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25日,仲村大集之上,人来人往。
泰宁区中队队长唐嘉告(原蒙山飞虎队队员,又名唐嘉诰)混在赶集的人群当中,他压了压席帽檐,随后向着村口日伪据点岗哨处走去。来的时候,不少队员们曾劝他,日军在仲村设了据点,镇子里面到处都是伪军,大白天去,不安全。
可唐嘉告偏偏不信这个邪,什么时候都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而唐嘉告便是一个天性闲不住,胆大包天的人。
当年,日军对蒙山一带进行不断地围剿,汉奸、伪军四下搜捕八路军,地方抗日武装势单力薄,大多采取周旋迂回,在日、伪、顽的夹缝中艰难生存,努力延续抗日薪火。
但唐嘉告所率的区中队却走出了别具一格的风范,整个区中队上下,不仅不愁吃不愁喝,在不断战斗中,所有人员手中的武器还都更换了一遍。
几番下来,队里面是人人敬服,地方汉奸、伪军却是闻之色变,就连日军方面,也对其大呼头疼,不愿与这个难缠的“魔头”照面。
然而,他们不愿意与唐嘉告打交道,对方可没有这个觉悟,行,你们不来找我,老子上门找你们去!
上个月,唐嘉告得到消息,说是兖州的日军给仲村这边的伪军据点,送来了一批新枪,这消息,可勾起了唐嘉告心里的馋虫,怎么才能搞到这批枪呢?
想来想去,唐嘉告最终决定,独闯虎穴,亲自去见见伪区长管有恩,跟对方好好聊一聊。
当天,唐嘉告挽着一个竹篮,里面放着一篮子绿豆,扮作赶集贩卖农产品的村民,跟着人群一起,来到了伪军的南据点岗哨处。
唐嘉告跟在前面的老百姓身后,低着头向前走着,原本想要混过岗哨去,不曾想,旁边的伪军一把拦住了他:
“站住,干什么的?”
那伪军将枪一横,拦住唐嘉告,大声喝问着。
“哦,老总,我去镇上找亲戚的。”唐嘉告躬了躬身,装作一副怕事老实的样子。
“亲戚,你亲戚是哪个?”那伪军听罢,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继续追问道。
“镇上的管区长是我表哥。”
对面的那名伪军一听,态度立即收敛了许多,他收起长枪,将手伸出来,冲着唐嘉告说道:
“哦,管区长的亲戚,那你良民证呢,拿来看看。”
唐嘉告没想到,自己都搬出来管友恩出来了,对方竟然还是不依不饶,他哪有什么良民证,但已经到这档口了,总不能说没有吧。
唐嘉告环顾了下四周,随后点了点头,一面连说着有,有,有,一面走近对方,随后将衣襟掀了个小缝,露出了腰间别着的那两把敞着机头的匣子枪,沉声道:
“老总,你看,这个良民证行吗?”
那伪军一看,顿时面如土色,吓得腿都直打颤。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旁边突然走来了一个年长得伪军,对方一把将这名发愣的伪军拉开,随即转身陪笑道:
“您老多包涵,他这个伙计,刚来不久,还不认识您,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忙,赶紧进去吧。”
唐嘉告看了眼这个“识趣”的伪军,笑了笑,随即放下衣襟走了过去,当他路过那名年轻伪军身前之时,转身低声叮嘱道:
“把刚才看到的,都忘了吧,要是走漏了半点儿风声,老子今晚就把你那吃饭的家伙给剁下来!”
年轻伪军听罢,登时点头如同鸡啄米。“是,是,小的不敢。”
随后,唐嘉告便大摇大摆地过了岗哨,看着对方渐渐走远,年轻伪军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随后悄声问旁边的伪军,“这人是谁呀?拿着枪,还这么横!”
对方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他是谁?他就是唐嘉告,这位可是索命无常,你记住,要是想多活几天,就一定别招惹这位爷。”
一听是唐嘉告,刚才那位年轻的伪军,想到自己刚才拦了对方的路,登时后脊梁直冒凉气,一缩头立即老实了。
再说唐嘉告进了镇子之后,一路溜达来到了仲村街南北大街路东的伪区公所门口,唐嘉告抬脚准备进门,门口把门的伸手拦住了他:
“哎、哎、哎,你干嘛的,找谁?”
“找我表哥。”
“你表哥是哪个?”
“管友恩。”
“哦,那你等下,我进去给你通报声。”那人一听是找管区长的,不敢怠慢,转身正准备进去通报,就听见身后的唐嘉告嘟囔着:
“通报个鸟呀,都是自家的亲戚,还这么见外。”说罢,也不等对方反应过来,便直接走了进去,把门的一看对方气势这么横,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管区长的哪门子亲戚,一时间也不好直接将对方拦下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唐嘉告进去了。
唐嘉告进去之后,直接来到了堂屋门前,里面坐着的管友恩此刻正与两人谈着话,唐嘉告就站在外面,大声地打了个招呼:
“表哥呀!”
他这一嗓子,让里面坐着的管友恩登时扭过了头,下一刻,管友恩脸上的表情可就精彩了起来。一看是唐嘉告找上门了,管友恩第一反应就是想逃,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的手段自己是早有耳闻,此时即便是唐嘉告站在自己的区公所内,周边伪军、日军也算不少,但管友恩压根就没升起半点儿,要声张抓捕对方的念头。
“啊,来了?!”管友恩定下神,尴尬地答应着,随后摆了摆手,让那俩人退下。他强作镇定,将唐嘉告引进屋子:
“唐队长,都说你胆大,你这是胆子大到没边了,这可是日本人的地盘,你大白天过来,不要命了吗?”
“这仲村街是你管区长的一亩三分地,管区长保着我,我怕个什么,要是没保护好我,自然有兄弟们来找你。”唐嘉告笑着回答道。
“唉,趁敌人没发现你,我亲自送你出去吧。”管友恩以为唐嘉告是出不去镇子,想要找自己帮忙,他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的胃口竟然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我来可是有原因的。”唐嘉告不紧不慢地说道。
“哎呀,老弟你赶紧说,你在我这里,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我这脑袋可就保不住了。”管友恩看了看外面,有些着急。
“你是他们的大红人,他们不舍得杀你的。”唐嘉告笑了笑,“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你也知道,咱们区队扩编了。”
“是是,你唐队长教导有方,到哪儿都发财。不过,你扩不扩编,跟我有啥关系?”管友恩有些惊讶道。
“怎么能说跟你没关系呢,我这一扩编,不得枪嘛。”唐嘉告冲管友恩,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管友恩心一惊,这位今天原来是来找我要枪的呀,他随即嘴一咧,“唐队长,不光你们愁枪,我这边也发愁着呢。”
唐嘉告一看对方跟自己装穷,随即点破道:“别跟我在这里装穷了,上个月你这边不刚到三十支枪嘛,先借给我用用。”
管友恩心里直哼哼,借,这不明摆着不可能还嘛。
一看对方已经知道自己这边有枪的事儿,管有恩摇了摇头,“那可是日本人发的呀,你说借就借了,再说,我就算借给你,那么多枪,你怎么运出去?”
管友恩想让对方知难而退,谁知唐嘉告盯着自己看了又看,然后笑了起来。
他这一笑,可把管友恩给笑毛了,“你笑什么?”
“管大区长,这是你的地盘,有你帮忙,区区三十支枪还能运不出去?”唐嘉告指了指管友恩,慢条斯理地说着。
管友恩一听,你要我给你拿枪,还要帮你送出去,这要是让日本人知道了,还能轻饶我?当即便将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死活不干。
唐嘉告一看对方软的不行,登时严肃道:
“管大区长,咱把丑话说前头,不管想什么办法,今天必须把三十支枪送出去,至于想什么办法,那是你的事儿。”唐嘉告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其实,你要是办成这件事,也是给你,给你的家人留一条后路不是。现在日本人的实力,你琢磨琢磨,跟以前比是不是不一样了,他们呀,以后是长不了了。”
一说后路,管友恩的心里便不由地动了动,他想了想,随即拍了下大腿,“唐队长,我听你的,不过运枪这事儿我信不过别人,你得跟着我帮我一起送。”
当晚,仲村街道之上,夜色沉沉,行人稀少。
管友恩领着一身商贾打扮的唐嘉告,走向了北城门,两人身后跟着管友恩的亲信,推着独轮车,车上装的正是两人白天谈到的那三十支枪。
管友恩走在前面,心里砰砰直跳,但已经打定主意帮唐嘉告,那便在没有回头的道理,他硬着头皮走到了北门岗哨前。
“站住,干什么的!”岗哨老远便看到了他们,登时围上来了几名伪军。
“是小栓吗?”管友恩咳嗽了下,力图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的语调,冲着领头的伪军喊道。
“二叔?”那名伪军一听,登时惊道,随后走近两步认出真的是管区长,赶忙上前打招呼。
“哦,这是我一个朋友,做布匹生意的,今儿来我这里喝醉了,留他吧,他说家里还有事儿,急着回去,我就出来送送他。”管友恩指了指身后的唐嘉告解释道。
“二叔,这种事儿,你这找人过来打个招呼就行了,还让您亲自跑一趟。”那名叫小栓的伪军说道。
“夜里站岗不容易呐,”管友恩看了看周围弯腰躬身的伪军,随后从包里掏出一叠钱,塞到小栓手中,“给大家买点儿吃的喝的,夜里喝一盅提提神。”
一众伪军见状,连声称谢,不住地谢道,“让您老破费了。”随后便争着打开了城门。
管友恩将唐嘉告送出城,随后正准备返身回去,冷不丁手腕被对方攥了结实。
“管区长,再送送。”唐嘉告笑着说道,管友恩没办法只好又送出了两里地。
当几人来到一处林子附近之时,便见唐嘉告打了个暗哨,随后,林子中便跑出了两三名游击队员,接过独轮车,推着上了林中小路。
唐嘉告转身对管友恩说道:
“这次你为抗日做了贡献,组织上是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我们会给你记下一功。”
管友恩看了看林子方向 时已月上中天,四周一片静谧,他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一丝讨好:
“功不功的倒另算,以后你别这样冷不丁地来折腾我,我就算是烧高香了。”
唐嘉告笑了笑,随后转身离开了,走了老远,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好啊,等打跑日本人之后,我就再不麻烦你了。”
管友恩听罢,不由地头皮一阵发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那烽火狼烟的岁月里,有无数草根英雄,他们在晦暗之际奋起,却最终消隐于历史的长河之中。这些隐匿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故事,虽然鲜为人知,却依然是当年那幅波澜壮阔的人民战争画卷之中,不可或缺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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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沂蒙文史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