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全运结束,国家队又开始了训练。
沈念穿上严艺送给自己的新体操服,清爽的蓝色,似乎一扫前几日的阴霾。
由于周亚林教练组所教的队员比其他组要多许多,杨松辉便趁着全运结束这个时间点,把周亚林教练组的一些队员调到了其他教练组。沈念,就是被调离的其中一个。
杨松辉在女队早上的例行讲话中,宣布了调组的决定,沈念听见自己被调到了郑远钊教练组,顿时有点无法接受。
虽说周亚林是魔鬼教练,在他组里沈念之前没少“受苦受累”,但是事实上,他的教导还是很有效的。至少,高低杠弱项的沈念就在全运前一个多星期的时间里,学会了凌洁转体,虽然全运没有用,但加上之前省队冬训学会的林莉转体,沈念的高低杠整合整合也算挺有竞争力了。从这个角度出发,沈念对于周亚林还是相当依赖的。
沈念站在队伍里胡思乱想,她觉得一定是全运比得太差了,周亚林教练不屑于教自己了,才把自己调走的。15岁的女孩子想象力总是特别丰富,沈念越想越难过。训练时因为心不在焉被郑远钊教练骂了几句,就赌气躲了起来。
郑远钊教练忙着教其他队员,没空搭理她,似乎也没发现她不见了。
“今天大家都辛苦了。再过半个月也要世锦赛了,适龄的孩子多抓抓。刚比完全运纵然累了点,不过世锦成绩还是必须要保证的。行了,都回去休息吧,明天继续加油。”全运结束后第一天训练结束了,杨松辉恐怕是不放心,把几个一线教练叫过来说了几句。
一拍手,大伙散了。教练们有说有笑地走出场馆。而教练之一的胡鑫却瞥见了躲在两摞垫子中间蜷成一团的蓝衣小女孩。
“孩子,怎么了?”胡鑫摸摸小女孩的头。
小女孩抬起头,望着胡鑫温和慈祥的笑容,忽然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胡鑫拍拍小女孩的背,“你是叫沈念,对吗?”
小女孩点点头,又用力摇摇头。
“傻孩子。”胡鑫笑了。“自己的名字有什么好不敢承认的。沈念,这名字挺好听的,傻子才不要呢。”
小女孩哭得更大声了。
“傻孩子,别哭了别哭了。跟胡教练说说,怎么啦?”
小女孩没抬头,只是在哭泣声中夹杂着一两个词语,向胡鑫讲述着令自己落泪不止的事情,“周教……退……组”
“这次不是因为周教练手下人太多了吗,只是一次寻常的调动而已,再说了,郑远钊教练也很棒的呀。”胡鑫听见这个原因,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耐着心地安慰小女孩。
“不……肯定……是……因为……全运……”
“你毕竟是小将嘛,第一次参加全运这样的大赛,比成这样子已经很不错了。再说了,给自己留一点进步的空间不是更好吗?”胡鑫似乎很清楚小女孩的比赛情况,这些鼓励的话语伴着他柔和又坚定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进小女孩的心里。
小女孩仍旧不停的抽泣着,胡鑫在她身旁盘腿而坐,陪着她,默默地。
许久,小女孩的哭泣声渐渐小了。
“好好想想,全运也算是个宝贵的经历,会难过也是一种财富,不是吗?只是难过过后,别让阴霾久居你的心中,笑对明天,明天会更好的。所以,明天可不要这样躲着了,要跟着教练好好训练。”胡鑫站了起来,像小女孩伸出了手。
小女孩犹豫了片刻,也伸出手,站了起来。夕阳照进傍晚的体操馆。地上,一大一小两个影子,默默相对,安详,美好。
5
虽然世锦降至,队内训练的氛围和似乎比之前还要轻松些。
“可能是全运结束了吧。对于国家队的大多数人来说,全运会总是比世锦赛重要些的。”沈念和严艺讨论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严艺是这么分析的。
沈念觉得严艺说的很有道理,毕竟像自己这样的,一辈子参加的最高级赛事可能就是全运会了,当然对于严艺来说,全运只不过是她通向更高级赛事的阶梯。
全运结束后,凭借优质Y720引来了众多关注的严艺,在周亚林教练的安排下开始了Y900的训练。而沈念,虽然也在郑教练组的女教练张卉锦的带领下学习Y720,不过沈念觉得,自己是不可能学会Y720的。
而沈念的其他三项虽然也在练,不过基本上是维持原套路,不断加强罢了,教练也没空搭理她。
这天,沈念正在杠子上练习,郑远钊忽然走过来说要看沈念拉成套。沈念觉得奇怪。因为柳梦晴,全运会平衡木冠军同时也是世界杯多哈站的高平双冠,就在郑远钊教练手下,而之前的几天,郑远钊也一直都在帮助柳梦晴巩固她的四项,为世锦赛做准备。
郑远钊看着沈念从杠子上下来,有些迟疑,便不耐烦地催促:“快点呀,你不是全运前和周亚林教练学了新动作还编进成套了么,做一遍有什么难的,快!”
沈念迟疑地走到杠子前,看看眼前白花花的两根杠子,又看看一旁严肃的郑远钊,不禁有些害怕。沈念从小就怕杠子,虽然在教练的严格要求下没少练杠子,但是高低杠一直是沈念心里的一道障碍。
跳上低杠,正掏180,蹬杠弧形。动能十足是沈念的优点,没有死挂也算是沈念高低杠唯一强于同龄人的地方了。林转,完成得比较到位,准备做凌转,因为是全运前刚学会的动作,沈念很怕做不好被郑远钊批评,谁知就是这么一分神,沈念的节奏乱了套,第一次没转成,再来一次时沈念早已失去了节奏,手一抓空,沈念人一扭摔了下来。
“快点爬起来。”看到沈念失误,郑远钊很生气。
沈念竭力想要爬起来,却再次摔了回去。“好痛。”沈念发出了呻吟。
发觉情况不对,郑远钊忙跑了过去。
队医室里。
“手脱臼,但不是很严重,休养一两天就会好的。”队医朱兰查看了沈念的手后,说。
沈念默默地坐在那里,一声不吭,心里一直在不停地责怪着自己。
“罢了罢了,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就别急着练了,养伤要紧。”郑远钊虽然平时挺严肃的,但沈念受伤了,他也难得温柔
“嗯。”沈念用力点了点头。
“今晚记得过来敷药哦。”朱兰叮嘱道。
“嗯。”
傍晚,沈念吃完饭,抬起酸痛的脚在回宿舍的路上一个人默默地走着。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那个熟悉的高个子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前面不远,是女队总指导杨松辉的办公室。
“郑教练恐怕是找杨导有事吧。”沈念猜测着。
果不出沈念的意料,郑远钊一闪身进入了杨松辉的办公室。
“猜对了。”沈念正暗喜着,路过杨导办公室。
“沈念?又怎么了?”杨导的声音吸引了沈念。
“那丫头必定不吉利,怎么那丫头一来我们组,就受伤了?梦晴之前训练都很顺利,怎么世锦赛这么近了,梦晴就开始出现困难了呢?”沈念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丫头又不爱说话,必定很腹黑,性子又不好,说她几句就躲起来。你看,她才来没多久,梦晴就学会和我顶嘴了。再这么下去,梦晴可不得给她带坏了?”沈念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还有她心理素质那么差,全运掉链子成那样。别再我们组呆久了,让梦晴的心里素质也差了,将来上不了台面,可就不好了。”
“嗯,说的也是。”杨松辉表示赞同。
沈念的心里此刻已下起了倾盆大雨,冰冷的雨水打在心脏的每一个角落里,冷得惊心,冷得透骨。
“杨导,梦晴可是要去参加世锦赛的人,你可要为她做主啊。”
“嗯,你让梦晴好好练。至于沈念,再让她去姜导组便是了。”
“好的,谢谢杨导了。”
沈念呆坐在了地上。之前调来郑导组,再不愿意,至少郑导也是一线教练。而姜导,作为一个二线教练,全运前教练组刚解散过一次,好容易重组,要是再解散,队员们都遣回省队,自己是不是就再没有机会回来了呢?沈念只觉得五雷轰顶,恐怕没有比伤人的话语,无望的前途,更令自己绝望的了。自己竟是做错了什么,只不过是差了一些,却惹得这样的下场?
郑远钊走了出来,一眼瞄到坐在杨导办公室窗外的沈念,理都没理她,吹着口哨得意地走了。
而沈念坐在那冰冷的水泥地上,任凭意识里冰冷的水渐渐涌起,一点一点地淹没了她的心,她无法呼救,更无力呼救。
第二章
1
10月,世锦赛。
2013年作为新周期的第一年,世锦赛照例是单项世锦赛。因是全运年,有实力上世锦的队员不在少数,但最终能上世锦的却只有区区4人。
为着世锦赛的人选,女队的总指导杨松辉可算是伤了脑子,综合各个队员全锦全运的比赛情况及日常的训练情况,女队派出了胡鑫教练组的关忆庭,郑远钊教练组的柳梦晴,张楷教练组的吴珊和周亚林教练组的顾雅铭。一线四个教练组各有一员出战,这个阵容也算是相当合理了。
关忆庭今年17岁,去年作为全锦赛全能和高低杠双料冠军的她有十足的把握上奥运,可惜奥运前伤了,难度大减,只能作为替补跟着去北爱逛了一圈,连伦敦的领土都尚未踏足便无奈地回了国。奥运后的这么一年以来,所有人提起她都是一阵唏嘘,不过她却相当争气,虽然有伤病影响,硬是咬了牙恢复了大部分难度,并且在全运会上斩获全能和高低杠桂冠。虽然她是第一次参加世界大赛,但世锦此行大家对她还是有着颇多期待。
柳梦晴作为队内新秀,又在平衡木上具有争金实力,全能也颇有竞争力,上世锦自然是毫无疑问。
而老将吴珊,差一点就是08周期适龄选手,虽然年龄尴尬,实力却也不俗,四年前在伦敦拿了平衡木冠军的她,去年又在伦敦收获了女队奥运的唯一一枚金牌。此番世锦之行,是与柳梦晴形成平衡木双保险,同时她本人在自由操项目上也有着不错的难度。
相比之下,17岁的顾雅铭作为一名跳马单项选手,入选世锦赛大名单就让人有些惊讶了。不过她5.8+6.0的跳马,虽然不具备有争夺金牌的实力,进入决赛还是有可能的。毕竟女队跳马弱项,若是顾雅铭此行发挥出色,那么她的跳马对于明年的团体总是有益的。
全能决赛那天,女队所有队员和教练都坐在电视机前,紧张地看着比赛。
资格赛中,关忆庭排名第三,柳梦晴排名第六都顺利进入了决赛,并都被安排在了第一组。
比赛开始,第一组的选手首先比的是跳马。
异国的赛场上,两个身穿红色战袍的中国姑娘为着自己的梦想,祖国的荣耀奋战。沈念在梦里无数次地幻想过这个场景。撑马,翻腾,稳稳落地。关忆庭和柳梦晴的完成都几乎无可挑剔。15.033和14.900。沈念想到自己那从未登陆过的dty,不禁冷笑。
两根白花花的杠子之间,翻腾着的是两个女孩的奋斗与血泪。沈念怕杠子,那两根杠子是她心中怎么也过不去的一道坎。漂亮的转体,完美的换杠,关忆庭的发挥依旧是那么稳定,15.700分,两轮后排名第三,关忆庭面对镜头甜甜地笑了。之后上场的柳梦晴shapo后的腾身倒立依然没能接上,让人不禁为柳梦晴捏了一把汗。柳梦晴做了一个kch掩盖了失误。沈念呆呆地看着,也许自己天生学不到那份机灵。15.300,柳梦晴的名次一下跃至第五。
平衡木是沈念的最爱。小时候的她,盼望着能在平衡木上有所作为。只不过在省队的时候,前面有永远超不过的严艺。而进了国家队,自己更不过是个三流选手,名师都不屑于指点。沈念曾经以为,努力可以弥补一切先天的不足,可如今,沈念也渐渐懂得,有些东西,光努力是没有用的,沈念叹了口气。柳梦晴的平衡木永远那么赏心悦目,关忆庭的稳定性也实在令人叹为观止。15.600和15.200。第三和第二。周围的人似乎看到了希望,都坐直了双手合十,似乎在期待着奇迹出现。沈念苦笑,“奇迹,也只有她们配讲奇迹吧,我永远……也不配。”
自由操场地蓝底白线,一如那海天相接,给人一种风平浪静,辽阔舒畅的感觉。人们看惯了,场地上翩翩起舞的少女,用优雅的舞步叩开荣誉的大门,可是又有谁记得那片场地承载过多少痛苦,多少人马失前蹄,多少人遗憾落泪。沈念想着全运的自己,不禁黯然神伤。屏幕上,一个美丽的东方舞者正向世界展示着自己优美的舞姿。柳梦晴的自由操,难度不大,舞蹈却吸人眼球。14.100,总分59.900。完成比赛的柳梦晴和教练抱在了一起,激动不已。倒数第三个上场的关忆庭也发挥出色,14.666,总分60.599。现场的人们惊叹于两个中国小姑娘创造的出色成绩,而电视机前,女队的大伙儿都沸腾了。
“关忆庭拿了银牌,柳梦晴拿了铜牌,这是中国体操史上第一次同时有两名中国选手登上了世界大赛的全能领奖台!”解说员的激动感染了电视机前的所有人,除了沈念。
全能比赛是一场体力的考验,更是一场意志的考验,顽强地挺过去的出色选手有机会改变历史,可是,像沈念这样的,似乎注定永远只能成为竞技体育的牺牲品。
沈念换到姜导组,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在这将近两个星期里,沈念完成了一个神奇的事情——像丢皮球一样在二线教练组里被丢了一圈,细数来最长也不过在姜导组里呆了4天。几乎所有的教练都嫌她水平低,没有办法完成哪怕是很简单的训练任务,想要赶她走。“这是个事实。”沈念不否认。事实上连周亚林和郑远钊两个冠军教练都不屑于教的队员,又有哪个教练教的好呢?更何况自己其实压根不在状态,根本无心训练,不过想来即便在状态也没有什么区别。那个下午,那个人,那些话一直在沈念脑海里闪回,想起来沈念便心惊,有时甚至会莫名的发抖。
“也就剩那么两个幸运的教练没有被我气过了。”沈念盘算着。
“不过我也算是没有福气去气他们了,呆在于教练组,等他一解散,我也就是时候离开这儿了。”有时候在宿舍,沈念会发出这样的感叹。严艺看着她这样,眼里总是充满了同情,却也不好开口安慰她。
沈念看着电视机里欢呼雀跃的人们,无语凝噎。曾几何时,登上领奖台也是沈念的梦想,可是历经了那么多的事,沈念渐渐懂得,自己的梦想压根都是空想,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如果说全运结束后的沈念对自己的梦想还有那么一点执着和不甘心的话,此时的沈念只是暗笑幼时自己的幼稚,竟有那么不自量力的幻想。可是回想起来,之前近十年的艰苦努力,竟只是为了一个高不可攀的幻想,沈念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甘与难过。
屏幕上,身边,充斥着鲜花与欢笑,而沈念心里,却长住着落寞与悲伤。也许,只有在梦里,沈念才有可能找到那份曾经的向往,那份实现梦想的欢乐。
世锦赛继续进行着。
跳马决赛中,顾雅铭拿了第六。高低杠项目上,关忆庭毫无悬念地拿了冠军。平衡木,中国更是大丰收,虽然遗憾没能斩获金牌,但是柳梦晴的一银和吴珊的一铜已足以让人欢喜不已。而在那片蓝白场地上,关忆庭的铜牌和吴珊的第五也相当不错。
一金两银三铜,女队以近几年来的最好成绩完满收官。
回国后,四员女将受到到了女队教练及队员的夹道欢迎。沈念站在人群中,看着红光满面的队友,除了羡慕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别的情感了。
3
冠军赛,沈念以身体不适为由向省队教练推了,省队教练没说什么,毕竟冠军赛也不算什么很重要的赛事。
虽说是放假,在家里没赖几天沈念还是被爸妈推出了家门,呆在省队进行一些简单的训练,全运时同队的队友们大多都去比冠军赛去了,沈念也算得了安生。
冠军赛后,沈念又找了个由头,躲懒呆在家里,以图耳根清净。就这么偷懒几天,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出发去北京,爸爸妈妈一直送着沈念,送到了机场。
“要加油哟!”妈妈的笑容,让沈念的心中顿生不舍。
“时间差不多了,沈念你该进去了。”爸爸看着手表,提醒道。
沈念忽地抱住了妈妈,放声大哭,像个孩子。妈妈轻轻地拍着她的背,让沈念有了一种回到童年的感觉。记得六岁那年刚进体操房,沈念每天出门前都会抱着妈妈大哭,因为害怕严厉的教练,因为不知道,今天的训练会有多苦。那时的沈念,不谙世事,只是怕苦,只是怕累。而今的沈念,已不像当年那么单纯了。运动员总是过早地背起了成年人才需要背起的责任,可是心灵却还未完全长大,所以显得格外累。泪水,不知还有多少怕苦怕累的成分在,沈念不知道,她只是想哭,只是想在妈妈的怀里任性一回。
黑夜,天知道有多黑;前途,天晓得多迷茫。哭过这一回,不知道还要哭多少回。沈念只是恐惧,只是迷茫。沈念很怕,偌大的体操训练馆里,只有她一个人坐在场边,看着队友忙碌地训练;沈念很怕,独自一个人走过杨导办公室,会再次听到教练要求沈念离组的话语;沈念很怕,每一个漆黑的夜里,梦见自己,像一个漏气的破皮球被人丢来丢去。沈念很怕,沈念真的很怕再次回到那个体操馆,那个冰冷的体操馆,似乎在那里,等待着沈念的,只有痛苦,只有忧伤。
纵然不舍,沈念还是独自一人坐上了飞机,踏上了去往北京的征程。
“我又回来了。”沈念走进体操运动管理中心的大门,叹了一口气。
大包小包出去,大包小包回来。虽然只是半月,沈念隐隐觉得,这一次归队似乎比上一次进队更加艰难,更加辛苦。
夕阳照在通往宿舍的路上,地面散射着金色的光辉。
沈念绕过了经过杨导办公室的路,一个人在背光的另一条走廊里默默地走向宿舍。提着手中沉重的行李,沈念忽然想起那天的那个人,“杜晨昱”轻轻唤出他的名字,沈念的嘴角微微扬起。“怎么可能再遇到。”沈念暗笑自己,似乎竟把队友当成了职业拎包的,“其实我才是拎包的吧。”沈念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宿舍到了。
“欢迎回来。”看见沈念进门,严艺停下收拾东西的手向沈念打了个招呼。
沈念勉强笑了笑,算是和严艺打了个招呼。
把行李箱的东西一件一件搬出来,摆到柜子里。
“收拾好东西了吗?我们去吃饭吧。”严艺看沈念行李箱里的东西渐渐搬空,提议道。
“嗯。”沈念拍拍手站起来
两个小女孩走在走廊上晃晃悠悠地走着。
沈念不记得有多久没和严艺一起去吃饭了,似乎换到郑导组之后就没有再一起走过了。只是几个月,严艺的900似乎渐渐有模有样起来,可沈念却一点进步也没有。“差距越来越大了呀,一样是省队上来的,你怎么就没点长进呢?”刚进姜导组的时候,沈念记得姜导那时对自己,还是抱着一点希望的,只是没过两天,姜导便对沈念失去了信心。“都是我太差了。”每当想起这些事,沈念总是这么对自己说。“也不知道还能和严艺在一起走多少次了。”每次看见杨导看到自己时那副不愿搭理的表情,沈念心中也有一种预感,“也许我在这儿也不能带上多久了。”沈念有些伤感,其实有朋友一起在这条走廊上走的感觉真的挺好的,只是自己,似乎无福拥有。
“怎么啦?有什么心事吗?”沈念的沉默让严艺有些不习惯。
“啊?没什么。”沈念摇摇头。
“你以前很喜欢说话的呀,怎么现在这么沉默?”
以前,唉,以前。沈念想起往事。以前自己也曾是一个活泼的女孩呢。沈念苦笑。
“别让阴霾久居你的心头。”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闪过。“那个温柔的教练。”沈念想起了胡鑫,“来到这边后这么鼓励我的教练,似乎只有他了吧。”沈念的心里荡起一层层涟漪。“不过,现在的我,他不可能再像那样鼓励我了吧。”一丝伤感涌上心头。
“怎么?”严艺见沈念一直沉默不语,满脸担心的样子。
“没事。”沈念摇摇头。
夕阳下,走道上多了两个年轻的背影,一个属于冉冉升起的新星,而另一个只是默默埋没在人群里,不见其光,不曾闻名。
4
系统训练开始了,虽说还没说正式开始冬训,但大家紧张训练的氛围和冬训并无二样。2014年的世锦赛将在中国南宁举办,在家门口作战,总是要对得起家中百姓,所以队内对于适龄的孩子的重视程度增加了不少。沈念疑心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己被调到了一线的张楷教练组。
张楷教练对沈念也算颇用心,不像其他教练那样“放养”着,经常会过来指导她训练。吴珊作为组里年龄最大的,同时也是女队队长,对沈念也是颇为照顾。沈念感受到温暖,训练也很卖力,只可惜似乎是状态不太好,许多全运前能轻松完成的动作,现在做起来都有些吃力。吴珊见状总是安慰沈念,也告诉沈念一些调整状态的方法,只可惜沈念沉溺于灰心丧气的苦闷中,没能听进去。
大概练了那么几个星期,一天训练间隙,吴珊忽然告诉沈念队内近期要举行一次队测。
“啊?为什么要队测啊?”沈念有些惊讶。
“反映个人情况好让教练制定冬训计划吧,还有人说是要留着和冬训后的队测进行一个对比,看进步情况选拔苗子。”吴珊顿了顿,有点像自言自语地说,“其实也没必要,各组队员水平如何教练们其实也都看在眼里了。”
沈念苦笑,的确是这样的。
“反正不管队测是什么目的,你都要好好比。”吴珊没理会沈念是什么情绪,“之前可能有些教练对你有偏见,用心准备认真比,比得棒棒的,让他们自己闭嘴吧。”吴珊看着沈念,眼里满是期许,沈念却感觉到心底里的一丝苦涩。
“快去训练吧,把成套里的动作练出些感觉来,状态就上来了。你可以的,加油!”
沈念对着吴珊笑笑。
摔,又摔,还是摔,沈念的Y540 怎么也跳不顺,“怎么回事,就算状态差,前几天还都能勉强跳出来的。”张导看到总是摔的沈念,责备了几句。沈念苦笑,也只是勉强跳得出来而已,训练一直没有进展,不进则退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尽管总是坐地,沈念还是执着的练着,吴珊这么鼓励自己,也不能还没比就先认输了。虽然没有什么出好成绩的希望,但沈念还是想着,这次别比上次差太多。
“明天就队测了,准备的怎么样呀?”
宿舍里,沈念正全神贯注地给数字油画上着色,忽然听见严艺与自己说话,手一抖,颜色涂出了界。宿舍里已经好久没有聊过训练的话题了,自从两个星期前妈妈给沈念寄了一副数字油画让她解解闷后,沈念一直都忙着画画,很少和严艺聊天。
“啊,哦。我,就那样吧。”沈念答得心里没底,这几天虽说训练状态好一些,但是跟全运前依然是不能比的,全运都比成那样了,这次队测会比成什么样,沈念用大脚趾想都知道。
“别谦虚嘛,张楷教练可是很厉害的,再加上队长一直给你指导,一定进步不小的。”严艺笑笑,凑过来看沈念笔下的画,“能看出来了呢,路上的这个人。”
“是吗,嘻嘻,挺有成就感的。”沈念顺着严艺的话岔开话题,严艺那些话都是客观事实,但更真实的事实是自己压根就没有什么进步。
“好厉害,你画完了一定要拿给我看呀,好想看看整幅完成时是什么样的!”
看着严艺的笑容,沈念点点头,心里暗暗承诺,下次严艺生日一定要画一幅送给她。
又东扯西扯聊了一会儿,便熄灯准备睡觉了。
“明天要加油哦!晚安。”
“你也是,晚安。”沈念很感激,大家都这么照顾自己,只可惜自己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