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年5月2日,晌午才吃罢饭,久隆镇(现南通市启东市久隆镇)永家当铺内,掌柜的和店伙计们都眯上了眼,正准备打瞌睡。
每天中午这段时间,上门来典当东西的客人极少,大伙儿也乐得偷闲,中午头吃罢饭,众人或坐在藤椅上,或倚靠在门口,静静地眯上一会儿,解解乏。
这天中午,临近下午一点之时,靛蓝布面的店门帘“忽”地一闪,揭帘进来了一个人。
这人穿着一身土灰色的长布褂,进来后,三两步走到店掌柜跟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直接放在了柜台上。
“掌柜的,油铺那边有封信让我带过来。”
趴在柜台上的那名中年男子抬起头,一看来人,笑了笑,彼此都认识,也就不再对暗号,直接打开了信看了起来,只见上面写着:
据悉,汇龙镇鑫昌洋行有一车钞票,将于立夏那天送到南阳村大顺祥,届时这辆车必然经过三余村东3里外的窑湾冷僻之处。你们要是想跟着捞把钱财,请带上枪支,按时到达集中地点汇合。
外面的人都以为,永家当铺是日本人来久隆镇之后才开的新铺子,却很少有人知道,这家店铺内的掌柜李诚、以及另外两名伙计陆志同、陆守平,背地里其实还有一重身份,那就是驻久隆镇日军翻译手下的特务。
这几个人平日里假借收购典当货物之名,钻壁打洞刺探地方民兵、游击队的抗日情况,暗地里破坏我方抗日救国活动,做尽了坏事。
而来人口中所说的那个油铺那边,则是永阳村开油榨的老板——奚正鹏,此人是国民党特务,平日里与李诚、陆志同等人私相勾结,秘密充当日军的坐探。
奚正鹏以为自己做得十分隐秘,却不知,他与李、陆等人的那些勾当,早已被中古乡游击队所掌握。
中古乡游击队长张怀之为了歼灭这伙儿特务,随即秘密组织游击队员、当地民兵宋伯英、曹瑞和、樊炳南、樊凤林、王兴波、毛谦、沈宝郎、黄振新等人,主动与奚正鹏等人接近。
众人在随后的“交往”之中,逐渐取得了奚正鹏的信任,随后便顺理成章地结识了李诚、陆志同等人。
此次来送信的这位,便是中古乡游击队员王兴波,李诚看着这封笔迹熟悉的信,沉吟片刻之后,对王兴波说道:
“你先回去,立夏前一天下午三点钟,我们到你家碰碰头,跟老奚一起当面商量商量,得手之后,大家该如何分配这些钱。”
王兴波点了点头,随后便转身揭帘离去,当他踏出当铺屋门之后,嘴角不由地向上斜翘了翘。
李诚平日里虽然奸滑,却也没能料到,他手里拿的那封奚正鹏的“亲笔信”,其实是封仿制的。
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设下锄奸大网,网除他们这几个日军特务。
王兴波回来之后,张怀之、樊凤林等人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选择两个时机动手:
一个是待敌人一进门,众人便开枪干掉对方;另一个则是趁着吃晚饭,对方不注意之时,干掉他们,当时定的是以张怀之摔碗为动手信号。
然而,即便是大伙儿觉得已经算是万无一失的筹划,却最终还是临了临了,多了个意想不到。
五月四日下午三点左右,李诚、陆志同、陆守平等人骑着自行车来到了永阳村东,王兴波的家中。
王兴波领着张怀之等人迎出之时,对方发现奚正鹏不在,又多了张怀之等几个陌生面孔,顿时不由警惕起来。
王兴波向对方解释,奚正鹏领人去三余村踩点,这几位是奚正鹏从外面请来的帮手。
虽然听了王兴波的解释,李诚等人还是有些不安,几人手扶短枪,跟着王兴波等人进了屋子,自始至终都没有吭声。
对方的谨慎,让张怀之等人设想的进门锄奸方案,落了空。
一计不成,便只能继续等待。
到了吃晚饭之时,王兴波与李诚他们边吃边谈,张怀之等人在一旁冷眼看去,只见李诚等人也是贼奸,虽然说得热火朝天,但吃饭时却依旧没有放下警惕之心。
对方一面用右手扒饭,一面用左手手指扣住扳机,一旦有事,随时可以反击。
眼看吃罢饭,依然没有等到机会,张怀之便用眼神打暗示,暗示王兴波将对方枪收走,自己好摔碗发号行动。
王兴波随即借着给对方续饭的机会,将对方桌上扣着的枪,向旁边一抹,想要抹开对方手中的枪。
结果没想到,李诚登时怒吼道:
“王兴波,你老实点儿!”
一时间,另外两名特务闻声纷纷起身,将枪拿在手中,对向了房间诸人。
房内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张怀之端起的碗,有些微微发颤,他要是摔下这只碗,屋内腾挪不开,对方又拿着枪对着大伙儿,想要避免伤亡,不太现实。
张怀之犹豫的这个时候,王兴波灵机一动,他假装生气的样子,一面淡笑,一面轻声说道:
“得了,把枪可收好了,你们不当我俚自己人,你们单独去干吧。”
这话一出,屋内的气氛反而随之缓和下来,李诚等人笑着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大伙儿随即继续商量起劫车之事,动手的时机,再次失去。
张怀之眼见事情不成,随即心生一计,他让屋内其他人都回去歇息,只剩下他和王兴波、樊凤林三人。其他人一走,屋内剩下敌我双方“三比三”的局面,但武器方面,这几名特务这边更占优势。
吃罢饭,众人便宿在王兴波的家中,三名特务见只有三人陪他们,便不当一回事儿,这仨人抽烟吸白粉,谈得那是天花乱坠。
期间,王兴波起身去茅房,张怀之心里暗道,今晚敌人送上门来,如果不动手,以后后患无穷。
想到这里,张怀之也起身走向茅房,在里面,他与王兴波商定:
一不做,二不休,待会儿趁他们睡熟了就动手。
半夜之时,众人开始睡觉,张怀之与陆志同、陆守平睡在平柜上面,樊凤林、王兴波、李诚则睡在床上。
这仨人抽足了白粉,毫无睡意,一直熬到后半夜,还在谈着,张怀之等人之后假装呼呼地睡着了。
临近四更之时,敌人这边才最终不吭声了。
黑暗中,张怀之悄悄直起了身,他从怀中摸出短枪,随后起身对着李诚这边就是一枪。
“嘎达!”
黑夜之中,扳机声听得分明,却没有开火的枪响。
“哑火了,”张怀之心里有些慌,他又连开两枪,都是哑火。
扳机连续扣动的声音,已经惊醒了众人,眼见张怀之的枪出现问题了,王兴波随即起身,抬手一枪,登时击毙了床上的李诚。
枪响惊乱了整个屋子,樊凤林跑到张怀之身旁,向着对面黑暗中连开三枪,滚落在地的陆守平像是一只小鸡子,吓得浑身发抖。
而另一名特务陆志同则是选择继续抵抗,他翻身而起,随后提枪便向着门口跑去,几步便蹿到了门口。
陆志同将手搭在门闩处,使劲拨门闩,然而,慌乱之中,他却拨反了方向,以至于怎么拉也拉不开门扇。
一旁的张怀之见状,随即掏出插在袜子内的匕首,靠近对方,随后对准对方的背部,就是一刀。
“啊呀!”陆志同大叫一声,随即瘫软倒地。
煤油灯亮起,屋内一片狼藉,众人目光看向了躲在一角,正瑟瑟发抖的陆守平。
张怀之随后缴了陆守平的枪,随后命他将两具尸体抬出去,挖坑埋掉。
当天晚上,张怀之缴获了五支短枪,天亮后将陆守平送交给了东南公安局。三天后,出逃的奚正鹏被东南公安局追捕归案,与陆守平一起,被镇压在上和合镇东小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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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永阳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