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刚进来看守所的第一天的时候,我的朋友小风就过来和我打招呼。
“小平,还真的是你进来了!我刚刚听到他们说来了两个新犯,说有个叫张平,我心想着不会是你吧?没想到还真的是你!”小风在监舍门的望风口和我说着话。
我面无表情,心如死灰地回答道:“就是我和俊子两个,卖药被抓了。”
“你们被抓到多少克?”小风显得一副很淡然地表情和我说道。
“396.5克。”我很忧郁的答道。
“我靠!这么多!那你这最少15年跑不掉了!”震惊的脸上更多的一副有点幸哉乐祸的表情。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
他又继续说道:“我被抓了,你都不来看我!”语气中带着十分的不满。
我一下子也显得很尴尬,但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脑海里迅速回忆起他被抓那天,以及后续一段时间我和他女朋友聊起要来看他的事。回忆的碎片像一片片落叶一样不断地掉在我的脑海里,但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起来。
再加上刚被抓进来,心情又十分的沉重,大脑根本就已经停止了运转,只是含含糊糊地说道:“我……想来看你来着,但是不知道怎么看你,那个时候你女朋友说来,来的时候叫我,可是也一直没叫我。后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看你……”
他笑了笑,一副很无所谓的语气继续说道:“她后来是不是又和老黄搅到一起了?”我心里奇怪,他在这里面关着,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情?顿时我的脸上瞬间就滚烫起来了,突然回忆起有天晚上她女朋友叫我吃宵夜,然后我们都喝多了酒。他女朋友就一直拉着我送她回去,然后还不准我回去,不断地引诱我,最后我们发生了关系……
后来她也像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我也没去提,还是和平常相处一样,有事就在QQ上聊几句,街上碰到了就打个招呼。
大家每天都在风月场所中混,对这些事情也见怪不怪,身边的男男女女,互相之间的恋爱关系换来换去,都已经习惯了,所以彼此之间也心照不宣地不再去提这件事情。
只是这一瞬间,我还是感觉到十分的不地道,内心感到万分羞愧,仿佛那件事被他知道了一样,马上就要来质问我一样。
“你被冲水吗?”他突然问我。
一下子我的思绪被拉了回来。见他没有提那件事情,心里悬着的石头一下子就落了地!
“冲了。”我回答道。
“如果我早知道是你来了,和管监的打个招呼,你就不会被冲水了。不过没事的,到时候我会和老姚说一声,让他罩着你点。”说完他就递了一包烟给我,转身离去了。
我回到座椅上继续干活。老姚走过来问道:“小风你认识啊?”我说:“认识,在外面经常一起玩。”
老姚就笑呵呵地说道:“那你可以叫他给你带东西了。”当时我没听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去理会。后来才知道,他们外监的是可以从外面弄各种东西进来的,比如食物,烟酒之类的东西。外面几块钱一斤的白酒,一瓶矿泉水瓶的量,就要卖一百块钱一瓶,所以是非常暴利的,而且买的人还特别多!
后来听别人说,有些干部都还在说着:“这些外监的犯人一个月的收入,比我们一个月工资都还多!一个月挣几万块!”但是既然他们能弄进来,那是不是有其他的一些猫腻,我也不得而知了,也不好瞎揣测。
这个时候才慢慢回忆起当时小风被抓的那天发生的事。前一分钟我们都还在一起,他说要送他女朋友回去,叫我在吃饭的地方等他,可是刚过去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打电话过来和我说:“你赶紧回去叫我爸爸拿户口本给你,你带来四中队岗亭这里来!快点!!”说得很着急的样子。
我也知道事情不妙,就赶紧去他家。他妈妈正好在家,我就和他妈妈说了这件事。他妈妈就很奇怪,问我要这个干什么。我就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他妈妈就说道:“这小子肯定又是在哪惹祸了!”但是并没有显得十分意外,看样子他经常出现这些事情,都已经习惯了。
我拿了户口本去到四中队以后,在岗亭外看了一会儿。之后他就被带上警车了,从此后,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
后来她女朋友就和我说,他犯罪被送到看守所去了,目前还看不了,等可以看了的时候,就和他家里人一起去看守所看他。但是后来,她女朋友也没有和我说这件事,我也没问,慢慢就当他不存在了。直到现在我也被抓了,才看到了他。
我心里想着,他被抓了我都没来看他,肯定很恨我吧。现在自己也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才明白内心是多么渴望亲人朋友来看看自己,如果谁来了,是真的会感激一辈子的!
现在能在这里碰到一个熟人,内心的慰藉不是用语言可以形容的!只是自己觉得对不起他,也不敢抱着他能够给我多大的照顾的想法。
开始几天,他没事会来和我吹吹牛,有时候也会给我送几支好烟来抽一下;我去买菜的时候,如果是他掌勺,还会给我多打一点。记得有次冬天冷的时候,还给我整了一床棉被来,我的心里对他充满了感激之情!特别是,还会经常来问我,在监舍里有没有人欺负我,如果有,就和他说。那个时候,我都还在想着,以后出去了,要好好报答他!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彻底改变了对他的看法!
那次我接见回来,他就问我:“谁来看你了?”我很高兴地说道:“我妈妈!”他就又继续笑着问道:“你妈给你上了多少钱?”我就很实在地回到道:“一千块钱。”
然后他就很善意地提醒我:“如果有人要码你的钱,记得和我说!”我心里顿时热乎乎的,同时也很狐疑,就问道:“码我钱?不会吧!谁会码钱?”
他就很严肃地和我说道:“别人要你帮他开点什么东西,怕你万一又不好拒绝,就帮别人开了,但是别人又不会还你。”
这下我明白了,就说道:“这个你放心,没事的!”他又接着说道:“你要买什么东西,把卡给我,我帮你买。”
我心想着,好久都没抽磨砂烟了,整天都是抽那个三块钱一包的遵义,难抽死了!但是那个磨砂烟,我也买不到,就见他帮我买一条吧。于是我就说道:“那你就帮我买一条磨砂烟吧。”
他就笑嘻嘻地说道:“你有多少钱!还要抽磨砂?”我就笑着说道:“没事,就抽一条,以后不买了!”
后来他帮我买了烟,把卡退我,但是烟却没有给我,和我说道:“烟放在我这里,要抽的时候我拿给你,别放在监舍,怕别人问你要,到时候你自己都没得几根抽。”
我想想也是,大家都没这个烟抽,就我有,难免别人眼红,亏他替我想得周到!就很高兴地答应了他!
当时他拿了一包给我,后来那包抽完了,我就又问他要,他也给了我,但是到后来,我再问他要时,就说等下给我送过来,每次问,都是说等下给我送过来,反正最后就是不给我。
因为我也不能出监舍,除非他自己来我们监舍门口,不然我也见不到他。偶尔见他来一次,我就问他,他又是说等下给我,可就是不给。问了几次,我也烦了,就懒得问了。后来有时候他看到我,就是一副很冷漠的表情,也不和我打招呼,我也装作没看见他。直到最后我判决下来了,被送去监狱,临走时,才和我说了一句话:“下队了好好搞!”我就点点头,也不想和他说太多。
直到我出狱以后,有一天走在街上,突然碰到了他。他见到我很高兴,就问道:“什么时候出来的?”我也很高兴,过去的事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的,就和他说:“刚出来没几天。”然后我们互相留了微信,約下次喝酒,就各自离开了。
后来他在微信上约了我几次出去喝酒,因为那个时候刚出来,想多陪陪家里人,也就都没去。
也不知道我和他是太有缘份了,还是怎么的,出门总会碰见他,然后每次碰见的时候,他都会和我说一大堆类似这样的话:“我现在在夜场上班,也不用每天都去,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老板也不敢管我,每个月给我比其他人高几倍的工资!我想带人去喝酒就喝酒,也不用付钱,谁敢啰嗦,我就弄谁!”说话的时候,满脸的凶神恶煞般的模样,仿佛马上就要和别人干架了一般!
我心里就在暗想着:怎么感觉他蹲了一次监狱出来,现在在社会上地位很高的样子呢,好像所有人都怕他的样子,混的挺开的!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我怎么感觉他还想一双拳头打遍天下?蹲了一次监狱,不应该是像我这样,吸取教训,好好做人,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怎么他和我完全不一样!?我实在是想不明白……
总感觉他哪里错了,但是我也不想去反驳,去说教他。因为我觉得肯定是说不通的,反而会被他嘲笑我一顿,觉得我坐了一次牢,变得懦弱无能了!
听他说的时候,我只是笑笑,应声附和着他。让他感觉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把他当成自家“兄弟”,有事还是可以随叫随到的!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微信朋友圈再也没有他的动态,也没看到他发信息给我。我也渐渐忘了这个人。
后来无意中听到别人和我说:“小风又被抓了,好像是抢劫,还是杀人什么的,被判了15年!”
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他微信,于是翻开通讯录,找到了他,打开他朋友圈,只有一条白线,于是我毫不犹豫地删除了他。
对于他的结局,内心没有感到一丝的意外,一丝的波澜,好像早已知道了结果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