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这首词,治愈着每个在外打拼的异乡人



常羡人间琢玉郎,天应乞与点酥娘。尽道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苏轼《定风波》
深夜读词,窗明几净,穿透路上灯火,也映着我俊秀的容颜,眉宇清炯,素貌如雪。
一首《定风波》,一曲《茶韵诗情》,一句“此处心安是吾乡”,让我与夜色缠绕,雨丝飞舞,思绪翩跹。好似两个人之间的分别,由浓至淡,欲言又止,难以启齿。
曾经的轰轰烈烈,昔日的暮暮朝朝,淡得不着痕迹。道一句分别怕多余,别一个转身恐有语。
读着读着,就把自己读进了词里;读着读着,就成了与自己的对弈。

听白落梅的《一剪宋词的时光》,再读苏轼的这首《定风波》,片刻间,让我走出内心那方狭小的空间,拥抱窗外的辽阔。
读词,读的是词人的过去,也是我们的过往。只是,太多时候,我们错换了位置,以为自己就是词中的主角,才会在平仄之间顿挫无力。
他说“此处心安即是吾乡”。其实,这话是他从一歌女那问得。
元丰二年,受苏轼“乌台诗案”牵连,苏轼的好友王巩被贬岭南宾州。岭南宾州,在今广西宾阳,古时为蛮荒之地,民风彪悍,瘴厉横行,凡贬此处,九死一生。
受贬时,夫妻亲友,自知此去生死难料,皆避而远之,不愿陪同,唯有歌女柔奴,毅然决定陪伴王巩左右,至死不渝。
他们一起,在岭南度过了人生中最艰苦的四年。四年里,温柔善良的柔奴,一边采摘良药、救治百姓,一边陪伴王巩,度曲吟歌,歌喉清扬,宽慰他心,拂他愁容。
渐渐地,王巩被柔奴的乐观豁达感染,不再为被贬谪至蛮荒之地而苦闷。他写信给好友苏轼,劝他不要为牵连自己一事自愧,相信不久之后,他们定能重逢。那时,把酒言欢,诗酒年华。

元丰六年,王巩北归,官复原职,途中看望苏轼。二人久别重逢,诗酒歌筵,推杯换盏。兴致浓时,王巩让柔奴给苏轼敬酒唱歌,苏轼见柔奴清丽娟秀,比起过往,更加天资神色,俊容焕发,不由得好奇地问:“岭南的风土,应是不好吧?”柔奴浅笑,道:“心安处,即是吾乡”。
苏轼惊讶,惊讶于柔奴的容光,更惊讶于她内心的高洁豁达。他自是豁达之人,可在面对贬谪时也难免偶有愁思,柔奴一介弱女子,却能将人生苦难看得如此淡然,实在令人敬佩。
兴狂之下,随即填下这阙《定风波 》,词之开始,他即描写了王巩的丰神俊朗,柔奴的天生丽质、晶莹俊秀,使读者对她的外貌有了一个比较完整、真切而又寓于质感的印象。
他说,常常羡慕这世间如玉雕琢般丰神俊朗的男子,就连上天也怜惜他,赠予他柔美聪慧的佳人与之相伴。起笔便勾勒出容颜俊色,使人心生一份艳羡之情。
紧接着,又描写柔奴歌声之美,足以令风起雪飞,让炎暑之地,一变而为清凉之乡。让人不禁想象,究竟要怎样的男子,能得如此佳人作伴,相守红尘,携手同行,共御霜风?
是陌上人如玉,还是公子世无双?
是乌衣门第、白衣卿相,还是魏晋风骨,梅韵兰香?
总之,一定是世上少有,人间难得。

下片写归来之景。
“万里归来颜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
她从遥远的地方归来,更加容光焕发,更显年轻了,微微一笑,笑颜里好像还带着岭南梅花的清香;他试着问她:“岭南的风土应该不是很好吧?”她却坦然答道:“心安定的地方,便是我的故乡。”
岭南的艰苦岁月,并未使她心情惆怅,容颜老去,反而变得更加年轻、容光焕发,笑颜里仿佛还带着岭南梅花的清香。
这里,以梅喻人,将柔奴的美进一步升华。从容颜之美到心灵之美,变得更高洁脱俗,不染烟尘。似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之神韵。
特别是那句“微笑,笑时犹岭梅香”,将柔奴的心灵美呼之欲出,使人心神陶醉。她之容颜,她之温柔,足以掩盖世间所有的污浊,独余一份圣洁。宛如雪花飘落,好似莲花绽放,在那窗前霜岭, 在那雪山之巅。

柔奴,用她的美,她豁达的心志,治愈着王巩,治愈着苏轼,治愈着千千万万,背井离乡,独自漂泊的异乡人。
她似乎在告诉我们,陌上花海,他乡异景,炎凉世态,人间值得。值得我们去闯,值得我们去赏,也值得我们去漂泊流浪。
只要,心中有梦,眼中有光,走到哪里,哪里便是故乡。
也唯有笑着熬过那些无人问津的日子,才能在归来后,为自己和他人带去清雅的梅香,才能晨钟暮鼓,安之若素。
无论此刻的你身在何处,又经历着怎样难言的悲喜,有些多少鲜为人知的过去。不妨一起读读苏轼这首《定风波》,想想那个出生京城世家,沦落风尘,历经万里霜寒,归来仍笑带梅香的女子。一切自然云开雾散,朗日晴空。
今夜,我在小城,倘若你曾来过我的文字里,我愿将这阙词赠予你,愿你一切安好,内心丰盈,笑带梅香。来日,纸上相逢,你我皆安故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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