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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五盒仁
笔者始终认为，漫画可以近似于小说，但永远取代不了小说，尤其是现代文学，因为对于虚构与想象的应用，只有文字才称得上最为跳脱，浪漫和不可思议。这是由语言所衍生出的文学特有的魔力，而三岛芳治笔下的《儿玉玛利亚文学汇编》（以下略为《文学汇编》），便是一部向读者展示这种魔力及其造物的漫画作品。
通常来说，我们如何衡量一部漫画是否优秀？无非是从画功，分镜，剧情，主题等方面。但初看《文学汇编》，笔者很难从这些角度找出其可圈可点之处，随着章节的推进，阅读视角逐渐转移，这部作品的本质才从其朦胧感中揭露出来:它既是一本探讨文学命题的小品文集, 也是二人借着幻想与文字你来我往捉迷藏的爱情故事。
《文学汇编》中，每话的议题不同，内容也都大体独立，因此不妨先来看看第一话—比喻的练习。没有任何的铺垫，漫画以儿玉玛利亚的一句比喻开始“叶子就像木星”，紧接着男主笛田就替读者问出“哪里像了”。在我们从小接受的语文教育中，比喻以两者之间的相似为前提，但在这里“比喻是文学的基本，也是本质”，无意义的比方将宇宙中某片不知名的叶子与木星从此关联在了一起。这是虚构，也是一种跨过物质层面，对物质价值的定义与洞察。“天空像八音盒一样毫无意义”“猫冷淡如咖喱饭”就当我们以为这般电波话题还将持续下去时，另一名同学以旁观者的身高打破了即将僵化的文学氛围：“你果然在和笛田同学交往吧？”她的疑问引爆了一系列酸甜青涩的反应，我们得以明白：天使般的玛利亚，仍是一名会不禁思春的文学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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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话—词语接龙的牵绊，与第一话先文学后恋爱的发展恰好相反，两人用词语接龙取代了数日内的一切对话，全世界的词汇以最简单的方式进行着传递，遍历时，或许就相当于一切文学的总和。对话当然没有一直如愿持续下去，儿玉编造出了“伊塔塔留姆”的词汇，而名为“伊塔塔留姆”的新物质在三天后被发现。少女少年的打闹包含了造物的秩序，足以见作者以一种极其唯心的方式证明着言语无可估量的力量。
读完前两话，虽不能至微至全，笔者仍可管中窥豹地感受到这部漫画飘忽如白云的风格，神秘而亲近的观感，在解明“这是一部什么样的漫画”的命题并再三确认后，再回头品味《文学汇编》的“漫画要素”就不难发现，无论是简单的画面，忽略镜头感的分镜，还是非线性的剧情，都是为了同一个目标：保证作品的“文学性”，进一步说，是为了留足虚幻的载体和想象的空间。
留白，作为创造幻想的手段，在《文学汇编》中被大幅且大胆的使用。除去人物，文字和最简单的的景物，画面中几乎只包含了纯白色的背景，近乎粗暴地迫使你将注意集中在仅存的内容上，一般的漫画中这近乎灾难，但这部作品中，白色最能引导想象的生长，亦是一种指代，一种象征，因此它能得到读者的忽视或认可，甚至认为是构筑“文学性”不可或缺的部分。留白的层次也不止于此：对于每一话抛出的文学命题，作者比起是在讲解，更不如说是将自己有关的思索都抛给了读者，因此在每次讨论的结尾，留下的往往不是句号，而是疑问号或省略号，将思考的主导权再次交递到了读者的手中。
既然作者要如此费心地维护作品的“文学感”，那始终穿插其中的少女漫画情节，又有何用意呢？一般来说，我们会理解为以活泼青涩的恋爱冲淡过于严肃的文学话题，或是用少女漫画的幻想与浪漫呼应虚构文学的非现实成分。但是，《儿玉玛利亚文学汇编》中的男女主人公以及他们的互动并不单纯是文学讨论的载体，也绝非可有可无。原因很简单：在现实中，作家博尔赫斯的妻子就叫玛利亚儿玉，男女主人公与博尔赫斯和玛利亚儿玉即有着确切的对应关系。在这层意义下，作品里文学与爱情的共存也就顺理成章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二者是相辅相成的，这无非得益于博尔赫斯和他妻子的特殊关系。当然，这个话题不方便在此处展开，因此不妨将目光放回《文学汇编》里的儿玉玛利亚和笛田君身上。
玛利亚是一名长发飘飘，气质高洁，不易接近，宛若天使般的文学少女。但这般少女只存在于笛田的眼里：在遇见的第一瞬间，他就将她臆造成为了自己专属的天使。他擅自修正了她的外貌，篡改了自己有关她的一切猜想。儿玉玛利亚发现了笛田君造梦的能力，这是她所不具备的，虚构的才能，以及这份才能中蕴藏的，成为“盲目的大文学家”的潜质，于是决定教会他使用名为语言的机器。随意摆弄她的他，对他进行实验的她，在一个个文学论题的游戏中靠近，纠缠，在年少人的无病呻吟里沦为爱情的俘虏。模糊而简单的二人关系，就这样在文学提供的洁净画布下绘制出独属于少女漫画的细腻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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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之外，《儿玉玛利亚文学汇编》尚有许多可供探讨之处，例如旁白的补充以及读者视角的转换，但笔者觉得言尽于此不失为好的安排。一是笔力有限，无法讲清这部作品的精妙之处。二是考虑到《文学汇编》的未来读者，为了不破坏其朦胧外纱，笔者姑且将杂乱的思绪与想象都揉碎搅拌，弃置入二进制的电子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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