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空前大灾荒下的众生相



光绪初年 (1876-1879年),满清统治下的中国,发生了一场特大旱灾饥荒,其中以 1877、1878 年尤甚, 而这两年的阴历干支纪年属丁丑、戊寅,故名为:丁戊奇荒。
此次特大灾荒,灾害波及山西、直隶、陕西、河南、山东等省,受灾人数超过1亿,造成1000余万人饿死,另有2000余万灾民逃荒到外地。
在这场大灾荒下,面对灾难,当时的国人,如何去面对,在灾荒中的表现又是怎么样的呢?今日,我们就来回首这场给中国造成深刻苦难的大灾荒。
01
灾荒是怎么来的呢?
气候干旱,无疑是天灾,这其实是不可控因素,但更应该重视的是人祸。
两次鸦片战争的失败,导致洋人的鸦片大量输入中国,而很多人开始自行种植鸦片。种植鸦片所带来的利润远远超过种植粮食,而官方所得到的税收也更多,故而鸦片的种植愈演愈烈,最终占据了大量土地,导致种粮土地大幅减少。
郭嵩焘曾这样说:
种罂粟一亩所出, 视农田数倍, 功又复减省;州县因之添设陋规私收, 鸦片烟土税亦数倍于常赋, 官民皆有所利,以致四处蔓延。
曾国荃就曾指出: 
此次晋省荒欠, 虽曰天灾,实由人事。自境内广种罂粟以来,民间积蓄渐耗,几无半岁之粮, 猝遇凶荒,遂至无可措手。
而天气原因,也造成了不少影响。
仅仅拿陕西一省来说,光绪二年 (1876 ) 春夏,山西南部地区亢早,夏粮欠收。秋季虽种上了小麦,但光绪三年春季又遇大旱,麦苗返青,季节严重缺水。
灾情发展到年底,山西全省有八十二厅州县受灾,饥民已经超过五百万之多。
粮食大幅涨价,连土地都已经不值钱。
英国教士李提摩太回忆说:七月初有人报道说,在沂源县,有一个拥有五百亩土地的地主,愿意卖掉地产换取粮食。然而买主的出价最高不超过每亩两元半,尽管他的土地价值在每亩五十至一百元之间,如此低的价格使他非常绝望,于是他在全家吃的饭里放上了砒霜,全家同归于尽,了却了他们的烦恼。
灾情发生之后,没粮食可以吃,人们开始是挖草根和吃树皮,然后就吃观音土,甚至演变为人吃人。
有御人于不见之地而杀之,或食或卖者,有夫人枕死人之身,嚼其肉者。
《东华录》
人吃人愈演愈烈,以至于家里有人饿死,因为害怕去世的亲属被吃,都不敢大声哭泣,只能悄悄埋了。
《申报》当时刊登文章记录山东的惨状,饿死的不计其数,卖儿女成为常态,拆家卖房的现象处处可见:
于今查明益都、临朐两县东乡开列于左,最苦之庄其名张家台有二十家,饿死者二十人,卖出者十名,逃外者十名,拆屋一半。又庄名李家山有五十家,统计饿死卖出逃外者一百零二人。姜家楼有二四十家,饿死者四十七名。最轻之处饿死逃出者,各庄皆有。惟卖人口拆屋容或无之不轻不重之处,饿死者二三十不等,卖人丁、拆屋者十家或八家。按村庄之大小以上各处情形俱是实数,并非耳闻。

此数据根据《申报》刊登统计而成
02
灾荒发生之后,赈灾成为第一要务。
饥荒时期对于粮食的需求是十分紧迫的,在粮价一路走高的情况之下饥民生存艰难。而在灾情期间,清政府共免税大约1500万两。光绪帝发上谕,要求各省督抚权力救灾:
其山东、河南地方,并着该督抚饬藩司酌量仓库存项,被灾轻重,筹划妥办,此外或应碾动仓谷,或设厂煮赈,或分赴临省采买,或劝捐米谷接济。
官方实际在各县设立有平仓,其主要作用是调剂粮食产量,丰年收粮,灾年放粮。但此时的平仓中存粮并不多,而且人口数量庞大。饥荒所在的五省,人口数量众多,在 1775 年时候,人口合计约 8600 万,到了1850 年已经是 1.08亿,再到丁戊奇荒发生的1877年,人口已经是超过1.1亿。平仓里面那点存粮,面对如此庞大的人口数量,自然是杯水车薪。
开设粥厂是官赈最常用的救济措施之一,青州府的益都、临朐等七县的灾情最重,为了减轻灾荒程度,维护地方秩序,在这些县城设有粥厂,每日每人给稀粥一大碗,这虽然吃不饱,但却能让灾民把命续上。
粥厂的存在,救了很多人的命。仅开封一地,靠赈灾粥厂就食的灾民即达7万余人。
明朝亡国的一个重要因素是失地农民,在灾荒的打击下,成为流民。流民很快就被组织起来,造成民变,农民起义蜂起,最终由李自成推翻了明王朝的统治。
清政府吸取了明朝亡国的教训。
清政府派遣人守卫各地关隘要道,严防流民,并用粥厂固定住大批流民,一疏一堵,实际上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流民的危害被降低。
03
在大灾之中,很多赈灾的记录被记录了下来。
李鸿章要求浙江官员为山西捐款,官员们纷纷响应。
杭州的龚太守捐了五百元,嘉兴徐太守捐四百元,浙江知府中最少的捐二百元,而一众县令们的捐款一般都是三百、二百、一百居多,合计一共捐了有一万多元。
但也有一些发国难财的家伙。
天津的河间府按照要求,给饥民发放赈灾款。有两名委员,分别姓姚和姓苏,在发放赈灾款之后,又恃强逼迫饥民将收到的赈灾款返还五分之一,这些钱当然是进了他们自己的腰包。一些饥民不遵从,立即遭到殴打。事情被捅上了报纸,最终两人被杀头。
而赈灾的行动几乎遍布全国的各行各业。
上海鹤鸣戏园主动宣布:
从本月十五日起,至端午日止,除去房租、火食外,各伶人皆不取辛工,所有余银愿为山东贩款
《申报》
而一些老百姓,一些女性也主动捐款,虽然钱不多,但我们今天依然可以这些文字记录中感受到那份情感:
湖州双林陈姓母向本好善,近获抱孙之喜,将亲友所赠弥月贺分尽行助贩,计大洋十四元,对洋十二元、四开洋十元、钱七千六百文。
又新市不留名女士捐银镯一双计重四两。
又曹姓妇将用于祭奠祖先的八元助贩以资冥福。
又有幼女从而效之将荐母忏资洋两元助之。
《妇女助贩类志》
读书人自然也不能例外,他们甚至向学校申请提前预支自己的饭费,全部捐给灾民:
现闻众生童集议请运宪将六七两月官师课、膏火、笔资、房金、加奖等银,及近年通年每卷饭点等费一齐预先发给,拨为豫省贩饥之用。
而一些国家也对此次大灾进行了援助,合计收到的金额是159213.6两:
兹又续收到捐银一万七千一百七十六两九钱二分,其中英京第二十三次电音寄来银六千两,第二十四次电音寄来银六千两,澳大利业岛南省美而榜集捐,由该处官宪寄来银一千二百磅五先令四便士半,合计四千四百八十二两四钱九分。又美国寄来银一百四十二磅十先令二便士,合计五百四十五两五分,余皆零星小数。统计前后共捐银十五万九千二百十八两六钱。除续解天津贩董银五千两,以便解往灾区,现存未解者二万八百十三两四钱五分,此七月初四日之数也。
《申报》
那场灾荒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半世纪,但那些曾经的记忆,不应被忘却。
作者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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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史为鉴,不应只是一句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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