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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作品通过先辈孤身走“口外”、北徙大青山、落脚后草地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故事,再现了当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和惊心动魄的战斗情景,集中展现了新中国建设初期人民群众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和高歌猛进的时代气息,讴歌了建设者满腔热忱的奉献精神和不屈不挠的人生追求。
原载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该书先后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和乌兰察布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入选奖。
第六十九章
农电送到后大滩
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决定在保证苏勒图煤矿等矿山企业供电外,农村线路能上则尽力上。经过工程测算,在完成镇内五公里旧线路改造后,还能上农村线路一百公里。苏勒图煤矿与乌兰苏木和七苏木公社相毗邻,我们在带动科镇周边公社时,也兼顾了七苏木公社。
这年恰逢国庆二十五周年,我们就把农电项目建设当作向国庆敬献的厚礼。为争时间,抢速度,我们指挥部经过研究决定,将老技术员闫长命、刘英、云登贵、高升、林志有、范永、姚有为、牛成、樊秀珍、张贵等人,每两人为一组,分别派到五个公社,由他们带领施工骨干人员去完成突击任务。全体参与线路建设的工程技术人员,埋头苦干,昼夜奋战,节假日不休息。我们已积累了采购和施工等方面的经验,在购置相关设备时,老仝他们先后跑了河北、山西、陕西三省和北京等地,保证了施工的顺利进展。
各地社员群众通电的热情非常高,他们积极配合和协助施工人员挖基础、栽杆子、架机器,拉电线,有力地促进了工程进度。到这年九月下旬,城镇线路改造和农村输电线路按期竣工。由我们指挥部向内蒙古电管局上呈报告,请求自治区电力中试所和乌盟水电局来作打压试验。他们检查得很认真,每一根电杆儿,每一个部件儿,连每颗螺丝扣都不放过。
在验收柱上油开关时,发现输变电系数不吻合。因我们与卓资山变电站签署的协议,是按 0.5 秒后,定时开关电闸。可打开设备一看,发现容量过大。这几台油开关,只有呼市、包头等用电量大的城市能用,放在我们小旗县里,由于用电量较小,根本起不到作用。
一看我不懂,一位参与验收的技术员就给我解释说:“好比你定下0.5秒后跳闸停电,可实际上它达不到,就会把你们变电站烧了,这电也停不下来,不更换油开关会非常危险。”说完,他们就要写试验报告,向内蒙古设计院汇报,请求重新审查设计方案。我连忙说:“请求你暂时别写这个报告,因为那个图纸设计并没有错误,只是我们购置设备时,忽视了规格和型号,没有与设计方案相配套,才闹出这个结果,我们会想办法使两者相一致。”
然而,话虽这样说,这毕竟是我的一种缓兵之计。这种油开关,属于精密仪器,我们又造不来,即便是想更换,眼下也找不到供货的门路,这可真是急死个人啦。但是,我们又不甘心,这前前后后忙乎了半年多,一切都弄妥了,就让一个小小的开关挡了道?那几天,一看众人也有些泄气,个个愁眉苦脸,我更是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满嘴全是灰燎泡。
这天,我坐在那里就想,人们常说:“小衣裳没法改大,大衣裳可以往小改呀!”难道把油开关的容量改小不行吗?我就跑去请教中试所的工程师,可他们说:“从理论上讲,这个办法可行,但是改不好的风险会更大,一旦绝缘线圈儿出现故障,闹不好还会爆炸!”
经过我与他们反复交涉,他们终于答应先搞一台做实验,如果可行的话再作打算。我们就把几台油开关取回来,打开查看那里面的构造。原来,它那个主线圈儿,全是用二十平方的铜漆包线缠绕而成,其容量为五千五百千瓦。我们要改造的是将其降到一千五百千瓦。经过中试所技术人员测算,我们需要往下撤多少圈漆包线,大家便开始分头捣鼓起来。
经过史进财引荐,我们又找来余普师傅,这人是个老电工,擅长修理发电机。我们就安排史进财、余普和武天福为技术攻关组,在中试所专家的指导下, 按照计算出的数据,往下拆主线圈里的漆包线,不停地用电流表测定余量,最终才减低到我们所预期的目标。
在恢复其内部结构时,最复杂的工序就是闭合各个接触点。我们从二号地公社勿兰岱大队请来了民间焊接师傅四铜匠,此人早年在乡间耍手艺,可在精致微小的首饰上穿针眼儿,铜锡焊水平可谓全旗闻名。在大家的精心努力下,改造后的油开关,经试验成功了!
在掌握了首台改造数据后,其他四台的改造就显得容易多了,我们就是用这种笨办法,又一次攻克技术难关。中试所的验收人员,又经过再次打压试验, 认为全部合格了,这才出具了验收报告。至此,我们的所有准备工作全部到位了,万事俱备,只待上级通电令。
这次通电庆典仪式搞得比较隆重,在上级来宾中,首先邀请了内蒙古电管局高局长、那位计财处的女处长和生产管理处的胖处长、自治区农电办主任、电力勘察设计院的老院长、电力测试所所长、呼市供电所所长,还有乌盟计委绰勒布库主任、乌盟水电处曹工程师等人。
正式举行庆典仪式当日,本旗革委会领导全部出席,我们指挥部的所有人员全部参加。大会由乌都生总指挥主持,由我做主题汇报,随后,内蒙古电力勘测设计院和中试所,分别宣读了项目验收和工程验收合格通知书。接着,就是上级相关单位和有关领导宣读贺信和贺电。最后,则是高鸿淼局长讲话。他说: “察右中旗是少数民族地区,也是个革命老区,为尽快改变‘老、少、边(即边疆地区)、贫’地区经济落后的帽子,你们在乌盟北部山区,坚持率先通电,走出了一条‘自行设计、自行采购、自行施工’的新模式,仅用了短短七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全部项目,保证了工程质量,充分体现了自力更生,艰苦奋斗,多快好省建设社会主义的时代精神,我代表内蒙古电管局向你们表示祝贺,也号召全区电管部门向你们学习!希望你们在今后的电力使用和管理上,要继续努力,探索一条新的路子。”
这一天,正是当年的九月三十日。各级领导登台剪彩,恰是正午十二点钟, 只见高鸿淼局长从主席台上,拿起提前准备好的电话机,他直接拨通了卓资山变电站,高声下达了送电令。此刻,随着他一声令下,本旗三万五千伏高压线路电流奔涌,输变电站银光闪烁。顷刻之间,安装在指挥部现场中央的红色指示灯,立刻亮了起来,全场人马,一片欢腾。
这年冬,由卓资县新民街到我旗科布尔镇的输变电工程通电后,一看旗府周边的几个公社都通电了,铁沙盖公社的领导就坐不住了,他们联合附近的巴音、乌素图、义发泉、土城子、布连河等公社,一起来旗委找李贵书记,一致提出也要在年内通电。
李贵书记就找我商议,他说:“咱们旗以二道坝为界,分为前后两个大滩,现在前大滩这几个公社都通电了,后大滩那几个公社就闹意见,纷纷要求尽快通电,你看该怎么办?”我说:“后大滩的中心地带在铁沙盖,这里人口比较密集,又有几所中学和旗直派出单位,历来是商业贸易之地。近年来,它已发展成为周边几个公社、数万人口的商品供应和文化交流中心。在这里设立输变电站,不仅能辐射毗邻的公社,还能带动当地经济发展。”
李贵书记说:“既然如此,那咱们就筹划着给后大滩通电吧。”我说:“上年我们已争取了内蒙古电管局一百五十万元投资,年内是不可能再给咱们立项了, 最快也得等到明年才可以审批。若能批准立项,赶在春季开工最好,力争秋季竣工,当年就可见到效益。”
不久,按照李贵书记的要求,我们又向上级呈报了农电立项申请。当层层报送到内蒙古计委,人家根本不给批。虽然我们又去找了内蒙古电管局高鸿淼,可是他说了也不管用。这时,有人就让我去找本旗革委会副主任乌云其其格,说她在党校学习时认识内蒙古革委会领导沈新发。可当乌副主任去呼和浩特走他的门子时,那个值班秘书告诉她:“沈主任在京开会。”
过起年来,眼看进入春季了,可农电立项的事,八字还没有一撇!正在我们一筹莫展之际,乌盟盟委领导陪同沈新发深入基层检查工作,乌云其其格从沈副主任那里了解到,今年全区的各项计划指标,将农电项目列为扩建的重点,内蒙古计委将会考虑我旗后大滩农电项目,将在本年度给予立项。
这是个大好消息,立项就意味着有了专项资金。由于这一类项目开支很大,全靠国家财政扶持。常言说,有钱好当家,钱多好办事,对于我们这些贫困旗县而言,更是如此。由于我们提前掌握了内部准确信息,就及早开始筹划,再一次部署整个电力建设工程。
全部筹备工作,可谓轻车熟路,我们按照去年的老套路,以丛培新和白佩为一组,搞线路走向测定;以史进财和董瑞为一组,负责铁沙盖变电站的初步设计;以李正军、孙二栓和韩林为一组,主抓项目所有事宜的组织协调工作;剩下的仝志高、张贵臣和阿斯楞等人,分头去抓物资采购和各项材料供应。这里除去韩林和董瑞外,其他人都是老骨干了。
去年培训出来的施工队,除去一部分临时性用工人员回家外,其他人都没有散伙。自科布尔镇周边几个公社通电后,一直在各个村队分组作业,做线路入户接通工作。这样做,一方面巩固了这支队伍,保留住施工技术人员;另一方面也提高了他们的专业技能。
这天,李正军从呼市给我打来电话说,今年这个项目的输电线路总长度为一百三十五公里,其中,高压变电线路总长度为八十多公里,一部分低压线路国家不予负担,需要当地财政来解决。经过电管局高局长的大力支持和协调,其投资方式为国家专项补贴七十万元,地方自筹资金为三十万元,总共为一百万,已由内蒙古电管局直接拨入我旗的账户了。
我们已积累了电力建设的经验,当材料和设备采购任务完成后,各项施工进展顺利。由孙二栓负责总协调,李正军担任线路架设总指导,韩林带领施工队具体负责各种电器设备安装。到这年八月份,铁沙盖、巴音、乌素图、圐圙、义发泉、布连河、土城子、塔布、黄羊城等公社的十千伏输电工程全部完成,经上级有关部门验收合格后,我们把农业用电送到后大滩。
第七十章
实战锻炼施工队
当时,旗里想搞个通电庆典仪式,由我去当面邀请绰勒布库来给剪彩,他却问我:“你们这支施工队伍今后干啥去?这些人可是好样的,自行建设了两条主干线路。”我说:“目前我旗已有十几个公社通电了,农村到处需要电工,这些人谁也闲不住,他们人人都大有作为。”绰勒布库则说:“你们旗两年内连续上了两条线路,察右前旗却是连续空喊了两年多,至今也没上一条线路。”经他这么一说,当时在场乌盟电管处领导坐不住了,也感觉到压力很大。乌盟电管处的领导便对我说:“从集宁至土贵乌拉(系察右前旗旗府所在地)这条线路,我们搞了半年多了,一直是由集宁电厂的施工队承揽线路架设。可是,工程进展缓慢。”
我就问:“是啥原因造成的?”他说:“一遇到架设难度,他们就要追加工程预算,闹得我们也没有办法。今天听绰勒布库主任说,你们的施工队是好样的, 我们就想请你们来给施工。”我说:“半途上更换施工队伍,我们两家是平头弟兄不好开口,这需要上级领导出面协调。”他告诉我:“我们让察右前旗的领导找盟里领导谈,只要他肯从中协调,这事就好办”。
过了些日子,我去盟里参加一个经贸会议。散会时,绰勒布库把我叫住,说是晚上别走。我说:“有啥好事儿?”他说:“请你喝酒。”我说:“这太好了,上级领导关心我们基层干部,开会还管招待?”当年盟里的条件要比旗县好些,市里面的饭店设有雅间,不像我们在科布尔镇内吃饭,一去就是国营工农兵食堂,客人谈话如果为图清净,就临时立个隔扇。
晚上赴宴,一看被邀请到的客人除了我以外,还有盟电管处总工程师老曹,当年我们“四清”工作团的副团长赵善壁,他如今已经升任察右前旗革委会主任,这些都是我的老熟人了。还有一位是个戴眼镜儿的中年男子,经绰勒布库介绍,此人正是集宁发电厂的杜厂长。
这次绰勒布库请我们喝酒,完全是装幌子,一瓶汾酒刚开启,他就将话题引到了正事上。他先是问杜厂长怎样才能加快进度?这个老杜也是糊涂,借此机会,又倒开了苦水,他先是埋怨旗里不给施工队解决吃住,生活条件不好,后是抱怨野外施工工人待遇太低,人们消极怠工,愁得他也没招了。这时,赵善壁就当着众人的面儿就提出来,既然你们已没招数了,那我们要更换施工队。
此时,绰勒布库就问我:“如果让你们旗里的施工队来干,多长时间能够完成任务?”我说:“还是让我们实地看一看线路再定吧,因为老杜他们已经干了一半了,我们半路插手不好吧。”不料,赵善壁说话更冲,只听他借着酒劲儿说:“只要能给我拿下这段线路,不仅包施工队吃住,就连伙食费也全免了。”老杜这才定懂过来,就再也不敢当面摆谱了。
依照酒席场上说下的话,第二天,我们这些人各自代表一方,就去现场实地查看线路。绰勒布库有小车,杜厂长也有专用车,我与曹总工程师等人共乘一辆车。别小看集宁电厂施工队,人家那好设备不少。杜厂长车上坐的几个技术员, 手里都提着精密探测仪器。
我们一行沿着他们已经架设好线路的高压杆子往前走,过京包铁路时,正好有他们标注的三十五号高压杆子。我就让车停下来,经过目测,就对曹总工程师说:“我发现高压线与地面高度不够,需要重新测定数据。”这时,杜厂长用步话机一呼叫,技术人员就把测量仪搬了过来。经过当场测定,高压线与钢轨的直线距离只有十四点一米。一听这个数字,曹总工程师当场就叫了起来:“哎吆!这个数字与设计图纸不吻合,弄不好会出现大问题。”绰勒布库生气地追问:“你们是怎么搞的?要不是及早发现,还没等通电呢,就让火车把线杆子拽翻了?”曹总工程师则一个劲儿地解释,这不是图纸审核的原因,绰勒布库根本不听。
只见他黑着脸问:“那你们采取怎样的补救措施?”杜厂长抢先说:“在铁路两侧五十米外,各竖立一座二十米高的铁架子,以取代十六米高的水泥杆子。” 绰勒布库则问:“那你们是不是又得追加预算?还需延长半个月工期?”杜厂长不吭声了。曹总工程师建议说:“不一定非要竖立个塔架子,那样既浪费材料又拖延工时。这铁道周围也不缺石头,可用水泥和石块儿浇筑两个四米高的墩台子,上面各固定一根十六米高水泥杆子,正好是二十米。”
本来赵善壁在绰勒布库的小车里坐着,这时也围上来观看横跨铁道的高压线路,听过曹总工程师的话后,他说:“老曹这个主意可行,省工省料省时间,这比竖两座铁塔省钱不少。”绰勒布库说:“就按第二种办法办吧。”曹总工程师就让杜厂长,重新做个施工方案。
当看完已架设的线路,再看未架设地段时,我们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该线路还要穿越一条主要公路和数条普通道路的交叉口。仍然存在加大高度和缩短电杆间距的难题。我就建议走从白海子到土贵乌拉镇的高坡路线。一听说要重新修改施工路线,杜厂长说啥也不同意。包括曹总工程师也认为,这个图纸已经审核过多次,可谁也没发现要途经这么多路口,现在要修改它,就会造成验收时没有依据。考虑到这层因素,我也就没有再作坚持。
次日上午,各方人员在该旗招待所小会议室里开会,继续讨论如何加快施工进度的问题。大家说着说着就回到了昨天线路争论的问题上。我还是想修改剩余线路,赵善壁仍旧是弹老调,要求更换施工队伍,杜厂长反复强调施工难度,曹总工程师则是极力维护原来图纸设计。
一看众人扯开了烂席片,尤其是在更换施工队伍上,三家围绕造价问题又产生了严重分歧。绰勒布库一看,一旦真更换施工队伍,会闹出更大的矛盾来。他就来了个折中的办法。他说:“为加快后续进度,由集宁电厂施工队负责按原线路栽杆子,由察右中旗电力施工队负责架线,这样两家还可互相监督工程质量。”一看谁也不惹,曹总工程师就在中间和稀泥。
最后,大家商议的结果,由我们两家在一个月内,完成全部线路架设任务。至于施工款项,则让杜厂长从电厂的账户上,给我们转来十万元。一看吞到肚里的肥肉让吐出来,杜厂长一万个不情愿。见绰勒布库已拍板定音,在三方对证的情况下,他也就勉强答应了。
可是,在两家合作过程中,杜厂长的队伍总是掉链子。一是他们选择的这条线路,全是硬石头底子,在栽杆子时要挖出一米深的根基十分吃力;二是他们在根基处没有埋设圆盘石墩,全靠混凝土浇筑,又影响了进度。这样,就被我们架线工追在屁股后面,十分被动。 这天,赵善壁又来现场督促进度,一看杆子没栽起来,又窝工了,就挖苦电厂施工队,光架设线路就拿走三十万,还不如人家十万元雇来的施工队干活买劲儿。从明天起,察右中旗施工队改善伙食,我给他们顿顿吃肉,让他们来帮电厂施工队挖坑栽杆子。
这样一来,两支施工队伍兵合一处,也不分你我,进度加快了。可是每到吃饭的时候,他们的工人就乱嚷嚷。这天吃午饭,有个老师傅正在骂娘操祖宗,杜厂长过来了,气得训斥他:“人家吃肉你眼红啥呀?平日里你们天天吹牛,可干起活来,咋不如人家农民工呢!”
我与赵善壁是老朋友了,在紧张的施工中,我要车他就给车,我要油他给加油,我让他派人牵牲畜来拉圆盘式电缆线,他就给派来一辆拖拉机,效率提高数倍。这样不出一个月,任务就圆满完成了,三方人马都高兴,一看那十万元早已到账了,我们也就撤回来了。
时隔不久,我又接受了一项李贵书记指派给的新任务。只听他在电话里说:“由于我在盟党校学习脱不开身,近日内蒙古自治区领导赵紫阳同志,要深入我旗基层搞调查研究工作,请你出面接待一下。”我便问:“李书记,这不合适吧?上级领导莅临我旗,还是派出旗级领导接待为好。”他连忙解释:“我也是刚刚接到旗委办公室来电,根据内部通知,上级领导这次来,一不是检查工作,二不用汇报工作,主要是调查全旗经济状况,我让你出面,这属于对口接待。”
当时的接待也很简单,会议室里就是清茶一杯,吃住都在招待所,全是青砖老平房,没有卫生间和洗漱室,木头架子上搁着个洗脸盆,细铁丝上挂块白毛巾,取暖就是炭火炉子。由于条件较差,以往上级领导来检查,大多是到集宁食宿,科镇距集宁六十多公里。
这日上午,一辆绿色的军用吉普车,直接开到旗委大院,我估计是上级领导来了,急忙迎了出去,先安排在招待所休息。这次接待工作,由于旗里主要领导没有露面,旗委办的人也没过来。这样,我们与上级领导的接触,就显得随和多了。从呼和浩特到察右中旗科布尔镇,这段路程有一百二十多公里,考虑到上级领导驱车三个多小时,也够劳累的,我们就没有打扰人家。等到吃午饭时,觉得上级领导也歇缓过来了,就招呼去餐厅里吃饭。
吃过午饭,原准备安排上级领导午休,不料,他却对身边的随员说:“不用休息啦,联系当地的同志,一起到农村牧区吧。”只因李贵书记提前有过交代,这样,当上级领导提出要到基层去,我也只得陪同前往了。我们从科布尔镇向西出发,第一站来到头号人民公社,这个地方紧靠在中(旗)——武(川)公路旁,原名叫“恒隆川”,在旧社会就是个赶“庙会”的集市,一九五八年前归武东县管辖。几年前,壕堑人民公社从段如意(此人曾任该公社党委书记)的家乡迁过来,才改名叫“头号人民公社”,历史上就是个产粮地区。
当时,吴跃华任头号人民公社党委书记,他也是“四清”留守干部,原来在固阳县“人委”工作。我们一行来到公社后,这里的条件更差,吴书记的办公室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大家只得来到伙房里,有的坐在炕上,有的蹲在地下。上级领导双手接过伙房大食傅端来的一碗白开水,张嘴吹了吹冒着的热气,慢慢嘬了一口,才说出这次调研的话题。
他先是让基层的同志,谈谈自留地的问题。吴跃华就说:“现在上级对农村社员养羊、养猪、喂鸡控制得很严,每户人家饲养生猪不让超出一头,养羊不许超过两只,对养鸡也有数量限制,因为当地干部担心,一旦放开口子,让社员喂养的牲畜多了,就会影响在大集体里的劳动时间。这里还有一个理由,就是不准发展私有经济,这是一个政策性问题。”
一看他实话实说,我也补充说:“这个现象在各个生产队很普遍。其实,这并不会耽误社员们的劳动时间。他们每天出工吹哨子,像给自家牲畜割草喂料饮牲口这些活儿,只是利用每天收工后的剩余空隙去干。相反,如果允许社员多养羊、多养猪、多养鸡,这对全旗每年完成上级下达的肉类收购任务有利,既解决了城市居民吃肉难的问题,对农民家庭房收入也有好处,现在社员的资金来源就靠买点鸡蛋。另外,养畜养禽的粪便可以肥田。”
接着,上级领导又询问了农民的口粮问题。这时,一名农村干部们反映: “目前按照上级规定,每个社员每年分配原粮三百六十斤,每日平均一斤。但原粮磨成面粉,只有三百一十斤,一个壮劳力每天下地劳动,一天吃不到一斤主食。城镇工人吃的是商品粮供应,完全是纯面粉。凡重体力劳动者,每人每月供应四十二斤,每日平均一斤多;一个中学生每月还供应三十六斤,每日平均一斤二两。难道一个干活的农民,他能比学生娃娃吃得少吗?这显然不够公平。我们的意见是将农民的口粮提高到每月四十二斤,与城镇壮工差不多。”
一看他们把真心话,大胆讲出来了,上级领导手里拿个小本子,一边听,一边思考,偶尔记几个字。他还说:“没关系,你们可以放开讲嘛,有啥想法,一下子全讲出来。”众人就抢着说,有的说村里办学校的事儿,还有的说,到供销社买稀罕商品,必须用鸡蛋去兑流。大伙零零散散,一下子讲了十几个问题,大部分是涉及农村和农民生活上的事儿。
从这里出来,第二站到了黄羊城人民公社,这里是前大滩人口较为密集的地方,设有地区粮站和地区中学等旗直属单位。也是周边塔布忽洞、布连河、土城子等几个人民公社的文化交流中心。由于地理位置优越,道路四通八达,来往行人也多。这里的社办企业搞得比较好。我们一行在这里调研时,上级领导一共问了三个问题,一是关于企业的利润留成。本公社党委书记黄儒说:“当前上级规定是按百分之五留成。我们的意见是留成太少了,最好是提高到百分之十到十五。按现在的提留标准,束缚了企业的手脚,没有流动资金,想发展也发展不了。”他提出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国有企业资金方面的,由于基层干部不掌握这方面的数据,只好由我来回答。我说:“当前的情况是,国有企业资金不准投资集体单位。我们旗的二轻企业,大都是集体单位。既然说集体经济是国营经济的有益补充部分,为何不能加大二轻企业的投入呢?因为它生产出的产品, 不仅弥补市场供应的空白,还可以解决一些社会闲散劳动力就业。对那些有发展前景和市场需求的企业,我建议可给予扶持。”
第三个问题,谈到了全旗财政收入,我就直说了:“上级对这一部分控制得过死,我们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收入全上交了,这么大一个旗里,每年只给留三十多万元的自有资金,什么也做不成,只能堵个超支缺口。希望对这部分管理放宽一点,让地方有所发展。”
一看大家讲了这么多,上级领导就说:“你们反映的这些问题,全都是涉及到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我们当领导干部的人,就是要在执行党的各项政策时, 及时发现问题。不仅提出问题,还要结合实际情况,琢磨怎样解决问题。不能上级怎么说,你就照住本子念,在发现问题后,只等待上级文件,那你只是一个办事员。所以,我们在工作当中,不要怕出现问题,关键是要找到问题的结症和根源。”说着,就让随行人员把这些话,全部记录下来。
第二天,我又陪同上级领导,实地考察了几个地方,先是到了科布尔镇附近的石棉厂、粉条厂等企业,后又去元山子人民公社东方红大队,在工厂和车间里,我们组织工人师傅召开座谈会,上级领导询问得很详细:“你们完成任务和实现全年利润有没有奖励?生产和销售不旺,亏损了怎么办?大家的工资是不是与企业效益相挂钩?工人劳动实绩、工作态度是不是与厂里分配相联系?”
在农村社员家庭里,上级领导同样了解得很认真。他问:“每年粮食收购任务完成后,是不是还有余粮?没有余粮出售,生产队社员年底分红怎么兑现?社员口粮不够吃,提前吃了‘探前粮’,当年秋天抵扣不抵扣?会不会形成恶性循环呢?”
后来,内蒙古自治区革委会以会议纪要的名义,出台了一个对全区农村牧区工作的指导意见,简称“四个十条”:即包括《国营工业十条》、《手工业十条》、《财贸十条》和《农业十条》,这个举措在全国也是走在前列的。这个文件的最终形成,就有上级领导来我们旗调研的成果,一些具体措施,正是他在座谈会上所讲到的,即“根据少数民族地区的特殊情况,依据中央有关政策而制定。”尤其是在农民口粮问题上,它将社员群众积极兴修水利,积肥护田与夺取粮食丰收联系起来,将完成粮食收购任务和交售余粮分为三个等级:凡是完成当年粮食收购任务的生产队,每个社员平均分给口粮三百六十斤;凡是超额完成任务的,每个人可分配口粮四百二十斤;凡在超额任务的基础上,又有余粮出售的,可以将社员的口粮标准,提高到四百五十斤。这样一来,通过口粮标准调节,就把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充分调动起来,尤其是在“自留地”问题上,允许扩大自主经营,从而杜绝了吃“反销粮”现象。
在地方工业利润留成问题上,也是将企业完成生产任务的优、良、差等级和利润提成相挂钩,鼓励企业和工人超额完成生产任务;还将企业的挖潜改造和工人的厉行节约与工资分配相联系,充分体现了奖勤罚懒和降本增效的管理功能,对地方企业发展意义重大。后来的实践证明,经过制定这个指导意见,对促进全区经济的发展,发挥了积极而有益的作用。而我陪同调研的这位上级领导,就是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副书记、革委会成员赵紫阳。
(未完,待续)
作者近照
作者,刘洋,本名刘玉昌,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内蒙古师大汉语言文学系,中共党员,新闻高级编辑职称,现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大后山》(200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长篇纪实文学《灰腾梁下》(与人合作,2018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长篇纪实小说《后草地》(2022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以及散文集《圆,吻别曲线》等著作。
个人成长经历,先后在察右中旗化肥厂、察右中旗旗委宣传部工作,曾任《察右中旗报》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1993年调入中央直属企业准格尔能源公司,担任《准能报》总编辑,后任新闻中心副主任,2003调入神华集团公司总部从事新闻策划与党务工作,2007年下派神华集团包头煤基制烯烃科技公司任企业高管,2019年在国家能源集团(即神华与国电合并)退休于北京。现致力于本地(以察右中旗为主)文史资料收集整理与研究等工作,目前,正在创作以陶林地区辛亥革命为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回望西草地》。
本期编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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