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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天空
当一个成人,回忆到他童年的时代时,总有些眷怀已往的情绪吧!本来一个人的最快乐的时代要算是无责任,无执著的童年时代了。但是我却是个例外,我对于我的童年回想起来,只有可笑和叹息!——庐隐
五四时期,曾有个叫庐隐的女作家,与冰心齐名,与祖籍福州的林徽因三人并称“福州三大才女”。
庐隐原名黄淑仪,又名黄英,取笔名庐隐,有隐去庐山真面目的用意。世人皆知她很有才华且高产,但她的文字充满伤痕累累的惨烈,一如她的人生命运。她出生在晚清一个举人家庭,上有三个哥哥,原本是家中众人期盼的小妹妹。母亲生她时难产遭罪,恰巧当天外婆去世,让这个女孩初到人世就背负起不吉利的罪名,无辜至极。
母亲记恨她克死了外婆,也让自己差点归西,对她极端厌恶,一口奶也不喂她,宁愿她饿死。是家中一个中年女佣看着可怜,用米粥一点点将她喂大,权当作奶妈。
可是长到两岁了,她还不会说话走路,因无人照料,身上长满恶疮,人人弃而远之,终日号哭,母亲气愤得就差一棒打死她,只有奶妈视她如亲生般,尽自己能力养活。
母亲对她的厌烦,奶妈看着她可怜,同夫人商议,把小女娃带到她老家里去养,如果能好呢,就送回来,死了呢,那也就算了,母亲听了这个提议,竟毫不踌躇的答应了。
庐隐随奶妈到乡下去,也许是乡村的空气好阳光充足吧,疮疥竟痊好,身体也变强壮了。四岁时,父亲变卖家产得全资捐了个长沙县令,举家升迁了,要把小庐隐从乡下接回来。在前往长沙的船上,她又哭又闹,不愿意与唯一疼爱她的奶妈分离。恼怒的父亲心烦意乱抱起她要扔到江里去,所幸有跟从的人拦住,借口杀生不利,才留下她一条小命。
6岁时,父亲得了心脏病,不过十天就去世了。那时,母亲三十六岁,下面还有一个妹妹才四岁。这一群无援无助的寡妇孤儿立刻被沦入愁河恨海之中了。
父亲的丧礼在同僚们和老仆协助下将就办了,最大的仅仅十五岁的大哥送灵柩回福建祖茔安葬,母亲带着一群小的变卖家产,打算投奔北京的舅舅家。
坐船到汉口,换京汉车到北京的路上,遇见黄河水涨,堤决水奔。顷刻间平地水深三尺,铁路车轨,也浸坏了。狼狈逃难中,母亲身染重病,差点撒手人寰,她迷迷糊糊中还在唠叨着,都是因为带着这个“克死外婆,克母的丧门星”。——这一双灰色的眼镜戴上后,使庐隐对于人生的估价是那样无聊消极。
寄居在舅舅家,本不被待见的小庐隐更加成了被忽视的对象。母亲永远对她是冰霜满面的,是从心里憎厌了。她是小姐的身份,却和府中丫环佣人们住一起,白天呢,就躲在花园里。家里有大事小办的,从来不让她现身,怕她丢人。其他公子小姐都有私塾读书的资格,而她没有。被姨娘关在小柴房里,每天背诵定量诗文,背出了有饭吃,背不出遭毒打。这时她的心,没有爱,没有希望,只有怨恨。
忽视和虐待并没有将这个小女孩击垮,相反她以书中的知识为精神食粮,与这个无情的世界抗争着。后来母亲以一种遗弃的方式将她送去了美国教会学校寄宿。而其实这里的条件非常艰苦,环境也很恶劣。
她每天吃着难以下咽的窝窝头,生过重病,因抢救及时勉强活了下来,但是她如饥似渴地饱览群书,刻苦学习,在13岁那年竟考上了女子师范学院。毕业之后在女子中学任教,辗转一年之后,又考上了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向着知识殿堂更加迈进。
因为自己奋斗的结果,她到底打破了童年的厄运。然后,苦难随行。
庐隐在大学里刻苦学习的同时,开始写文章投稿,第一篇小说《一个著作家》在茅盾主编的《小说月报》上发表,署名庐隐。大学期间,她已经写出十几万的作品,俨然一位冉冉升起的文学之星。
然而,她在感情上却没有那么明智,庐隐固执而崛强地抵制,家中为她订过的亲事,闹得天翻地覆也要解除婚约。
男方也是有地位的家庭,为了自己声誉,同意取消婚约,转而迎娶了另一位大户人家的闺秀,倒也和睦。而庐隐却是爱上了一个有妇之夫,她的同乡——北大法科学生郭梦良。届时还没有废除一夫多妻制,但是庐隐作为一个高学历的新时代知识女性,竟然心甘情愿做了郭梦良的妾。在他与老家妻子并未离婚的前提下,与之举行了婚礼。
结婚之后,两人相处了短短两年,生有一女叫“唯萱”,好景不长,郭梦良因患伤寒误诊而去世,年仅27岁。庐隐扶柩回福州,遭到婆家的严厉鄙薄,处境之艰难,心情之悲苦,用她的话说,便是“在这半年中,我所过的生活,可谓极人世之黯淡”。终于她忍无可忍,带着女儿离开郭家,前往北平任教。
如果庐隐从此安心著学,抚养女儿,倒也罢了,偏偏,她经受不住一个比自己小了8岁的男学生猛烈追求,与之开展一段师生恋,在丈夫郭梦良去世5年后,庐隐和这个叫李唯建的清华大学西洋文学系毕业生,结了婚。
李唯建给了庐隐一段甜蜜幸福的生活,在爱情的滋润和激发下,她的文学创作大面积丰收,达到了她创作巅峰。然而,幸福终所托非良人,李唯建成了个终日无所事事的赌徒,家中经济捉襟见肘。随即而来的命运,再一次给了她致命的打击。
1934年5月13日,怀胎十月临盆在即,因无钱去医院生产,而雇了一位助产士在家生产,不幸的难产手术大出血,逝世。
似乎验证了她母亲的预言:这个出生时造成母亲难产,让外祖母代替母亲被“克死”的女孩,一生命运悲苦凄惨,甘心做妾,第一任丈夫早逝,冒天下大不韪的师生姐弟恋,最终因穷困潦倒而害的自己难产而死。
这就是庐隐,一个被原生家庭,冷酷的环境,压迫得成了一个木然无所动于中的人物,一个终于凭借自己生命里那不屈的力量,改变了自身的命运的女人。她的人生就像夜空中不断燃烧急速飞旋的彗星,大悲大喜,就如那稍纵即逝的闪光,无尽黑暗之中始终有她一抹急切的光亮,正在试图刺破着什么,却又无能,最终归于平静,一代才女庐隐也湮灭在历史洪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