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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多少次,听到双簧管与长笛的合奏声响起,第三乐章的旋律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久久难以停歇。《莉兹与青鸟》描绘的是纤细的少女们的感情,是面对分离时爱的决断,破碎琉璃般绮丽的,青春的伤痛与成长。莉兹与青鸟绝不是无病呻吟的青春伤痛文学,片中少女所面临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正在经历,或曾经历过的,共同的青春期的创伤——别离。比起问题本身,影片更多着墨于两位主人公——伞木希美和铠冢霙的内心探索与成长。从幼稚变为成熟,飞出鸟笼的过程也许是痛苦的,这份痛苦却是成长所必不可少的。
本文为《莉兹与青鸟》详细分析,涉及大量剧透和主观内容,旨在提供个人感受以供理解小蓝鸟的角度,不建议未观看过本作的读者阅读
湖面、莉兹的屋子、晾晒的被子,明丽而鲜艳的色彩给人以温馨之感,绘本故事与正片之间色彩上的运用有着强烈反差
莉兹在给动物们喂食
镜头给到青鸟身上,莉兹发出对于蓝鸟颜色的感叹:“像倒映在湖里的蓝天一样”而非直接用蓝天来感慨,青鸟的蓝色虚假的蓝色(是否也暗示希美一开始认为自己是故事中青鸟是错误的呢)
镜头下摇,闪白转场,回到现实
霙,镜头给在腿上,从画幅左侧进入。与开始时绘本故事的鲜明色调不同,本片故事发生的主要场所——北宇治高中的整体色调呈现一种清冷的感觉,对比TV动画中的校门台阶也可看出,莉兹与青鸟中的校门台阶明显整体更偏向冷色调,饱和度更低而且背景更加空旷,有更多的留白,人物在画面中的占比也更少。
霙看向校门,是在等待希美。画面再次给到校门,这次拉进来距离,铁门栅栏占据整个画面。这里栅栏的意象可以等同鸟笼,这不仅是栅栏本身产生的联想,更与最后的“放飞青鸟”相契合。并且山田在访谈中有提到本作的将主要故事情节的舞台局限在校园里,学校就等于鸟笼。这一设置所产生的箱庭感,也在栅栏和窗户作为束缚的象征出现的过程中体现。
抖动的画面可以看作是对于实拍的模仿,但值得注意的是本作中所使用的画面抖动大多是无意识的,而且是一种刻意的无意识的随机抖动,因为动画与实拍不同,抖动这一效果必然是有意为之,即为了模仿实拍。这种模仿反而增加了影片本身的的距离感,也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山田尚子希望观众能“隔着薄玻璃”旁观两位少女的故事的期望。
观众在制作人员的精心安排下,成为纯粹的观众,观赏着两位少女舞台上的演出
手上的小动作,握拳内扣,呼气,伸腿,脚尖轻碰在一起 这些刻意描绘的小动作填充了霙的形象,也使观众切身的体会到此时霙等待希美心中的忐忑,或许该说是不平静?霙渴望见到希美吗?等待这一行为似乎告诉我们答案是肯定的,但这些纠结的小动作又透露出霙内心的不平静。故事的开端总是平和的,因为矛盾在遥远的未来,见到希美即意味着故事的开始,那么为了避免悲伤的结局的到来,是否拒绝见面会比较好呢。对于霙而言,见到希美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但似乎并不安心,在两人的关系中,霙始终处于被动的一方,无论是初中是的初识,又或是高一时希美的退部,霙并没有主动采取行动,她所做的只有静静的看着,成为朋友,被抛弃
(伞木希美退部事件,从霙的视角来看)。又一如此时台阶上的等待。
出现脚步声,但来人不是希美,音乐也没有响起,霙依旧坐在原地没有反应。随着希美入场(脚),伴奏(wind,glass,bluebird)响起,霙通过脚步声判断出是希美,
激动地转过头。画面正打给到希美,摇晃的马尾,欢快的音乐,
希美的视角,看见了坐着的霙,霙也随之做出反应,起身,朝向希美
上台阶,希美作为时间上的后来者,在之后整段的行进过程中却始终在空间上占据引领者的地位,霙是跟随着希美的脚步的,这也与此时两人之间的关系相吻合
霙的眼神始终在希美身上,在这里以一种仰视的状态,“追随”着希美
两人之间有一定的距离感,
画面中央是希美摆动的马尾(象征意味)河豚在他的分析中提及希美的马尾,认为是女性的 “菲勒斯”(或者说是anima)是“作为女性的霙对于同为女性的伞木希美产生的欲望对象”,本人没有系统学习过心理学,这里也不讨论我对这一判断的看法,但在两人关系的分析中考虑性意味只能说是再合适不过。(这里提到河豚仅因为他的分析给我提供一种新的思路去分析希美的马尾所起的作用,叠盾)
希美捡起蓝色羽毛,举到高处(青鸟的羽毛,也可以代指青鸟)并夸赞很漂亮,考虑到霙在童话故事中与青鸟的同位换替,这里想要表达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里霙的眼神也随着希美手中的羽毛一起向上,并伸手捋了捋头发,捋头发这一动作在之后多次出现,这里暂时不表
希美呼唤霙上前,两人的距离感暂时被打破,希美将羽毛送给霙:可以看出霙在希美心中是十分重要的(后面有更多细节表明霙对于希美的特殊 )。
而对于霙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希美则发出疑问了“不要吗?”这是本片中第一处希美因为霙的 “迟钝”(回答不及时)对于霙的想要表达的意图产生误解,而这种误解在接下来发生了多次,这也正是两人情感间矛盾积累的原因之一
霙以疑问语气的“谢谢?”回应,只是因为她还没有完全理解希美的行为,简而言之就是慢半拍,而希美同样以疑问语气回应体现出俩个人关系密切,希美的还礼更近似一种打趣,也同时彰显出她性格上的开朗
入口处,希美先进入,霙跟随在身后。两只青鸟先后钻入被教室窗户框住的树荫中,这里的窗户起到之前栅栏一样的鸟笼的象征意味
鞋柜前,无论是打开柜门的动作还是放下室内鞋,希美的动作都显然更加有力,希美的室内鞋从空中落下而霙则用手轻轻放下。接下来是一段霙和希美前往音乐教室的行走,无论是步幅还是行走的姿态,希美和霙的性格上的差异能非常清晰的被观众感知到
同样是来到饮水池处,希美低头喝水的动作有被完整描绘,而霙则被略过,不知道是单纯地详略安排还是为了突出霙对于希美的效仿和跟随。(这里霙虽然也做出了低头的前置动作,但我个人分析她并没有像希美一样去喝水)
通过狭窄楼梯,穿过门,取得钥匙。明明是只有两人的行进,两个角色却分至画面两侧
上楼梯这段,希美活泼而充满力量的转身,接着跨级登上台阶,而领先霙半层楼的希美突然的越过楼梯的扶手探出了头,这一行为在这一画面下是十分具有侵犯感的
同时回头看这一行为本事又能够给霙幸福感/安心感然而但霙站在楼梯的间缓台上向上仰望时,希美在片刻的等待之后却又立刻转身走开
音乐教室前的最后一段路,两人依旧保持着距离,音乐与两人的脚步声始终有不协调感,两人的步频相错,距离相隔,而内心也并没有相互理解。
霙看着希美的腿陷入初中时的回忆,回忆中的希美回头望向霙一眼,随即画面再一次给到希美摇曳的马尾。
修长的脖颈与晃动的马尾辫,这几乎成为本作中希美的个性的标志,霙毫无疑问对于希美有着极深的思慕之情,这份情感一部分的具象在了对于马尾长时间的注视上面,而引入性关系去分析,希美的形象(于霙而言)似乎完美符合正面的animus,即女性对于男性的集体形象,阳光,开朗,有领导力。然而这一形象是否就能够简单地与马尾挂钩还需要进一步探讨。在提及菲勒斯之后很容易能够联想到的是马尾与男性生殖器形状上的相似,然而仔细想想又有些牵强附会。首先伞哥设定为单马尾的发型原因肯定首先与她活泼开朗的性格相关,或许再沾点霓虹金的颈性恋(我瞎掰的),而霙对于希美的马尾的注视在抛去可能的过度解读后,某种意义上也只是对于喜欢的人的头发的注视,这一注视行为的根本原因在于“喜欢”,如果伞哥是披肩长发或是短发,霙对于希美的注视仍然是成立的。于是引入anima的理由似乎变得单薄了起来,但不管怎样我们所能理解的是,霙对于希美的眷恋,这份感情在片中多次出现的马尾的镜头中可以清晰的被感知。
(在此声明,我的分析仅出于个人的观看感受,本人没有系统学习过心理学相关,如果觉得我的分析有不恰当之处,欢迎指出错漏,也欢迎所有的理性讨论)
画面回到现在,两人走到了门前。进入音乐教室前,霙插入钥匙,动作是流畅的,希美的眼神流露出迫不及待,而霙的眼神却含有几分犹豫
两人脚下,地面反射出倒影,希美在霙身后等待,轻轻晃动身子,霙终于打开门,希美绕了一圈迫不及待进入教室,画面闪白:disjoint
以上从绘本童话故事的开头结束到进入音乐教室的disjoint一整段,一直有一种“空气感”,对于两人的动作有许多细致的描绘,未免显得有些刻意,而正是这份刻意为之的细腻,少女的纤细灵动仿佛跃出荧幕,来到了观众身边。
打开门的一瞬间,镜头上摇,给到音乐教室的全景,值得注意的是教室上方悬挂的钟表的反光让人看不清具体的时间,事实上在全片剩下的所有的教室内钟表的出镜时都无法看清具体的时间。这一行为恐怕是专门为了模糊本作的时间感。事实上本作故事的时间跨度十分之长,然而没有任何刻意点出时间的流动,反而在有时间变化的地方处理的十分暧昧。少女们仿佛被禁锢在这名为学校的鸟笼之中,时间在其中是近乎停滞的。因为时间的流动会带来不幸,练习时间的结束,正赛的到来,以及无法抗拒的分离——毕业。希美与霙都交出了空白的志愿填报表,她们都对于将要到来的未来感到迷茫,将去往何方,两人的关系又将如何变化。(变化会带来不幸,时间啊停下吧 不要成为大人)此时的两人都选择了逃避,不去正面问题。
进入音乐教室后,希美的脚步是欢快、迫不及待的,两人坐在一起,开始吹奏前的准备
这里依然是用许多的小动作来增加真实感,需要注意的是在这一过程中,霙的注意力是始终放在希美身上的。这也和之前的行走时一致,甚至是整作影片的大部分时间,霙的始终在关注希美,而非自己或是身边的他人。
霙几乎是无意识的袒露出自己的感情,“我很开心”,走入音乐教室前的这段路,即使两人的距离感始终存在,步调也是不和的,但单单和希美两个人共度一段时光这件事情本身就令霙感到高兴。听到希美回以“我也很高兴”,霙激动心情难以遏制,然而希美所说的喜欢却是指练习,霙未免有些失落。
希美将自己的椅子拉到霙的身旁,和霙一起来读绘本故事,霙明显因为希美距离的突然拉进感到惊讶。而当希美开始介绍故事时,霙几乎毫不迟疑地将自己带入到了莉兹这个孤零零的少女的的身份。
水墨风的画面,希美向霙搭话,灵动的跳跃,脚步与音乐相契合,音画的结合相当出色。这个世界一开始只有希美拥有色彩,背景是一片纯白,可以理解为对于霙而言,她的世界中只有希美,希美就是她的唯一。在蓝色墨滴落下,希美向霙发出加入吹奏部的邀请后,终于出现了希美的正脸,背景也有了色彩
并蒂双开的小花,暗示两人的亲密关系
手分开,昭示着童话的悲剧结局,也暗示两人的关系出现隔阂
接下来这段台词十分有深意,委婉地点明两人矛盾的来源,也算得上是为之后的矛盾埋下了伏笔。希美:“总感觉和我们有点像啊”这里希美或无意或有意的点明两人关系和莉兹与青鸟的相似,而从这之后,两人都或多或少的将自己带入到了故事的角色当中,被名为莉兹与青鸟的故事束缚住了。霙在吹奏时不能理解莉兹放飞青鸟的感情感到痛苦,因而不能完全发挥自己的实力。
霙:“你是指……”霙企图探寻希美说的话的深意,霙之前没有看过莉兹与青鸟的故事,对于她来说,孤零零一人的莉兹正是自己,而给她的世界带来光明的则正是希美,然而故事的结局是悲剧,莉兹与青鸟最终还是分开了
“但两人的诀别也太伤感了”希美并不喜欢故事悲剧的结尾,同样的,此时的她也并不理解莉兹放飞青鸟的行为。但对于两人的关系呢,面对两人将要面临的分离,希美能以这样旁观者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吗。霙一直在逃避诀别的到来,而希美则是逃避着两人诀别的悲剧性。
“故事的结局,还是越美满越好啦”(Happy End是电影的魔法)这里霙的理解显然希美所说的是期望她们两个的故事能够走向Happy End,因此感到安心。霙对于希美的话感到安心,不自觉地将身子靠向希美,闭上了双眼,头发散落下来,就在这时希美起身了。由于霙的柔软的人物形象与她不善言辞的特点,我们总会很轻易的将霙摆在两人关系的弱势地位,但伞哥也始终在意着两人间的关系,敏感程度完全不弱于霙。霙难以将自己的内心的感情清晰的表露出来的性格,造成了两人交流的缺失,但很难说没有希美的责任。希美几近的维持着和霙的和睦,不敢深入触碰两人的矛盾。“最喜欢的拥抱”游戏中,希美说自己在开玩笑显然是一种掩饰的行为,她害怕自己的唐突会引起霙的反感,对于高一退部的事件,希美本意是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影响霙,却没有注意到霙对于自己的感情是多么强烈而沉重。从这层意味上希美也是 “迟钝”的。这种迟钝似乎是青春的必然。
希美提出合奏第三乐章——出于爱的决断(关于第三乐章的翻译问题早已经有很多青学研究者指出,翻译成“爱的决断”并不十分合适,出于爱的决断更能体现行为的主观性)
镜头抬升,黑板处出现标题——莉兹与青鸟
希美:“好想赶快在正赛唱这首曲子啊”
伞哥哥的这句感叹是想表达什么呢,是想要演奏这首曲子还是希望正赛的到来呢,正赛的到来意味两人必然的分别——毕业更近一步,这里个人认为伞哥想表达的应该是前者,对于伞哥来说,演奏是一件快乐的事,能和霙一起演奏更是如此(这里的希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与霙演奏上水平差距之大)。而对于希美的期望,霙在回忆中所做出的应答是:“希望正赛永远不要到来才好”。因为这时霙已经意识到了正赛所象征的悲剧结局。不过希美虽然始终持着对于正赛期待的态度,这并不意味着她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不同的是霙对于悲剧的结局仅仅选择了逃避,而希美明白无论如何逃避,结局必然来临。而与霙能够一起演奏足以冲淡这份悲伤。
霙:“希美你……希美你,喜欢练习吗?”
喜欢练习,对于霙来说,喜欢的并不是练习本身而是练习时和希美待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希美呢,希美喜欢和我呆在一起的时间吗”这大概是霙的内心独白吧。不过这里虽然预设了“练习”这一答案,霙真正想要明白的是希美希美对于演奏的这段时光究竟喜欢哪里。
希美:“喜欢啊,非常喜欢。”
伞哥哥的回答显然是只针对于问题的本身含义,她在此时并未理解霙究竟是想问什么,也没有去深究霙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希美对于霙问这个问题是疑惑的,但她却并没有反问“为什么这么说”而是给予了肯定的回答“喜欢”
霙:“那这首曲子呢?”
想要问的是曲子,还是故事呢。之前希美说希望故事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这固然也符合霙的心理。但霙对于故事本身是不喜欢的,这种不喜欢即来自故事的悲剧性也来自故事和两人关系的相似。故事结局的悲剧在霙眼中就预示着两人的悲剧。
希美:“特别喜欢,因为……好期待正赛啊”
这里的因为指的是什么呢,是之前提及的“总感觉和我们有点像啊”吗。希美因为故事与两人的相似而喜欢,这与霙的态度恰好相反。霙在听到希美的回答时一惊,她没有想到希美的回答。霙已然将故事与曲子糅合在了一起,以为不喜欢故事所以不喜欢曲子,这是霙的想法。希美期待正赛并不含有想要和霙分开的感情,只是她更加希望以演奏来证明自己。
优子的打招呼打断了两人的交流,也打破了两人独立的封闭空间。夏纪也随之进入教室,两人的互动能看出他们之间关系亲密(利兹与青鸟是独立于本篇之外的外传,为了让没有看过TV动画的观众也能理解,通过一些小细节展现人物关系很有必要)
久美子和丽奈到来,接着是长笛组的部员。希美和每个人都打招呼回应,而霙只是坐在原地一声不吭,希美告别霙去和同组的组员练习,离开的果断而决然,霙的眼神追随着希美。
从莉兹与青鸟与两人身份的对应关系上讲,霙一直认为自己是莉兹,希美也这样认为,而这样认为的希美无疑是把自己放在了青鸟的位置上。而之后在经过分别对于自己内心的剖析之后,两人终于明白,希美是莉兹,而霙是青鸟。
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是之前霙是莉兹,希美是青鸟,在经过一些事情后发生转变,两人角色互换,而是从一开始就是霙是青鸟,希美是莉兹,只是两人的认识都是错误的罢了。不存在两人互为莉兹与青鸟的说法。改变的只有两人对于身份的认识,而不是身份本身。换句话说影片前半段对于霙是莉兹,希美是青鸟的暗示就始终是一种叙述诡计,显然山田和吉田有意让我们混淆莉兹与青鸟与霙与希美之间的对应关系,以至于霙在明白自己才是青鸟后的演奏是如此震撼人心。霙用演奏自己的诉说自己的成长,希美也终于在生物教室与霙的坦诚相见中释然,希美爽朗的笑容中藏着多少苦涩,呼出的那口气,又带走了多少阴郁。放学的坡道上,走出校园的两人,终于飞出了鸟笼。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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