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间,另一个存在,老男人端着碗,坐在自家院落门口,看着已经许久未见的女孩,她已经成大姑娘了,想想也该成年了,那人喝着碗中的疙瘩汤,用一种宠溺的语气说道:“行了,差不多得了,在这里住了也有几天了,你的时间也该到了,快点回家去城里考试去吧,别让你妈担心,啧啧啧,哭什么呀,多大人了,以后有空了经常回来不就完了,哦对了,等会,别忘了跟你隔壁张大妈打个招呼,人家也是从小看你长大的。”
男人摸了摸女儿的头,继续说道:“天不早了,走吧,对了,差点忘了说重要的事情,选大学的时候往北方去,别紧张,你有那个实力,别人不知道,我自家闺女我还不了解?好好考,好好学。”
随后,女儿骑着单车走了,只剩下男人端着她的碗,站在门前远远地注视着,即使女儿的影子已经消失了很久了,他也不舍得回屋。大概到了傍晚的时候,他才回过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院子,那种寂寥的感觉重新回到了这里,刚刚为数不多的人气再一次消失了。
男人轻轻叹了一口气,在这个地方,他又能做什么呢?他知道她会回来的,他能做的,也只有静静地等,随后他把碗放在了桌沿上,好像一切就应该如此,从此就没动了。
时间只是一个概念,一种错觉,一种计量方式,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无法停留。院子外的大树,枯了又黄,叶子落了一地,随后又披上了新的绿衣,男人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旋转过来,她回来了。
这一次女孩带了很多东西,大多数都是书本,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行李之类的,看样子是要常住,男人又高兴又嫌弃的说道:“哎呀,你这是要干啥呀,逃难呀,不过呀,城里日子过的不好,让人家给打回来了?行吧,住几天吧。”
跟以前一样,女儿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帮男人打扫了一下这个院子和房间。顺便还洗了一下放在桌沿上的那个碗,虽然女儿并没有打算使用那,洗完之后还是把它放在了原位。
女儿知道如何烧火做饭,如何规整屋子,接下来的时间基本上都是稀疏平常的日常,女儿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了读书上,男人看着女儿如此努力,虽然很满意,但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
“考公务员呐,也行吧,又不是古代的女状元,干嘛那么认真呐,有那时间你还不如学学现在的小年轻,和她们一样,谈个对象啥的。”
男人说是这么说,可是还是把目光看向了院子外面的大树,唤来了一股微风,吹散了夏日的炎热。
似乎是受到了某个感召,同村的人来了,他们看着已经漏雨的房子,商量着如何修补,毕竟这里还是某个人的归处,沾亲带故的。其中有两个年轻人,看着屋内的陈设,和那个被放在桌沿上的碗,产生了好奇,想伸手去碰,就立刻被年长的人制止了,他们大声呵斥。
“别毛手毛脚的,别什么东西都碰,赶紧干活,看看这房子能不能修一下,这里的一切还维持着你二伯生前的样貌,童童每年都会回来把这里打扫一下,这碗是你二伯生前经常用的,别乱碰哈!”
几个年轻人,上房顶上,把漏雨的地方修补好了,随后便离开了,男人十分想跟他们道谢,但是想想,似乎能给他们的很少,算了,刚才他们几个年轻人还算守规矩,今后就多照顾一下他们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儿又回来了,这一次她开着好几辆车,似乎她风光了,但是又很低调,这些男人都能察觉到,包括女儿已经变形发福的身材,和留存于脸颊上的泪痕。
男人很想抱抱女儿,可是又觉得不合适,他很想对她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无言吧。他再也无法调侃她,也无法听女儿对他说些什么,因为她把一切都埋藏在了心里。
女儿在这里,这一次住的很久,久到房檐下的院子,来了两次,不过好在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身上的担子也轻松多了,身体也恢复了不少,她最近的电话多了很多,似乎又要准备启程了。男人苦笑着说:“又要去打回城里啦,去吧,不是我说,小姑娘家家的,整天就想着打江山干啥啊,好好的成个家吧,这次挑个好男人,不要再被你妈影响了。”
如果她真的没有出差,该多好,如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如果她当时就在家里,就在自己的家里,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她哭的很伤心,就如同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一样,和她此时破碎的心灵相印,在她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只被她拼凑起来,却早已破碎的碗······
男人终于松了一口气,把头再次转向河的对岸,这次,对面那个男人,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终于笑着向他招手。
“好了,老伙计,你已经守了我们家三代人了,你累了,虽然你只是一个碗,但是你尽力了,就到这里了,跟我走吧。”
终于,男人放下了所有的牵挂,和那个他心中的女儿,投身在了光河之中。
尘时川的白话:谁家还没有个老物件还是怎么的,反正这种老物件都能成精,有的还有自己的智慧,还有一点法力,诶嘿,于是我就想到了我现在去买手办还来得及吗······说着我老婆拿起来四十米长的大刀。
128《泥土》
很久以前,我只是泥土,与大地相连;与草木相伴;与山川沙石连同。
直到有一天,匠人们把我带到了窑上炼制,打胚,最终灌注,定型,成了一座神像。来给我上色的是个小姑娘,我清楚地记得,她在给我绘画的时候有多么用心。
如果说匠人们是我的父亲,那她应该就是我的母亲吧。她让我有了神,有了意识,也有了生命。
我被放在仓库待了很久,某一天这里的老板带来了两个和尚,他们两个对我很满意,对老板大加赞赏,也夸赞匠人们的巧夺天工,在付了相应的钱财之后,我被人用牛车拉到了陌生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很怪,有一种奇怪的味道,而且我还看到了很多非人之物,它们是跟我同一种存在,都是孕育于天地之间,但是人类看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
这里很热闹,同时也很安静,热闹的是每天和尚都会念经,还有那些东西与我为伴。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这里,是寺庙,也是我应该来的地方。
主持专门挑了个日子,由所有的僧人举行了一次法会,他们高声念着佛经,而我在这种神圣的仪式下,被赋予了神性,后来人们说,这是开光,专门给神像开光。
我拥有了更多的感受,从那一天起,这个寺庙也变得异常热闹,每个月特定的日子都会有很多人来上香。
他们在神像面前所求的愿望,在我听来都很有意思,也很单调。无非就是求姻缘,保平安,升学,发财,升官,求子,其他的,万变不离其宗。
刚开始我并不理解他们,但是后来,我听方丈主持在劝导世人,也就渐渐的也想跟这些人做一些事情了。
于是我开始跟着寺庙里的其他存在,开始交流,其中有一个偷喝灯油的耗子,满不在乎的说:“哦,人类啊,他们的欲望永无止境的,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帮帮他吧。”
那是我第一次管人类的事情,具体是哪个人求得愿望我忘了,依稀的记得,是发财,那耗子也算是有能力的,因为那个人后来的确发财了,也来还愿了。
那一次之后,我的感受更多了,我越来越觉得,帮这些人类的忙,似乎很有趣,我开始精于此道,开始渐渐的熟悉这一切。
“哦,给张大妈求子啊,她那个儿媳妇确实身体有问题,怀不了孕也正常,最主要的是她男的不行,那男的肾虚,你确定要我帮她?”一只狐狸眯着眼睛在我面前问道,在得到了我的肯许之后,它漏出了狐媚的笑容,那好吧。说着,它幻化成了一缕烟,飘散而去,我知道它肯定能做好这一切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日,张大妈果然来还愿了,看样子她喜形于色,她的目的达到了,先是对方丈千恩万谢,又是买来了很多贡品,供在我的面前,然后又给寺庙捐了很多钱,如此一来还愿就算是完成了。
我也非常高兴,张大妈能抱上孙子。等到晚上的时候狐狸来了,按照之前的约定,我允许它食我面前的贡品,看它大快朵颐,一脸满足,我忍不住好奇的问道:“你这狐狸,倒也有些本事,是如何让她儿子儿媳,有了孩子的?”
狐狸听到这话不吃了,而是眯着眼睛笑嘻嘻地看着我:“你确定要听吗?那好吧,张大妈只是想要孙子对吧,又没说一定是他大儿子的孩子,让她二儿子上不就完了,嘻嘻嘻嘻嘻嘻。”
我听到这个答案,脑袋有点懵,似乎做错了,似乎又没做错,我想了很久,还是有一件事情我是清楚的,至少我帮了张大妈了。
这间寺庙的名气越来越大了,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来的人也越来越多,和尚们也十分开心,不过我感觉他们产生了一些变化,这种变化我很难用语言形容,如今,在他们的粗布素衣下,似乎也变得跟那些求愿之人一样了。
对于这世间万千的变化,我不太理解,对于人们的变化,我也不太了然,我只知道,做我擅长的事,给那些来求愿的人达成愿望就可以了,不管用什么方法,用什么手段,而那些人的愿望也越来越奇怪。
由于我的名气越来越大,我曾经真的一度以为我就是他们口中的菩萨显灵,我就是真的菩萨!那种感觉真的是太好了,太棒了!众星捧月,百里相知,天下传名。在我身上的那种神性,也被无限的放大。
“多谢菩萨显灵,保佑我加官进爵,财运亨通,哈哈哈哈哈哈!”一个尖嘴猴腮,眼睛富有贼光的商人,在我面前如此说道。
“太好了,太好了,菩萨显灵了,太感谢了!弟子特来还愿!还请菩萨再次保佑我,能够升官,做大官,哈哈哈哈哈!”一个脑满肠肥,满面油光的官人,如此说道。
看着她的反应,我似乎又理解了什么,原来,她的家不是寺庙,一年到头好像并没有来几个人,十分冷清,而她,应该也很寂寞吧……
她只求儿女平安,可在远方的儿女却很少来看她,她只求家人幸福,但在我看来,这个家好像也只有她了……渐渐的,老人家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了,她每日上香膜拜,十分吃力,有几次她差点摔倒,我赶紧使用自己的力量扶住了她,我真怕她有个好歹啊。
可能我也在欺骗我自己吧,我看得出来,她身上的死气越来越重,可能大限将至,可是她是我唯一的信徒啊,无论我使用多么大的力量,都无法阻止她身上死气加重。
我终于意识到,我并不是神……也不是菩萨……
老太太走的很突然,突然到我还没完全准备好,我亲眼看着她在病榻上离去,随后有两个鬼差模样的人带她走,临走时鬼差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个屋子陷入了一篇死寂。
我也陷入了沉睡,之前我拥有的所有感受,所有理解,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
有人发现了老太太的尸体,这个屋子热闹了起来,有人吹起了唢呐,有人披麻戴孝,有人在屋子里充满懊悔地哭泣,却不敢示人,而有人则在她的灵位前假模假式地捶胸顿足。
我很久没经历这种喧嚣了,但对我来说都无所谓了,我只是冷静地看着这一切,我突然想起了狐狸的话,我发现似乎它更像一个菩萨吧,因为她更了解人。
当喧嚣过后,几个人在院子里进行着小规模地谈判和吵闹,之前那个偷偷哭泣的人,听到中途愤然离场,只剩下那些贪婪的人还在商议着什么。
无所谓了,对我来说,与我无关了。
“这个电视机是我家的了,那个桌子不错,老二你拿去吧,哎,这个沙发不错,孩子她姑姑,你不要的话就归我了。”
“好好好,大哥说啥都行,可是大哥,这尊佛像该怎么处置啊。”
“这东西谁要啊,扔了吧,哈!”
“可是大哥,扔了会不会不太好,毕竟……”
“有什么不好的,谁要啊,我们家又不信佛,你信吗?还有那个,她姑姑,你信吗?你信的话你拿走啊,真是的,听我,扔了!”
几个人商量着我的处置,我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们,这个时候我突然想问一下我最后的那个信徒,我问她:“这就是你一直求我保佑的儿女吗?他们真的值得你那么虔诚吗?”
就这样,我又化成了泥土,被扔在了路边,无人问津,残破不堪,那破旧的红布并不能掩盖住什么。
风吹日晒,雨浇雪淋,与草木为伴,与大地相连。
但是,我心中的那个问题,一直都没有答案,那些人,那些愿望,我现在看来,都有一个大大的疑问。这一切,真的值得吗?如果那些愿望不值得的话,我的存在是什么?还有,他们口口声声说的菩萨,它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呢?
不,不,我不应该呆在这里!我不应该被遗弃在这里!我是菩萨!我是神!我需要信徒!我现在看到一个人,正骑车路过此地,他看了我一眼,他就是我的信徒,哈……哈哈哈哈!
(不要带着欲望去许任何欲望,心诚则灵,取决于你的愿望本就没有任何目的,诚心向善。)
尘时川的白话:这个故事取材于我最近遇到的一个案例,其实多数神像吧,里面住着的灵魂都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菩萨,都是山精鬼怪,假借菩萨的名义,食人供奉罢了。什么?你问我那真正的佛像去哪里找,呵,何必拘泥于偶像。心有神佛,则步步生莲。
129《妙手回春》
说的是在前朝,靠近南海之地,有一个村落,叫海后村,村子不大,约有百户人家,村民大多数以采珠捕鱼为生,要说此地,之前也算是人丁兴旺之地,非常富饶,但时常有鲛人来犯。
鲛人性情残暴,食人,奇yin,迎潮汐而来,潮落而去。不分善恶,见人男丁杀之,见老者食之,见女者yin之。传说鲛人乃是真龙,与海中巨琨交合所生,成为深海蛮族,也有雌雄之分。
雄者目光呆板,青面獠牙,体壮如牛,似人非人,其状如鱼。
雌者,美若天仙,青丝如绸,脂肤玉骨,迷人心魄,常栖于退潮礁石之上,擅于歌谣。
只有那巡海夜叉才会保护那鱼人,因此,雌鲛人还有另一个美名—美人鱼。美人鱼也是在深海之中修炼了千年的灵物,泪可化为夜明珠,身上的鱼鳞能够起死回生,返老还童,每一个鱼鳞都是这美人鱼几十年的道行,谁要是有幸遇到,捉到了,定可以飞黄腾达,富甲一方······
“好了好了,张大爷,别吹了,时候到了,我去捕鱼了。”孙福不愿意再听这个怪老头的胡扯,这个住在海边的老头,无儿无女,无亲无故,成天就知道望着海边,喃喃自语,疯疯癫癫的,孙福今天要出海,结果这怪老头非要拦着他,要跟他讲一个故事,可是听到一半,孙福就没那个耐性了。
他都没来得及跟老头打趣,就走向海边码头,在沙滩上,他找到了那个看上去比较破旧的渔船,然后绑好了绳子,一个人用瘦弱的身体,把它拉回了海里。
那是孙福父亲的渔船,也是他们全家人赖以生存的全部,他父亲前不久病死,本来他是可以在镇上继续跟着师傅学医的,但是父亲死后就没人养家了,他也只好承担了这个顶梁柱的重任。
但话说回来,他始终还是个孩子,把渔船拖进海里就已经使尽了所有的力气。人生就是这样无奈,无他,苟活尔。
虽然她还是个孩子,但生的是粉雕玉琢,眉眼清澈,孙福长那么大,都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他忙问这个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被困在这里。
姑娘这才战战兢兢地回答说:“我我我我,我走丢了,等家人回来找我,我我,我叫阿珠。”
这姑娘的说辞让孙福没太懂,但看上去确实是吓坏了,不管怎么说,先把她带到岸上,再找回她的家人。
正好这个时候,海面上的大雾也散了,孙福依照自己的记忆,终于回到了熟悉的海滩。一同归海的其他人,看到孙福的船上多了一个人,有些愣住了,而且还是个那么好看的姑娘,纷纷议论起来。
然而孙福不愿意跟那些人多说什么,带着姑娘回到了自己的家,孙福的家里有一个妹妹,两个弟弟,还有一个整日愁容满面的母亲,父亲去世后她就那样了,茶不思饭不想,都是妹妹操持家务。
他们看到孙福带来一个姑娘,也问东问西,孙福也只好照实了说。不知道为什么母亲却十分喜欢这个姑娘,暂时忘记了父亲去世的痛苦,拉着姑娘,问长问短。
但阿珠太怕生了,结结巴巴,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孙福决定先吃饭,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再帮助姑娘找家人,只是饭还没有吃完,听到消息的其他人,都赶了过来,这些人都是孙福的亲人,二叔、三叔、六舅······
这些人围在阿珠的身边,恨不能把她刻在眼睛里,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贪婪,阿珠害怕极了,赶紧背身过去,孙福见状拦住了众人,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这样。这个时候,孙福的二叔开口说话。
“阿福,走,咱们出去聊,呵呵。”
孙福充满疑惑地跟着他们,出了房子,到了另一个屋子里,这些亲人们就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嘿,几十年了,终于又让我看到一回了,如果我没看走眼,这就是传说中的鱼人呐!美,真美!”
“是啊,是啊,这回咱们发啦!再也不用过这苦日子了!”
“你们在说什么呀?你们要干什么?”孙福大声质问着他们,二叔这才露出谄媚的笑容跟他解释道:“哎呀,阿福呀,没想到你还是个有福之人呐!你是不是还不知道这姑娘的来历,来来来,二叔跟你说,她呀,就是传说中的美人鱼,鲛人的雌性,能歌善舞,全身都是宝啊!我跟你说,她身上的鳞片,可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你捡到她可真是发财啦!”
“什么呀?你们在说什么呀?这都哪跟哪?阿珠怎么可能是鱼人呐,她就是个普通的小姑娘啊。”
“哎,你有所不知,鱼人呐,平常在岸上就是人形,只要水一过膝就会显出原形,你不信我给你看看!”
说着,这些亲人不顾孙福的反对,返回屋子里,把阿珠拽了出来,然后往她身上泼了一盆水,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阿珠的双腿真的慢慢地就变成了一条巨大的鱼尾,她此时害怕地浑身颤抖,只能坐在地上看着众人。
“鱼人,鱼人,哈哈哈哈,发财,发财了!”
“我的天呐,这就是鱼人!”
“太好了太好了!”
孙福看着阿珠的变化也吓得呆在了原地,不过很快他就看出阿珠有多么害怕,他赶紧呵住了众人:“你们住手,他是我捡回来的,你们谁都不许伤害她!”孙福知道这些人的秉性,干脆拿出了杀鱼的刀,护在了阿珠的前面。
亲人们的表情从难以置信再到费解,然后苦口婆心,最后只得悻悻而归,但孙福知道,这些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必须想办法把阿珠送回去。
待人群散去之后,孙福带着阿珠来到了海边,一个破房子里,这是父亲生前的老宅,年久失修,摇摇欲坠,但现在也算是一个安全之所。
孙福确定没有人追来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躲在角落里还在后怕的阿珠,心中还是有些难以置信,这个人,这个如此美丽的姑娘,竟然是鱼人,真的就和白天那张老头所说的一样。
“要不,你你你,你赶紧回到海里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我也想回到海里,可是我跟家人走散,每一年才回来一次,他们随着鱼潮而来,在每一年的这个时候。”
“海也拒绝了我,我回不去了。因为我们鱼人如果一旦上了岸,就必须等到下一个时机才能回去,我现在跟普通人没什么两样,到海里也会淹死的。”
所有人都以为这孙福孙大夫会留在都城,被皇帝重用,从此飞黄腾达,但是,在皇帝的一再挽留下,孙福还是决定返回自己的家乡,他始终觉得自己是个乡间大夫罢了,只是凑巧治好了病。
回到回春堂之后,孙福的生活就回到了原本的模样,他治些小毛病是没有问题的,但还是治不了大病,可是他的名气又在那里,百姓们对他颇有微词,觉得他应该是只给达官贵人全心全意的看病,普通的老百姓他瞧不上。
一个甲子过后,孙福已是垂垂老矣,在这半生中,他又娶了几房小妾,生了几个子嗣,但令人奇怪的是,那个传说的正房到底是谁?没人知道,也没人清楚。
甚至连孙福自己家的人都没有见过她······
烛火轻轻摇曳,仿佛随时都可能被熄灭,就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随时都有可能油尽灯枯,而这持灯之人,也确实是个老人。他艰难地迈着步伐,打开了自己房中的暗室,一手持灯,一手扶着墙,向下走去。
老人走了很久,中间休息了三次,才终于到达底部,在这暗室的最深处,竟然是一个水潭,而且还是活水,是这老人专门引水到此处,在水潭的中央,有一个石柱,捧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竟然绑着一个姑娘,她似人非人,上半身粉雕玉琢,如同天仙,下半身竟然是有些骇人的鱼尾。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说道:“哈哈哈,阿珠,来来来,过来,我又来看你了,我再从你身上取一片鳞片,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然后我就带你回家,找你的家人。”
鱼人过了许久,才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用已经沙哑的声音,用古怪的语气说道:“你很久之前就这样说了,你拿去用吧,随你了,回不回家都已经不重要了,不过这一次,你能自己过来取吗?”
老人一听,兴高采烈起来,因为他得到了鱼人的同意,这样对他来说就够了,因为他心里是这样想的,反正这鱼人是他内心中的正房妻子,他不会像那些贪婪的人一样,强取豪夺,他才是那个对她最好的人,他会征求鱼人的同意,他是没有错的,想到这里,他竟然有一些癫狂,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一步一步地往水潭中走去。
这水潭并不深,今年下了几场雨,使得周围的地区,正闹水灾,水潭的水位平常也就刚过脚踝,如今也只是过膝,老人打造的这个暗室,设计的精妙绝伦,等他走向了鱼人身边之后,他却身体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溅起了一大片水花,因为他实在是太老了,在来时就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手上的烛台也随之掉在了水中熄灭。
而那鱼人眼疾手快地把他抱了起来,使他不会被淹死,她轻轻地抚摸老人的脸颊,眼中都是莫名的爱意,而老人也终于缓了过来,心满意足地依偎在鱼人的怀抱中,但是他还挣扎着想去触碰鱼人的鳞片。
但很快老人呆住了,因为他眼中的鱼人,那美丽的脸颊,竟然扭曲成了一个夜叉鬼脸,吞没了他。
第二天,久负盛名的回春堂,竟然莫名其妙地着火了,别的人都没有事,却唯独回春堂的老主家孙福,下落不明,百姓们产生很多疑惑,他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交谈,因为这场火来的太奇怪了,因为连年大雨,四处受潮,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生起火来······
尘时川的白话:开始的突然,结束的突然,这个故事这样写是最好的。中间很多情节我都省略到了,这算是一个志怪故事,我为什么要把它收录到鬼浮生呢?其实都隐藏在故事里了,大家自己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