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渡赤水是毛泽东在长征甚至他整个军事生涯之中的得意之作,站在今天我们的角度来看那一系列的经典战役,总会惊叹毛主席过人的战略眼光、高潮的指挥艺术。在敌人密集的封锁线中,来回穿插,游刃有余!但实际上,当时的情况非常紧急,包括毛泽东在内的诸多中央军委成员,每天都在焦急和困惑中讨论和思索出路。绝非我们想象的那般轻松,在三渡赤水之前,红军曾经经历过惊险一刻,那一次红军再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1935年3月中旬,中共中央决定全军从茅台再次西渡赤水,这次转移非常重要,赤水以东已经集结了敌人大批的兵力,能否西渡赤水摆脱敌人的围堵关系到红军的下一步的出路。茅台当时几乎已经是红军能够选择的唯一出路,所以此次渡河务必确保主力安全。
按照红军的行军速度,只要一天就可以完全渡河,因此红军需要一天的安全时间。纵观全局,当时距离茅台镇三十公里的鲁班场有中央军周浑元部三个师的兵力,这是红军渡河的重大威胁。因此毛泽东决定必须抢先打掉鲁班场之敌,然后才能安全过江,并且速度要快,因为敌人的大批援军正在向此地靠拢,预计只有三天路程。一旦敌人援兵赶至,红军就有陷入重围的危险。
毛泽东决定要打鲁班场是下了很大决心的,因为周浑元并不好打,他的部队是中央军的主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周浑元也是中央军的名将,打仗很有一套,他曾率军参加过多次反围剿战斗,战绩不错,即便围剿失败,他的部队也总能全身而退,保存实力。
经侦查得知周浑元的部队早就驻扎在了鲁班场,并且构筑了坚固的工事,此人是地形战的高手,肯定依靠坚固工事配备了强大火力。而红军的装备和后勤都不能与之相比,攻坚战向来不是红军的优势,现在要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损失必然会很大。
但毛泽东最终还是决定了强攻鲁班场,因为打下鲁班场对于当时的红军来说利大于弊,并且也是不得不打的一场战斗。
首先,茅台是红军西渡赤水的最佳地点,现在重新调头选择渡口已经没有时间了。只要渡过赤水,就可以避开国民党军队大规模围堵,赢得一线生机。
其次,周浑元是中央军的主力,其战斗力和指挥能力都远在各地方军阀之上,如果我们一仗把周浑元打掉,可以起到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的奇效。当时正在向茅台驰援的是滇军龙云和川军刘湘的部队,打掉鲁班场让他们看看,这就是送上门来的下场,足以震慑滇川援军。
最后,一直尾随追击红军的中央军有两支,一支是薛岳的主力部队,另外一支就是这个周浑元。地方军阀一般不愿意和红军硬拼,只要红军不抢占他们的地盘,他们还是愿意尽快送红军过境的。但是中央军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老蒋的嫡系,目的就是置红军于死地,并且对红军死缠烂打,是红军的心腹大患。因此毛泽东欲借此机会彻底除了这个祸害。
既然要决心在不利情况下打掉这个中央军主力,那就得派出红军最精锐的红一军团和红三军团,指挥这场战斗的人选也非红军第一猛将林彪莫属。但林彪对打周浑元还是有些不情愿的。因为林彪和政委聂荣臻原来曾强烈建议中央进攻打鼓新场,那里的敌军非常薄弱,红军装备较弱,应该避实就虚。可现在军委要求红一军团强攻鲁班场,犯了兵家大忌。
林彪、聂荣臻、左权等人不是一般人物,接到命令后,尽管不太情愿,但他们很快就明白了毛泽东的意图。在战术上放弃进攻敌兵力薄弱的打鼓新场,反而主动进攻敌军的坚固阵地鲁班场,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但是毛泽东是从全局战略考虑,现在红军只有三万兵力,而敌人数量多达数十万。
这个时候红军最重要的任务应该是寻找突破口跳出敌人的包围圈,争取到生存的空间和时间。而不是以自己弱小的兵力去最大限度地消灭敌人,林彪所看重的打鼓新场处囤积的物资、粮食,这个时候非但不是救命稻草,反而可能成为将红军引入陷阱的诱饵。
所以,林彪最终决定坚决执行中央军委的命令,倾尽全力攻击鲁班场、三元洞之敌军。3月15日,林彪、聂荣臻率红一、红三军团主力从东侧攻击鲁班场,同时董振堂、李卓然指挥红三、红五军团从南部三元洞、摩天岭方向向北推进,攻克三元洞后向鲁班场推进。再调红五军团一部从东北部策应主力部队攻击。
军委调遣红九兵团于长岗一带构筑工事阻击前来增援的吴奇伟部,对鲁班场的进攻开始的同时,林彪又命令红一军团教导营向北突袭茅台镇,抢占渡口,为红军主力渡河做好准备。
3月15日,林彪指挥红军主力十五个团,一万五千余人,从三个方向朝鲁班场发起了猛攻。林彪并没有将周浑元彻底围死,而是留下了西部的通道,有意让他从这条路撤走,如此红军可减少大量伤亡。
战斗开始后,红军一上来就开始发起猛攻,但鲁班场的阵地并不好打。周浑元在这里布置了三个师,总兵力达到两万五千多人,并且这三个师的火力配备十分强悍。蒋介石非常看重周浑元,也把最好的装备给了他,这三个师的轻重机枪和火炮的数量就远远超过红军全部的火力配备,林彪在进行一场以少打多、以弱打强的攻坚战。
周浑元也注意到了林彪在西边留下了一个出口,但他并没有打算从那里撤出去。一来是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红军急于过江,而自己只要守住阵地即可;红军拿血肉之躯往机枪口上射,而自己只需要凭借坚固工事死守即可。再说整个黔北有数十万国军,只要两三天的路程就能赶到,在这种情况下撤退,老头子那边说不过去,自己的脸面也没处放。
不过,周浑元也并不是毫无顾忌,尽管自己的部队装备精良、训练有素,不是那些地方上的军阀能比的,但和红军硬干,还是没有把握。周浑元和红军交过手,知道红军打起仗来不要命,朱德、林彪、彭德怀等人更是打仗的行家里手,那一个都不好对付。因此,周浑元命令部下,拼死抵抗,绝不后退,下定决心死守!
林彪预计到鲁班场这一仗不好打,但没想到战斗会如此激烈。3月15日清晨,红军开始向鲁班场阵地发起冲击,周浑元部躲在坚固的碉堡群里向红军冲锋部队不断地射击。红军没有大炮,轻重机枪的数量和子弹无法支撑持续强攻。
林彪见正面强攻受挫,果断下令停止正面进攻,改为与敌军火力对峙,同时抽调出三个主力团交由李聚奎,命他率部迂回到北侧对鲁班场发起突袭。
周浑元早就预料到红军有可能会从侧面绕过来,所以在李聚奎的必经之路茅坪放了一个旅的兵力阻击。当李聚奎部到达这里的时候,双方立即展开了激战。由于敌军提前构筑了坚固工事,红军方面火力太弱,一时无法攻破。李聚奎遂命令部队佯装受挫,向后败逃,敌军见红军一触即溃,于是冲出阵地追击红军。
李聚奎见敌军上当,于是命令部队向高处撤退,当跑在前面的红军占据了有利地形,拉开合适的距离之后,李聚奎命令部队突然调头向敌军发起冲击。在后面追击的敌军一直认为红军不堪一击,只想着多杀几个红军领赏,红军突然杀了个回马枪让他们立刻惊慌失措,调头就跑。
李聚奎命令部队趁机加速往前冲,一鼓作气拿下了敌军阵地,敌人又向后方的团标寺碉堡群疯狂逃窜,红军不给敌军以喘息之机,借势和敌人一起冲进碉堡群阵地。碉堡里的敌军分不清哪是自己人哪是红军,不敢随便开枪,结果被红军用手榴弹各个击破,团标寺阵地被我军拿下。
红一军团在正面猛攻敌军阵地,东南方向红五军团与敌军也开始交火,原计划红三军团两个主力团将在西面策应红五军团。但是红三军团得到命令的时间很晚,当他们发起进攻时,敌军已经完成换防,红军激战半天,未能攻下阵地。
而周浑元也发现,红军虽然攻势很猛,但火力配备很差,对他的坚固阵地损伤不大,因此他命令各部依托工事,坚持抵抗。同时,在派出部队从侧翼迂回对正面红一军团进行迂回反击。林彪发现周浑元派出了部队迂回,不得不分兵进行阻击,双方在战场上一时间纠缠在一起,局势愈加焦灼。
狭路相逢勇者胜,尽管周浑元的工事非常坚固,对红军也造成了巨大伤亡。不过这次周浑元真正领教到了红军的厉害,他的阵地不断被攻破,阵地也在不断压缩。
林彪仔细盯着战场局势的变化,下午三时,林彪下令各部发起总攻,各路纵队开始向鲁班场的最后主阵地冲击。现在这支红军是渡过湘江之后保留下来的主力,是精锐中的精锐,大多数身经百战的老兵。他们中有很多冲在第一线的普通战士,在后来都成长为了赫赫有名的将军。
周浑元的主阵地修筑得异常坚固,就算迫击炮也很难一炮击毁,更不用说红军只有手榴弹、炸药包了,但红军还是顶着弹雨一步步向前推进。国军的阵线在压缩,红军的伤亡在扩大,双方都在咬牙坚持,就看谁能熬到最后一刻。
双方打到晚19时,周浑元的部队已经全部被压缩到鲁班场主阵地上,他的边沿阵地已经全部被共军攻占。林彪现在的心里却更加着急了,因为红军此时的伤亡实在太大了,而且眼前周浑元的主阵地却依然非常坚固。从各个阵地败下阵的敌军全部逃进了这里,如此一来,主阵地上的火力更猛了,兵力更多了,而如果再继续打下去,红军不知道还要付出多大的伤亡。
15号整整一天,蒋介石都在不断催促吴奇伟、孙渡以及其他黔北各部队火速向鲁班场驰援。傍晚时,川军团的部队已经靠近鲁班场,吴奇伟的部队也即将突破红九军团的阵地了。如果敌军在当天晚上能赶到鲁班场,我红军主力就有被包围的危险,到时候周浑元和他们里应外合,我军将陷入极危险境地。
当晚20时,正当林彪军团在猛攻周浑元时,军委下令各部立即撤出战斗,向中枢、坛厂方向快速撤退。而此时周浑元的部队已经被打得精疲力竭,并且周担心这是红军的又一次佯装败退,所以不敢追击。
周浑元的部队出不来,敌人的援军还没到,渡河的窗口期出现了,攻击鲁班场的目的已经达到。16日凌晨,全军在茅台镇快速渡过赤水河,进入古蔺地区,这次就是著名的三渡赤水。红军渡过赤水,把老蒋的追兵全部甩到了赤水河东岸,暂时摆脱了敌人的追击。
攻打鲁班场就是红军三渡赤水前的艰苦战斗,这场战斗非常激烈,也被列入了红军长征史上的著名战例。红军在武器,兵力以及地形等各方面远落后于敌军的情况下,只用一天时间将中央军主力两万五千余人压缩在一小块阵地上,也足以证明红军的战斗力是多么强悍。
不过,攻打鲁班场还算不上三渡赤水前最惊险的一幕,在攻打鲁班场的前几天,红军险些掉入能让其全军覆没的陷阱之中。毛泽东为了挽救红军还再次被免职,这个惊险的故事就发生在3月10日召开的“苟坝会议”上!
当时红军二渡赤水重新折回遵义,刚刚占领遵义的守军没有防备,被红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紧接着红军又在娄山关、桐梓等地区接连消灭了大批敌军,并缴获了大批的武器和物资。
蒋介石这时才发现红军竟然又这回跳过赤水消灭了他这么多部队,恼羞成怒,立即要求各部马上向遵义一带靠拢,自己也飞到重庆亲自指挥对红军的再次围剿。
红军再一次回到遵义,并且取得了巨大胜利,军委有人建议中央在黔北建立根据地,但毛泽东认为遵义这个地方交通便利,又是各省的交界处,不利于红军经营。蒋介石已经组织了四十多万的兵力向遵义集结,很快就能抵达遵义城下,我们只有三万人不能和敌人正面作战。此时还是应该尽快跳出敌人包围圈,向北继续前进。
鉴于蒋介石派遣优势兵力向遵义进发,毛泽东决定主动撤离遵义,同时在途中设下口袋伏击蒋军周浑元部。3月初红军主力向鸭溪一带转移,但国民党中央军忌惮红军战斗力,准备待各路大军集结之后一同南下,因此周浑元部并未进入红军伏击圈。
3月9日,中共中央转移到苟坝地区,此时突然收到了红一军团林彪和聂荣臻发来的一封紧急电报。电报建议中央红军主力立即抽调精锐火速攻打打鼓新场,并且详细列出了详细的作战计划。中革军委分析,此时打鼓新场方向只有黔军两个团,并且都是些没有战斗力的草台班子。
红军主力如果集中力量攻打打鼓新场,肯定能一口吃下。打鼓新场也是一个商贾云集的交通要道,并且这里还有黔军囤积的大量粮食和物资,打下这里可以给红军补充补给。
但这个计划非常大胆,中革军委于是10日召开会议讨论这个作战计划。当时中革军委已经剥夺了博古、李德的军事指挥权,为了发扬军事民主,重大的军事决策都要经过军委成员的一直讨论。因此这次更改作战计划,召集了军委一二十位成员参加,且都是重量级人物。
张闻天主持会议,会上详细讲述了林彪、聂荣臻的建议,经过充分讨论和对情报的分析,与会成员几乎全部赞同林彪他们的计划,认为打鼓新场是敌人的一个疏忽,机会难得。对于这个计划,只有毛泽东一人反对,他的理由是,打鼓新场确实很诱人,但那里具体是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并且,我们能很明显地看出打鼓新场的优势地位,蒋介石肯定也能看到,何况这里本身就筑有坚固的工事,红军未必能一举攻克。这里自古就是通商要道,交通特别发达,最关键的是,在它的周围部署着国民党军几十个团的兵力,人数不下十几万。
就算我军顺利拿下打鼓新场,敌人可以在一天之内赶到,把我军团团包围,到那时,我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所以,毛泽东坚决反对红军改变计划进攻打鼓新场。
但是在中革军委会上,实行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即便是朱德、彭德怀、邓小平、刘伯承、刘少奇、叶剑英等人也支持攻打打鼓新场。毛泽东的意见没有人响应,甚至有人认为毛泽东是在土城一战中打怕了,不敢去碰国民党军了。
根据当时的情报显示,打鼓新场确实只有黔军两个团的兵力,而红军刚刚和黔军交过手。只遵义一战,红军就几乎轻松报销了黔军王家烈一半的兵力,黔军的战斗力甚至连一些民团都不如。
并且当时黔军部队还有一个绰号叫“双枪军”,一支步枪,一支烟枪,根本不是打仗的料。所以,大部分军委成员认为这一仗十拿九稳。毛泽东见无法改变众人观点,气得当场说不干了。
王稼祥也很无奈,但当时的制度就是要民主,所以在会后进行了投票撤销了毛泽东的总政治部委员一职。这是毛泽东在遵义会议之后又一次被撤职。
而实际上,毛泽东的担心也不仅仅是出于对形势的判断,他也得到了一些情报。中央纵队刚刚到达苟坝的晚上,一位名叫山登铭的仡佬族老人托人带他找到了毛泽东。他告诉毛泽东,自己的侄子刚从打鼓新场回来,那里多了不少国民党的部队,而且机枪、大炮也不少。
看那架势这些人都是正规军,比黔军要强不知道多少倍,听说还有不少部队正在往打鼓新场赶,所以他劝毛泽东千万不要往打鼓新场方向走。正巧不久中革军委随后就召开了关于更改作战计划的会议。
不过毛泽东的情报来源只能算是道听途说,不能当做可靠情报,而且描述也非常模糊,不能作为指挥依据。毛泽东实际上也没有无法确认山登铭的情报是否准确,但他进过缜密分析,认为打鼓新场有危险。
中革军委会议最终决定11日向各军团下达攻击打鼓新场的命令,12日发起攻击。当夜毛泽东一直在为此次行动的风险而担忧,并且反复分析这个行动的细节,他决定再做一次努力,为红军挽回一次机会。
11日凌晨一点,毛泽东手提一只昏暗的马灯,独自来到周恩来的住处。最终的作战命令是由周恩来下发的,他这个时候刚刚起草完命令,还没有睡。因为,他也担心这次行动有风险,但又实在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毛泽东来到周恩来的住处后,把自己的分析和担忧给周恩来详细讲述了一遍,周恩来感觉到风险越来越大。最后,周恩来同意了毛泽东的意见,停止攻击打鼓新场的计划,然后二人又一同来到朱德的住处,希望取得他的支持。
朱德在听取了毛、周二人的分析之后,也陷入了沉思,最后他也同意了毛泽东的建议。这个时候,通讯员突然向周恩来报告,军委二局情报处戴镜元发来紧急电报,要求立即报送周恩来。
戴镜元报告打鼓新场方面有滇军、黔军14个主力团的兵力,中央军周浑元部,以及川军、湘军等大规模主力部队正在向打鼓新场方向调动。此时红军主力万万不可向打鼓新场方向移动,必须尽快远离。
看到这份电报毛、周、朱都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按照中革军委的意见,红军主力向那里靠拢,这的会有灭顶之灾。次日一早,周恩来在会议上公布了最新情报,同时大会决定取消攻击打鼓新场的计划,红军主力向茅台方向集结。并且,中革军委一致同意恢复毛泽东的职务。
后来毛泽东还指出,中革军委二十多人开会讨论军事策略的形式太过繁琐、拖延,建议重新成立军事“三人团”。次日,中革军委决定成立由毛泽东、周恩来和王稼祥组成的三人军事小组,负责红军指挥。军事指挥方面实际上是由毛泽东来负责,毛泽东再一次掌握了红军指挥权。
也正是因为有了苟坝会议上一次关乎生死的争论,因为毛泽东提灯夜访周恩来的真诚,才挽救了红军,才有了后来的三渡赤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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