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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颜六色的天空
1935年3月8日,当红影星阮玲玉,在和情人张达民共同居住的洋房里服药自尽,这条爆炸性的新闻,立刻轰动上海滩。
仅阮玲玉的影迷对这件事难以接受,就连鲁迅都大笔一挥,写下了“人言可畏”。
据说当时跟随阮玲玉自杀的影迷就有5个。
具体有几个人现在无从考证,但这事确实是真的。
因为有一个女孩,当得知阮玲玉香消玉殒之后,悲愤之下觉得生活无望,“阮玲玉都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着?”,随即跳入了大海。
这个女孩,就是后来因模仿阮玲玉十分传神而一炮而红的李绮年。
这一年,李绮年21岁,投入大海之后,很幸运的没死成,一个渔民救起了她。
可命是救回来了,李绮年却在人生仅剩的十几年里,经历了大起大落,最终还是没有逃过和阮玲玉一样的命运。
1
李绮年,1914年出生于广东,后随父母迁居香港,进入少女时期时,正逢阮玲玉当红,李绮年很喜欢她的电影,久而久之,就成了阮玲玉的铁杆粉丝。
当时,她的追星痴迷程度丝毫不亚于现在的年轻人,家里贴满了阮玲玉的海报,而且不仅经常在家里模仿阮玲玉的一举一动,还梦想着有朝一日成为阮玲玉那样的电影明星。
除此之外,李绮年还身体力行地贯彻自己的追星行动。
17岁那年,李绮年为了见到阮玲玉,攒了很久的钱坐船去了上海,她一个人在上海市独自生活了一年,每天都要做的一件事,就是看阮玲玉及“联华公司”的电影。
这一年里,她除了追星以外还做了哪些事,没有人知道,但是一年后,她把钱都花光了,才不得不再返回香港。
放现在来看,李绮年对于阮玲玉的疯狂,就像一个问题少女。自然,这也惹恼了李绮年的父亲,父亲撕掉了她收藏的所有阮玲玉的海报,李绮年为此再次离家出走,从此和家里断绝关系,杳无音信了。
离开家以后,李绮年去了澳门,然而那个年代的女人,又没有一技之长,在外漂泊,她过得并不好,困境之下,是阮玲玉支撑着她一直走下来。
因此当四年后,她得知就连阮玲玉也没扛过时代的压力,选择决绝地离世时,李绮年心中的信念也跟着彻底坍塌。
这就到了开篇提到的那一幕,“阮玲玉都死了,我还有什么理由活着?”这句在很多人看来不可思议的结论,对于李绮年来讲,却是一个切切实实的打击。
一无所有,身无分文,无家可归,现在精神支柱也走了,李绮年选择了随偶像而去。
阮玲玉
幸运的是,当时恰好有个渔民在附近,于是把落水的李绮年救了起来。
在阎罗殿前走了一圈后,李绮年也不想死了,这个渔民30岁还是个光棍,为了感谢他,李绮年便嫁给他做了妻子,以后本本分分过日子,也算是自己有个着落。
但本以为嫁了个老实善良的人,可谁知,这个男人嗜赌如命,还是个酒鬼。
李绮年的命运,并没有好转多少,男人在气死自己老娘后不久,又因赌博,把自己的妻子也输了出去,就这样,年轻貌美的李绮年还没过几天踏实日子,就成了一个富商的小妾。
出了虎口,又入狼窝,富商对李绮年也并不好,傲气的她不堪忍受这样的生活,于是又一次离家出走,这次一走,李绮年终于为自己的人生走来了转机。
2
出走以后,她依然在澳门讨生活,有一天在街上,她看到了香港“大观”影片公司正在招募新演员,从小就模仿着阮玲玉,渴望也成为一名明星的她,不由得被吸引。
思来想去,反正也没其他路可走,她决定试一试,
于是,李绮年回香港报名应考。
命运之神终于光顾了这个本就极有天赋的女孩。
这一次,她以第一名的成绩被大观公司选中为旗下的一名演员,这么多年兜兜转转,历尽艰辛,李绮年终于如愿跨入了影坛。
进入影坛后,由于她心中的偶像阮玲玉根深蒂固,所以李绮年的行为举止,演戏风格,妆容打扮,都有意模仿阮玲玉。
当时阮玲玉也才去世不久,关于她的社会话题度依然很热,因此,随着几部影片的上映,李绮年迅速凭借阮玲玉的话题大火起来,她也因此被称为“阮玲玉第二”。
当年,阮玲玉在打拼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成为一线女星,并摆脱了嗜赌如命的前男友后,却不料反被前男友控告玩弄感情,让阮玲玉在当红之时深陷舆论漩涡,也因此有了“人言可畏”之说。
李绮年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等来的人生转机,竟也和阮玲玉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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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了以后,伴随而来的除了名声地位,还有娱乐小报的“抽筋扒皮”。
要知道,李绮年成名之前,在外独自生活了很多年,期间嫁过赌徒,当过富商的小妾。在这之前,还有一段说不清道不明的时间,被传去过青楼。
总之,无论哪一段,对于一个女明星来讲,都是一种污点,即使这完全由不得她自己选择。
但人们的八卦本性几十年都没有变过,这些劲爆的新闻一被曝出,立刻引发了巨大的讨论。
就在这个时候,不仅没有人帮她,当年的那个赢了她做妾的富商,还出来捅了她一刀。
这个富商公然登报,把李绮年和自己的关系说的明明白白,舆论继续发酵,换作现在,私生活不检点就等于走在被封杀的边缘,李绮年也一样,社会上的风言风语,指指点点,让她背负了极大的心理压力,又一次差点轻生。
幸好,她签约的“大观”公司并没放弃她,反而很同情她的遭遇,毕竟,那些年遇到的人和事,李绮年由不得自己,能有今天,她已经是在努力跳出时代对于女性的束缚了。
所以公司不仅没有雪藏她,反而加大了力度力捧李绮年,为她打造了一部又一部适合她的影片。
但真正让李绮年成为“影后”的,还是阮玲玉。
当时,导演关文清觉得李绮年酷似阮玲玉,是一个值得好好利用和挖掘的优势,于是他为李绮年量身打造了一个《人言可畏》的剧本,这个剧本就是讲阮玲玉的生平传记,李绮年当仁不让饰演阮玲玉。
模仿阮玲玉是李绮年一直以来都在做的事,形态和样貌自然不在话下,而这些年,李绮年遭遇的困境,竟也和阮玲玉差不多,因此,当李绮年把自己的真情实感融入进去以后,她就成为了阮玲玉。
这部影片播出后,李绮年的事业达到了巅峰。
人人都称李绮年演活了阮玲玉,仿佛阮玲玉在世。媒体也扭转了风向,对李绮年大肆赞扬。
从此,李绮年成了香港影坛上片酬最高的“香港第一影后”。
这一年是1936年,李绮年22岁。
随着事业的攀升,她的生命里,也迎来了第一次和唯一一次真爱。
4
李绮年爱上的,是革命烈士林觉民的堂侄林修文,两人心心相惜,爱的很深。
但他们处于的时代却是不幸的,抗日战争爆发,林修文在李绮年的支持和鼓励下,弃商从军。
而李绮年在电影界也展现出自己的爱国热情和高贵的气节。
1939年,李绮年前往上海发展,可没多久,上海就被日本占领了,李绮年所在的电影公司也很快被日本人掌控,因为不愿意为日本人服务,李绮年依然退出影坛,回到了香港。
但战火之下,哪里都一样,回到香港的李绮年,也没有机会再拍电影,只好靠话剧和戏剧勉强维持生活。
生活的艰难尚能应对,但李绮年的人生坎坷却一桩接一桩。
她一直期盼平安归来的爱人林修文,在战场上牺牲了,这个噩耗对于李绮年来讲,等同于第二次致命的打击,听闻这个消息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心灰意冷之下,她再也提不起力气去拍电影和演话剧,这个时候,又一个男人走进了她的生活,这个男人叫做黎化。
和阮玲玉一样,李绮年遇见黎化,就像阮玲玉遇见唐季珊。
当年阮玲玉把风度翩翩的唐季珊当做自己情感上的救命稻草,李绮年则以为黎化也是拯救自己而来的。
然而黎化却也是一个吃喝嫖赌样样不落的人,甚至比她之前经历的两个男人还要渣。
事业彻底停滞,李绮年自觉再也没有翻红的机会,感情也一再遭遇挫折,自己的挚爱已去,如今又落到了渣男的手里。
人生再无盼头,1950年11月4日,万念俱灰的李绮年效仿偶像阮玲玉,在越南的一家旅馆内,服下了大量安眠药,年仅36岁。
5
这一年,距离阮玲玉自杀过去了15年,李绮年也经历了从无到有,又从有到无的过程。
一无所有之时,她自杀过,再次一无所有之时,她又自杀了。
两次自杀之间,则充满了她对于命运的抗争。
她试图摆脱过家庭对于自己的掌控,于是她离家出走。
她也试图摆脱男人世界对于女人的掌控,于是她离开富商,自己闯荡生活。
她靠着自己的努力和信仰,终于成为了头号影后,曾经风光无两,也曾幸运地遇到了自己的挚爱,本可以事业圆满,夫妻恩爱幸福一生。
然而时代的因素太残酷,那个年代,想要安稳的生活太难了,男人尚不可得,何况本就不易生存的女性。
阮玲玉的一生,就像一部女性抗争史。
阮玲玉
模仿她的李绮年,则更是深刻诠释了女性在那个年代生存的艰难。
但她们都是充满斗志的人,即使命运一次次踩踏,却一次次逆流而上。
只是,时代的洪流下,这种抗争终究还是微弱的。
阮玲玉决绝地离去了,李绮年也如此。
李绮年的人生悲剧,与阮玲玉何其相似,与那个时代很多女性,又何其相似。
她们的身后,留下了一部又一部高质量的作品,和充满传奇的故事,等待后人的评说。
几十年后的今天,人们再想起民国时期与众不同的女性们,那些绯闻早已成为她们生命悲歌的一部分,剩下的,皆是无尽的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