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选择洛阳而不是西安?



迁都,孝文帝拓跋宏为什么选择了洛阳而不是长安?这要涉及到历史,社会,地理诸多因素。长安,东有潼关、西置散关、南辖武关、北临萧关,自古就有“天下雄国”“金城千里”之说。这是长安的优势。但在当时,长安的劣势是关中地区由于战乱人口不足,且汉、羌、氐、羯、匈奴人口混居。自然与人文环境与平城并无大的差别。而洛阳是晋的国都,北魏既然承继了司马氏的天下,当然洛阳是首选。洛阳地处洛河之畔,受黄河水患影响小,以黄河为北方屏障,黄河北方又有太行阻隔。洛阳城后枕北邙山,洛水缠腰而过,前方伊河逆朝而来,东嵩山、西崤山,南有伏牛山。所居盆地,成地理之大乘,格局完美。向东能控豫东平原,朝西可操关中平原,居两大产粮区域之中。可以有效的保障洛阳城众多官员、百姓的吃饭问题。

长安是守成之地,中原大一统时的首选,但在南北对峙时并不是个理想的地方。对魏孝文帝来说,长安不是开拓之地。
北魏接受了佛教,实际上是选择了来自西域的文化,特别是云冈石窟的开凿,使平城聚集了大量来自西域的商人、僧侣、工匠……对孝文帝来说,迁都其实就是放弃鲜卑人的草原习俗,走向农耕文明,要在中原文明与西域文化中做出一个选择。而长安与平城当时正好处于西域文化与中原文明的对冲、融合之中。相比较,洛阳的汉文化更纯正,有利于彻底摆脱草原陋习。
北魏已占据北中国,建都洛阳,南征便捷。而且,洛阳处于多地交界,北可达冀州,东可去齐鲁,西连着关中,位置相对适中。进可攻退能守。更何况孝文帝的理想是居中华之地一统天下。他想当的是中华帝国的皇帝,而不是鲜卑人的可汗。这首先要得到中原人在文化思想意识上的认同。以拓跋宏的天下意识和胸怀,他必须以洛阳为都。
在拓跋宏准备迁都时,两汉时辉煌的长安城变成什么样子?我们可以从西晋的文学家、美男子潘安的笔下得以验证。
东汉末年,董卓的下属李傕、郭汜以为董卓报仇为名攻入长安,劫持汉献帝,抢掠府库、宫女,放了一把火,这场火把长安的宫殿、官府、民居一并化为灰烬。后来,虽然十六国时期前、后秦有所建设,但战乱一直未让长安荣光重现。

在《滕王阁序》中有句“请洒潘江,各倾陆海”的诗句,这里面的“潘”指的就是潘安,长安被毁100多年后,潘安在官场争斗中几经挫折,险些丧命,因为好友公孙宏出手相助,幸免于难,从朝廷太傅主薄的高位上降为长安令,由洛阳到长安赴任,之后写就了一篇怀古感想《西征赋》。
潘安从京城出发时,劫后余生,心情原本很好,但在路途中才出生70天的儿子夭折,让他对生命有了重新的看法。
这篇《西征赋》中,潘安谈古论今,从周说到汉,历数帝王将相的功过是非,其中有一段是他到达长安任职后,秋收时节去视察民情,专程去了长乐宫、未央宫、建章宫遗址时的感想。 
“历史上记录的尚冠、修成、黄棘、宣明、建明、昌阴、北焕、南平这些居民区早已夷为平地,原貌无存,但地名还存在。我登上长乐宫和未央宫遗址,穿过太液池踏上建章宫,环绕着马娑殿到达了骀殿,车轮辗过兮诣殿和承光殿。在桂宫边徘徊,在柏梁殿前沉思。野鸡在台阶边鸣叫,狐狸、野兔在殿基上掘窟,黍苗茂盛,大钟坠落于塌陷的宗庙,钟架树立在荒野中,四周生长着茂密的野草,秦始皇铸造的金人被移置到了霸川……
这些文字,可以读出潘安的思绪茫茫。站在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宫废墟上,潘安发出了一声叹息:生命有长短,未来则无法预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古来如此!患得患失,是因为缺少心中的定力……
感叹只是感叹,并不一定可以改变心智,几年后,这位中国历史上的美男子,在“八王之乱”时,被奸人所害,诛连三族。
而长安到了北魏时期,也没能恢复帝都的恢弘。洛阳虽然也遭战乱,宫殿被毁,但基础尚存,容易恢复。当时洛阳有近11万户,如果按每户3-5口人,洛阳人口应该在30-50万人之间。迁都后,新城集聚按“士农工商”进行了分区,皇城位于西城,南临洛水,北达邙山,东西2里,南北15里,叫寿丘里,皇族宗室所居之地。因是达官贵人的居所,所以周边形成了大型市场,市场内按行业集聚,形成了商业区和手工区,此处繁荣的“集市”,使洛阳成为北方的商贸中心,各大市场已超过西晋时的规模,西域胡商再次云集洛阳。

洛阳位于北纬33.35' 至35.05'之间,这里正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之一,而华夏文明魅力就在于一直在倡导一种精神,开天辟地的精神。远古的神话中,西方的火是盗来的,东方的火是自己钻木得来的;西方的太阳是神,东方的太阳是三脚金乌,太多了就被射下来九个,西方的神放水毁灭人类,而东方的神则炼石补天拯救人类。西方人遇山绕着走,东方人挡道我就搬走山。在两种截然相反的文明基因下,当然对宗教态度也完全不一样。所以西方人崇尚神人,而东方人崇尚圣人。
当北魏接受中原文化后,代表西域文化的佛教只是一种统制思想的工具,并未改变百姓意识形态中的传统观念。于是乎,年轻的皇帝命人在龙门继续开凿石窟。
进入洛阳的拓跋宏重用的第一个重臣就是王肃,这当然是为了将鲜卑人的风俗加快汉化的进度,于是,凡是属于展示中原帝王威严的制度,均由王肃来制定。
公元494年,北魏开始了对官员“三年一考评”的制度,选拔人才,五品以上由皇帝会同三公亲自考评,开启了“能者上、平者让、庸者下”的升迁机制。改变鲜卑旧俗,禁穿胡服,改穿汉服。
迁都之后,北魏与南齐打了几仗,各有胜负。值得注意的是,北魏的军队将领已一改以往抢掠的旧俗,成为了文明之师,大军长驱直入,军纪严整,严禁将士抢掠,这让百姓心悦诚服。老百姓的可怜之处就是,在长期暴政之下,偶尔遇到不贪污不凶暴的官员,或一支不奸淫不烧杀的军队,便感恩戴德,主动送酒肉、送粮秣,不管你是汉人、鲜卑人,这应当是值得深思的。
与南齐的争战归来的魏孝文帝拓跋宏回朝后,在金鸾殿朝会时与大臣有了一段对话:
拓跋宏:各位大臣,你们是国家的栋梁,你们希望我朝远超商王朝、周王朝,还是希望连汉王朝、晋王朝都不如?
众臣:我们当然希望陛下超过前代圣君名主。
拓跋宏:那么,我们已迁都洛阳,应该移风易俗还是因循守旧?
众臣:皇上圣明,我们祝愿革新日异。
拓跋宏:你们的富贵荣华,是想满足现状还是想传给子孙万代?
众臣:愿传百世,上令下从,谁敢违背。
拓跋宏:名不正,言不顺,礼乐不可兴。我打算禁止鲜卑语,使用帝国纯正的声音,汉语。从今日起30岁以下的官吏,必需说汉语,如果有人故意私下说鲜卑语,贬黜官职,你们认为行不行?
众臣:皇上圣明。
拓跋宏:我曾与身边人讨论过这个问题,他们说:天下太大,百姓的语言各不相同,皇帝使用什么语言就是国家最纯正的声音。从我开始今后纯正的语言就是汉语。
然后拓跋宏责备留守洛阳的官员道:昨天从大街上过,看到有人穿胡服,禁穿胡服已一年,为什么没有得到彻底执行,我的诏令如果不对,你们应该据理力争,为什么阳奉阴违。

公元495年,6月2日,魏孝文帝拓跋宏下诏:朝廷中不准说鲜卑语,违者免官。19日下诏:南迁洛阳的官僚臣属死后必需葬于当地,不准把灵柩运返黄河以北,南迁洛阳的鲜卑人自此成为了洛阳人。21日下诏,统一度量衡,按《汉书·律历志》的规格,采用中原的长尺。一粒米的长度为一分,十分为一寸,十寸为一尺,十尺为一丈,体积以中等黍米为标准,1200粒为一龠,十龠为一合,十合为升,十升为斗,十斗为斛(石)。铸太和“五铢”钱,改易货贸易为货币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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