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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作品通过先辈孤身走“口外”、北徙大青山、落脚后草地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故事,再现了当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和惊心动魄的战斗情景,集中展现了新中国建设初期人民群众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和高歌猛进的时代气息,讴歌了建设者满腔热忱的奉献精神和不屈不挠的人生追求。
原载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该书先后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和乌兰察布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入选奖。
第五十一章
抛诱饵深挖“地雷”
当我向庞局长提出这个想法后,他觉得这样做太冒险了,万一“地雷”不是唐磊,而是这次爆炸行动的幕后策划者,我们就会耽搁更多时间。一旦对方阴谋得逞,那种结局将无法挽回。不过,他还是将我的建议向盟处领导作了汇报。不料,他们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在这次案情汇报会上,于副处长说:“从目前我们已经掌握的情况来看,为了制造轰动效果和恶劣影响,狡猾的对手可能会选择连环爆炸。我经过仔细分析认为,也许敌特已将这两箱炸药分成两包,另一包可能还会是十公斤。眼下最为关键的问题,就是要弄清他们下手的第二个目标? 我们可以和敌人打个时间差,通过策反唐磊来反制他们,最后一网打尽。”
由于事关重大,谁也不敢拍板,只得请示范副书记,他经过缜密思考,也觉得唐磊不可能是指挥者,充其量只是一个爆破人员。那个高明的对手绝对不会去亲自隐匿炸弹。之所以把剩余炸药留在他手里,估计还会有别的行动计划,也有可能在策划新的爆炸点。
接着,他又说:“我同意你们的分析意见,那颗安置在油库附近的炸弹,也许是在做试探,更像是声东击西,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我想,眼下他们就是想把动静闹大,以制造更大的影响力。若唐磊暴露了,他就会丢卒保车,实施第二套方案,以达到最终目的。”
最后,范副书记指示联合侦破组:“一定要抓紧时间,与敌特赛跑,在严密监控油库炸弹的同时,我们可以主动些,一旦策反成功,就会对敌情了如指掌,只有掌握了主动权,才会在战略上取得更大的优势。”根据领导指示,我们外围组三个人,由于副处长带队,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进入大同市,潜入平旺煤矿。在讲明我们是在执行特殊任务的来意后,矿领导表示愿意配合这次秘密行动,于暗中叫来唐磊的父亲唐二奎,他是一名井下采掘工。我们之所以偷偷传唤此人,也是出于谨慎考虑。因前段时间,唐磊曾经带着老婆回来过一次,我们怀疑他与本地特务有过联系。也许当地潜伏的特务,此时正在暗地监视唐家呢!
在一座黢黑的老窑里,我们见到刚从矿井里上来的唐二奎老师傅,他满脸煤污,只露两颗白眼珠和两排牙齿一身黑乎乎的工衣下,足穿大水靴子。在用围在脖子上的脏毛巾,简单擦抹了脸面后,我们的谈话就开始了。一看我们是陌生人,他显得很紧张,似乎还有点疑虑。我们就与他拉家常、套近乎、谈闲事儿。过了一会儿,大概觉得我们找他并无恶意,他才放松下来,待我递过去一支香烟, 他划火点燃后,一边吸烟,一边说:“我是个老矿工,家里有四个孩子,大儿子也是煤矿工人,在井下当柱工(即在矿井下竖立木桩支撑掌子面)。二儿子叫唐磊, 也跟我下过煤窑,当过放炮工。大女婿就是我的徒弟,在井下当打眼工(即放炮前开凿炮眼),一看这人憨厚老实,就把大女儿嫁给他了。小女儿出娉在外地,丈夫是个农民,因路程远,不常回来。”
一听他唠开家里事儿,我就问起他二儿子,想试探他对唐磊知道多少?对他的那些可疑活动是否知情?老唐师傅说:“我在矿上有套老房子,他结婚那年,本来已给他翻新出来了,想让他回老家住,可他说啥也不愿回来。后来,我就追到集宁去,想把他劝说回来,因他有点病,媳妇也没工作,与我们一起吃住,好歹有个生活来源,可他仍不愿意。无奈之下,我就放出狠话来:‘且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也不用你给我们老两口养老送终!’可能是被我逼急了,他突然冒出来一句话:‘我回大同就没命了!我就追问他是啥原因?可他什么都不愿讲,我也就不再往回箍他了。不过,时间长了,他会带上媳妇,回来取生活费。”
我又问他:“你儿子每次回来,都出去吗?他与谁来往呢?”老唐师傅说:“他身体不好,每次回来也不与外人打交道,就是我们矿上的宋大夫,一听说他回来了,就会过来送药。”我问:“送什么药?你知道吗?”他说:“不知道,就是听他母亲说,全是用纸包好的西药片子。”看来,他真的不知道儿子的底细。我和于副处长商议后,决定不再绕弯子了,干脆来个开门见山,直接告诉他真相。我就对他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你二儿子参与了一起反革命活动。我们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他的行动很危险,他的生命也很危险!”
一听说儿子要出事了,当场把他老爹吓得目瞪口呆,一下子蹲在地上,半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阵子,他才缓过气来,眼巴巴拉住我的手,流着泪水问: “这是真的吗?不是骗我吧?”我说:“是真的,我们手里有他犯罪的证据。”他立刻追问:“那你们会枪毙他吗?他还能活命吗?”我说:“实话告诉你吧,他正在制造一起爆炸案,一旦爆炸声响过后,他想活也活不成了!不过,只要他现在就肯自首,坦白交代问题,我们可以保他一条活命。”
闻听此言,“扑通”一声,他给我们跪下了。一边哭泣,一边乞求说:“只要你们能保他不死,我马上就把他叫回来,亲手交给政府处理,或坐牢,或劳改,让他逃一条活命吧!”这时,于副处长开口了。他一字一句地说:“老唐师傅,我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把他叫回来,我就保他不死!”这时,王贵给老唐师傅端过来一碗热水,先让他稳定一下情绪。
接着,我们就商议下一步方案。我说:“如果唐磊顽固不化,又不肯劝降,我们该怎么办?”于副处长说:“那只好把他严密控制在其父母家里,对外就说是病重医治,防止他把消息捅漏出去。”这时,小李在一旁发问:“那个宋医生,万一来家里送药,不是全暴露了吗?”于副处长说:“我觉得这个人很可疑,我们要对他严密监控,以防止他通风报信。”
这时,老唐师傅也不哭了。他问:“让我怎样配合?”于副处长说:“这是绝密事情,必须由我来安排。先与矿里联系好,马上安排你住院,就说你出了工伤, 在井下砸断了腿。然后你让大儿子拍电报,把你二儿子叫回来。你在医院里装病,一定要做到啥也别问,啥也别管!能行吗?”老唐师傅上前一步,牢牢握住于副处长的手说:“我老汉保证做到!”
当天晚上,老唐师傅家也没回,直接住进医院里,右腿上裹了层石膏,佯装成重伤的样子。他大儿子信以为真,以为他爹上大夜班出事了!连早班也没顾得上,直奔医院而来。只见老爹快要死的样子,口里还喃喃自语,临终前盼见小儿子。他立马跑到邮电局,拍电报往回催弟弟。次日半夜里,唐磊赶回来了,闻听父亲病重,他家也没回,就直奔病房。
我们几个人,就隐藏在隔壁病房内,欲见机行事,随时出击。过了一会儿,值班大夫假装有事儿,借故将老唐师傅大儿子支走了。一看整个病房里,就剩下唐磊一个人陪床,这时候,老唐师傅也不呻吟了,只见他“腾”地一下,坐立起来,用手指着二儿子吼道:“老子根本没病,哄骗你回来,就是要找你算账!”突然间,唐磊发懵了,只是下意识地说:“您怎么了?算什么账?”一看他装糊涂,还不说真话,气得老唐师傅两眼冒火,怒气冲冲,张嘴就骂:“你这个畜生,年轻轻不学好,尽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你想搞破坏,自己掉脑袋不说,祸害全家人遭殃!”一看这个阵势,唐磊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直挺挺地僵站在那里。
一看时机成熟,一推房门,我们齐刷刷涌进来了。当看到我们手里握有武器,可把他吓傻了。只见这个家伙,一边故作镇静,一边思忖着说:“让我想一想,你们是公安局的吧?”这时,于副处长掏出手铐子,往他脸前一晃,厉声喝问:“你是在这里想?还是到监狱里想?你是想一天?还是要想一辈子?”这家伙立刻软了,一边讨饶,一边问道:“那我要是想好了,你能保证我全家人的安全吗?”于副处长回答:“只要你能坦白交代,答应配合我们做事儿,不仅保你安全,还保你全家人平安无事儿,现给你三分钟时间考虑,不准耍花招!”
此刻,他额头上那汗珠子,已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了。一看他那些底细,我们早已掌握了,这三分钟就是生死关口,他战战兢兢地说:“给我抽支烟吧。”他点着烟卷儿,刚吸了一口,老唐师傅就不耐烦了,从病床上窜下来,照准儿子脸上,啪!啪!里外甩了两个比斗(方言,即“打耳光”),怒吼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政府给你出路,你还顽固不化?”
不知道是让这两个耳光打醒了,还是看到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这家伙愣怔了一下,就说:“我交代,我愿坦白。”接着,就把他所知道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原来,我们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代号确实叫“地雷”,可他并不是行动组的核心人员。由于他们的活动方式是单线联系,故他只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其公开身份是集宁市教育局的教研主任,经常由他下达指令。他的下线是大同平旺煤矿医务室宋大夫,双方的接头方式,就是上门送药。
一个星期之前,他在某秘密接头地点,又接到上司的行动指令。让他在天黑前,赶到老虎山公园,从一个公厕后墙的豁口里,将一个装有炸药的麻包拿回去,秘密制作成炸弹。在给炸药安装好雷管和引信后,他又按照指令要求,将炸弹秘密转移到油库附近的地方。随后,他就向亲戚家编造了一个理由,趁午休人少时,先将它暂时寄放在家属区的凉房里。
我们询问他秘密接头地点,他说:“每次都是在这次指令中,就约定好了下次的地点。从来没有固定场所,还经常要变换,不到紧急情况下,我们两人是不能见面的。”我们又追问他:“下次的接头地点在哪里?”他说:“在桥西农贸市场的货摊上,一般都是选择在人多处,一是人流多不易被发现,二是人群混杂便于逃走。一旦被发现,现场不留痕迹。”
我们本想利用他做内线,那就不能让他在外地久留,以免引起意外的麻烦。在摸清一些基本情况后,就决定及时放他回去。可于副处长担心这个家伙耍花招,就要试探一下他老实不老实?考验他替我们做事儿真心不真心?于是,就单独把他叫到隔壁屋里,或明或暗敲打他:“你能保证配合我们吗?”他说:“我保证,这些年来,我也想摆脱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但是,一旦上了贼船, 无法洗手不干,除非脑袋搬家,只能是苟安保命。”
于副处长又说:“你老父亲虽然没有病,但他必须要在这家医院里住些日子,我们会与矿里商议,他不是有职业矽肺病吗?正好给他清洗肺部吸尘,也好疗养一下,家里人请你放心。”这家伙心知肚明,这莫不是把我爹当人质吗?他立刻表白:“我不敢有二心,绝对替你们卖命!”于副处长命令他:“把你今天讲的所有内容,写成一份书面材料,三天后,让你老婆送到街门口的副食品店。记住,到时候那里会有一个戴眼镜的老店员,他会接收的。”
他连连点头:“一定,一定!”考虑到老唐师傅住在市区医院,唐磊又是半夜才进入医院,平旺煤矿医务室那个宋大夫,不一定会察觉到这些迹象。我们就赶在黎明之前,将唐磊送回火车站。当我向他宣布:“现在就放你回去。”他还有点不敢相信,当小李把买好的车票递给他,他才相信这是真的。就这样,我们通过其家人的配合,硬把这个人拉过来了。
果然,第三天头上,由我们侦察员装扮的副食品店老店员,拿回了唐磊书写的交代材料。他的文化程度不高,书写得结结巴巴,语言不太流畅。但我们还是从中了解到他当特务的主要经历。二十岁前,他在煤矿上曾干过炮工,略懂一些井下爆破技术。后来,包头石拐煤矿来老矿区招工,说是招收技术工人。因他在矿山学校,读过几年小学,与老前辈“窑黑子”比起来,也算是个文化人。家里人也觉得,学技术总比掏煤强,就同意他去报名。
谁料,到了石拐后才知道,虽说他脱离了祖祖辈辈挖煤掏炭的命运,但并不是当技术人员,而是归绥的国民党情报机构,在网络培养地下特工。除去对他们洗脑教育外,就是培训爆破、跟踪、暗杀等课程。在绥东解放前夕,他以“地雷” 代号,被派遣回平地泉,当了一名野外工人。一九五○年前后,在“镇压反革命”运动中,由于过分恐惧,他也曾发生过动摇。可他稍有不安分行为,上司就会威胁他,这就使他感觉到,好像暗中常有人在监视他。结果,弄得他三十多岁了,还不敢结婚,一直打光棍儿,还辞掉了那份社会工作。一直到几年前,才和一个本地无业姑娘结了婚,但是为了保全这个家庭,他只能在家装病,靠上司给的那点津贴生存,实在困难了,就找父母接济些。但那个梦魇一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每次接到新的指令,他就提心吊胆地按要求去办,在苟延残喘里,且渡着人生。
由此,我们初步判断,唐磊这个人不像是个死硬分子,他也不愿再做铁杆特务了,可以让他出来活动了。于副处长也认为,因他曾经有过立场不稳的表现, 敌特安插在大同方面的宋大夫,虽属“地雷”的下线,但他极有可能是监视唐磊的眼线而已,经常以送药的名义出面警告,以防他有变节行为。而他的那个上线,才是个最危险的人物,可目前我们只是抓住了牵动“地雷”的木偶线,那么, 怎样才能拽出这个幕后者?让这起阴谋的真正策划人,在爆炸案侦破前浮出水面呢?这才是令我们最为头疼的问题。眼看顶头上司与“地雷”约定的接头日期,已日益临近了,我们该怎么办?直接捉获接头人,并不是我们的目的。因为我们无法确定,“舅舅”与“地雷”的顶头上司,会不会是一个人?如果是的话,怎么想一个好方法,甄别一下呢?如果不是的话,一旦抓获了“地雷”的上线,恐怕会打草惊蛇。
这日,我们派几名公安干警换上便衣,布置在桥西农贸市场的角落里,默默监视前来接头的人。而“地雷”也按照规定时间,准时出现在菜摊上。可是,等待了一个多小时,并未看到接头人出现。最后,几个便衣只得受命撤了回去。而化装暗设在街口副食品店的老侦察员,却意外地拿回来“地雷”老婆送出的情报。原来,在菜摊上没有取到指令,就连“地雷”也觉得蹊跷。当他扫兴地回到家中, 无意间一抹衣袋,却发现里面有一个硬纸筒儿。
他连忙掏出一看,正是上司的新指令。可这个硬纸筒儿,它是在什么时候, 跑到他口袋里的呢?思忖片刻,他突然回想起来了,就在他无奈返回时,一出农贸市场门口,与一个提羊杂碎的妇女,刚巧撞了个满怀。他正怪怨这个人,弄了他一身腥味儿,而这个女人赶忙赔不是,一边连声道歉,一边给他揩赃物。他怀疑就是在这个空档儿,她把纸条装入其衣袋。
我们反复研究了那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语,乃是命令他联络下线,让对方提供剧毒品氰化物,再安全带回本市。还约定了下次接头地点,在本地自来水塔下的民工工地,至于炸弹之事,却只字未提。这不免令我们焦急,他们是在等待时机?还是仍在选择爆炸新址?看完纸条,于副处长在“舅舅”与“上司”中间,画了个“等号”,即判断为同一人。
第五十二章
三地联动逮恶狼
我们再一次坐下来,反复磋磨案情,我就觉得剩余的那部分炸药,有可能还在“舅舅”手中。我们通过布置内部眼线,一直对郄铭暗中监控,发现此人就是一个社会混混儿,近来出手阔绰,除请女朋友吃喝外,再无其他反常举动。近来“舅舅”也沉得很稳,据派去蹲坑监视的便衣反映,此人整日按部就班,两点一线,早晚居家,除休息外,就在单位。
这日,王贵出了一个点子,说是可以在“舅舅”儿子身上做点文章。经请示于副处长,我们通过位于市区一马路西头的商业局领导出面,让人把“舅舅”在五金公司门市部当售货员的儿子悄悄找来了,由局里一名分管业务副局长对他说:“据你们单位领导向我反映,说是在上月底的清仓盘点中,你们门店的五金组丢失了三箱子电器,你们三个售货员都有直接嫌疑,我们认为这属于监守自盗,请你回想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个小伙子比较诚实,他说:“我们店里点货时,是少了几箱子电器,可我没有拿,其他人拿没拿?我就不知道了。”那位副局长就说:“那不叫‘拿’,那叫 ‘偷’,你们这几个人,我都找过了,也分别谈过话,可谁也不承认偷盗,但谁也脱不了责任,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只能是采取搜查措施!”那小伙子被逼急了,忙说:“搜查就搜查,正好证明我的清白。”那位副局长说:“这可是你说的话,看你到时候怎么交待!”
果然,这招很管用。没隔两日,据唐磊老婆送出来的暗信称,那个狡猾的“上司”,在这次接头中,终于“露头”了。他伪装成民工模样,在水塔工地上,当面向唐磊下达两条指令:一是快速行动,今晚去老虎山公园那个老地方,取回另一包炸药,等待指令;二是从下线处取到剧毒药品后,交给一个秘密的接头人。看来,不到紧要关头,他是不会“出山”的。也许他已察觉到儿子单位的这次搜家, 是一句诈唬的话,暗里却在“敲山震虎”。尽管他是早有防备,但也不得不“谨慎” 应招啊!可见于副处长的判断是对的,“舅舅”与“上司”是同一个人。
常言说得好:做贼心虚。他对那包炸药,攥住怕搜查,松开不放心,里外不踏实。几经掂量,方转手下线藏匿。当“地雷”向他请示接头暗号时,他只告诉了接头地方:“丰镇十字街头,绿色邮筒旁,坐个钉鞋匠,你将剧毒包藏在这只鞋内,他会主动联系你的。”
数天后,唐磊从宋大夫手里,顺利搞到氰化钾,又假装要去丰镇火车站,漫步来到十字街头。果然,那绿色邮筒下,蹲着个钉鞋老头,却不见有人光顾。他就提上那只鞋,朝他凑过去。那人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那只鞋,主动与他搭话: “喂!钉鞋呀?”唐磊则说:“是啊。”那人一语双关地说:“你算找对人了。”接着,用手一指那绿色邮筒,便发出暗语:“筒里乾坤大。”(以邮筒为暗号)唐磊一听,这真是碰巧啦!这不是当年他与“上司”见面的暗语吗?便回答:“河中日月长。”暗号和暗语都对上了,他把那只鞋交给对方。
绥远“九一九”和平起义前,中共绥远省部分机关,曾在丰镇县驻扎过。当年,这个地方也有国民党特务潜伏,并遗留下一些特工专用物品,这是一条意外发现的新线索。我们从中判断,敌特是不是要在这个人口密集的商业重镇,向水井里投毒?还是要搞秘密毒杀?由此,又秘密监控上了钉鞋匠。可谁也没有料到,这是敌特在“声东击西”,转移我方的视线。
通过缜密侦察,至此,我们不仅掌控了集宁的敌特分子的动向,还找到了两包炸药的下落,在大同和丰镇方面,又挖出了暗藏潜伏人员。就在我们商议具体行动时,“地雷”又给传递来新情报:这次他在百货大楼与“上司”接头时,觉得他很反常,似乎有点迫不及待。看来,是要加快行动步伐了。他不仅频繁露面, 还说要干盘“大买卖”,具体干啥?不详。
这个长期潜伏的老狐狸,终于从幕后钻到前台了。看来,这张网还不能收, 还得等待他这下一步棋,究竟还要甩出什么王牌?为达到严密监控的目的,我们不仅出动了便衣侦探,对他采取秘密跟踪,以彻底查清他们的组织网络体系。
几天后,换装后的“上司”,出现在丰镇一家国营小旅店,他戴着一顶狗皮帽子,穿着老羊皮袄,腰间系根麻布条,足穿黑布家做鞋,一副地地道道北方老农的穿扮。我们不掌握他是否拥有电台,怎么与外界联系?反正是第二天,那个钉鞋匠主动前来,与他取得联系。我们派去跟踪他的人,就住在他对门儿,对进出的外人,看得清清楚楚。当我们的人尾随而去,一直追踪至理发店门口,那个钉鞋匠从侧门暗道钻进去了,这里可能是他们的联络点。据我们猜测:上司派唐磊送剧毒品为假,而送鞋为真。那个钉鞋匠正是从鞋内夹层得到指令,由此,便在规定时间、规定地点,在小旅店内与来人巧妙而精准地接上了头。
次日上午,依旧是农民装束的“上司”,从小旅店出来,一路脚步匆匆,来到郊外荒野。最后,走进一处破庙里。跟踪的人不便进去,使用望远镜远距离观察,发现没有外人。一会儿,他出来了,可能腰间装了东西,显得鼓鼓囊囊,但是没惊动他,当夜他仍回店内。
翌日一早,这家伙直奔火车站,手提一个黑色人造革包,头戴一顶灰色前进帽,一身蓝色中山服,完全是副干部模样,大摇大摆地从进站口等车,一路颠簸返回山城集宁。而追踪人员,也于当日上午,乘坐另一辆长途客车,尾随而回,看他葫芦里要卖啥药?
这次,他约“地雷”悄悄接头,简直有些迫不及待,先从“地雷”手里,取走了那包新制的炸弹,又给了“地雷”一套定时装置,命令他伺机引爆油库附近的那枚炸弹。而另一枚炸弹将会安放在什么位置?这成了绝对秘密,令我们负责监视的人员,有些措手不及。
看来,一场密谋已久的爆炸案,已经进入紧锣密鼓的实施阶段。我们分析认为,一方面他们会启动特别行动,以油库为诱饵,转移公安视线,可能会在几个地方搞连环爆破;另一方面是“上司”要赤膊上阵,甩开各小组,选择一个最为重要地方,引爆惊天大案!
此时,就连“地雷”也无法做出准确判断,但他坚持认为,上司去丰镇,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取回定时爆炸装置,或者是与他的顶头上司接头,请示实施这套酝酿已久的爆炸方案。随后几天里,这个老狐狸,掐断了一切联系,这种怪迹象,令我们十分茫然。
为防止出现不可控局面,经请示盟委领导,决定两省三地统一号令,由盟公安处协调大同、丰镇和集宁城区公安人员,同时行动,立即收网。将宋大夫、钉鞋匠以及理发店内的那个秘密联络的人,马上逮捕审讯。我们本市公安干警,则集中力量,抓捕“上司”这个亡命之徒。然而,意料不到的结果出现了,负责上门逮捕“上司”的这路人马,在教育局家属院扑了空。而负责监视的便衣警察却说, 他们几个昼夜连班盯着,从来没有看见这家伙溜出去。
这样一来,我们精心部署的抓捕计划,一下子变成全城大搜捕行动。一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携带随时引爆的定时炸弹,乘机隐匿于山城某个角落,整个城市笼罩在不安之中。值此紧要时刻,盟委领导坐镇指挥,要求全体干警,不要搞满城撒网,要盯住人流密集的车站、商场等地,或者是粮库、油库和盟委、市委机关,发动全市人民群众,开展大兵团作战,一定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犯罪分子寻找出来。
然而,茫茫人群,追缉真凶,胜似海底捞针。尽管我们将盟公安处和市局的公安干警全部撒出去,还动员机关干部、街道联防队员以及社会上的安保组织等人员,积极协同追寻罪犯。但是车站没有,油库没有,粮库没有,那几个大商场也没发现,这家伙隐藏在哪了?
这个世界上,真叫无巧不成书,就在我们这组去抓捕郄铭时,在他屋里写字台的玻璃板下,发现一张放大的女人照片。所有人都没有在意,唯有小李多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他觉得这个女人很眼熟。他在脑海里回想一遍,这不是盟委机关文印室的打字员吗?
最近一段时间,我们盟市联合侦察组,经常出入盟委机关,而负责案件资料整理的小李,经常到文印室打印文件,一来二去,他就和那个名叫蔡梅的姑娘认识了。此时,看到她的照片,就不由得多了一个心眼儿。这个漂亮女人的照片, 怎么会出现在陌生人的房间里?
他将这个疑惑和我一说,我马上意识到这个女人不一般,她会不会与这起爆炸案有关联?我们就突击审讯郄铭,据他交代,这是他同学的妹妹,眼下两人正在搞对象。我就追问他:“你舅舅知道这件事吗?”他说:“”为追求她,我曾开口向舅舅借过一笔钱,他应该是知道的。”我当即就说:“不好,这个王八蛋,眼下极有可能已进入盟委机关,那里就是爆炸点!”
我们火速赶到盟委大院,于副处长已经带人把大楼里的每个角落,仔细搜查过一遍。我把掌握的情况,当即向他汇报,他也觉得大家两眼只顾盯着整座大楼,反而遗漏了位于食堂墙外的单身宿舍,这正是典型的“灯下黑”。而那个狡猾的老狐狸,恰好利用了这一点。这时,只听于副处长一声令下,我们立刻组织现场警力,从东西两侧,快速包抄过去。
我孤身向前,一脚将门踹开,大家奋勇冲了进去,整个房间人去屋空。但是,我们的判断没有错,这里明显来过人。首先是门上的铁锁被撬了,这屋里还有一股香烟味儿。一间女职工同住的宿舍里,一般不会有人来此抽烟,除非有一个吸烟男人,悄悄匿藏于此。然而,令人奇怪的是,我们寻找了半天,既没有发现香烟的灰烬,也没有看到一个烟蒂。
我从后窗户一瞅,对面正是机关干部的公共浴室。我分析这个家伙儿,会不会听到有动静,慌忙从这里跳出去,顺势隐藏在浴室里?此刻时值午后,一般情况下,众人都在上班,宿舍无人,浴室无人,食堂无人。这个老毛贼,正是钻这个空档儿,他极有可能在等待时机,欲将炸弹转移到大楼内,设定引爆时间;或者已经将炸弹安置妥当,只待引爆了。
时间在分秒流逝,危险在步步逼近。我们每个人的头发丝儿,几乎都快竖立起来!一旦爆炸发生,那十多公斤的炸药,立刻会把三层楼房夷为平地,在场的人难逃活命。此时,我们大家只有一个信念,下定决心,不畏牺牲,争分夺秒,一定要赶在爆炸之前,千方百计找到它的安放位置,即使冒死也要竭力排除爆炸的可能,保卫人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此刻,浴室那双扇门,早被我们冲开了,我们上上下下,又搜查了一遍,仍然没有发现有人隐藏。这时,我突然看见墙角暗处,有个单独的搪瓷澡盆,上面堆了一些杂物。这下面会不会有人?我大喝一声,持枪冲了过去,掀起旧棉絮一看,下面果真匍匐着一个人。我揪起脖领子一瞅,他正是我们追逃已久的“上司”,亦即被专案组代号称作“舅舅”的特工。
罪犯抓到了,可险情依旧没有排除。大家悬在胸口的大石头,仍然无法落地。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不仅汗水流出来了,那焦急的泪水,也快憋不住了。再看那个老狐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似乎还有些辛灾乐祸的意思。小李气愤不过,跳过去狠命踹了他一脚。岂料,这个家伙竟用戴着手铐的双手,轻轻地拂去裤腿泥土,满脸奸笑地吼道:“你们等着瞧吧!过不了多久,那个油库就会爆炸,这座大楼也会爆炸,你们和我一块儿,去见阎王吧!”
看来,这个家伙是顽固到底、无可救药了。古语说得好:“不见棺材不掉泪。”是该让他和“地雷”会面的时候了。于副处长命令将唐磊带过来,并将那包炸药也拿来了。一看他昔日的下线,此刻脑袋耷拉站在一旁,这家伙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瘪不塌塌地软下来了。
原来,这家伙得知自己的外甥子,正与盟委机关的打字员谈恋爱,就觉得她很有利用价值。当无意间从郄铭口中,得知蔡梅宿舍的位置,就想将炸弹转移到这里。可十公斤重的炸药包,再加上定时装置,两者组合到一起,一是外形大,太显眼,二是携带非常不便。
于是,他在拿钱给外甥子的时候,也给他提了一个额外条件,必须分几次将那些散包炸药,全部带到蔡梅这里。那个见钱如命的混混儿,他才不管那玩意儿有无危害呢!就分数次将它带过来,趁蔡梅不注意,或者同宿舍那个女伴儿外出时,便将那些东西全部隐藏在外屋“地老虎”的肚子里。那个年代的职工宿舍,根本没有暖气,全是烧的“地老虎”(方言,即炕灶)取暖。蔡梅那宿舍是里外套间,外屋长期不住人,不会被人发觉,那简直就像放入保险柜内。当他将这些情况,向舅舅汇报后,老特务从活动经费里,又给了他些赏钱。
爆炸刻不容缓,时间迫在眉睫。我们当即突审老特务,他缄口不言,拒不交代。但我们从他那哀怨落魄的眼神里,似乎看出了他内心的不甘和无奈。由此,我们也从中产生了一丝庆幸。看来,这个炸弹,当下还掌握在他的手里,至少它还没有进入技术引爆程序。
值此危急关头,让我们策反的“地雷”,却被派上了用场,也可以说是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当把他带入蔡梅居住的外屋时,那种职业的敏感性,令其嗅觉如同狼狗的鼻子。他肯定地说:“炸药就在这间屋里,那种淡淡的火药味儿,连普通人都能闻出来。”结果,大家东找西翻,不一会儿,就从经久不用的“地老虎”肚子里,找出即待引爆的炸弹。
一场巨大的威胁就这样被解除了,所有的人都长长松了一口气。据我们事后分析,这日午后,一看蔡梅和她的同伴上班走了,这个化装逃出的老特务,就偷悄悄潜入屋里。按照郄铭告诉给他的地方,将分散的炸药、雷管、引信,还有定时装置,全部重新组合好。
正当他要带走,不想我们已从外面包围过来了。一听到脚步声,这家伙慌了,一看应手的炸弹无法带走,只得顺手又藏进炕灶里。然后,从后窗口纵身一跳,潜入浴室里。至于在蔡梅屋里闻到一股香烟味儿,那纯粹是一种错觉。因为黄色炸药里,会有硫磺成分。它本身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特别类似香烟味儿。
故尔,我们的嗅觉里,便发生了错误判断。
这场因盗窃案件引起、又围绕追踪炸弹而展开的反潜肃特战斗,历时一月余,终于成功告破、胜利收尾了。这批在晋、蒙两省三地长期潜伏的特务,先是躲过了五十年代初的“镇反”运动,又逃过了尔后进行的“肃反”。岂料,在这起蓄谋已久的爆炸未遂案件里,一个个露出了狐狸尾巴。他们本想在国民党“反攻大陆”的喧嚣声中,急于搞出点破坏活动,以捞取点政治资本。不料,在这次统一行动中,竟被一网捞尽,只得在监牢偷生了。
尤其是代号为“舅舅”的陈宝森,为刷存在感,竟与上司“钉鞋匠”靳尚卿争头功,一改昔日蛰伏休眠状态,主动出击,欲干盘“大买卖”。以期分得一杯羹, 事后可出人头地。岂料,反赔光了老本,被我们来了个“全窝端”。
这起案件的侦破过程中,我被公安战线老将们的言行所打动,亦受到深刻启迪和熏陶。当时,我年轻气盛,只想及早破案,多立功劳。倘若急于求成,只可捕获小鱼虾,哪能挖出深藏外地的潜伏特务?只因他们在暗地,非常狡猾,如不斗智斗勇,岂肯束手就擒?(未完,待续)
· 作者
刘洋,本名刘玉昌,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内蒙古师大汉语言文学系,中共党员,新闻高级编辑职称,现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大后山》(200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长篇纪实文学《灰腾梁下》(与人合作,2018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长篇纪实小说《后草地》(2022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以及散文集《圆,吻别曲线》等著作。
个人成长经历,先后在察右中旗化肥厂、察右中旗旗委宣传部工作,曾任《察右中旗报》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1993年调入中央直属企业准格尔能源公司,担任《准能报》总编辑,后任新闻中心副主任,2003调入神华集团公司总部从事新闻策划与党务工作,2007年下派神华集团包头煤基制烯烃科技公司任企业高管,2019年在国家能源集团(即神华与国电合并)退休于北京。现致力于本地(以察右中旗为主)文史资料收集整理与研究等工作,目前,正在创作以陶林地区辛亥革命为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回望西草地》。
本期编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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