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黑排华”,他,就是西班牙容不下的中国人



1、
西班牙的“扫黑排华”行动
 
今天的西班牙,有21万华人。他们大部分来自中国南方一个小县城——青田。
 
据说,100多年前,一位青田商人带着当地的特产青田石雕来欧洲售卖,欧洲人被这种东方的神秘艺术品吸引,很快这位青田商人就发了财。衣锦还乡的他,激发了邻里乡亲们去欧洲赚钱的欲望,纷纷加入了青田石的“国际贸易”当中。

但由于运输成本高,青田石这样笨重的货物难以持续供货,许多人就在欧洲倒卖起了小商品,先是沿街叫卖,有了本钱后就开起小店,赚了更多钱后就开分店,扩大规模,就这样,青田人在欧洲,在西班牙站稳了脚跟。
 
这本是一个中国人在海外勤劳致富,白手起家的励志故事。但是,从2009年开始,西班牙一系列针对华人群体的“扫黑”行动,却给这碗励志鸡汤添加了其他味道。
 
2009年,代号“Wei”的行动在西班牙城市马塔罗展开,750名荷枪实弹的警察,对当地72家华人制衣厂进行搜查,抓捕了77人,警察们说,这是为了打击华人黑帮“剥削劳工、偷渡人蛇、伪造证件、买卖人口和组织非法团伙”等犯罪行为。
2012年,代号“帝王行动”的“扫黑”开始,这一次是西班牙全国范围。在当年的搜捕中,光是巴塞罗那就被突查了23家华人批发仓库,逮捕了40多名华商,没收了84处物业,冻结了240个银行帐号,西班牙税务部门还指控这些华人批发商偷税高达6400万欧元。

从2009到2017年,共有7次大规模的针对华人的“扫黑”行动,几乎每隔一两年就要来一次,而每一次的“扫黑”行动之后,伴随着的就是西班牙媒体对华人群体的负面报道。
 
2013年,西班牙一家私立电视台,制作了一档“中餐馆卫生调查”的节目,节目中暗示中国人吃猫肉。一名受访者说:“我家附近开了一家中餐馆。在它开业之前,附近有很多猫,它开业之后,所有的猫,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更离谱的是暗示中国人会“吃人肉”。女记者问中餐馆老板:“是不是中国人死了以后,他们的遗体就会肢解了,然后运到厨房里来做菜用?”在离开餐馆之后,这位女记者还扶着墙干呕,表示在厨房看到非常恶心的东西。

类似的对于中国人的负面,在西班牙就像“都市传说”一样,你单独问一个人的时候他肯定会说不相信,但是当一群人在一起讨论的时候,他们的判断力和理性思考就会下降,形成人云亦云的刻板偏见。
 
这种刻板偏见对于西班牙的华人负面影响很大。以至于当西班牙华人的“侨领”,在华人圈中影响力很大的某位政商两届通吃的人士被抓之后,西班牙社会除华人外普遍都持“罪有应得”的态度,这位“侨领”后来被保释还引起了西班牙一些民众的抗议,
 
 
2、
他,就是西班牙容不下的中国人
 
2012年的那场“帝王行动”中,西班牙警方抓获的最有影响力的华人,是在当地打拼20余年,开设了华人国际贸易城的知名企业家高平。
 
高平,1972年出生于浙江青田县。1990年他就来到西班牙亲戚开的中餐馆打工,在做了两年厨师之后,在亲戚同乡的资助下,他开了自己的餐馆,又用了两年时间,发展成为拥有12辆送餐车的连锁餐厅。

高平
 
高平的原始资本积累,是典型的“青田式”。一个人去到异国他乡,先是在底层积累经验,等到自己要开店,那么亲戚同乡都会资助帮忙,因为在他们创业的过程中,也受到过这样的帮助。而等到高平自己赚到了钱,也要承担帮助同乡的义务。
 
高平果然没有辜负青田老乡们的期望,事业蒸蒸日上。1995年,他通过代理一个法国品牌的箱包进入贸易行业,1998年,他租下了马德里郊区的一个厂房,改建为国际贸易城,随着中国商人来西班牙淘金越来越多,这个国际贸易城迅速发展壮大,如今至少有两万名华商入驻。

除此,高平手里还有一个连锁超市品牌,加盟的有700多家,遍布西班牙各地。
 
除了商业上的成功,高平还还组织成立了西班牙华人企业联合会,成为首任会长,帮助老乡们在西班牙做生意,在华人群体中声望极高。
 
2007年,西班牙国王胡安·卡洛斯一世访华时,作为华人代表,高平也受邀随行。他还在国内投资,在北京投资建立了环铁国际艺术城,已有300余家美术馆、画廊、影视机构、艺术家工作室入住。
 
他更是当选了浙江省的政协委员,可谓政商两界,中西两国都吃得开。
 
就是这样一位人物,却在2012年的晚上被警察从家中带走,他面临的指控,是涉嫌走私中国货物,4年内共洗黑钱3亿欧元。警察在高平的别墅内搜出950万欧元现金,分别藏在保险柜、浴缸、打印机里。


高平被捕之后,西班牙华人们开始营救,一边抗议警察办案是程序有误,一边凑钱想要保释高平。
 
结果在缴纳了40万欧元的保释金之后,高平被短暂假释,但在2013年4月又被重新逮捕,而西班牙司法系统对于指控的取证工作,一拖就是好几年,几年后高平又被保释出狱,但依然被禁止离开西班牙。

西班牙司法系统的这些做法,不仅让华人感到愤怒,也让西班牙其他人感到不满,他们认为法官是在贪图昂贵的保释金,而把这个“华人黑帮”的头目放了。
 
那么,高平究竟有没有洗钱3亿欧元,西班牙人又为什么见不得这位华人侨领被释放呢?
 
 
 
3、
这一代西班牙华商的困境
 
从2008年开始,西班牙开始经历了长达7年的“欧债危机”。在这7年时间里,西班牙民众购买力下降了9.2%,失业率从2006年的 8.26%一度达到2012年的25.77%。
 
许多西班牙人认为,经济不景气,都是因为中国人抢走了生意。
 
“中国人正在用低劣的百元店占领我们的市场”、“中国企业只赚钱不交税”、“中国人用西班牙赚到的钱在家乡盖起了高楼”等等言论,在西班牙社会流传。

浙江青田县
一家西班牙的超市在经济危机中倒闭,店主在门口贴着这样的海报:“如果你在中国百元店买东西那你就别来这里买了,我们关张都是因为你们的错,西班牙人也需要吃饭,我丢了工作,失去了家,我也有儿子要养活!别再让中国人开店了!真的够了!”
 
正因如此,让西班牙人对高平的假释非常不满。

巴塞罗那
 
而以高平为代表的中国商人们,之所以能够在西班牙迅速积累财富,得益于这里宽松的贸易环境。本来西班牙的税率也是很高的,2012年交易税更是提升到了21%。如果老老实实做生意交税的话,那么利润就会很低。可华人们有自己的办法,他们针对西班牙司法、税务监管不严的情况,有着一系列偷税、漏税的手段。
 
比如少报营业额,取货无需发票,为了躲避银行记录,多采用现金交易,并且通过与境外洗钱集团的合作,将巨款转移到中国。
 
负责调查高平案件的警方透露:“西班牙公司把钱存入开曼群岛、瑞士等法律宽松的国家开的账户,当这些公司需要资金时,高平的组织直接从西班牙付现金给他们,与此同时,西班牙公司通过海外账户,向高平的组织在中国的银行账户转入对等金额。这样西班牙的公司获得了现金,而高平的组织则获得了资金用来在中国进货。此外,高平的组织每笔交易会获得3%~5%的利益。该团伙80%的黑钱正是通过这样渠道来清洗。
 
在过去,中国商人想要把西班牙赚到的钱弄回中国,需要藏在拉杆箱里,而有了这一套“洗钱”办法,“他们慢慢放弃以前用塑料包或皮箱装巨款出境的手法。”
 
但华商们对西班牙社会的偏见也感到很委屈。他们认为自己的财富,是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得来的。一位华人说:“外国人开店,每晚21点准时打烊,可中国人一般干到23点。消费观念更不同,外国人挣点钱,就去喝酒去度假了,可中国人省吃俭用,想的是怎么积攒下钱开第二家店。久而久之,一条街上的小商店,就只剩中国人能生存了。”
 
每个群体都有着自己的利益诉求,但是,他们目前没有找到一个中和的方式,双方之间的矛盾暂时无法化解。
 
在高平事件发生之后,青田这个中国县城也在西班牙火了,西班牙的一家私人电视台介绍说:“县城里可以买到正宗西班牙口味的万宝路香烟,遍布着200多家红酒店和数不清的西餐厅,中国商人们用欧元给出租车司机当小费”。
 
在西班牙人看来,那些用来当小费的欧元,都是中国人从西班牙赚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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