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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天空
1961年,苏里导演的《我们村的年轻人》上映之后。
李亚林和金迪用“高占林”“孔淑贞”的的形象,鼓舞了当时大江南北无数有志青年。走上投身家乡,建设家乡,甘于奉献的路。
饰演男主角的李亚林就此事业发展尽是康庄。
有朋友问过李亚林一生中比较难忘的事是什么。
他没有说让拍了让自己声名大噪的影片,也没有说曾获得了新中国“22大明星”称号。
他说了三个——
“一个是开心的,我偷偷跟我爱人表白,她同意了。一个是难过的,我在外拍戏,我爱人在家里差点没了命。还一个是感激的,不管我去哪里,我爱人从没放弃我……”
一生中的难忘均与妻子有关。
李亚林的妻子也是六七十年代红极一时的演员,名叫贺小书。
什么叫做夫唱妇随,爱了就无怨无悔?
李亚林去哪儿,贺小书就去哪儿。李亚林遭受苦难,贺小书就甘愿陪着他受苦。
漫漫人生路上,李亚林把贺小书丢下至今34年,但贺小书永远将丈夫记在心里。
爱情有千般模样,其中就有一种,名叫李亚林和贺小书……
01 命运早有注定时
1931年,辽宁丹东。
李亚林出生在一个旧官僚家庭,那一年开始东北地区没有国泰民安。
有的是人人心中憋闷,四处躲避,还要低下头颅苟且偷生。
牙牙学语到少年初成的岁月里满是硝烟,北洋海军的故事总是被大人提及。
于是小男孩对英雄有着极高的崇拜,以至45年胜利后随家人去北京生活。
李亚林的目标就是——当海军。
可惜少年人朝着梦想努力了,而不合格的身体因素将其阻断。
在教室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中学老师告诉他——
如果现实中当不了海军,那就当演员吧,在荧屏上演军人也是圆梦。
1951年,20岁的李亚林报考文化部电影局电影学院演员班(北京电影学院前身)。
在这里,他遇到了18岁的贺小书。
贺小书出生在四川万县,父亲是位叫得出名号的川军将领杜重石。
8岁以前,贺小书还叫杜小书,母亲贺韵书非常爱父亲。
作为家中唯一的孩子,她在父母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穿最好的衣服,上最好的学,吃最甜的糖。
可惜后来父亲变了心摧毁了一个幸福的家庭。
“我母亲读过书,受过新式教育,她接受不来三个人太挤的婚姻。那个年代里离婚的夫妻太少了,自然之后的生活里也是吃到了太多苦……”
离了婚后悄悄带走女儿,贺韵书给孩子改名贺小书。
富足的生活没有了,但稍显拮据的日子里,贺韵书还是尽可能给女儿最好的一切。
看多了母亲的付出,贺小书对于父亲始终心有埋怨。
她也极为信奉母亲的话:“小书,不要怕日子不好,不要着急爱上一个人。日子不好是身受罪,爱错了人是心受罪。找那个一心一意的人,他能让不好的日子变得很好。”
后来母亲组建了新的家庭,找到了自己的一心人。
但作为“拖油瓶”,贺小书的8到16岁,也曾有过较大的心理压力。
16岁考入上海行知艺术学校学习戏剧表演。
两年后她在母亲的支持下从上海来到北京。
和李亚林、张圆、庞学勤、叶琳琅等成了我国第一批被培养出来的科班表演艺术生。
贺小书平时稍显有点内向,但只要上课,她就是专注认真,毫不怯场的中心人物。
“他们都说我‘不好惹’,可能是因为在此之前我上过两年表演班,能更快一点带入情绪。其实大家都很优秀,我并不是我最突出的。”
自我觉得不突出的女孩不知道,开学不到3个月,李亚林就将她放进了心里。
贺小书在电影学校学习期间拍戏
为更好地开拓电影领域发光发热,将电影带到群众中去,用故事给群众带去光明和希望。
有着这样的使命,全班30多位学员从早到晚,从专业课、文化课到体育锻炼课、表演课。
没有一个人懈怠懒散,四五个人一小组,每小组间暗暗较劲。
李亚林所在的小组和贺小书带领的小组就经常“暗潮汹涌”。
接触得多了,相互间的了解也一点点增多。
电影学校女生篮球队合影
02 夫唱妇随,一起前行
20岁的小伙子慢慢开始关注私下很爱脸红,课堂上又能以一敌十的姑娘。
而此时的姑娘尚未开窍,只觉得小伙子聪明也真诚,乐于助人,是个好人。
如果不是排练时不小心受的一次伤,李亚林如何能进贺小书的心?
看着同宿舍的女孩子带回来的膏药和骨头汤,贺小书只觉得浑身暖洋洋。
收下了别人的关心,自然也要有所感谢。
一谢一回之后是多谢多回,两人的关系变得亲近起来。
两年后走出校园来到北京电影演员剧团,李亚林坦明心意。
一开始贺小书有所犹豫,母亲说过的“找到那个一心一意的人”让她不敢轻易点头。
而看出这点的李亚林保证:“这辈子我都会对你好,我接受任何考察,请给我一个机会!”
贺小书红着脸点了头,但两人都没想到,未来生活中的苦难和打击会如此沉重。
在剧团朝夕相处,感情一点点升温,工作进入正轨。
而一年后领导下指令。团里一部分成员到北京电影制片厂,另一部分被分去东北电影制片厂(后来的长影厂)。
从北京到吉林,乘坐返程的“群众号”,要行进60个小时。
李亚林在远走的名单里,贺小书被留在了北京。
有的人不确定时万般犹豫,做事情思前想后。
而一旦确定了,那就是一心一意地追随,无论天涯海角。
与一位想留京的女同事换了名额,在李亚林感动的目光中,小情侣拉着手到了新的单位。
贺小书比李亚林先撞上成名的机会。
先是在《董存瑞》中扮演“农村姑娘”,接着出演《祖国的花朵》《妈妈的年代》。
而1956年于《国庆十点钟》里扮演“赵小惠”。
远在上海的亲生父亲杜重石只通过这部片子,就认出了失散多年的女儿。
而此时的李亚林也参演了陈怀皑导演的《虎穴追踪》,在其中饰演大反派“冯振辉”。
1957年,贺小书带着《复试》中的“陆小梅”跟观众见面,李亚林演完《母女教师》后。
在同事的祝福声中,贺小书嫁给了李亚林为妻。
妻子在《并肩前行》《红领巾的故事》《工地青年》等剧中贡献精湛的演技。
丈夫则在《徐秋影案件》《冰上姐妹》《患难之交》《前哨》中担任重要角色。
1959年,苏里点名要梁音和李亚林来出演《我们村里的年轻人》时,贺小书正怀着身孕。
虽然李亚林很喜欢这部戏,但放怀孕的妻子独自在家,他也十分不放心。
刚将辞演的致歉函写完,贺小书就压住了丈夫的手。
她明确表示自己不需要过多的照顾,希望丈夫能够去抓住机会,不留遗憾。
李亚林带着担心去到山西汾阳拍戏。
没多久在吉林的贺小书就经历了生死考验。
生产时大出血命悬一线,周围人急得团团转却帮不上什么忙。
医院走廊里只有李家母亲的哀哭声,还有那句响亮的“要大人活着,一定要大人!”好在,最后母子平安...
03 苦难从不打招呼
当电影拍摄完毕回到家中,送贺小书去往医院的隔壁嫂子将情况高诉李亚林。
28个小时的抢救过程里,他不知道妻子害不害怕,也想象不到她当时会经历多大的痛苦。
抱着女儿在妻子面前哭到不能自已。之后他对上天起誓,一生不负妻子贺小书。
孩子三个月大后,李亚林的电影《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在全国陆续上映。
“高占武”用对家乡深沉的爱,对乡亲们无私的心,对兄弟的两肋插刀和对爱情的真诚。
伴着那首《人说山西好风光》,赢得观众们极大的喜爱。
随后与史可夫出演《烽火列车》,和张凤翔、刘增庆演绎《十级浪》。搭档庞学勤、任颐主演《炉火正旺》。
1962年,新中国“22大明星”评选结束。李亚林的海报被张贴出来,他与贺小书的二女儿李童也降临人间。
李亚林的老母亲笑逐颜开,将大孙女揽在怀里,小孙女背在背上,嘱咐儿子儿媳好好工作。
而60年代,贺小书因《鸿雁》《万木春》《‘特快’列车》也是声名大噪。
《特快列车》里的医生
可惜随后的1966年,幸福的一个家被拖进困苦。
李亚林家中旧官僚的出身被扣下大帽子,老母亲最先被带走接受“教育”。
东北的冬天有多冷?上了年纪的老人被迫随着大部队在外受冻,之后还要进行繁重的劳动。
贺小书以泪洗面,看着刚出生月余的三女儿李姝,她对丈夫说一定要将婆婆好好带回来。
他们找了不少人寻求门路和方法。
有个领导偷偷告诉他:“主动‘认个错’,在自求下放再教育,或许能一家团聚。”
“我们都知道难,一旦做了决定,两个大孩子就上不了学了,小女儿还这么小。但我婆婆那个年纪真的受不得太多苦了。”
对妻子说了多声抱歉,李亚林携家人去到舒兰县插队落户。
“没有什么比一家人全须全尾地在一起更好的结果了。日子苦不算什么,心里踏实最重要。”
因为家中人口多,分到手的粮食总是不够吃。
一家人老母亲让孙女,贺小书让丈夫,女儿让妈妈。
一碗本就不稠的粥让来让去,让过了最为艰难的那几年时光。
而那几年里,李亚林和妻子一起上工,之后家里的一应事务,他不让妻子沾手一点。
夏天大太阳地里他赶完自己的事就偷偷去帮妻子做活。
冬天天冷,家里的衣服他不让妻子洗一件。
也是常年的劳作改变了李亚林原本清瘦的形体。
1972年,长影厂因为话剧《艳阳天》将李亚林一家召回。
可惜因为形体不再适合,“萧长春”这个角色最终由张连文演绎。
虽然没能演话剧,但好歹一家人又回来了,贺小书急忙给三个孩子找学校。
之后李亚林搭档着郭振清、姜长华、王文林主演《钢铁巨人》,在《车轮滚滚》中饰演角色。
贺小书也在《向阳院的故事》中出演了“黑旦妈妈”一角。
日子正往好的方向发展,孩子们的脸上刚有了笑容。
1974年年底,李亚林再次因为出身问题被隔离、审查、示众。
“我们都很疲劳慌张,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金迪就说走吧,峨眉电影制片厂刚刚起步,三大厂正商量着人才支援的工作,咱们去那里。”
于是递交调动申请,1975年,一行人来到四川寻求发展。
新单位新气象,贺小书一边当着演员一边做起了表演指导老师的工作。
在《十月的风云》中饰演“王华”,在 《我的十个同学》中扮演“秦友兰”。
而李亚林演完《柳暗花明》《春潮急》《孔雀飞来阿佤山》后转行做起了导演。
1980年筹拍《被爱情遗忘的角落》。
为了支持丈夫的工作,贺小书还通过试角拿到了母亲“菱花”的角色。
丈夫一边导一边照顾片场大大小小的事,妻子一边演一边照顾丈夫的日常生活。
《被爱情遗忘的角落》获得了文化部优秀影片奖,贺小书拿到了金鸡奖最佳女配角奖。
在导演之路上找到了新的追求,李亚林对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哥们儿折腾记》《为什么生我 》《巴河镇》让他名声大噪。
随后他找来潘虹和李志舆共同出演自己的影片《井》。
在苏州取景不到一个月,李亚林的身体出现了状况。
“先是手会时不时地抽搐,然后右腿发麻。他给我写的信里有提到。我很着急,回信让他立刻去医院检查。他跟我说好,但其实根本没去。”
同剧组的摄影师发现李亚林的状况越来越不好,于是私自给贺小书去了信。
急忙往苏州去,在李志舆从旁劝说下,李亚林跟着妻子到了上海看病。
死活不想住院详查,牵挂着剧组的李亚林非要回苏州做简单检查。
CT结果很好,李亚林大喜过望,安慰贺小书说自己应该就睡太累了,休息一下就行。
只是没等他拍完,很快他的右腿就不能动弹了。
先是拄着拐杖站在摄影机前,慢慢地拐杖拄不住了,半个身子不能动。
一觉醒来无法站立,李亚林心中咯噔落了空,大喊贺小书。
躺着被人送进医院,贺小书的眼泪快速蒙住眼睛。
丈夫的脑子里长了个肿瘤,严重到手术也不一定有用。
蹲在楼道里哭了又哭,哽咽到无法控制。
在卫生间使劲泼自己几捧凉水,贺小书只告诉丈夫,他是因过度透支导致身体机能出现问题。
而等丈夫将身体调养到可以接受手术的程度。
88年的4月14日,脑癌就带走了这位导演57岁的生命。
离世前的那几天,李亚林应该是感觉到了什么。
三个女儿每天都在医院陪着自己,时不时通红的眼眶,似乎诉说着自己病情的不简单。
“他的头疼得厉害,身体也会有抽搐。后来医生就给止疼的药。吃多了药效就下去了。”
弥留之际,李亚林再次流泪,他说了许多声抱歉,也说了很多句感谢....
忍住内心翻江倒海的痛,推开女儿扶住自己的手。贺小书办完丈夫的丧事后最先做的,就是来到影片《井》的剧组。
“电影留个尾巴他走得不安心,我想要为他做些什么……”
在做导演的二女儿的配合下,贺小书站在摄影机后面,将丈夫未竟的工作收了尾。
这一年,影片《井》获得意大利陶尔米纳国际电影节的最佳影片三等奖。
而女主角潘虹将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奖揽入怀中。
前一天得知这个好消息,第二天便病倒于床前。
李家大女儿李学红被吓得不轻,但她知道,母亲是心里的担子卸下了,人也就泄了气。
心病只能心药医。
为了让母亲心情有所好转,李学红和小妹李姝一商量,联系到了在上海休养的外公杜重石。
虽然母亲与外公始终有心结,但外公始终是母亲的父亲。
在上海,杜重石经常带着女儿去自己常去的早茶店吃饭,跟她讲生活中有趣的事。
家里三张已经被磨出了毛边的旧照片上,自己小时候与母亲的样子明媚异常。
放下过去的恩怨,贺小书一点点重拾生活的希望。
后来峨影厂升任贺小书为演员剧团团长。
整理心情投入工作,她一边为单位培养年青一代的影视人才,一边拍戏。
中途女儿们的孩子陆续出生,做了外婆的贺小书在天伦中,再次被幸福包围。
时间可以冲淡许多感情,可时间带走一些情绪的同时,也会让忘不掉的记忆愈发清晰。
每年的4月14日,贺小书都会写上一封长长的信随着火苗寄给丈夫。
一生很长,从20岁到80岁,一甲子的时间说起来就显厚重。
一生很短,只够与一人相遇,与一人相爱,风雨同舟,相濡以沫。
年轻时随着丈夫四处奔波,丈夫去哪儿她就去哪儿。
没有那么多你侬我侬,好像最平凡的夫妻,最简单不过的生活。
但用行动书写一份不离不弃。
如今89岁的贺小书没了李亚林34年,她也没有忘记曾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