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文学《后草地》(连载)/第25-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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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作品通过先辈孤身走“口外”、北徙大青山、落脚后草地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故事,再现了当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和惊心动魄的战斗情景,集中展现了新中国建设初期人民群众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和高歌猛进的时代气息,讴歌了建设者满腔热忱的奉献精神和不屈不挠的人生追求。(原载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第二十五章  
  活捉台湾特派员
        

一九五二年春天,我们全县的剿匪活动进入尾声,我奉命调回县公安局,担任助理员职务。不久,又被任命为县公安队教导员。当年的公安队,属于部队编制,绥远省民政厅还为军人家庭挂了光荣匾。我们家挂了“光荣军属”的牌子,我娘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当街道里左邻右舍的人们,都愿来我们家里帮忙, 母亲才觉得这是儿子做了争光的事儿。
虽说从包头调到武川县,离家的路程是近了,但我还是很少回家。一是我们公安部门性质特殊,整日剿匪肃特,根本没有闲暇,二是我已经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书,党组织正在考验我呢!我也想立功受奖,有番突出表现,争取早日加入组织,成为一名党员。
我实在无暇照顾家里,我姥爷就通过熟人介绍,帮我母亲重新组建了家庭。我的继父姓李,是一位老干部,革命资格比较老,他的年龄比我母亲大出十多岁,一直无儿无女。只因不识字,虽是老革命,待遇高,职位低。自从有了这个依靠后,我弟也随他姓了李。
自从归队以来,我的工作比在区里还忙,肩上担子也更重了,平时吃住基本在机关里。这日,三区区长派人来局里报告,说是有股土匪窜入乌兰不浪,请求县里火速支援。赵局长闻讯,就把宋队长、孙股长和我三个人,一齐找来了。他向我们讲明情况,让我们分头行动。我们这一路有二十五名战士,一人一马一枪, 入夜出发,于凌晨一点,赶到目的地。
不一会儿,赵局长带着警卫员,也快马加鞭赶了过来。乌兰不浪距县城约有四十多里,因不放心这事儿,他让秘书股长王积忠负责值班,亲自赶来督战了。在问明匪徒所在位置后,他就命令我,先带人摸进去,再想办法除掉匪兵安设的岗哨,但不能让他发出信号。
我把那个报信的老乡叫过来,详细询问了匪兵所住地方的地形和周围环境。他在介绍情况时说,那座院子前面有个大草堆,因那种禾草用铡刀切碎,可当饲料喂马。经过与朱金商议,我和一个本地战士,伪装成给匪军铡草的老乡, 慢慢过去,假装来给马添夜草。
可是,我俩已走到大门口了,还未发现匪军安插的暗哨在哪儿?这时,我悄悄伏在草堆上细听,觉得里面有出气的声音。再一细看,见有一只脚板子露在草堆外。原来,这俩哨兵又困又乏,竟然在草堆里睡着了。我便轻轻地投一石子, 那个战士心领神会,马上过来了。
我就给他做了一个掐脖子的手势。然后,我俩几乎同时跃起,一下子扑向熟睡的匪哨兵,当场就把他俩掐晕了。这时,赵局长领着大家已涌到门口,我急忙用长刀将门闩轻轻拨开,众人如天兵而降。一齐冲进屋里,同声大喊:“缴枪不杀!”这伙匪兵从梦里突然惊醒,有个匪徒刚要摸枪,赵局长的警卫员崔风岐手疾眼快,一枪将他击毙,其他人都傻眼了。此刻,我们三十多个人,两人压一个, 全部把他们制服了。原来,这伙歹徒都是惯匪,他们睡觉时,一个头朝里,一个头迎外。若不是我们人多,今夜恐怕要吃了。好在公安队的战士,个个都是勇士, 在实战中,全会擒拿术。每人手里握把干土,一出手就令匪徒唤不上气来。
这场突袭战,我们不费一枪一弹,不伤一兵一马,将这伙匪兵全部活捉了。当夜,由赵局长坐镇,突审这伙狡猾的顽匪。其中有个老头儿,不论我们怎么审问,他什么都不说,一看就是不愿意暴露身份。这时,赵局长让我们将他押到外面去,又审问一个小匪兵。他问:“你们这里面最大的官是谁?”小匪兵回答:“特派员,不,他叫张廷芝。”又问:“哪一个?”回答:“高个老头子。”又问:“你能认出他来吗?”回答:“就是刚才押出门那个人。”
此刻,被俘虏的十三个人,其身份全都弄明白了,其中,还有原安春山部的参谋长和负责警卫的匪连长,所有人都听命于这个张廷芝。当我们将那个高个子老头儿,再次押进来后,赵局长大喝一声:“张廷芝,老实交代你的身份吧!”只见这家伙脑袋一仄楞,反问:“怎么啦?”但是,他只承认自己叫张廷芝,对于别的问题,一直闭口不谈,更不肯暴露身份。
第二天,我们往县城带这帮家伙,别人都比较顺从,唯有张廷芝这个老家伙,死活不肯走。赵局长让我们从村里借了一辆牛板车,将这个顽匪捆在车上, 才好不容易拉回县里。当我们将擒获匪徒高官的情况向省厅汇报后,厅长张汝岗反复询问:“确实是张廷芝吗?”在得到赵局长肯定的答复后,张厅长才说:“老赵啊,你们这次可是网住大鱼了,一定要严密关押,不能出现任何问题,明日由省军区协同我们厅,派汽车去你们县里,专程押解张廷芝!”又过了几日,赵局 长召集我们局里的股、队领导开会,他向我们通报了省里张厅长反馈回来的信息:“这个老奸巨猾的张廷芝,原是国军里的中将军长,当年国民党军队攻打延 安,他曾担任过胡宗南的助手,亲任西线进攻总指挥。这人手里沾满人民的鲜 血,属于共产党边区政府通缉的要犯。全国解放前夕,他追随蒋介石逃至台湾。” 据他在省公安厅供认,这次是受台湾军方派遣到大陆来,主要任务是联络“绥远 省反共自卫救国军”总司令郑殿卿。
原来,这个郑殿卿,又名郑应举,当他将活动在大青山深处的各路匪徒纠集起来后,便以兵匪众多而自居。后来,台湾方面就通过潜伏在绥远省城的特务发来密令,委任其为“绥远省反共自卫救国军”总司令。这个家伙在接到委任后,就向军统总头子毛人凤瞎吹嘘,谎称他拥有三千兵马,整个大青山群峰峻岭,包括达尔罕后草地,全是他们盘踞的游击地区。而退居台湾的蒋介石,一直梦想反攻大陆,就觉得这是一支可以利用的武装力量,下令军方派遣专人来考察。如果郑殿卿的兵力属实,考虑通过空投,予以军备增援。不久,曾卖力反共的张廷芝,被作为最佳人选,从台湾派遣过来。他通过转道香港,进入内地,又顺利潜入绥远城内。随后,便化装到了固阳县城,在与大青山李存英部接上头后,就和郑殿卿等众匪搅和起来,并制定了严密的组织体系,由他任特派员。
不想,还未等他们施展手脚,我们新生的人民政权,从省府、到专署,再到各县区,层层成立专门的剿匪队,形成一张无形大网,将他们一个个葬身于这片汪洋大海之中。先是匪团长李存英被击毙,后是匪总司令郑殿卿落网,直到“特派员” 张廷芝被擒获。据不完全统计,仅我们武川县的地方武装,就歼灭匪徒数百人, 有力地打击了匪患,巩固了新政权。
当年夏天,绥远省召开全省公安局长大会。在开幕式上,举行了隆重的英模表彰奖励仪式,省委副书记杨植霖出席这次大会。当省公安厅厅长张汝岗宣读表彰名单时,将我们武川县公安局排在第一位,其理由是不费一枪一弹,活捉台湾派遣大陆的特派员张廷芝。并由我代表武川县各剿匪队登台领奖,还请赵立信局长上台介绍我们县剿匪的先进事迹。会后,赵局长率我们返回局里,及时传达会议精神,当闻听全局获得集体荣誉,大家倍受鼓舞!
不久,省厅又发来协查通知,据称在大青山密林深处,经侦查有一处秘密电台,专门收集中蒙边境情报,与台湾方面定期联系。上级要求我们联手协作,一举打掉这个特务组织。过了数日,省公安厅派来刘侦察员牵头,由包头专区派来四名侦查人员,我们县则将我抽调出来,共同组成协查组,以武(川)归(绥)路西为重点,完成这项艰巨任务。根据协查组分工,六人分为三个小组,由刘侦查员带领一组,从包头方向往东查;由我带领一组,由西往东查;另一路则从归绥城往北查。最后,在武川县一区乌兰不浪一带会合。我们这组又从本地找了一名向导,以登记解放后全县常住人口为名,深入各村逐一摸排。经过近一个月的奔波,在逐户逐人清查身份中,先后查出二十多名外来人员。接下来,我们又对其本人身份,再作进一步的复查。个别负有血债的罪恶之人,一听说政府派人来查户口,早已望风而逃了。一些等着不动的人,按要求出具一些能说清楚自己身份的证明材料。
最后,我们对两个人的身份产生怀疑,一个是从固阳到武川方向一个小山村里的逃荒人员;一个是本县境内柳林村的一个外来教员。我们遂将侦察重点放在这两个人身上。可是,我们又没有正当理由进村住下破案。当清查完户口后,只得佯装离开,在暗地进行侦破工作。这一时期内,据内部通报提示,那部神秘电台仍在频繁发报,表明敌特还在互相联系。我们简直是狗吃刺猬——无法下手!恰在此时,本地秋收大忙季节开始了,虎口夺粮,颗粒归仓。县委又向各区抽调人员,组成工作小组,派往各村各户,帮助翻身农民解决困难。
这样,我俩正好扮成工作组员,被假派到夹鸡沟口一个边缘村。这个村子就是柳林村,村里柳树特别多,四周青山绿水,风景非常优美。它距离西南边的毕克齐镇只有二十多里,由于京包线途经这里,镇内人口稠密,商业比较繁华,这正是我们理想的观察点。
为防止打草惊蛇,引起发报特务的怀疑,我就让另一个侦察人员住在庙沟村。该村距离柳林村只有三里地,本是武川莜面最出名的出产地。早些年在大青山抗日游击队开展农村武装斗争时,这个隐蔽的小村庄,曾经是革命老区,一度为抗日民主游击政权武川县的所在地。
一开始,我就住在一个老乡家里,后借口于工作不利,就借宿在本村小学校里,与那个被怀疑的对象,正好住在同校。这样一来,不仅便于我正面观察,还有利于我暗中监视。但这个家伙鬼精得很,不仅隐蔽得巧妙,还与我绕弯兜圈子, 一看就是个老情报员,肯定受过专业训练。否则,就不会做到滴水不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几乎未发现破绽。
可这时间一长,我就慢慢发现,每逢星期日,他必到一趟毕克齐,去买牙粉、香皂等城市人用的东西。每到月底或月初,总会有一个人,来他屋里住一宿,然后就匆匆离去了。他则会在此后三天之内,偷悄悄进山一次。我就觉得这一点很可疑,值得追踪下去。
这日,看到他又从山上溜回村里,我就以检查秋粮入库为名,去庙沟村叫上那位侦察员,进山查询此人上山头的原因。由于范围过大,而目标太小,我俩就像大海里捞针,一直寻觅到天快黑了,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就在将要返回时,一扭身察觉到山头那阴面,一处黑黢黢的石崖下,似乎有个被新砌石头封住的洞口。日暮里,那个轮廓特别清晰。
我俩兴奋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将石头搬开,当进入洞里,发现在洞顶上, 真的搁着一部电台。当时我俩是激动不已,一下子从大海捞针的沮丧中,升腾出胜利的喜悦。我俩不敢久留,以防附近有眼线,赶紧按原样封住洞口,就急忙离开了。果然,下山时,我们远远瞭见一个羊倌儿,正赶着一群绵羊,从洞口缓缓经过。好险哪,稍有不慎,将前功尽弃。
我俩出山后,就让同伴抓紧去向刘侦察组长报告,并请示下一步怎办?刘组长火速向省厅汇报,厅长张汝岗专门批示:切勿轻举妄动,务必一网打尽!刘组长回来后,又做了重新部署,将六名侦查员分成两个组,坚持昼夜蹲守,张开一张大网,只等鱼儿上钩。
这天,又是个星期日,这个伪教员清早出门,欲去毕克齐镇。过去每次进城,刘组长都会派人跟踪,见他除了买些日用品,并无异样举动。这日,我大清早起来,在村口假装遛弯。一看他过来了,我就跳进村头的水塘里,佯装摸鱼。这家伙走过来,一眼就看见我了,就问:“你咋这么早下水摸鱼呀?”我说:“你没听当地人讲嘛,这鱼是天凉才觅食,等到晌午水热了,这鱼就不出来了,那怎么能摸到呢?”接着,我反问他:“陆老师,你这么早干啥去呀?”他说:“休息天,没事儿,去镇里买点吃喝东西。”说完,便满脸疑惑走了。
当天午后,他早早回来了,可以往那几次,多数是在天黑以后,这就让我更警觉了。为探知虚实,我就提了一条鱼,装作热情的样子,故意登门送去。一进门,见他正躺着休息,对我的突然造访,好像并不感到意外。我说:“陆老师,今天我的运气好,大清早摸到几条鱼,送给你一条尝尝鲜!”他客气地说:“这凉天气是能摸到大鱼啊!我谢谢你了!”
我也客套了几句,就退出门外。当时,我用眼角余光瞟见灶台上放着一块肉,足足有五斤多,还有一堆菜。我就分析:近日一定会有人来,还不止是一个人。当天,等到傍晚,我趁夜色去了刘组长的观察点,将了解到的情况对他说了,他便连夜回厅里请示去了。

   
   
  第二十六章
生擒敌台谍报官


然而,就在这紧要关头,我继父从城内给我们县公安局打来长途电话,说我母亲病重,让我速回家里。当局里通讯员骑马来告诉我时,一下子把我闹懵了, 从未听说过母亲患病呀?怎么突然病重了?值此破案关键节点,这一走势必前功尽弃,更别谈立功受奖和入党了。可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亲我的人,我怎能不回去看她呢?就这样,犹豫之间,一天过去了。第二天,我拿定主意,因这个案子即将告破,待抓住这几个敌特分子,立马回家!
果然,没隔两天,先后有三个中年男人,鬼鬼祟祟溜进村里,又汇集到小学校内。据我分析,很可能是要秘密开会。我们几人守在一起,焦急地等着刘组长。恰在此时,他急匆匆赶来了。我忙问:“省厅领导怎么指示?”刘组长只是用手势做了一个合围的动作,大家立刻明白,这就是“收网”的意思。接着,我们几个就研究怎样擒拿他们的具体办法。
当下,我们来到村长家里,请求他配合我们的行动。众人与他商议对策, 刘组长的意思是由他前去叫门,才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这个村长的警觉性很高,一听说让他带我们去抓特务,就追问我:“会发生枪战吗?”我就问他:“你害怕啦?”他笑笑说:“不怕,我会往外跑啊!”
随后,村长就领上我们几个人,偷悄悄绕到这个自称“陆老师”的宿舍窗台下面。他上前拉门时,顺口问道:“陆老师在家吗?”里面应声反问:“谁呀?有事吗?”村长说:“是我呀,想和你说一下学校的事儿。”里面把门打开了,村长却不进屋。那里面就问:“你闹啥呢?”村长闪身退后,谎说:“我尿尿哩!”说时迟,那时快,我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齐猛扑进去,来了个突然袭击。此时,这几个家伙正坐在炕上吃喝呢,还没来得及掏枪反抗,就被我们分别压在了身底。随后,又一个一个地被捆绑起来,全乖乖地当了俘虏。
刘组长上前一把举起油灯来,故意在那个“陆老师”面前晃了晃,说:“卢台长,请你不要再演戏了!赶快把电台和密码本交出来吧!”那个家伙故作镇定, 一脸委屈地说:“这完全是误会,我一个穷教书匠,咋会有那玩意儿?”一看这个家伙还敢狡辩,我就厉声告诉他:“只要你老老实实把电台交出来,我们保证你能和家人相见,否则,死路一条!”
其实,这个家伙并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他存放电台的秘密,反而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另外几个家伙也自鸣得意,以为我们根本拿不到有力证据, 无法给其定罪。我一看,这伙顽固分子,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就说:“那我们就进山去取吧,不过,你们就失去立功赎罪的机会了。”一听这话,那个姓卢的家伙,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疲软了下来。一看再顽抗下去,已毫无意义了,便说:“既然你们什么都知道了,那我领你们去吧。”
当晚,我们留下四个战友,继续看押其他俘虏,我和刘组长押着姓卢的,进山去取电台。当我们搬开洞口石头,就给他解开绳子,又给了他一个手电筒,让他把所有隐藏的东西找出来。这家伙倒也配合我们的行动,也没有再耍什么花招。他先是把密电码本子,从洞口石缝里抠出来,那本子里面,还夹着盒火柴。接着,又走进洞内,把电台下面的两根火线拔开,最后才从洞顶取下那部电台。我仔细一看,那两根火线尾端,竟连着两颗美式手雷。
好悬啊!当他从石缝里抠出手雷时,就连刘组长这个老侦察员,也惊出来一身冷汗。此刻,我才意识到,今晚的行动实在是太冒险了。假如这个姓卢的, 真是个效忠党国的死硬分子,他也不想立功赎罪,只想杀身成仁,他就会随时引爆炸弹,与我们同归于尽,我们必死无疑。好在苍天保佑,没有发生意外,我们趁着月光,背起战利品,押着俘虏返回。
第二天清早,我匆忙进城,从局里财务室预支上津贴费,当晚便回到家里。然而,我迟回来一步,就在这天凌晨时分,我母亲已离开人世,享年不足五十岁。可怜我的娘啊!一辈子心里憋屈难耐!自从我爹去世后,她一直闷闷不乐,将无数苦闷愁肠积压在胸腔里,最终患了缠手的“鼓症”(即民间对肝病的统称,其实是西医所指的肝腹水),且已到了晚期。一直到病危时,才给我打电话,可我偏偏重任在肩,无法脱身,母子没能见上最后一面。回想起每次回家看望母亲,她总是说:“找份工作多不容易,你别惦记娘,要好好工作!”
母亲去世,对我是个很大的打击,我不知道该怎处理后事儿。后来,还是姥爷和奶舅出面,与我继父商议,先将她的遗体暂厝在“口外”墓地,将来等待适当机会,再与我父亲合葬。我想,眼下只能如此。我在公安系统工作,这身警服一穿,你就是国家卫士,时时刻刻有任务在身,每时每刻均身不由己。看到小弟跟着继父相依为命,我又匆忙返回了。
我刚回到局里,赵局长就让通讯员来通知我,马上去会议室,听省厅的紧急通报。原来,我们侦破的这起敌特电台案件,本是绥远省城敌特潜伏人员安插在外围的情报站,以卢铭枢为电台台长,其他三人为骨干,广泛收集我方情报,经汇总分析后,再发给上峰。
这个卢铭枢,确实不简单,他曾在山城重庆,进过军统无线电速成班。经他设定和编组的这套密电码,我们一直无法破译。这次在拿到缴获的译本后,一直由省厅负责监听、并且记录下的多份电波数字,全部被解读出来了。其中,敌特传递的最为重要情报,大多为绥远省国民党军队在和平起义后,一些反水队伍和叛逃军官的新动向,有的堪称绝密。
包括一份电报里,曾提及董其武部起义后,在抗美援朝出国前,于河北衡水休整时,驻扎在景县龙华镇的某部队,一些士兵出现了思想波动。有原国民党旧军官趁机蛊惑人心,散布谣言说:“共产党心真狠,让这些起义投诚人员,上外国战场充炮灰,分明对我们不信任、不放心!”结果,一天夜里,有部分下级军官发生哗变,且带着人马和枪支逃跑了。
这些谍报人员,对各方面情报的搜集,简直无孔不入,就连赵立信这样的老牌侦察员,也不得不佩服。关于董其武起义部队的活动状况,我们公安内部的情报网,反映的较为全面。其实,共产党对董其武将军,一直是重视并重用的。考虑到“绥远起义”模式,对解放军进军大西南,瓦解成都守军刘文辉部有积极影响,经毛泽东主席提名,让原国民党绥远省主席、省保安总司令董其武担任新中国的绥远省主席,以彰显“绥远起义”的重大意义。
次年,“朝鲜战争”爆发,党中央号召从国内征兵,董其武以其半百年龄,主动辞去绥远省主席职务,请求出任 23 兵团司令员,带兵出征、再立新功。但是考虑到这支部队的特殊性,上级命令其全部旧属将士移驻热河省衡水集中受训, 为随时入朝参战做好准备。
在这期间,景县龙华镇突发兵变。闻听此讯,董其武十分震惊,立即进京面见傅作义。傅将军也很愤慨,他一针见血地指出:“这说明你的部队还没有完全摆脱起义前的不良影响,而且相当严重。”待回到驻地,董其武发动士兵,在军营进行民主“整肃”运动。本兵团所属的两个军由下而上先后检举出反革命分子近百人,参加了反动党团、政治派别的约千人,交出私藏长短枪百余支。对这些不稳定人员,经过兵团重点审查和严格核实,实施编外考察。到中央军委批准 23 兵团正式入朝,绥远省动员大批青年应征入伍。
我在归绥上小学的几位男同学,也就是在此期间报名参军的,他们被安排到23 兵团 36 军各团营,以此弥补该军因民主“整肃”而造成的兵员缺口。对这些基本事实,我本人也可以佐证。但是,这次敌特电台案涉及的其他机密,就连我们省厅的情报网,统统都不知晓。
据卢铭枢等人供称:除了他们这一部电台外,另外还有一部电台,它内置于驻守绥西的鄂友三骑兵十二旅参谋部,与他们使用同一波段,不同呼号。一直在暗地里与潜伏的敌特联络。看来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迫于大势所趋,表明上响应“绥远起义”,其实是“人在曹营心在汉”,与台湾国民党藕断丝连。这些年他的部下频繁反水,这都与他有关。
果然,这年秋天,鄂友三将其所属部队从绥西拉到武川境内,由前山转移到后山,意在保存实力。但是,他仍然打着省军区驻军的旗号,却根本看不起地方公安人员,一直与当地县委和武装部不相来往。久而久之,我们内部情报机构, 就难以掌控他们的动向了。
这期间,我虽调回了县公安局,可与一区的朱金队长依旧保持着经常联系。眼下他们这支剿匪队,归县武装部统一管辖,在韩部长的领导下,各区开展联防联控行动,并将剿匪的立足点,主要放在预防匪患和保卫家园上,这张联防联控大网,令匪徒有所收敛。
一次,我们去哈乐村办理公务,正好路过朱金的家门口。他刚好在家里,就热情地请我们去他家吃饭。如今,他这房子里也有摆设了,他老婆的脸色也显红润了,整个家庭面貌彻底改变了。那两个光屁股孩子已经上学了。他老婆还能认出我来,一见面就把那两个孩子叫过来,让赶快给恩人磕头。那两个孩子趴在地上就真的叩开头了。我说:“如今是新社会,不兴旧礼节。”连忙扶起两个孩子。这时,朱金悄悄告诉我,他正在办理归队手续。(未完,待续)

                                      
      · 作者简介
刘洋,本名刘玉昌,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内蒙古师大汉语言文学系,中共党员,新闻高级编辑职称,现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大后山》(200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长篇纪实文学《灰腾梁下》(与人合作,2018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长篇纪实小说《后草地》(2022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以及散文集《圆,吻别曲线》等著作。
个人成长经历,先后在察右中旗化肥厂、察右中旗旗委宣传部工作,曾任《察右中旗报》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1993年调入中央直属企业准格尔能源公司,担任《准能报》总编辑,后任新闻中心副主任,2003调入神华集团公司总部从事新闻策划与党务工作,2007年下派神华集团包头煤基制烯烃科技公司任企业高管,2019年在国家能源集团(即神华与国电合并)退休于北京。现致力于本地(以察右中旗为主)文史资料收集整理与研究等工作,目前,正在创作以陶林地区辛亥革命为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回望西草地》。


               
               本期编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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