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文帝四年,例行巡查的河东郡尉路过退休的周勃在绛县封地的官邸,他依规慰问这位老同志时,发现周家人全都手持兵器神情紧张,而周勃本人更是全身贯甲瑟瑟发抖。
很快,“关于周勃涉嫌策划武装叛乱的情况报告”传到了朝廷,周勃被交给廷尉,入狱等候处置。
这位曾率领几十万大军的将军在大记忆恢复术前威严扫地,愿意出千金求狱警允许自己见皇上求情。
周勃不仅是追随汉太祖高皇帝打天下的丰沛元从之一,更是采取断然措施粉碎诸吕篡权阴谋、拥戴文帝登基的功臣之首。
人们难以相信他会谋反,更难以相信以宽仁著称的陛下会允许将周勃下狱受折磨。
周勃安刘的故事在后世也广泛流传
然而周勃自己清楚,他从退休起日日提心吊胆担心的这一天,终于来了:皇帝,想要弥补过去的遗憾了。
《史记》记载,当周勃等人诛除吕氏,当时还在代国做诸侯王的文帝的王后突然去世;文帝正式登基后,王后生的四个儿子全部病死。
“先代王未入立为帝而王后卒。及代王立为帝,而王后所生四男更病死。”(《史记·外戚世家》)
不仅时间上似乎太过巧合,而且是“卒”而不是“薨”。
没错,这位代王后,汉文帝的结发妻子,是吕家的人。而四个儿子,说明了他们夫妻感情很好。
这时,周勃们刚杀光汉惠帝的孩子。他们声称这些孩子不是惠帝所生,但他们知道他们杀的就是惠帝的孩子,因为这些孩子也是吕后的外孙。
“关于诛除诸吕篡权集团的决议”是功臣集团功绩乃至性命所系,决不允许翻案。
当时在世的高祖儿子辈的只有两人,一个就是娶了吕家人的代王刘恒。而另一个,是幼年丧母,被吕后养大的淮南王刘长。
功臣集团应该庆幸,刘恒年长,立他有个合乎礼法的理由。
他们也许会感叹,吕氏和刘氏绑定太深。再怎么宣传诛除诸吕的正义性,也只能针对吕氏里的一小撮阴谋家。
而吕雉本人,必须仍然是伟大的高太后。因为全面否定吕后,无异于全面否定高祖。
作为交换,刘恒必须献上妻儿的生命作为永不翻案的投名状,让功臣集团安心。
这,就是汉文帝,历史上宽仁明君的典范。他废除了大量肉刑,减轻百姓赋税,甚至舍不得造价值中等家庭一年收入的宫殿。
另一方面,百姓安居的盛世背后,是他发妻和爱子的鲜血。他救了无数人,但救不了自己的妻儿。
《春秋》为尊者讳,当时敢触怒武帝的司马迁,只用春秋笔法暗示了代王后和儿子死亡的突然和蹊跷。
千年后的《资治通鉴》里,甚至连春秋笔法都藏着:
“子启最长,立为太子”,“立太子母窦氏为皇后”。
只说文帝立太子时没立嫡只立长(因为没有皇后),然后把太子母亲立为皇后,但他做诸侯王时没有王后和王世子吗?这是司马光留给读者的后门。
残酷的真相,展露在历史没写出的地方。
周勃知道功高会震主,所以主动申请退休,避祸并享受生活。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想明白,当陛下成为天下爱戴的明君,彻底坐稳了皇位,夜深人静时会不会怀念发妻和孩子?再大的功勋,也抵不过皇帝的切肤之痛。
而且,代王当初没被吕后迫害,可以说他娶了吕家人依附吕氏,也可以说是因为代国紧邻北方敌国匈奴,备战一线的军队没有受到冲击。
成为帝王需要压抑自己的人性,但帝王终究是人,有自己的喜怒爱恨。
绛侯突然惊醒,从此甲不离身,彻夜难寐。
周勃被捕的事被薄太后的弟弟薄昭传到深宫。薄太后摘下帽子向文帝砸去:“周勃要反,当年掌握兵权除吕氏时就反了,何必等退休回一个小县城再反?”
当年讨论立谁为帝时,周勃声称刘恒的母家薄氏德行好,不会成为第二个吕后。而代国派去和周勃接头的,正是薄昭。此后,周勃受到的封赏,都转赠给了薄昭。
薄太后发话后,周勃因为没被查出证据而释放。但因为他在狱里的狼狈表现,从此汉朝有了条群规则,大臣犯罪不受刑罚,而是自杀,以保留体面。
汉文帝十年,薄昭杀害朝廷使者。汉文帝先派大臣去和他喝酒劝他体面,薄昭不肯;然后文帝直接派大臣穿着丧服到薄昭家吃席,薄昭终于自己体面了。
后世的曹丕读到这段时评论,汉文帝如果想优待自己的舅舅薄昭让母亲开心,好吃好喝把他养起来就好,何必给他权力放任他闯祸呢?
多年后,周亚夫反对给景帝的皇后的哥哥封侯,和景帝的矛盾激化。当时,他会想到自己父亲曾经一句话灭了文帝的准皇后一家的威风,和在家中着甲、在狱中哀求的狼狈吗?
其他链接
■ 美国退出中导条约:中美对抗,却是日韩遭殃
■ 路线斗争,残酷来自公心
■ “美利坚之春”,由抖音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