下了脸上伪善的面纱,利用国际学生的身份进行威胁,开始无休止的push卫镁做实验,否则就要把你踢掉。实验室里没有节假日没有周末,组员天天都得来,恨不得让你每天24小时都在干活。他总是在晚上回家前给博后们布置任务,然后第二天早上一过来就要结果。
类似的,一到周五就布置一大堆事情,然后勒令周一汇报,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是不让人周末、晚上休息。如果实验失败或者没做出来,拿不到韩磷想要的结果,就要被指责是自己的问题。当然,开会、听讲座、去别的实验室合作,都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那会耽误做实验时间啊,怎么可以。所以韩组的博后们天天都被禁锢在小小的实验室里。
实验的试剂也是能自己配绝不从商家买,所以大量的时间要花在配试剂、做病毒等事情上,经常一做准备工作就要一周,而且效果还没有直接买得好,不稳定,一旦出问题就得回过头来一点点地找到底是哪里不对头。可是韩磷不管这些人力、时间的花费,对他来说,只有实打实花出去的钱才是真正的钱。
卫镁刚一来,韩磷就给了她三个不相干的课题让她做。由于方向和博士期间的不一样,卫镁没有经验,需要的技术她也不会。韩磷自己也不会那个技术,就把她打发到教授甲那里去学习。操作是学会了,可是有很多后续问题,光靠查文献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韩磷不懂,就要么给一些不可行的建议,要么就让她再去找甲教授。可是甲教授也很忙,不可能天天给别人的学生指导。所以课题进展就不是很好。
结果不好,韩磷又不懂,就只会要求卫镁重复再做,即使理论上明知不行,也要做,换各种条件,各种方法,不断地重复。有时候做出来结果,还是得重复,没有符合预期的,更是得重复。
一个图,卫镁能重复50多次,然而还要继续。

那时候,在韩磷的高压政策下,卫镁基本上每天都在实验室干到十点十一点,然后赶最后一班车回家。周五稍微走早一点去男朋友那里,周六休息一天,然后周日吃过午饭后就来实验室,继续干到半夜十一二点。
韩磷就很不爽,找来卫镁问:
“你为什么周六不来实验室?你如果周六不来,周五就不会计划做实验,这样严重影响了你的实验进度!”
卫镁回答说:“我平常可以做多点,我觉得周六不来并没有影响我的进度。”
韩磷对此耿耿于怀,就布置了更多的任务让卫镁去做。卫镁没办法,天天泡在实验室,每天一大早吃过早饭后就来做实验,由于是致病性的病毒实验,每次都得全副武装,帽子手套口罩白大褂,中间去个厕所都费劲,喝口水也费劲,更不要说吃饭了。那两年,卫镁中午都没有时间吃饭,每天连轴转,头发大把的掉,都快谢顶了,体重也掉了30磅。有几次生病发高烧,卫镁想请假休息一下,都被韩磷拒绝了。
即便是这样,韩磷还要把所有问题都归结于卫镁头上,说她做实验有问题。有一次卫镁养细胞老是养不出来,韩磷就各种骂,说她笨,水平差,连个细胞都养不好。卫镁心下委屈,找了半天原因,最后才发现是本科生配的细胞培养液没调pH。
但是韩磷不管这些,他觉得课题做不出来肯定不是自己想法有问题,只能怪博后们操作太差。卫镁的课题进展不好,他就去找蒋大铝告状,说你培养的什么狗屁学生,什么都做不出来。蒋大铝很意外,说她在我组里的时候做得挺好,没有问题啊。于是卫镁又被安上了新的罪状:
态度问题。
第一年结束时,按照惯例,对每个博后都有个年终总结。韩磷给卫镁写了一封很长的信,罗列了她一年以来犯过的种种错误,做过的所有自己不满意的事情,之后威胁说,如果以上问题再次出现,他就会直接把卫镁开掉。
卫镁是国际学生,一旦被韩磷开除,身份就没办法在M国维持下去了,这样会十分被动。所以当她收到这封邮件的时候,她很绝望,也很惊恐,之后每天都是心惊胆战地度过,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就被韩磷开了。
卫镁一边吭哧吭哧地苦哈哈干着,一边观察实验室的情况,思索退路。她看到,韩磷特别喜欢从国内招博后过来,然后给每个人三个月的试用期,做出来留着,做不出来就滚蛋。她亲眼看见,有两个国内来的博后,干得都挺认真的,却因为做的结果不能让韩磷满意,就被开了。
卫镁跟组里一个女生乙是好朋友,乙自然也是每天异常辛苦地在实验室干活。直到有一天,乙发现自己怀孕了。
憋到三个月后,乙赶紧去找韩磷说怀孕的事。大家都知道,生物实验室里有很多有毒甚至致癌的试剂,对成人都不好,更何况是腹中的孩子呢,所以有些毒性大的实验,就不能做了。乙虽然知道韩磷变态,可她想自己怀孕了,韩怎么也得收敛点儿吧,不然万一出了问题,算谁的?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韩磷若无其事地说:
“没事,都三个月了,孩子已经成型了,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乙被韩磷的话语惊呆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更让她崩溃的是,韩磷不但没有给她减轻任何工作负担,反而给她更多的实验去做,而且完全不考虑毒性大小。乙没有办法,只好去找卫镁,卫镁一下子明白过来,韩磷这么做,就是想逼着乙主动走人,因为乙怀孕了,工作效率肯定会下降(没办法每天十几个小时连轴转了),但是按照法律规定自己又不能开除孕妇,所以怎么办呢?就让孕妇自己受不了然后走人呗。
乙气得要命,真想一下撂挑子不干,可是乙老公还在读书,如果乙辞职的话,家里就没有经济来源了。再者,乙正在办L卡,需要韩磷的推荐信(韩也正是拿捏住了这一点,不停地要求她补实验,虽然其实乙的数据早就够发文章了),所以乙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做实验。很多涉及到有毒有害的试剂,卫镁就帮她做。
由于实在是太累,生理和心理上又接受各种折磨,乙快到预产期的时候有一次晕倒在实验室里,韩磷这下害怕了,让她回家休息,待产。结果胎儿一直没发动,比预产期晚了一周才催产出来的。可是韩磷不管这些,他算好天数,从乙回家休息那天开始,总共给六周假期,之后必须回来上班。所以乙刚生完孩子四周,韩磷就发邮件催着她回来上班。
回来后,韩磷给乙布置了很多很多事情,可这时候乙才刚刚出月子,身体很虚弱,加上要喂奶,所以每天大概六点多就下班了。韩磷非常不满,就每天下午5点多过来给乙布置任务,乙只好回去喂奶后,再匆匆忙忙赶回来加班。
乙在来韩组之前,对科研很有热情,也发了很多高质量文章。结果来这个组之后,身心都受到极大折磨,对科研的热情也磨没了。乙在韩组里四年多,做实验又快又准确,对整个实验室最为熟悉,但是韩磷就是舍不得给她加工资,也舍不得把职位从博后转为研究员。
韩组里还有一个博后,是前文说的N国人丙,他人不聪明,反应慢,学东西也慢,但是非常非常勤奋,别人什么时候去实验室的时候,他都在,全年无休。韩磷看他随叫随到任劳任怨,就留着为自己干活,但平时各种骂,开组会的时候也当着别的组员的面各种骂。
丙干了三年,一篇文章都没有,他自己私下里也说,老板就是把他当奴隶使唤,自己都觉得自己不是人,但没有办法,老婆和两个孩子都要靠他养活。
后来丙默默地申请到了L卡,半年拿到后,就默默地走了,什么也没说,文章也不要了,东西都没收拾,就走了。卫镁再次遇到他时,他在某连锁超市做收银员,说自己现在很开心,虽然工资不高,但至少不用无休止地加班了。他也在业余时间修计算机的课程,老婆则在修护士的课,他们都觉得生活会越来越好。
后来卫镁申请的中国国家自然基金下来了(我其实不太清楚这个具体是做什么用的),加之又受到了韩磷的压迫和威胁,一气之下,就决定回国。当初是为了男朋友留下来,可是相处了三年,男友没有说结婚的事情,她也不想再等了,就买了回国机票,不干了。
卫镁走了,N国的丙小哥也离开了,就剩下乙还在组里。韩磷一下就怂了,不敢再逼她,怕她也撂挑子走人,那实验室就真乱了。卫镁回忆起来,当初韩磷求他去自己实验室里做博后的样子真的好真诚啊,真诚得让你差点儿觉得别人说的都是假的。
(我的直播间里第二课就讲的是如何选取导师。其中有一点,就是说,那种表面上对你特别和蔼,特别可亲,给你说很多很多很有前途,听上去超级好的条件的老板们,反而很有可能是极品。这一点,得到了特别多经历过类似事件的小伙伴们的赞同。所以你们可千万要注意啊!)
对了,韩磷还有个老婆,虽然不在同一个系,可是俩人极品的手段如出一辙,都是只带过一个学生,帮学生毕业后,自己评上Tenure(终身教职),然后就再也不招学生了,专从国内找博后过来。两口子欺压博后的手段都一模一样。老婆曾经找来过一个小姑娘做part time RA(半职助研),按照一周20小时支付工资。小姑娘就每天来四个小时干活,结果老婆就怒了,说虽然和你签的是半职,但你必须全天都在,必须跟博后的作息一致,只要他们做实验,你就得在这里,不然万一有事需要你搭把手呢?

这个小姑娘家里有钱,哪受得了这个气,也不管韩磷老婆拿身份威胁她,立马撂挑子不干了。可是,普通家境的博后,凡事都要靠自己,如何能够说不干就不干?所以大部分人都被两口子用身份和推荐信拿捏得死死的。
后来卫镁在国内一家医院工作,男友千里迢迢从M国追过来,向她求了婚,两个人后来领证结婚了,卫镁也在找M国的机会想要重新回去。(这里具体我没有问她的打算,是否拿到了L卡等等)
希望他们幸福。
 
【氢氰酸说】
听卫镁述说完自己的故事时,我的内心是震惊的,久久不能平静。我忍不住感慨,每个人的人生真的差别太大了。你所轻而易举得到的东西,也许是别人苦苦追寻,万般羡慕,都不能拥有的珍宝。比如父爱,比如母爱,比如受教育的权利和机会。正是因为我们都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所以愈发觉得理所当然,并不珍惜,反而扭头期待着更多不可得到的东西,比如一部游戏机,一个高级手机,一身名牌,甚至更多的名望,地位,等等。
所以,我们真的应该珍惜自己所拥有的,相信跟卫镁的经历比起来,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幸福的。卫镁都能够如此自强不息,一路奋斗过来,为自己编织着幸福,那我们呢?是否应该多一点珍惜,少一点抱怨,多注入自己的努力,少艳羡他人的背景。
对于卫镁最后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面对韩磷这样的导师,走方为上策。待在这样一个组里,学术能力的提高与所受的身心伤害来比,实在是微乎其微,更何况没有什么学术成果。所以,一旦遇到,赶紧离开,不要被韩磷的高压政策所困,也不要由此对自己自怨自艾(韩磷这样的导师很容易让你觉得问题都出在自己身上),一旦跳出这个坑,你会发现,外面阳光灿烂,鸟语花香,有太多太多值得追寻和留恋的东西。
好了,最后祝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生活。我们下一弹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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