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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童年、少年、青年、壮年、老年,人生的每个阶段,受知识和阅历的影响,看到的东西自然不同。
好比我们儿时吃过的小吃,玩过的趣事,翻过的山水,许多年以后,再去体验回味,自是差强人意。
不是旧山换了新颜,老物变了他味,而是我们的心已从一无所知走向了渐明渐了。
太多时候,用一颗喝酒的心,去品味茶的味道,萦绕在心底的只能是浓烈与苦涩。
很久以前,我就有这种感受,但真正明白过来,是再读柳宗元的《江雪》。
那是一个晚秋的清晨,我走在上班的路上,微雨稀疏,凉风浓烈,怅叹时光如雨,岁月蹉跎。不经意间,就从牙牙学语的山林走到了成家立业的市井。
从前诗中那份自认为触手可及的宁静清幽,变成了遥遥无期。特别是在了解了柳宗元写此诗的背景与心境之后,一种无力感油然而生。
青山落,暮云起,秋风萧瑟,枫叶满长街,何处觅人踪?
莲花散,菊花开,晚风秋雨,孤影立霓虹,何去往何从?
人都会有这样一个时刻,明明已经心死如灰,却还是翻过高山,涉过深水,走到了明天。
无人知晓当时凭着怎样的意念,走过了人生的至暗时刻,又为什么没有就此停留,风清云散,烟霞无踪。
或许,是我们真的不再年轻了,少了恣意妄为的资本;亦或许,是这一路的红尘市井,淘去了心中的那份云水清音。
总之,再读这首《江雪》,除了年少的清幽宁静,也多了一份生活的不易。
可无论人生遭遇怎样的挫折,心境如何的变化,前行的路,总要走下去。
以前,我笑仓央嘉措,笑苏曼殊,笑他们在爱情与求佛的道路上左右为难,苦苦挣扎。一面迷恋情爱,一面不忘佛陀的叮咛。
现在才明白,其实那深陷重围的人是我们自己。我们的心怀梦想、虚度光阴,与他们的至情至性相比,更显迷惘沉沦。
千山之内不见鸟的踪迹,万径之中不见人的踪影。辽阔的江面上,唯有一叶孤舟,一位带着蓑衣斗笠的渔翁,在茫茫飞雪中,寂寞地垂钓。
这是一副宁静的画面,幽静得让人忍不住想要抛弃城市的生活,背上行囊,去寻一座无人的深山,看一场飞散的冬雪。
宁可登上孤舟,停泊在江中,手执鱼竿垂钓,守望一生,也不要归来,继续这匆匆的脚步。
可写诗的人,想法却与我们截然相反。他宁可舍弃如画山水,弃孤舟垂干于不顾,也要回到繁华的长安,继续他的政治生涯,为黎民请命,为江山出战。
他生于河东柳氏,乃名门望族,祖上多在朝为官。自幼生长在长安的他,眼见朝廷腐败无能,社会动荡不安,生出报国图志之心。
那个动荡的朝廷,给了他机会,又将他的信心与希望击碎。
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代帝王的更换,总会有人来有人走。很少有人能够在帝王的变更下,久受信任,风雨不动。
此诗作于柳宗元谪居永州期间,远离朝廷的漩涡。十年时间,他本可以寄情山水,做个不问世事的渔翁,登舟垂钓,独赏江雪,每日与茅屋草棚,清溪松林为伴,怡然自乐。
但他没有,受祖上和从小见闻的影响,他一心想回到长安,继续他的政治理想。
他坚信,若回到政治中心,一定可以清除歼吏,澄清宇内,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盛世。
纵观历史,不论哪朝那代,正是有了这样的高洁之士,才令那些硝烟弥漫,民不聊生的岁月,让人敬重怀念。
今晚夜色阴暗,可我仿佛看见弯弯的镰刀中,有静谧的山林,辽阔的寒江,江上停泊着一叶孤舟,老翁带着蓑衣斗笠,独自垂钓。
再也不用去理会千山之内是否有鸟的踪迹,万径之中是否有人的踪影,浮漂之下自有人流如织,车水马龙。
诗的妙处便在于此,你可以说它孤绝凄冷,也可以说它明媚温和,同样的意境,不同的角度,我们总能体会到不一样的诗韵。
人生如诗,你立意的角度,决定了这辈子的好坏,不能因为一次的错误,就选择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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