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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提要
作品通过先辈孤身走“口外”、北徙大青山、落脚后草地的人生经历和情感故事，再现了当年波澜壮阔的历史背景和惊心动魄的战斗情景，集中展现了新中国建设初期人民群众蓬勃向上的精神风貌和高歌猛进的时代气息，讴歌了建设者满腔热忱的奉献精神和不屈不挠的人生追求。
原载内蒙古人民出版社。该书先后荣获内蒙古自治区和乌兰察布市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入选奖。
第四十七章
凶手伏法除害虫
恰在这时，她姐姐呻吟要水喝。由于悲痛过度，这个可怜的老人，自从孙女儿失踪后，就病倒了，一直卧床不起。一听妹妹说，外县公安局来人了，急于了解事情的经过，她突然坐起来，就像病好了一样，向我们详细叙说了出事的前后和在火车站吃饭的经过。
据这位老人回忆：她俩从火车上下来，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孙女实在饿得慌，就在附近食堂里，两人喝了一碗汤面。一看天色已晚，如若住店，还需花钱， 她孙女就说：“那咱连夜走吧。”奶奶却说：“咱两个女人，走夜路不安全，怕遇上灰人，那就坏了。”
就在祖孙俩你一句，我一句，正商议之际。旁边饭桌上，一个喝面条的男人主动搭话了：“老大娘，你去哪里呀？”老奶奶回答：“想去本地的崞县窑子，可是头一回来，不认得路，再说啦，我这妇道人家，不敢走夜路，愁得没个办法。”这个人竟热情地说：“我知道这个地方，离这里就是十几里路，我也是要到那个村子里去，与你们正好是走一道儿。”
老奶奶不放心，就问：“你是哪里人？”那人说：“我家住在右玉县。”一听他是雁北人，老奶奶就说：“我们是左云县的。”那人就打问：“那你们来这里是投靠啥亲戚？”老奶奶说：“投靠我的二妹子，你去那村里是投靠谁？”那人说：“去投靠我三舅父，他是村里的放羊汉。”老奶奶说：“真是太巧了，咱们正好能搭个伴儿。”那人就套近乎：“你老不记得了？咱们还是同一趟火车下来的哩。”就这样，互相越说越近乎，她失去警惕性了。
三人从食堂出来，一路向北而行。一边走，一边拉家常。那人问老奶奶：“您这是去常住吗？”这时，她孙女儿抢着回答：“我们老家遭了年馑，只想在亲戚家度饥荒，过了年我们还要回老家去！”那人又问老奶奶：“这是您的小闺女？”老奶奶回答：“不是，她是我孙女子。”那人又问：“叫甚名字？”不等老奶奶答话，她抢先说：“我叫桃桃。”
走着走着，天渐渐黑下来。一直到这时，奶孙俩对这个陌生人，仍然没有产生丝毫怀疑。眼看就要进入山口了，那人说：“咱们走快一点，翻过这座大山，就快到那村子了。”老奶奶说：“我老婆子是小脚板儿，实在爬不了坡，桃女子，快来搀奶奶。”孙女儿跑过来就搀扶她，不想一弯腰，她身上背的包裹，就掉下来了。那人连忙返回来，就抢着去帮背包裹，可是，孙女儿不同意，因那包裹里面夹着十元钱。在上火车前，她听奶奶嘱咐，火车上有小偷儿，她怕被人偷了，一直不敢离身。可背上它却走不快，老奶奶便对孙女儿说：“我看就让这位大哥替你背上哇，不就是一梱旧棉絮，也不值钱，等上了山顶，再还给咱。”
结果，这人背上包裹，步伐变快了，老奶奶就喊：“小伙子，你慢一点，我俩跟不上呀！”可是，那人却不回话，反而加快了步伐。这下子，孙女儿子着急了，连忙撇下奶奶，跑起来就去追。谁知，越追越远，老奶奶望着孙女爬上山梁，一眨眼就消失在夜幕里了。
这下子，老奶奶也慌了，口里不停地喊叫着：“桃女子，桃桃！桃桃，桃女子！”却听不见孙女回答。一看野山荒沟里，只留下个孤老婆子，她害怕极了，一边拼命往上爬，一边不停地呼喊。可是，她喊破嗓子，也无人应答，只有那一声声哀嚎，回荡在夜空……
她费了好大气力，终于爬上山顶了，翻过山梁，隐约望见远处村庄的灯火了，可怎不见那人和孙女的身影呢。她又放开喉咙，高喊孙女儿的名字，可依旧没有人答应。一直到此时，她才意识到上当受骗了。孙女儿若是在附近，只要听见她的呼唤，不会不回答的。
一想到肯定是遇上坏人了，老奶奶犹如万箭穿心，不由地号啕大哭起来。她一边痛哭、号叫，一边跌跌撞撞往灯火明亮的地方蹒跚。就在这时，在村庄周围放夜马的老马倌儿，听见附近有人高声哭喊，就披起雨毡寻觅过来，终于在夜幕里发现了老人。这下子，老奶奶如同遇见救星了，先是央求人家赶紧帮她往回追孙女儿，后又恳求把她送到亲戚家。
听完老奶奶这番揪心的叙述，我的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假设：这个嫌犯很可能潜藏于土默川平原和四子王旗草原之间的交错地带，武川也许是他流窜作案的停留地。我就盘问老人家：“那您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吗？有没有打问过他三舅父是谁？”老奶奶懊悔地说：“全怪我老婆子鬼迷心窍，一听他满口雁北话，又说是右玉县人，我就放心了，左云和右玉是邻县，一想是本土当乡人，也就没有去盘问这些。结果就凭信了他，谁知，偏偏上当了。”
过了一会儿，老奶奶若有所思地说：“我虽说没问过他姓名，但我知道他有残疾，记得那天在饭馆喝面条时，他拿筷子的左手，好像缺大拇指，没有小指头，嘴巴有些歪。”这一下，更加印证了我“两案并破”的合理性，看来这两起案子的凶手，就是一个人！一看这两桩本无头绪的案件，一下子有了突破性进展，大家的积极性很高，信心也更足了！
就在此时，这家的男主人回来了，我就问：“你们都找过哪些地方？能不能带我们去一趟马倌儿发现老人的现场？”他说：“行，我带你们过去。不过，这方圆几十里地我们都找遍了，可连她根毫毛也没见着！”一看我们又要外出寻人， 那个老奶奶仍在一个劲儿地央求着：“你们是大好人啊！快帮帮我们这些逃难的外乡人哇，一定要给我找见桃桃！”
一行人来到那座山梁，一边观察路径的两侧，一边从山顶往下走。这里是由平川通往山里的众多豁口之一，为一处山势蜿蜒的峡谷。从上面往下行走，我们都感到很艰难。可想，老奶奶当时往上爬行，该有多艰难啊！这本是一条崎岖弯曲的羊场小道，外人进入这里，简直无法快走，更别说逃跑了。我想嫌犯选择在这荒山僻壤作案，应该是有预谋的行为。
我们走着、走着，突然，在一侧的草丛里，意外发现一只半新旧布鞋，上面有绣花图案，一看就是女鞋。事已至此，我们也不再对其家人隐瞒了。我便对引路那个男人说：“实话告诉你吧，那个女子已遇害了。”那人说：“其实，我们估计她也不活的了。可是，这人死要见尸呀！”我说：“你去我们县哈拉哈少公社大南沟村，先找见那个生产队长，再让老羊倌引上，赶紧处理尸体吧。”那人为难地说：“这口说无凭，你能派个人与我同去吗？”我说：“行。”随后，就让一直配合我们工作的该公社公安特派员，把这只单鞋拿上，去让老奶奶辨认一下，然后留作定案的证据。同时，由他协助当地老乡，把尸体掩埋掉，一切入土为安。
我们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继续追逃缉拿凶手。可犯罪分子跨越两个旗县作案，这两个地方相隔百里，究竟从哪里下手呢？参与破案的全部人马，又开会研究分析。一些同志提出可以发出协查通告，发往周边的土默特旗、四子王旗和固阳县等地，请求各地配合我们缉拿真凶；还有的同志认为，还是要立足案发地的那两个村子，广泛发动周边村子的群众，来提供左手有残疾的外来人员线索，只要是他行走过、出现过的地方，就会留有目击者。
我在做案情归纳时，又强调指出：在做好上述两项工作的同时，还要密切关注本县各地的小旅店，小饭馆以及长途汽车站。我考虑这个犯罪分子，手里已经有两条人命了，他一定会逃到一个偏远的地方，暂时躲避一下风头。为躲开城乡稠密的人群，他一定不会徒步跋涉，要想远行，肯定要乘坐各种车辆。我们必须在短途车站布控，但要力盯长途车站。
为从案发现场，重新寻找线索，我们再次来到大南沟村。一切从零开始， 继续扩大调查范围，大量走访周边群众，多方查询有谁见过左手残疾，嘴角歪斜的外乡人。我总是觉得村里人出门的机会少，一旦有个陌生人路过，只要不超时长，一般人都能够回忆起来。只要能找到目击者，就会给侦破工作提供新的参考。当然，西草地村的调查，亦是如此。
果然，走访中，我们在距离案发地十几里外的下壕沟村，获取了一条最新信息。据住在村口一户人家的女人说：“早在二十多天前，我们全家人正吃早饭。突然，从大门外走进一个人来，一张口就向我家讨饭吃。当时，我就坐在锅台前的灶火门旁，心里就想，平常的讨吃子，一般是等到晌午，才挨门沿户要饭，从没见过大清早就来要饭的？我家老头子心善，叫我从蒸笼里夹出一大块莜面饸饹， 给那个人送过去。这人用手抓起来，活像个饿死鬼，几口就吃完了。一看我扭身欲走。他一把拉住我说：‘大娘，我已饿了好几天了，你就行行好，再给我吃上一块吧。’一听他是外地口音，我就知道这是逃荒灾民，返回手又给他揪去一块。可我刚要返身，他又拽我衣角，说口渴，乞讨着要水喝。我就舀了一瓢蒸饭水，给他端过去。在他接水喝时，我无意间瞅见他那只手，没有大拇指。在吃喝完后，他出门就走了。”
这条线索很重要，我连忙追问：“这人嘴角歪斜吗？他有多大年纪？”她说：“他那脸面长相不记得了，看样子有三十多岁。”我又问她：“你看清他从哪个方向走了？”她说：“我也没有追出大门外去看，不知道他从哪走了？不过，这人曾向我家老头子打听，去达茂旗怎走？我老头子问他去干啥？他含含糊糊地说， 去给牧户放羊，可声音很低。”
根据这条线索，我们把达茂旗长途汽车站，也列为监控范围，还联系了百灵庙镇派出所。一看我们是追逃杀人犯的邻县公安人员，当地民警便协同我们找到车站站长，请他召开协查会议，让售票员和工作人员认真留心一个左手有残疾的人。那个年代，党组织很有号召力，车站里几个老党员，听从党支部安排，由他们负责盘查外来人员，配合得很积极。
达茂旗距离武川县比较远，走公路大约有数百多里行程，每天只有一趟班车，乘客几乎全是长途。达茂旗发往四子王旗的客车，也要经过武川县汽车站中转，一般也是每天只有一趟。我们考虑到犯罪分子极有可能在这三地流窜，只要他远走，就可能会露面。
果然，在布下眼线不几天，犯罪分子就进入了我们的视野。这日，达茂旗汽车站站长，向百灵庙派出所民警报告：“这日上午，有个嘴角歪斜的人，来到售票窗口，要买一张去四子王旗乌兰花的车票。可这趟班车只在每日早上八点发出一辆，售票员告诉他：‘当日车已发，今日无票。’他就提前买了一张次日的长途直达车票。可就在付钱的时候，这个售票员瞅了他一眼，一看他左手缺失大拇指，又是外地口音，就借口柜台没有零钱了，让他稍等片刻，她去兑换一下。结果，售票员急忙跑到隔壁的站长室，及时报告了这一情况。”
这位站长是个聪明人，他怕打草惊蛇，一面派内部人员暗中跟着这个人，一面就给派出所打电话。当派出所民警赶到时，那个暗中跟踪的人正好回来了，他告诉民警说：“这家伙从车站出来，就在附近的国营旅店住下了，我让服务员盯着他，我忙跑回来搬兵。”
兵贵神速，事不宜迟，那几位民警立即赶到旅店，欲来个瓮中捉鳖。当他们冲进房间里，看见旅店的几个男服务员，已将这个恶人制服了。原来，他做贼心虚，见众人盯住他看，感觉不妙，就借口房费太贵，不在这里住了，要求退房退钱。岂料，诡计被识破，束手就擒。
接到达茂旗公安局的长途电话，已是下午四点多了。一听说罪犯被抓到了，我就忙着带人过去，可是没有交通工具。当时，全县只有一辆老式吉普，县委书记和县长才有资格坐，他们两人是谁出门开会谁使用，平时上下班都是骑自行车。我们局里根本没有小汽车，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马匹。当时，众人都劝我，今日天晚了，明早坐八点钟的那趟客车过去吧。可是，我真有些迫不及待，当下就带了几个人，连夜骑马赶过去，立刻突审罪犯。
在大量的事实面前，这家伙对杀人越货之事，没有抵赖，对强奸桃桃，供认不讳。原来，在车站食堂里，他向老奶奶搭讪，只是想挣点雇人搬货费，不料，途中却对桃桃起了歹意。为能够甩脱老奶奶，他故意跑到山顶上，等桃桃追上来， 他蹲在地上，假装休息。桃桃把包裹拿到手，就放声大喊奶奶，他就哄骗说：“离下这么远，你唤她也听不见，不如我们返下去接她。”桃桃信以为真，他谎称有条近道，可直接穿过去。桃桃也觉得天已黑了，原路返回太费事儿，就同意跟他去。不想他向北钻进大沟里，桃桃不识方向，跟在他身后。
走了老半天，桃桃觉得不对劲儿，就要往回折。可他不让，拽住不放。在揪扯当中，桃桃的鞋掉了，她就拼命反抗，大吼大叫。不料，他兽性大发，一拳打昏对方，扛上就跑。不一会儿，他又累又乏，在个小山包上，把她放下，急于扒她裤子，此刻她醒了。一见此状，两人再次揪打。突然，他恼羞成怒，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她再也无力反抗。等发泄完兽欲，一瞅人咋不动了？伸手去摸鼻子，已经没气了。不好！死下人了，他吓得落荒而逃。
可怜的桃桃，暴尸野外。而他却害怕见人，一连躲藏数日。这天，实在饿得不行了，就溜到一个小山村里。只见大西头有间单屋独院，住着一个孤寡老人。他讨水喝过后，当晚又转弯回来了，那个好心老汉，还给他吃了顿热饭，夜里又留他住宿。谁料他，见财起了歹意，半夜起来，蹑手蹑脚，揭开柜盖，欲偷值钱东西。不料老人醒了，他怕暴露，就用细麻绳子，将老人勒死。慌忙盗取衣物，连夜逃离。半道里换上衣裤，将旧衣包住，埋在深沟。
后来，他在山里游荡几昼夜，饿得头昏眼花，临明进村讨吃。当填饱肚子，就用偷来的钱买上车票，到了达茂旗草地。只因语言不通，牧区谁也不雇他放羊。无奈之下，又想去四子王旗边境谋生，但茫茫原野，路途遥远，步行艰难，只得坐车。不料，中途落网了！
第四十八章
夜探高空侦察机
自从蒋介石叫嚣“反攻大陆”，驻守在金门前线的那些国民党军队，经常派出军事战机飞入大陆领空侦察和骚扰。大约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初，全国公安战线的工作重点，又放在国防安全和反蒋防特上了。在福建和江浙沿海地区一带，主要是加强对潜入敌特的长期防范。我们内蒙古自治区公安部门，因地处祖国北疆边陲，从维护地方社会治安，转入重点防范。
当时，据公安部内部绝密资料透露，近年来，台湾拥有美国援助的全世界最先进的军事侦察飞机——U-2 型战机。它具有对地面雷达反干扰的功能，飞行高度可达两万一千多米，由美国军工企业洛克希德公司制造。由于我们的防空高射炮，根本达不到那个射程，这种飞机进入大陆领空，肆无忌惮，如履平地。为配合作战，台湾国民党空军专门成立了一支特殊飞行队，对外号称“第三十五气象中队”，可因其队徽是一只黑猫，内部就叫它“黑猫中队”。
这种飞机不仅具有超高空侦察能力，还有飞行速度快、半径范围广等特点。它从台湾北部桃园机场起飞，可深入到大陆最偏远的新疆西部再行返回，曾先后侵入罗布泊核武器试验基地和北方军工重地包头等城市。尤其是该机首创了专门用于高空侦察的 B 型照相机，它装有非常规性镜头和容量惊人的胶片盒，使用的大型底片长达两千米，每幅边长四十六厘米。每次完成侦察任务，返回秘密基地后，它拍下的照片，经过技术处理，达数百万张。
冷战时代，台湾 U-2 型侦察机所提供的情报极为重要，经常是美国重大决策的依据。这时候，几年前还曾经帮助过我国的苏联导弹专家，因中苏关系极度恶化，已不再向中国供应任何兵器和零部件。这样一来，这种特殊飞机就对我们的国防构成了严重威胁。毛泽东主席下令组建我军的导弹部队。为了对外保密的需要，周恩来给它起了个名字，叫“第二炮兵”。其前身即我国最早的“543 高炮部队”，总共才有三个营。人虽少，但他们有着捍卫国家领空的坚强意志，决心掌握 U-2 型侦察机低空飞行规律，采取非常规手段，把它打下来。
这年初秋的一天，我正在会议室开会，突然，通讯员让我去接一个紧急电话。我回到办公室，拿起话筒一听，才知道是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来电，对方口气非常严厉，在确定定位后，当即就给下达任务：今晚九点四十分以后，会有一架美蒋间谍飞机，飞临武川县二分子人民公社上空低空侦察。那里有一支内蒙古军区派出的“钻井队”，进行地质水文普查，请你们现在就行动，完成外围戒严和保护任务。你们的具体行动，由该队队长来转达。
接到此紧急任务，我们立即整队出发。到达二分子公社后，我们迅速与“钻井队”人马会合，他们的队长当面向我转达上级指示：今晚九点一刻，“中央航空一号”要与我们现场通话，我们要及时报告地面情况。经与内蒙古邮电总局联系，这条热线必须保证时刻畅通。你们的任务是监视这片开阔的草地，使我们从公社邮电所延伸出来的那条露明线路，不被外人监听，又防止坏人切断，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撤线，你听明白了没有？
我立即回答：“明白！”当时我军的各个兵种，无线电信息技术已很先进了，可能是出于保密或者是反雷达干扰的需要，反而采用地面电话通讯系统。布置好警戒任务，我就守在队长和报务员身边，以便随时听候他的命令。不一会儿， 整个接线过程正式开始。
这时，只听步话机里，不时传出清晰的呼叫声：“我是北京航空一号，听到请回答！”“我是ZJK（张家口）”、“我是DT（大同）”、“我是JN（集宁）”。当信号传输到这里时，队长呼叫：“我是WC（武川）！”过了一会儿，命令下达，一路回答 “明白”。
大约九点四十分，一路清晰的声音，从电线另一端传递而来：“报告：敌机进入福建!”、“报告：进入长江！”、“报告：进入……”大约五十分钟后，我们的上空传来飞机轰鸣声，声音很轻，似乎还有红灯。只见队长接连报告：“敌机已飞临我们上空，目测一千米、五百米、一百米，五十米……”这时候，我抬头看见了浑身涂满黑漆的飞机，在空中盘旋了一圈儿，飞向四子王旗方向了。但它在提升高度的时候，好像在黑暗中投下一包包东西。
“敌机正在提升高度，继续盘旋……从正北方飞离，报告完毕！”夜幕里，队长指挥若定，报告有序。任务完成后，他边安排其他队员们撤线，边给我们交代任务：“根据上级首长指示，我们全体指战员马上将转移，由你们负责搜寻敌机空投下来的东西。不论是何物资，一律准不私自占有，不准擅自拆用。凡金属或塑料物体，内部如有响声，千万不要移动，要留置于安全地带，疏散人群，防止定时炸弹；凡是纸张传单，一律集中收缴装包，不准扩散，统一销毁；凡是其他物体，一律封存上交，凡参与收缴人员，防止皮肤中毒。”
一直到事后，我们才知道，这支军区“钻井队”，其实是一支军事勘探小分队。当年我们国家正在秘密研制原子弹，一些地质专家们就想沿大青山脉，寻找发现铀矿。但这属于国家高级机密，只能由军人秘密来完成。这次敌机不远数千公里，飞临大青山腹地低空盘旋，是否有此侦察目的？不得而知。可最终结果是，经过筛选式普查，铀矿没有发现，却意外地发现了金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武川县成立黄金公司，采金形成规模，根源即缘于此。
由于当夜不便搜寻，我们只能集中待命。次日凌晨，在附近村民尚未出工之前，我们全部人员，还动员了一批公社干部，在方圆十公里范围内撒开人马，反复搜查寻找。最后，只搜集到十几包传单，有的外包装撕裂，已经散落在地，我们全部用麻袋装裹后，及时上交了内蒙古自治区公安厅。在送达这些空投品时，厅里要求我局专门递交一份情况汇报。
那些传单我看过了，上面就是鼓吹“三民主义”建设全中国，号称“反攻大陆”是“解救同胞”于水火。并说在“共匪”的统治下，“大陆遭受经济危机，人民吃不饱，穿不暖”的谎言。这日，我正在审阅向内蒙古公安厅递交的这次任务完成情况汇报。突然，县委副书记赵方禹给我来电话，让我速去他办公室，说有要事相谈。我心想，这又是要给我们布置什么新任务？那年，自从贺县长调离武川后，他就由组织部长的职位，升任县委常委、常务副书记。不仅继续主管县委组织部，还分管公检法等部门，可谓是我的顶头上司。
我赶到他办公室，屁股还未坐稳，他就开门见山地说：“县委接到乌盟公安处的来函，要调你回盟公安处工作，我已经与县委姚书记请示过了，由于公安系统属于垂直条管单位，县委对你们实行的是双重领导，我们也无法阻挡此事儿，也只好放你走。但对公安局长的职位，眼下又无合适人选。姚书记的意见是要选一位既懂刑侦业务，又是公安内行，还要有领导能力的人，太难选了。经过县委研究，只能把王积忠再调回来，再接替你的职务。”
说实在话，当年我就不愿下来，我爱人的父母和亲戚，全都在集宁市区。现在我家已有两个孩子了，全家四口人的吃穿用度，就我一个人养活。尤其是这几年里，粮食限量供应，吃喝东西奇缺，各类物价猛涨，只好从黑市上购买，就靠我每月那点死工资，也就是勉强糊口。我爱人每天盼望回到集宁去，让母亲照看孩子，她这个文化人，也能出去工作。
我回到家里，就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她，她高兴得夜里睡不着觉。每天催问我，咱们哪天启程？我说：“快了。”一连等了十多天，她就有些着急了，又追问我：“咋还不走呢？”我只好耐着性子等待。一直到后来，我才得知，王积忠虽口头答应，服从组织安排，可他觉得在基层工作，相对宽松自由，没有太大压力。而搞公安工作，没明没夜，太累了。由此，他就借口工作交代不下来，却在拖延时间， 迟迟不来，期望领导改变主意，再选别人。
又过了半个月，一看实在扛不过去了，老王才来接交工作。我在与赵副书记谈话一个多月后，才拿到县委回函，去乌盟公安处报到。这次接待我的是唐平副处长，他调来处里担任副处长，大约有十多年了，也算是位老领导了。
他说：“盟处侦察科于科长，经组织上培养选拔，提升为副处长了。按照内部分工，他继续分管刑侦科。在研究谁来接替刑侦科长职位时，于副处长极力推荐你。他说，你所学的专业是刑侦勘察，又有实战能力和领导水平。近来，又在本县连破三个大案，实属全系统的技术骨干，由你来接任这一职务，一定能够胜任。我们在讨论中，也是这样考虑的，因盟处各科室的人，一定要业务过硬，下面人才会服气。最终处领导班子才决定调你。”
一听上级领导对我的工作如此肯定，特别是于副处长对我如此赏识，令我很是感激。回想起数年前，我在处里侦察科时，曾与于科长在一起，先后破获了集宁地区反标案以及玫瑰营教堂反动组织“圣母军”等案件。在实战过程中，确实增长了才干。正是由于自己苦干实干，才获得了领导的了解和信任。要说当年提拔和使用干部，那才真叫任人唯贤呢！
在熟悉业务那些天，因没有具体任务，我就拿来近日报纸浏览。突然，在《人民日报》头版上，看到一则通栏醒目大字标题：《我英雄空军击落美制 U-2 型高空侦察机》。这篇报道详细介绍了原空军高射炮团长、现任导弹二营营长岳振华，指挥击落 U-2 型飞机的全过程，文中称：今年 9 月 9 日清晨，一架绰号“蛟龙夫人”的 U-2 型侦察机，由台湾平潭岛进入大陆，飞过福州、南平，然后沿鹰厦铁路向北，朝南昌飞来。8 点 24 分进入九江两万米高空。正当它以一千公里时速潜行时，被我空军排除电子干扰，使用仿苏 SA-2 型号的国产“红旗 -2”地空导弹成功将其击落，该机少校飞行员陈怀中弹，经抢救无效丧生。
几年后，一个寒冬深夜，又一架绰号“黑寡妇”的 U-2 型飞机，由山东海阳入陆，经黄骅、大同，飞向包头。我军隐蔽设伏在大青山腹地——萨拉齐的地空导弹部队，在第一营营长汪林的指挥下，使用“近战快打”方法，连发三弹，将其击落。该机驾驶员国民党空军少校飞行员张立义跳伞被俘。这是我国空军第一次在夜间击落谍机，该营荣获国防部“集体一等功”的奖励。此后，美蒋再也不敢派飞机进入大陆，“U-2神话”被我军地空导弹部队终结。
就在我等待老王接班这段时间里，外界情况又发生变化，原隶属于乌兰察布盟管辖的二连浩特市和集宁市，过去都是县级市，现在均提了半格，为准市级了。一大批老资格的普通干部，其行政级别大都提升了。在职务安排过程中，只得按照论资排辈的老套子。当时给我预留的侦察科长这个职位，却被一位曾经在察右后旗当过副旗长的领导给挤占了。
这日，盟公安处政治部的负责人找我谈话，并征求意见。他说：“经研究，决定调你到集宁市公安局任局党委成员，兼任侦察科科长。”我心里觉得别扭， 便说：“服从组织安排。”可表情上却流露出不满的神态。因处里的科长和市局的科长级别上差半格，这等于降级使用了。政治部这位老主任，也许看出我的心思了，就说：“你有啥意见可以提，我们会向上反映的。”我就大着胆子说：“那我就在咱们处里当个副科长吧。”老主任说：“那不一样，你去市局是党委委员，进局领导班子。至于你的工资待遇嘛，现仍按行政十八级。”
分配我去集宁市公安局的真正原因，他虽不便明说，但是我也知道：这一年，我刚满三十周岁，若搞论资排辈，我根本不够资格。因老干部较多，各单位领导职数少，好多人都是高职低配，包括一个旗县的副旗长，才给一个正科，而我这个正科，只能平调了。
我到集宁市公安局后，一问询才知道，我多年前的老朋友庞志成，已从盟公安处调来担任局长了。早年在剿匪反特中，我俩曾在武川县公安局合作过。他见到我就问：“老伙计，你来干啥？”我说：“给你当兵。”他说：“开啥玩笑？早就听说你当上局长了，咋能返回来伺候你当年的部下？”我说：“这是真话，组织上分配我来给你当助手。”他问：“谁和你谈的话？”我说：“政治部段主任。”他又问：“你答应了？”我说：“已给签过字了。”他无奈地摇摇头，啥也不说，径直走了。其实，他这个人，待人诚实，从不造作。虽说年龄比我大几岁，但为人处世， 特别沉稳。次日，当庞局长宣布完我的任命后，我就从职上岗了。这时候，全市机构调整尚未结束，一些单位随着升格，人员编制也在大幅度增加。
（未完，待续）
· 作者
刘洋，本名刘玉昌，内蒙古察右中旗人，毕业于内蒙古师大汉语言文学系，中共党员，新闻高级编辑职称，现为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出版长篇小说《大后山》(2009年人民文学出版社)，长篇纪实文学《灰腾梁下》(与人合作，2018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长篇纪实小说《后草地》(2022年内蒙古人民出版社)以及散文集《圆，吻别曲线》等著作。
个人成长经历，先后在察右中旗化肥厂、察右中旗旗委宣传部工作，曾任《察右中旗报》社首任社长兼总编辑，1993年调入中央直属企业准格尔能源公司，担任《准能报》总编辑，后任新闻中心副主任，2003调入神华集团公司总部从事新闻策划与党务工作，2007年下派神华集团包头煤基制烯烃科技公司任企业高管，2019年在国家能源集团(即神华与国电合并)退休于北京。现致力于本地(以察右中旗为主)文史资料收集整理与研究等工作，目前，正在创作以陶林地区辛亥革命为题材的长篇历史小说《回望西草地》。
本期编辑：文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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