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拉家族上位史:王权与枪炮之下,逆风生长的权力猛兽



1、 
无法撼动的英拉家族
 
英姿飒爽,华人后代的泰国前总理英拉,是中国人民最为熟悉的外国元首之一。但很少有人知道,英拉所属的西瓦那家族,靠着商业成功,毫无政治、军方背景的一群人,是如何在王权和军权都势力极大的泰国,成为一门三位总理,至今无法撼动的存在。
 
因为旅游市场的开放,泰国这个国家是中国游客最常去的境外热门目的地,我们对那里的特色旅游:人妖、马杀鸡、海滩、夜店……如数家珍,可在泰国人微笑热情的背后,他们过着怎样的生活,就少有人知了。

比如说:泰国是当代军事政变最多的国家,是近代史上东南亚唯一一个没有被殖民的国家,是君主立宪国家中为数不多国王掌有实权的国家……也只有在泰国这样的国家,才能生长出西瓦那家族这样的权力猛兽,所以英拉们的上位史,也是了解泰国社会最好的窗口。
 
2019年年初,依然被泰国通缉的他信、英拉两兄妹,出现在了中国梅州丰顺县塔下村。在一众乡亲的簇拥下,两兄妹拜谒了先祖坟墓和老宅。这个依山伴水的小村落,就是西瓦那家族的源头。

大清光绪年间,塔下村的一位叫丘盛春的农民 “过番”来到了泰国。在泰国清迈,丘盛春和许多中国同乡一样,成为了当地的“包税商”。所谓的包税商,就是政府把一部分的税收权力承包给个人,个人替国家收税,从中赚取利益。
 
你或许会奇怪,为什么国家不自己去收税,而是要假借他人之手,这样不明摆着会流失一部分利益吗?而且承包商还是外国人。
 
这还是要从泰国这个国家的独特性说起。
 
当时正是泰国曼谷王朝开始实行开放政策时期,为了对抗西方列强在东南亚实行的殖民统治,曼谷王朝必须做出改革来避免被殖民势力蚕食。在这期间废除了奴隶制,建设新式学校,修建新式基建,派遣留学生去欧美学习现代化文明,这一切都需要更多的税收和一个稳固的中央集权政权作为支持。曼谷王朝没有足够的人手去征收边远地区的税收,把这个工作交给华人是一个好的选择。
 
华人包税商有着丰富的经验和成体系的组织,一个大包税商下面管理着许多小包税商,他们在港口、集市、交通要道设立收税点,把手伸到了王权无法触达的角落,工作起来更有效率也能收到更多的税款。
 
泰国传统中重视农业和为国王服务,轻视商业,所以商业活动也大部分是华人从事,由华人去向华人收税,是最合适不过。这种传统影响到了后来的泰国权力分配,当泰国人把重点都放在政权和军权,普通百姓又只知道务农,巨大的商业权力,就给了华人有机会去染指,并通过掌控商业,影响国家权力的运行。
丘盛春一开始也只是个小包税商,有了一点本钱后,他又开始从缅甸进口蚕茧加工成丝绸,然后再卖到缅甸和中国云南,生意越做越大,连泰国王室都开始使用他们家的产品。在泰国成家立业的他,此时决定完全泰国化,将汉姓改成了泰姓“西瓦那”,意思是“循规蹈矩做好事”。
 
至此,有了财富积累的西瓦那家族,用商业上的成功,一步步成长为泰国无法撼动的家族。

 
 
2、 
泰国权力风暴
 
在西瓦那家族第一位总理他信当权之前,这个家族已经是富甲一方。不过,泰国的权力运作中心,还容不下只有金钱的华人财团。
 
但身为财团,西瓦那家族总是免不了要与一些政治势力打交道,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看清了真正掌控泰国的人,这就是王室和军队。

泰王拉玛九世
 
泰国的国王是有实权的,这一点不像其他君主立宪国家,比如英国的女皇和日本的天皇,现在都是一个政治上的象征。
 
我们看到不管是泰国的首相还是将军,觐见泰王时都是夸张的匍匐礼,这种让我们看起来尴尬的姿势,在泰国却是理所当然,足以见泰王的权威。

另外,泰国宪法也明确规定:“泰国国王为国家元首、三军统帅、佛教以及所有宗教的守护人,神圣不可侵犯。”

但泰王的权力虽大,却并不是唯一的。
 
泰国的军队也曾经爬上过权力的顶峰。1932年,军队发动政变,将泰国从一个君主专制国变成了君主立宪国,泰王被迫将一部分权力让出。
 
此后泰国进入了一个军人掌权的时代。不过这群拿枪的大老粗,并不懂得怎样治理国家,搞得支持率越来越低,民心失尽。
 
比如在二战时期,由军人政府掌权的泰国居然和日本结盟,成为轴心国之一,也是日本在亚洲唯一的盟友。结盟是在1941年,第二年泰国就向美国为首的同盟国宣战,1945年日本投降,泰国又宣布42年的宣战无效,被国际社会当笑话看。
 
军政府独裁一直持续到了1991年,当时国内民主化的呼声已经很高,深得人心,但这群老粗们不舍得放弃权力,强行与民意对抗,引发了全国性的游行示威。结果军方对示威人群进行了血腥镇压,多人丧生,局面一度失控。
 
最后泰王不得不出来调停,也借机削弱了军队的权力,宣布推行民主选举。至此,泰国结束了君政府独裁时期,但军队的权力还是不可小觑。整个泰国没有第三股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这种情形,在1998年,他信用家族资金创建泰爱泰党,并出任主席的那天,开始有了变化。一股新的力量,在王室和军队的缝隙之间,逆风生长。

 
3、 
逆风生长的权力猛兽
 
在他信之前,西瓦那家族也曾经有人涉足过政坛。他信的父亲罗特.西瓦那,1967年进入清迈府议事厅,第二年担任了议事厅主席,第三年当选为泰国国会议员。
 
正是父亲在政治上经营多年的人脉,给了他信一个高起点。
 
1973年,从泰国警官学校毕业的他信,在总理府警察局担任皇家少尉,不久得到了公派留学机会,在美国拿到了刑事司法硕士学位后回国,迎娶泰国警察总长的女儿为妻。靠着政治上的权力,他拿到了泰国电信的“特许牌照”,创立了泰国最大的电信服务商AIS通信,闭着眼睛赚钱。

AIS通信就是泰国的“中国移动”,这家公司带给他信巨大的财富,成为了他日后进军政坛的资金池。
 
1998年创建泰爱泰党,他信所用的资金就是出自这个公司,靠着雄厚的资金力量,不到五年时间,泰爱泰党就合并了几个小党派,成为泰国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党派。
 
他信的成功,除了资金,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战略的成功。当时泰国经济经过了十几年迅猛发展,在80年代成为了“亚洲四小虎之一”,但是,经济发展的受益人,只局限于占全国人口20%的特权和中产阶级。这些人都居住在城市,享受着城市发展带来的红利,而泰国80%的农村人口,不管是经济上还是政治上权利与之天差地别。
 
他信正是将战略放在了农村,放在了团结另外80%的民众,才能够在王权和军队的缝隙间寻找到壮大的机会。
 
2001年,他信凭借着泰爱泰党巨大的影响力,被选为首相,开始制定一系列“草根政策”。比如向中产以上阶级征收更多税款来支援农村的建设,给予农民更多的政治权力,鼓励他们通过参与政治活动争取自身利益,分享经济红利。
 
正是这一系列的改革,激活了平民的政治觉悟,他们纷纷走上街头表达自己的诉求,形成了他信最大的支持团体——红衫军。

另一方面,他信也对军队下手,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削减军费,限制军队经商,最终的目的是将“军队国家化”,根除军人干政这一痼疾。
 
也正是这样的改革,触动到了王室和军队的权力。
此时一个民间传说开始在泰国流行,那就是曼谷王朝的“十世诅咒”。曼谷王朝的第一任国王拉玛一世,是从吞武里王朝的国王郑信手中夺取的政权,相传郑信死之前说:“灭我王朝者,十世而亡”。当时正是拉玛九世在位,而他信就是郑信的转世,他们都是来自广东的华人后代,并且名字也非常相近。

郑信大帝
传出这个故事的人,目的是在制造王室和他信之间的矛盾,给这个本来就非常紧张的关系火上浇油。
2006年,他信成为第一位连任成功的首相,但他没有来得及高兴,一场由国王默许的军事政变突然而至,正在美国参加联合国大会的他信,被以“贪污、贿选、侵犯人权”多个罪名起诉,他有国不能回,只能开始数十年的海外流亡。
 
不过国王也很快发现,罢免一个他信容易,但要想把西瓦那家族连根拔起,是做不到的。因为支持西瓦那家族,是占大多数的平民,而且泰爱泰党已经是泰国最大的政党,在各个部门都根深蒂固。
 
他信虽然流亡海外,但他依然能够遥控泰国的局势。他先是将帮助自己的政治盟友沙马·顺达卫当选了总理,而在这之前,这位沙马·顺达卫只是一位美食家和厨师。所以外界一直认为他只是西瓦那家族的傀儡,很快被弹劾下台。
 
后来,西瓦那家族又推出了他信的妹夫,做过律师,当过20年法官的“绅士” 颂猜,不过他也只当了3个月的总理,又被政敌们找到借口,弹劾下台了。
 
2011年,西瓦那家族卷土重来,又将几乎没有政治经验,此前只在家族企业当CEO的小妹英拉推上了总理位置。

尽管三年后英拉被同样手段的军事政变赶下了台,和哥哥一起流亡海外,但是在泰国民间,对西瓦那家族的支持依然声势浩大,导致了支持西瓦那家族的红衫军和支持王室的黄衫军旷日持久的对抗,至今尚未平息。
 
西瓦那家族,已经在王权和军权的眼皮底下,成长为一只权力猛兽。
尽管他信和英拉如今都在海外流亡,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拉玛九世去世后,拉玛十世的威信完全无法与父王相比,而那个“十世而亡”的诅咒,在泰国民间也有很多人相信,当民意选择了站队,这种“一语成谶”的事情或许真的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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