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王阁序》与王勃英年早逝的一生



有的人,在27岁死了却光耀千古,有的人,活到百岁,但在27岁时已经入土。
有的人死了,他还活着,有的人活着,他只是浪费食材。
当年读完《滕王阁序》我,就知道自己这辈子就算再怎么努力,也写不出这样的文章。上帝看都没看我一眼,而是选择了1000多年前,那个叫王勃的26岁的年轻人,抓住了他的手,他只用把墨磨好。
“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这是《滕王阁序》里王勃介绍自己的一句话,看起来很谦虚,但其实又有着几分傲气。
写到这句话的时候,王勃已经快将千古名篇《滕王阁序》写好。只有极少数人能够体会他此时的心情,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只配在这样的文字面前献上膝盖。
天下才共一石,那一天,南昌新地标滕王阁里就独占了八斗,当然全部都属于王勃。

面对满座达官贵人,王勃这三尺微命,一介书生不卑不亢,还毫不推辞地接过了原本属于另一个人的笔,挥毫落纸,写下了锦绣文章。
千年以来,不断有人问,《滕王阁序》好在哪里?
谦虚中带有傲气,开阔中带有婉转,豪迈中带有悲伤,辞藻华美,却并不觉得是在炫技。遣词用句错落有致,音韵、典故、节奏、对仗、内涵无一不好,将中文的美感发挥到了极致,这就是《滕王阁序》好的原因。
大多数人可能只记得“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但如果只是描写风景,没有中心思想的提炼和升华,这篇即兴作文还是拿不了高分。
王勃在写遍美景之后,笔锋一转,开始熬了一碗“心灵鸡汤”。那档次立马就上去了,在大家本来以为就是极致的时候,没想到王勃同学淡淡一笑,又带着大家飞了起来,飞到了从未到过的高度。
他说: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乐极生悲,这很像《兰亭集序》,在路边野餐之后,王羲之感叹:“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但王勃还没完,他还年轻呢,还有大把的时光,当然他并不知道他的生命只剩下一年了,上帝只是抓住了他的手,但没有给他算命。
他还有远大的抱负,尽管自己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做啥赔啥,还刚从牢里放出来,但他还想着东山再起。
他说:“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我什么时候,能像贾谊一样被汉文帝在宫殿召见呢?哪怕问问我星座运势也行啊。
然后他又一转,说:“嗟乎!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大把比我牛的人跟我一样惨,他们的故事都告诉我:“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怕,至少我们还有梦。”
所以他又说“老当益壮,宁移白首之心?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
太励志了!这碗鸡汤不仅滕王阁在场的人喝得津津有味,直到千年之后,依然有人愿意干掉一碗。
写到这里,他才写出了:“勃,三尺微命,一介书生。”
然后又写了些客套话,给足了东道主的面子:“非谢家之宝树,接孟氏之芳邻。他日趋庭,叨陪鲤对;今兹捧袂,喜托龙门。杨意不逢,抚凌云而自惜;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
意思是,要没有你们这些知音,我哪好意思班门弄斧呢?千古名篇的军功章,有我的一半,那更有你们的一半,你们那一半还是大头。
毕竟来白吃了一顿席,还赚够了风头,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日后说不定还能提拔提拔自己呢。
写到这里,王勃把笔一扔,准备完美谢幕。
谁料有人跳出来,说王勃这篇文章是抄袭古人。原来是东道主阎都督的姑爷,我就叫他姑爷吧。姑爷马上一字不差把这篇文章背了出来,说来也是个人物,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但王勃并不是曹操,对自己那么不自信,因为张松的雕虫小技而怀疑自己。
王勃不慌不忙,就问姑爷:“你说是古人之作,不知结尾可还有诗句?”
姑爷当场懵了,这你还没写叫我哪里知道?只能摇头。
于是王勃再度拿起笔,刷刷点点,一首工整的七律跃然纸上。
滕王高阁临江渚,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
写罢,将笔扔到赣江。

此后千年,无数文人墨客登上滕王阁,但再也没人能写出超越《滕王阁序》的文章。只因为“眼前有景道不得,勃哥题诗在上头”。
在写完《滕王阁序》之后,王勃与众位大佬交换了名片,然后继续上路,跑去越南看望被他坑到贬到这里当官的父亲。说起来王勃在文章里熬的鸡汤,并不是为赋新词强说出愁,而是真的有生活体验。
王勃从小被誉为神童,恃才傲物,得罪了人。后来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告他一个“杀奴罪”,不仅自己进了局子,老爸也被连累贬到交趾当县令,也就是今天的越南北部地区。
在越南玩了一年,跑回广州,结果溺水而死,年仅27岁。
而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滕王阁序》持续刷屏,一直刷到了唐高宗李李治的朋友圈,李治拿着这篇爆文激动地找到媚娘,说:“媚娘啊,我大唐还有这样的人才,朕要重用他”。派人召唤王勃,结果等到的,是王勃去世的消息。
呜呼,天妒英才。
王勃虽然英年早逝,但他的才华光耀千古。
后来杜甫都以王勃为榜样,他说以王勃为首的“初唐四杰”的文章,那是“不废江河万古流”。
杜甫当然是识货的,所以直到今天,我们依然会被《滕王阁序》的才华所惊艳。这篇文章的伟大,不仅仅是给我们的中学语文课本多了一篇背诵全文的素材,而在于它拓展了中文的美感。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文章,中文才能用美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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