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绝迷雾



精绝是丝路南道的一个小国家,存在数百年后,突然消失在史学家的目光中。
精绝没有历史,在汉书中也只记录了如下几行字:“精绝国,王治精绝城,去长安八千八百二十里。户四百八十,口三千三百六十,胜兵五百人。精绝都尉、左右将、译长各一人。北至都护治所二千七百二十三里,南至戎卢国四日行,地厄狭,西通扜弥四百六十里。”
没有历史的精绝并不是没有故事,精绝的故事掩没在黄沙之中,千百年后,考古学家在荒漠中找到了这个消失的王国,并发现大量汉文和佉卢文的档案,而这些带有编号的档案记录了这个小国中一群小人物的故事,这让精绝重回史册。

人类得以生息的关键点就在于“食色”,古老的精绝人不但食色还会追求美好的爱情。我们不知道这个故事发生时间相当于中原哪个时间段。
当时的精绝国实行多妻制,流行“换婚”的习俗。
有这样一对男女,姓名不详,婚外恋,私奔了。
他们是沿着尼雅河穿越黄沙进入了龟兹国。
私奔,当然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穿越沙漠则可能葬生死亡之海。所以,他们的行踪可能是这样的。有一天,由东面来了骆驼队要去大宛,于是这对青年跟着骆驼队走了。驼队由精绝的西门出发,经过了扜弥、于阗、皮山、西夜、莎车、疏勒、尉头,要翻越葱岭时,这对青年决定去龟兹,于是又跟着向东的骆驼队经温宿、姑墨到达了向望以久的龟兹国,那里是西域的歌舞之乡。到达龟兹时,两人身上的钱也用尽了。
不知道这对青年在龟兹如何生活,生活了多久。但物离乡贵,人离乡贱是人类的通用法则。于是,这对青年决定回国,而这次他们要走的线路则可能是另一条线,不走回头路也是人类的通用法则,这条线路是这样的,从龟兹的东门出发,跟着驼队到达乌垒,经尉犁、焉耆、危须、墨山、车师、楼兰、米兰、且末回到精绝,沿着大沙漠划了一个圈又回到原点。
但是,麻烦事来了,这对私奔的情人,男有妻室,女有丈夫,官司打起,并惊动了国王。
按当时精绝国的法律,男子可以多娶妻子,私奔就意味着放弃家产,包括原有的妻儿和奴仆。于是,女子的丈夫提出了索赔,女子的父亲也提出了索赔。已身无分文的私奔者早已身无分文。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人间悲情上演,事闹大了,国王得知这件事,下令给审判官,不予赔偿,让他们平安在精绝度日吧!
在精绝国木牍的记录中是有离婚案件的,提出离婚的一方要给予对方一定的补偿,但是在王权的干涉下,补偿费也免除了。还有一起离婚案极为感人。男人要出征了,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于是写了一份休书,决定与妻子离婚,他所有家产都给了妻子,他希望他离开后,妻子能带着他的家产离开精绝回到娘家去生活。这可能是源于精绝人口稀少,国王有规定,精绝国人不得把财产外移。但这个男人考虑的是,如果自己不能活着回来,应该给妻子一个好的出路。

档案记录了很多起精绝案件的判决,有伤害、诈骗、盗窃、绑架、诱拐、殴斗、强奸、掳掠等现今也时有发生的人类黑暗的一面。法律是要维护公平和正义,虽然统治阶层常会用权力干涉结果。
人类的历史上,兄弟反目似乎太正常的一件事,为了财产、地位、女人……
那么,精绝国的兄弟反目是什么结果呢?
在精绝国有这样一个家庭,因为分家,财产分配不均,哥哥多分了些,弟弟不愿意,于是相互打斗起来,弟弟是种地的,劲大,把放羊的哥哥打伤了。官司打起,弟弟被告上了官衙。审判的官很生气,尊卑有别,以下违上,这在精绝国决不允许,给弟弟判了重罪,责打70大板外附带民事责任,哥哥被打成重伤,不能劳动,弟弟必须给哥哥赔偿奴隶一名,帮哥哥干活,并规定从今后,父亲和哥哥可以打弟弟一顿,但不能打伤,弟弟不得反抗,自此结案。
精绝国没有牢房也没有死刑,处罚的办法就是打板子,因为人口太少,杀不起,也关不起!
精绝国有一个司书叫罗没索嗟,司书可能是精绝国的一个文官。这个人很有钱。在档案中两次记录此人买妇女、儿童的事。
第一次,发生在国王安归迦在位第17年4月28日。这个安归迦是何许人也,汉史中没有记载,事件是这样的:
有一个叫僧凯的男人,将一个叫莱钵的成年女人卖给了罗没索嗟。这个女人应该是僧凯的女佣,产权属于僧凯那种,这个僧凯缺钱决定把这个女人卖了。于是罗没索嗟当了买主,交易价格是两峰骆驼,以及两张于阗国产的地毯,一张12拃长另一张11拃长。
一拃的长度大约20CM,这两张地毯一张两米四,一张两米二,这个规格与现今的地毯极为相近。
女佣莱钵的总价值98穆立。穆立也许是西域贸易通用的货币称谓。
第二次,发生在国王安归迦在位32年12月20日,这一起人口买卖从价格上来看,应该是儿童。
有一男子叫钵啰难托,将身高4distis叫莱迷索阿的一个女孩子卖给司书罗没索嗟,这次的买价是一头价值30穆立的骆驼一峰,这个叫罗没索嗟的司书可能觉得价格给低了,怕对方反悔,又给了钵啰难托一条于阗国产的粗地毯。而且两人还写了一个协议,协议的大致内容是说,从协议签定之日起,该女孩子归司书罗没索嗟所有,新的主人可以打她,弄瞎她的眼睛,出卖、交换、抵押,还可以干一些其他的龌龊事。这个买卖合同是在执政官监督下进行的,证人是当地的行政长剑支耶,此外还有其他10个证人。其中有3个证人是僧人。同时注明:今后,如果钵啰难托反悔,就是官司打到国王处也不能翻案。这个协议的时长是这个倒霉的女孩子生命的长度。
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女孩子可能是一个奴隶,并不是精绝国人,不知道这个叫钵啰难托的人从哪里搞来的,钵啰难托要骆驼而不是马匹、牛羊,可以推断,此人可能是在丝绸之路上的商人,兼顾着干着贩卖妇女儿童的活。买卖合同订立过程是程序化的,最后一个程序是“断绳”,也就是说将合约写在木牍上,两片书写有文字的木牍用绳子绑扎在一起,糊上泥,切断绳头,以此证明这件事就此了结,不再争议。
当时,不单在精绝国,在整个中亚地区买卖妇女、儿童都是正常的交易。黄沙淹没了一切,我们无法得知这个女孩子的结局。所以可以任由“鬼吹灯”的作者在精绝古城中发挥无限的想象力。

在交易顺利完成后,交易双方将请参与见证的人员吃一顿喝一番,如同我们今天生意谈成后,搞一个酒会聚餐一样。
魏晋的契约,今天我们叫合同,签订后,有一个名词称为“沽酒各半,钱五十”,意思就是生意成功后,请大家喝一通,买卖双方AA制,各出一半酒菜钱。
精绝的档案应该记录在同一个时代,而在那个时代,精绝国已信奉佛教,并有大量的僧人存在,而女巫则是一种可怕的动物,骗财、骗物、骗人,当以慈悲为怀的佛法进入西域后,女巫也就等同于魔,所以在精绝国的法律中,杀死女巫是无罪的,当然女巫可能并不是精绝国人,在西域还有一些国信奉萨满教,把女巫当神看。
不知道从哪个国跑来了三个女巫,被抓了,她们的主人一个叫黎贝耶,一个叫布伽,于是国王下令:“应处罚严禁女巫,务必现在就对其处罚并禁止……”
当时的执政官叫索阇迦,之后,他收到两份文件,在说同一件事,文件的内容说是国王接到一个叫黎贝耶的上奏,内容是说执政官曾以女巫的名义从黎贝耶处带走了三名女子,黎贝耶可以证明,这三个女人并不是女巫而是他的女仆,如果这三个女人还没有被杀死,请予以释放,如果杀死了,又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些女人是女巫,就得按身价给予黎贝耶赔偿。并要将从女子处所没收的财物及其他私有之物退还给黎贝耶,让黎贝耶和布伽打上收据。

佛教不知道什么时候传入精绝国的,在出土的佉卢文中记载了很多僧侣的故事,下面是一个酒肉和尚的事。
当时精绝国的僧人们很时尚,循入法门后都给自己起个天竺语的名,这个酒肉和尚叫阿难陀犀那,这个僧人不但有财产还有仆人,曾经向精绝国一位叫注瞿钵的人借了30米里马的粮食,后来又借了15希的酒。这个注瞿钵可能是一家杂货铺的老板。
在中原,计量单位已非常的精确,采用十进位制。即:一斗为十升,每升约重1.5公斤;一升为十合,每合重150克;一合为十勺,每勺重15克;一勺为十抄,每抄重1.5克;一抄为十作,每作重0.15克;一作为十厘,仅重0.015克(约一粒米)。
“米里马”和“希”是精绝国的关于容积的单位,一米里马约等于20希。如果精绝同中原人做生意一定会有一个对应容积单位,所以“米里马”可能相当于中原的斗。“希”可能相当于中原的升。而西域人极有可能把“升”发音为“希”。
这个僧人只借不还,所以,这件事才会被记录在文书中。
主人如此,所以仆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僧人有一个仆人叫菩达娶沙,也许是受僧人的指使偷了别人家的丝绸、绳索、毡子、还有绵羊。
案子是如何判决的不得而知,也许物归原主是最基本的原则。而判决则是终审,对于这个案子专门注明了,此判决今后阿难陀犀那的后人,儿子、孙子及其他亲属不得重新申诉,也不得提出异议,如果违反将受到重罚。
精绝国还有一个民俗就是祭拜山林泉水。这是人类共有的原始崇拜,祭祀的牺牲物品主要是地产的骆驼、牛羊和谷物,他们敬仰的是一个叫“贤善天神”的神灵。
今天已少有人知,中原的钱币曾在西域是硬通货,所以现今新疆各地都有出土的五株钱。当地通用多种文字,但是这些国家中有一种语言也是硬通货,那就是汉语。西域很多国家官方文件是用汉字与其他文字共同书写,这如同清代的满汉同文一样。大量的汉文木简和佉卢文木牍让今天的我们了解了精绝曾经的辉煌。
精绝人去哪儿了?这已成为了千古之迷。

有一种方法我们可以推出精绝人去哪儿了?那就是现实问题看不清,就去看历史,成正弦按周期幅动的线就如同历史事件的重合,这就是以史为镜的基本原理。
考古学家说精绝人是有一天突然集体离开了家园,甚至发现的文牍都摆放整齐,还有栓在柱上的狗活活饿死成为遗骨。
精绝人一定是一个个先后离开,因为精绝已被鄯善国吞并,而黄沙一层层覆盖了城市,尼雅河不再流经精绝,为了生存,只有举家迁徙。一家一家的先后走了,为了生存,只会带走有用的生活用品,谁还会在意那些无用而又沉重的木牍和档案。只留下了荒漠中的故城。谁不向往美好的生活?而最后一户主人死了,栓在桩子上的狗无人喂食,被活活的饿死,他的家人回来后,发现老人已故,于是掩埋了遗体,然后离开了精绝,谁有闲情为一只死狗举行隆重的葬礼。
文物中还发现一把破木“吉它”,不知它的主人生前所唱的歌是否凄凉。
中原使节的马队曾威武的越过精绝,那时候的精绝还如日中天,精绝人看着华美的服饰,赞叹不已,而他们的服饰也开始以中原为样版。
在精绝的文书中没有发现种桑养蚕的故事,虽然也发现了枯死的桑树和蚕茧,但还不足以证明,这里曾做为丝路重要驿站,丝织成为主要经济体。这里的气候环境与楼兰基本相同,属于缺水地域,树植桑树的成本过高,也只能收买路钱做为关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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