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云等人畅游西域,观寺礼佛时,洛阳发生了武官的暴乱。
佛性并没有让人性看开、无为、放下,当一个团体的利益受到损害时,瞬间便可喷发。征西将军张彝的儿子给事中张仲瑀自以为高明给胡灵太后写了个亲启密奏,主题是排斥武官,使其不能与文官职务互调。
北魏的军队采用的是军功制,晋级靠军功,而这封密折是将军功制改为军官制,也就阻止了武官的提升方式。
起源于汉宣帝时代的亲启密奏数百年来都是国家最高机密不得外泄,但这胡灵太后,不知怎么就把这种信息传递出来。于是,此事在武官中引起喧然大波。各级武官开始串联,命军士在各路口竖起木牌,张贴公告,号召在指定的时间地点集合,采取行动,诛杀张氏全族。这位征西将军张彝还真没当回事,因为他有陈留公主做后盾。
这位陈留公主也是个可怜女人,老公死了,改嫁王肃,王肃当初从南朝投奔北魏,娶寡居公主为妻。没多久,王肃的原配谢氏化身为尼姑带着孩子,躲过南朝的诛杀从建康来洛阳找王肃。结果王肃又娶了陈留公主为妻,这让王肃很为难,也让谢氏很痛苦,于是谢氏写了一首五言诗:“本为箔上蚕,今作机上丝。得路逐胜去,颇忆缠绵时。” 希望丈夫可以回心转意,接她回家。陈留公主看到诗后,立即回赠了一首五言诗:“针是贯线物,目中恒任丝。得帛缝新去,何能纳故时?”这首诗,陈留公主把王肃比喻为缝纫针,穿针引线是他的本能,既然有新衣服缝了,怎么还可能去想着以前缝过的旧衣服?言下之意就是,王肃如今已经是我的男人了,谢氏你就接着当你的尼姑吧!王肃左右为难,官场没恩爱,只有权力的争与斗,这是南北对立造成的恶果。在大历史潮流下,个人情爱离合又算得了什么?这两首五言诗算是骈体文,行笔优美,宛转动人,堪称古代情书和绝交信的代表作。
王肃所能做的就是为已当尼姑的妻子修了一座“正觉寺”。
王肃在魏孝文帝时代极为受宠,但孝文帝元宏去世没两年,王肃也死了,时年35岁。陈留公主又面临选择。两个人选,一个是国舅高肇高调要娶,当然只为加强与皇祖的关系。一个是征西将军张彝丧妻也想续弦。结果陈留公主选择了张彝,因此得罪了权贵高肇,可是高肇被干掉后,张彝中风瘫了。不光瘫了,还摊上大事了。
暴乱的众军士,在头领的鼓动下,先是冲击尚书省要求交出张彝的大儿子尚书郎张始终,但是尚书省的官员拒门不开,这些由功臣子弟组成的虎贲羽林军用砖石把尚书省砸了一番。之后,变乱的军士们改变了方向,点起火炬,一路把街市的民居门口的柴草点燃,然后直扑征西将军府,冲进张府将瘫痪的张彝拖到院中,这位个性豪放、清廉干练、执法不阿、颇得民心,使得羌夏畏惧的三朝元老征西将军在辱骂加棍棒下被打死了,时年59岁,不知情惊慌中的张家大公子尚书郎张始终被投入火中烧死了。写密奏的张家二公子给事中张仲瑀被打晕了,众人以为死了,让他捡了条命。
兵变的军士们呼啸着、高吼着把张府打砸后,一把火把张府烧了。胡太后得到消息后,下令逮捕领头的8人,斩首,大赦其他聚众闹事者,以安抚军心,并下诏武官可依照军功和资历,转为文官。胡灵太后本就是下等的妃子,原本不被人待见,并无行政能力,面临大事,没法预见,也无所作为,还听不得意见。当国政掌握在一个缺少历练,因子得贵的强势女子手中,不走下坡路已不可能,佛是醒世的,不是救世的。
此次暴乱,刚好让怀朔镇来洛阳送信的一位差役旁观了前后经过。回到边镇后,他一改往日的节俭,尽散钱财结交四方英雄。他对这些朋友们说过这样一句话:朝中的纲纪已乱,禁军闹事焚烧大臣官邸,无人敢管,如此理政,早晚大乱,我们有机会平定天下、澄清宇内了。此人就是北周的奠基者高欢。
胡灵太后接手的北魏是个富可流油的时间段,与西域、东域、南朝的贸易使得府库内各类宝贝堆积如山,官员间相互炫富斗狠,奢侈浪费,一掷千金似乎又重演西晋末的故事。
洛阳城内佛寺也在相互攀比中越建越多,越建越豪华。
宋云等人在去汉盘陀国路上,他们的感受是这里山路坎坷不平,坡行千里,山峰刺入空中,悬崖深不见底,中原的太行山、孟门山相比较就不叫山了,而崤山、陇坂也就如同平地了。翻越葱岭,极其艰难的走了四天达到山顶的汉盘陀国。而在汉盘陀国四面瞭望又有更高的山峦。葱岭以西,河水西流,葱岭以东,大江东去,这里如同天地的中心和分界线。宋云等人与当地百姓聊天,当得知中原靠天吃饭,种地打麦都靠雨水很不解。当地人就开心的笑道,天怎么能按人的要求下雨呢。
葱岭山中种地,都是开渠引水灌溉。城东的河,沿山势一直流到疏勒。葱岭中的八月已千里飘雪,风驱飞雁。
在葱岭中还有一个钵和国,高山深谷,险道如常,依山为城。百姓以毡为衣,气候严寒,居民打地窝子居住,严寒的季节,人畜共处,相依取暖。国的南面是大雪山,白天融雪,夜间结冰,远看如同玉峰。
用了一年时间,越过葱岭,宋云一行到达了嚈哒国,这里距洛阳已有两万里。
嚈哒国土地广袤平坦,山泽环绕原野。军队奔袭游动统治四方。以毡为房,夏冬迁徙,以冬暖夏凉为标准,逐水草居,没有土地意识,随遇而安,无节气、闰月、文字,十二个月为一年。疆域南到牒罗、北至敕勒、东达于阗、西及波斯。远近四十余国贡奉臣服。
嚈哒国没有固定的城郭,王宫是一座四十步见方的大毡房,以毛毡为墙壁。
嚈哒王穿着锦衣,坐在金饰的床上,床脚是四个金饰面的凤凰。王妃也穿锦衣,长度超过八尺,其中有三尺垂地,行走时有仆人拖起,头戴角帽,有三尺高,帽上镶有玫瑰和各色珠宝。王妃外出乘轿,在毡宫中坐金床,床用长牙白象和狮子装饰,金床上有伞盖,向四周垂下。其他贵族的妻子随侍左右,从服饰上可以看出贵贱。这是宋云一行见到的最强大的行国。他们不信佛,而是崇奉拜火教这类天神。杀生吃肉,器皿为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珍珠等七种宝物制作装饰而成,周边诸国奉献的宝贝非常多。
宋云到达,国王两次跪拜接受诏书。为了迎接东土的使臣,举行了国宴,席间有歌手引吭高歌,其余宾客也唱也随,歌声贯穿于欢歌笑语的酒宴。但是,整个过程并没有乐器伴奏。
从嚈哒国西行进入波知国,这里人穷地狭,风俗野蛮,国王与民众之间也没什么礼节,百姓住山上,国王出行也就三、五个随从。夏季暴雨、冬季积雪。境内有河流还有两个堰塞湖,传说湖中有毒龙常祸乱行人。如果经过的人不祭祀龙王则会患雪盲症。与波知国相接的赊弥国,也是土地贫瘠,百姓穷困。山路艰险,仅容一人一马缓慢通过,从钵卢勒国通向乌苌国,有一条直路,途中要过一个铁索桥,前不见头,下不见底,还没护栏,一有闪失便可能跌入深谷。
宋云一行艰难的到达乌苌国。这里北接葱岭、南连天竺、气侯温和、土地宽广、人口众多,五谷丰登、百果繁茂,可以与中原的临淄城(现淄博的一个区)相比。土地富沃,如同咸阳的上好田亩。这里是佛教故事“鞞罗施子”“菩提萨埵舍身饲虎”的地方。民风纯朴。国王持善上进,素食洁斋,早晚有礼佛的仪式,鼓、琵琶、箜篌、笙箫这类乐器应有尽有。国王一般在中午开始处理政务,应判死刑者一般流放到荒野由其自生自灭。当无法判读真伪时,就让当事人服一种测谎药,是非马上可以得以分辨。不论大小事,都是立刻做出决断。暮鼓晨钟,梵音长闻,在天地之间悠然回荡,奇花异草,冬夏交替,僧人与俗人常用鲜花供养佛像前。
听说东土大魏来使,国王很高兴接待了宋云等人,举手膜拜接受了诏书。然后请来翻译与宋云聊天。在聊天中听说冯灵太后尊佛法,就面向东合掌施礼。
国王问:你是日出的国度来的使者吗?
宋云答:中国东临大海,每日太阳从大海中升起,这都是如来的安排。
国王问:中国有圣人吗?
宋云一定是个健谈且博学的人物,于是,他给国王讲了中国的圣人故事,周公的阴阳、孔孟的礼仪、老庄的道德,讲了管辂善于预测,华佗能治百病,左慈法术奇异,并且告诉国王蓬莱岛上的银殿金堂中住着各路神仙圣人……诸如此类的圣贤故事娓娓道来,国王聚精会神听得目瞪口呆。
不知道宋云讲了多久,国王听完后,羡慕的看着宋云,悠悠的对宋云说:倘若如您所说,那里就是佛国,等来世,我愿投生在中国。
在宋云讲故事的时间里,洛阳城内又发生了变乱,胡灵太后最宠信的两个人元叉、刘腾把胡灵太后软禁了。元叉是冯灵太后的妹夫,因此权势日盛,时任领军将军,也就是洛阳城的禁军首领,而刘腾则是太监,因支持胡灵太后临朝称制,被提为卫将军。此二人结为死党发动了“宣光政变”,杀死清河王元怿,幽禁胡灵太后,此二人原本都是小人,借力打力就能权倾朝野,肆意妄为、胡做非为、把持朝政。此事件,成为北魏由盛到衰的折点。
此后,仅十一岁的小皇帝元诩处于了两人的挟持下,元叉升迁为骠骑大将军,而刘腾则官拜为司空。百官无语。
而在柔然汗国,由于女巫地万谋害了祖惠,这让丑奴的母亲大怒,于是派出亲信大臣具列抓住地万,绞死了这个女巫。丑奴为此大怒,打算诛杀具列为地万报仇。但是还没有行动,高车阿至罗部侵入柔然边境。郁久闾丑奴率军迎战,结果大败而归。柔然汗国的贵族在丑奴母亲,柔然汗国太后的诏令下诛杀了丑奴。丑奴的弟弟郁久闾阿那瓌即位,仅十天,堂兄郁久闾示发率本部数万兵马讨伐新可汗郁久闾阿那瓌。
阿那瓌战败和弟弟乙居伐轻骑南逃归降北魏。阿那瓌的母亲,柔然太后和她的两个儿子被郁久闾示发所杀。
女巫地万以一人之力,引来了柔然贵族的相互残杀,最终自己被杀,而北魏的胡灵太后的结局最终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