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泪悄悄地在脸颊滑过，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沈念并不能听懂关忆庭的话里隐有的涵义，却颇是认同的拼命点头。也许是因为为吴珊感到不甘，也许又夹带有几分触景伤情的自伤，沈念只觉心底源源不断涌起悲伤。
之后上场的顾雅铭，自由操本不是强项，但为了争夺世锦赛资格，咬着牙硬是凑出了5.9的成套。可惜能力不足始终是硬伤，几个跟头串虽然都勉强可以完成，可惜不是深蹲就是接近于亲吻大地，完成分自然不太好看。
报分员冷静地报出7.2的完成分，顾雅铭深深地叹了口气。
“下一个，沈念。”
“你可以的，好好跳舞就行了。”肖聿涵搓搓沈念的脸，按例给她上场前最后的鼓励。
“比赛的时候就专注比赛，专注动作，别想太多别的东西。”看沈念的神色似乎比平常要凝重些，站在一旁的张锴又拍拍沈念的肩膀，补充道。
沈念点点头，走向赛垫。
如果说吴珊的表现对自己没有影响，那是假的。沈念对于努力的吴珊却得不到足够好的结局仍然有些无法释怀，但此刻心中却并非全被悲伤占据。脑海中偶尔闪过吴珊倔强而坚定的表情，也许自己，更多的是被那份坚强的精神触动了吧。
在那样艰难的情况下，吴珊尚且可以勉强顺下成套，难道自己，却不能么？
即便早已在心中认为自己不会是强者，但沈念更不相信自己会是弱者，别人能做到的事，自己有什么理由还未开始，就草草放弃？
沈念狠狠抑住心中的悲伤和不甘，耳边响起张锴的嘱咐。对，专注，我要专注。
踏上赛垫，摆好开场姿势。
音乐响起。
说起来，这还是沈念第一次在测试中跳新舞。Alva特意给沈念挑了一首轻柔舒缓的华尔兹乐曲作为新舞的配乐，也是希望她能把这支舞跳上世锦赛，去向世界展现东方女子的优雅。可是，要想去世锦赛，看上去是多么难啊。
沈念在音乐中翩翩起舞。
后直2周是沈念夏训新上的难度，腾空高度还不错，落地稳稳站住。赛垫外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后直540间接阿拉伯团两周，落地向前蹦了一小步。C组的跳步连接，立传1080，完成得也算是中规中矩。后直900接前直360，腾空高度好，转体不绞腿不分腿或许是沈念的优势吧。
“最后一串了。”沈念在心中迅速默念了一遍技术要领，在舞蹈中来到角落。助跑，踺子，小翻，团旋。肖聿涵曾经担心，将E组空翻放在最后一串，是否太不保险，当时胡鑫笑着摇了摇头。现在看来，一切担心，都是多余。沈念稳稳地落在垫子上，转身舞蹈，结束。
“很好！你棒呆了！”孙叶用手肘捅了捅沈念，又做了一个痴呆的鬼脸，沈念哭笑不得。
可惜，沈念的表演并没有获得裁判的一致认可，6.1的难度，7.85的完成分。
胡鑫教练组的大伙儿面面相觑。
队测终于写完了
我很无聊地做了一张队测成绩单，只涉及之前提过的9人
5人上58。。。这么美好的女队实力真是。。。
后面会争取再更一段（大家不要等不要等）
但是今天肯定不会写到名单公布啦。
大家快点来写写你们心中最合适的名单吧。我忽然有一个奇妙的想法，快让我看看有没有人跟我一样
6
“今天队测大家的发挥都不错！总局领导非常满意我们取得的进步，他们一致认为，相比伦敦奥运会，女队的水平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队测结束后，杨松辉进行例行总结。
“希望大家能继续发扬夏训的精神，在接下来的训练中继续努力，争取取得更大的进步！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排成一列的几个小姑娘，看上去很单薄，吼起来却十分有气势。
“另外，总局领导和教练组会根据你们今天的表现，并参考你们过去半年训练和比赛的情况，来决定最后参加亚运会和世锦赛的六名正选和一名替补。好的，今天的队测就到这里。”杨松辉清了清嗓子，“全体都有，立正！解散！”
姑娘们拍手而散。
“这不等于，什么都没说。”走离队伍后，孙叶不满地嘟囔，“害我紧张了老半天。”
“真有那么紧张？”关忆庭笑着随口接道。
“可不是嘛，你看你看，手心都是汗呢。”孙叶把手伸到关忆庭面前。
“行了行了。”关忆庭一脸嫌弃地推开，“我说，你们也别想太多，是你的，总是你的。”
“哎呀知道知道。”孙叶捂住耳朵，“话是这么说，怎么可能不紧张嘛。”
关忆庭无奈地耸耸肩。
沈念听着她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若有所思。
是我的，总是我的吗？
通往教练办公室的通道上。
“阿楷啊，怎么你这么沉默。想什么呢？”和张楷一起走向办公室的胡鑫见张楷一直沉默不语，忍不住问道。
“我总觉得，不太好。”张楷答得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担心吴珊吗？唉，吴珊这个小姑娘哪都好，就是固执。不过你也别太过在意了，运动员总会受到运动寿命的限制。她现在的状况，也正常，在国家队这么多年了，也不是没见过。”
“不是。”张楷摇摇头，“是说今天的打分。”
“打分？”
“你不觉得，”张楷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着，是否该讲，“这打分太有……倾向性了吗。”
“哦？”胡鑫想了想，“说起来，倒也是。可是在正式比赛上，这种倾向性也是无可避免的。今天这样，也不过是更真实的模拟了比赛罢。”
“不。”张楷对上胡鑫的目光，眼神犀利，“在队测中，这可不是好事。”
晚饭后，胡鑫教练组几人照例做着加训。因为今年组里有机会上世锦赛的适龄选手多达3人，而今年名额的竞争又相当激烈，夏训开始后，以前从不加训的胡鑫也不得已组织队里的大伙儿在每天晚饭后进行1个小时的加训。
加训主要是力量练习，负重蛙跳，负重爬杆等都是家常便饭。
虽说今天是队测，大家比完都身心疲惫，可主持加训的肖聿涵却一点也不马虎，给大家布置了和平时相比有增无减的训练量，而沈念更是被特别“照顾”。
“你要加强腿部力量，来，比平时多2个沙袋试试看。”
沈念接过肖聿涵手里的沙袋，哭也不是笑也不是，转身对上孙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正要发作。
“看什么看，那么闲是吗？想加量是吗？还不快去训练。”肖聿涵凶起来，也是蛮吓人的。
沈念吐吐舌头，用看好戏的目光回敬孙叶，孙叶却是一副“你也好不到哪去”的表情，沈念一想也是，只好乖乖转身训练去了。
“沈念啊。”
沈念正在神一样的训练量里醉生梦死，一个浑厚的男声突然打破“平静”。
“张教练？”奇怪，张楷怎么在这。
“来。”张楷直接无视了沈念的惊讶，微笑着向她招手。
沈念转身望向肖聿涵，见她点头，便乖乖地向张楷跑去。
“沈念啊，你觉得，你有把握上世锦吗？”见沈念在旁边坐定，张楷递了毛巾给她，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念想说，有，可是理智告诉她，没有。
于是只好诚实地摇摇头。
“为什么呢？”
“我，”沈念想了想，“全能比不过别人，单项……单项更比不过。所以好像……没什么可能。”
“倒不是说没可能。不过，”张楷认真地看着沈念，“要是万一，我说万一啊，那名单上真的没有你，那。”
浑厚的男声忽然温柔起来，“你会难过吗？”
我会难过吗？会，当然，怎么可能不会。沈念觉得心里有着一丝苦涩，努力了那么久，难道会没有奢求，难道会没有不甘么。
“还记得你在组里的时候吗。”张楷看着沈念眼角闪烁的泪光，“跳马540各种摔，平衡木永远hold不住。我们当时都说啊，这个选手啊，没什么前途，不仅技术不咋的，做动作还畏手畏脚的。哎，你记不记得，有一次队测，你在平衡木上，又是掉，又是坐木，又是大晃的，可偏偏下法还钉住了。比完下来的时候，整个脸白的跟纸似的。”
沈念脑海中闪现着过往的种种，听着张楷的叙述，不知为何特别有画面感，想象自己的一脸囧样，忍俊不禁。
张楷见小姑娘终于被自己逗笑了，松了一口气，“可是呢，不到一年，你就变了一个人一样，今天队测四项优质，不仅平衡木如履平地，跳马也是队内720跳得最好的选手。”
张楷的眼神突然认真起来，“你要明白，你的努力不是没有回报的。”
“运动员的生涯不是跟别人比，而是跟自己比，拼死拼活，也只是希望自己跟过去相比能有所进步而已。只要把自己做到最好了，那些你曾经憧憬的东西，到了一定时候，自然而然，就会来了。”
沈念听得似懂非懂，却感觉一瞬间，内心似乎通透了很多。
“所以不要想太多，有可能你只是还没有做到足够好，也有可能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对啊，有可能我还没做好，也有可能只是时候未到而已。
那便更加努力，去做得更好，更努力，去迎向更好的未来吧。
张楷看见沈念的眼底重燃向上的火光，笑了笑，“好啦，我们只是做个假设。无论名单如何，教练们都希望，那个名单不会是你们的终点。懂吗？”
沈念乖乖地点点头。
“去帮我叫孙叶过来吧。”张楷摸摸沈念的头。
不远处的肖聿涵关切地注视这边的两人，看见沈念终于起身离开，步伐也还算轻快，暗暗地，松了口气。
耳边回响起张楷的声音，“从队测情况看来前景并不好。今年领导很重视，我们没有立场去左右名单的形成。我建议，你们得提前给她们打一剂强心针，如果你们开不了口，那就我来。”
谢谢你，楷哥。
第八章
1
名单的事情冷了下来。
因为每天看见杨松辉和各路领导进进出出，大家彼此心知肚明，都闭口不提了。
可是训练并没有冷下来。
比如沈念，胡鑫和肖聿涵就给她提出了新的训练目标。短短的几天，反复被提起的目标将沈念洗脑的只认识一个数字。
900？900！
胡鑫说：“你要认真练900啊，我们一致认为你现在已经有实力完成了。”
肖聿涵说：“你的900只差一口气了！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加油！为了更好的自己！”
沈念无语，肖教练，你何时变得如此鸡汤。
虽然胡鑫和肖聿涵看上去非常希望沈念练出900，但事实上却没有给沈念加上太大的训练量。沈念还是和以往一样踏踏实实地练着，只是心里，对900又多了一分渴望。
另一边，孙叶也加长了在杠上训练时间，细节抠得越来越细。同时为了避免背上累死队友的称号，孙叶也开始恢复跳马的训练。
伤前就已经有了优质dty的孙叶只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就恢复了优质Y360，考虑到恢复Y720对孙叶目前的脚伤情况来说有风险，胡鑫只好放弃让孙叶恢复Y720。
队里的其他人也都咬着牙拼命训练。生怕少练一分钟，就会少了一分进入名单的希望。
时间在汗水滴落的声音中飞快的流逝。
转眼一周过去，离队里出发参加亚运会只剩下不到10天的时间。
“杨导，名单的事，怎么样了。”终于憋不住的郑远钊，抓住巡视训练的杨松辉问道。
“七人大名单已经决定了，机票也已经让人去买了。正选及替补的具体名单今天傍晚我们开个教练会议，然后就会最终决定并且上报。”杨松辉笑笑，“别急，最迟今晚，你们就都知道了。”
训练馆的气氛一瞬间变了样。
沈念虽然早已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但还是感觉被这突如其来的紧张气息压得有些喘不过气。
“小庭啊，我们要去开会了。也6点了，你们就先散了吧，如果还想再练一点，千万要注意安全，知道吗？”6点一过，肖聿涵就动身准备去开教练会议。
“哦好的，那今晚还加训吗？”关忆庭停下手里的训练任务。
“嗯。加吧，加吧。到时你先带着大家简单地做一些体能训练，我们开完会就赶紧赶过来。”话音未落，不远处催促声起，肖聿涵只好急匆匆地跑过去。
晚饭后。
已经关了空调的闷热体操馆里，关忆庭，沈念，孙叶，林昔四人做着简单的体能训练，彼此都有些心不在焉。她们安静着，没有说话，一心等待着她们的教练，以及教练带来的，那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