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遇耀州瓷:著名地球漫步者已来到中国



地球是一个奇迹
文化|中国
保罗萨洛佩克“永远的行走” 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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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古学家禚振西凝视着这座华北大地上的古窑遗址,20世纪70年代起,她就在这里探索千年古瓷的制作工艺。

“这是什么颜色?”我问禚振西女士。
禚振西是中国陶瓷届的权威人士之一。我的手中拿着一块不规则的陶瓷碎片,一只古碗的碎片,其年代与沙特尔主教座堂一样久远。表面的釉色源自八百多年以前,却依然散发着柔和、浑朴的青色光泽。稍向光源一转,其色渐深,遂呈橄榄之色。复转回来,则莹润青幽。
“这叫青瓷,我们叫它天青色。” 禚看了我一眼,不无同情。
“这么说,是一种蓝色喽?”
“不是蓝色!”

胎釉中的铁经氧化而呈青翠之色,浑朴别致。

禚振西年届八十,面部清癯而端庄,饱经风霜,宛如其办公室窗外的黄土高原。这里沟壑纵横,然而在漆水之畔,曾经遍布耀州古窑,是古代世界最先进的名窑之一。唐及北宋时期,这里散布着数百座磁窑,薪火相传。一代又一代陶瓷匠人曾在这里烧制陶瓷,至今已逾千年。
“这种颜色不是蓝色,也不是绿色。它像树的颜色,又像树后面的天色。” 禚给这块碎片下了断语。
“蓝绿之间?”
“也许吧,”禚无奈地说,“英语中没有一个确切的对应词。”

“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没有住宿的地儿。考古人员都睡在灯泡厂的一个角落里。”禚振西在陕西省的一个古窑遗址挖掘了五十余年。 

禚是中国很多女性考古人员的良师益友,颇受爱戴。她在耀州古窑挖掘了50年。刚来的时候,她才30岁,面容姣好,是个学徒。像其他身着中山装的学者一样,他们来到这个到处都是瓷器的遗址,睡在附近灯泡厂的一个角落里。时值文化大革命,作为一个下放的学者,她不得不把两个孩子留在省会西安,一边儿在灯泡厂工作,一边儿考古发掘。“那个时候只能有啥吃啥。” 禚回忆道,“粮食不够,大多靠土豆。整个中国都很艰难。”
禚带我参观了她终身坚守的工作场地,露天博物馆的场景令人惊异。
瓷器作坊层层叠叠,像蜂窝一样镶嵌在岸边的斜坡上,宣示着人类对陶瓷的情有独钟。中国的陶瓷艺人将窑烧至1200摄氏度,方能制出世人所称赞的瓷器,精美而滴水不漏。耀州窑生产的杯盘器皿,其装饰以刻竹为主,这种风格后来广为流行。由于代代烧窑,周边林地渐稀,艺人们转而用煤。铁经氧化,融入其中,遂成青幽翠色,莹润雅致。
“瓷器良莠不齐,跟当今的其他商品一样。”禚解释道。
从前,耀州瓷产量颇丰,主要供应国内市场,用户人群上至宫廷,下至酒肆。但是,名闻遐迩的青瓷,经由丝绸之路,也曾经远销伊拉克和西班牙,考古现场已有发现。如今,精美的耀州瓷甚至跻身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藏品之列。
“瓷器作坊有时会塌陷。”禚笑着说道,“于是,它们就定格在那一刻,我们曾发现工匠的茶壶静置桌上。”禚的团队当年曾挖出数个完好无损的木质拉坯轮,距今已有1400年之久。然而,它们在挖掘出来以后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便化为粉尘,湮灭人间了。

13或14世纪的青瓷碗,精美雅致,花纹细腻。

“瓷器寿命很久。”禚复又提醒我,“无与伦比。”
说这番话的时候,这位耀州瓷的权威倚在展览围栏上,压根儿不以己悲。这时,博物馆工作人员跑过来,煞有介事,将她轻轻拉离围栏,以令人钦佩的凛然之态去扶正一个牌子。
撰文:保罗·萨洛佩克 
摄影:保罗·萨洛佩克 
译者:魏令查
编辑:框舅
版式设计:倪晨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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