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6月,青岛张家楼镇土山屯村一处古墓群被发掘。其中,封土不突出、形制一般般的147号墓被判定是一座县令墓,但清理到内棺时,满满一棺清水中金光灿灿,而一张玉席的发现,更是让考古队员们的尖叫:墓主人绝不仅仅只是县令。
民间有一句话:考古跟着盗墓走。说的是因为中国考古界在明定陵的考古失误后,秉承“不主动”原则,也就是说,考古人员即便发现了某处地下有古墓,如果不是确定已遭到损毁或盗掘,一般都是先备案记录,而不是主动发掘。
因此,现代考古大多是跟在盗墓贼或包工头身后进行的“保护性挖掘”。而今天文章的主角,也是为了配合当地的铁路工程而现世的。
土山屯墓群位于青岛黄岛区土山屯村东北的岭地上群山环绕的开阔地带,地下多为砂岩。墓群原有15座封土,其中1座被毁坏。封土大小不一,大的直径约15米-30米。
2017年3月-11月,青岛文物保护考古研究所联合黄岛区博物馆,对工程所涉土山屯墓群部分区域进行了考古发掘,期间,出土了大量原始青瓷器、陶器、铜器、铁器、漆木器、丝织品等文物。
清理到147号墓时,起初人们并没有太在意,毕竟这墓葬封土并不特殊也不突出,当地也没有相关记载,考古队只按照一般的考古流程进行挖掘与记录。
经过探测,这古墓是汉代墓葬,墓圹南北5.2米、东西长4.65米,墓道长7.2米,宽2.5米,整体呈现“甲”字型,但打开墓室时,人们发现不对劲!
这墓室内四周为砖椁,砖椁内有木椁,木椁分器物厢室和棺室。内棺是一口黑漆棺材,而且棺材上有4道横向棺束,像是被人封了四道胶带,让人想到了如今的快递打包盒。
而打开内棺后,棺材中竟盛敛着满满一棺水,2000年过去,这棺中的水不仅不浑浊恶臭,反而清澈见底,而墓主人静静躺在水下。
经过文物提取,人们发现这墓主人可谓之贵气逼人,他身边不仅随葬了金银螭虎、精美环首刀、玉具剑等珍贵事物,头脑上还有一具奇怪的盒子。
这盒子整体上窄下宽,顶部镶嵌了晶莹的琉璃璧,中央放置小金龟,金螭虎装在斜坡,内部还附了三面铜镜,而这精美的盒子正牢牢套在墓主人的头颅上。
经过考证,这盒子正是汉朝古书曾记录的神秘陪葬品——温明。
根据《汉书·霍光传》,西汉权臣霍光死后,汉宣帝特地赐予了金器、钱币和温明陪葬。
而对于温明的样式,东汉学者曾注解:形如方漆桶,以镜置其中,以悬尸上。这温明有着安慰灵魂,沟通神明的作用,是非常珍贵的一种葬具。
这躺在清水棺中的墓主人到底是谁?为何有如此珍贵的随葬品?
很快,人们就发现了佐证墓主人身份的重要证据。
在墓主人尸骨的腰部,几枚小小的玉质印章出现在人们眼前。这两方印章并非篆刻,而是用墨书写就,应只是陪葬明器,印章上写着几个大字:萧令之印”和“堂邑令印”。
专家初步判断,墓主人曾经分别任职于今天的安徽和江苏两地,是县令之职。
但这印章的出现,让人们更加疑惑,这县令有何等的功绩和家底,竟然能如此贵气逼人的场面呢?
这种疑惑,随着一张席子的出现,更加显著。
人们发现,墓主人不仅有温明,还躺在了一张“玉席”上。
这由“玉片”编缀而成的席子排布在棺材里,上面还有闪闪发光的金箔,这席子与棺底同宽,更加衬托得墓主人贵不可言。虽然经过化验,这玉片实际上是铅钡玻璃,但这张席子,足以让考古队陷入了巨大的震惊中——这墓主人的身份,一定不只是县令这么简单。
为何一张席子,让考古队如此看中呢?这就要从汉代的“葬玉文化”说起。
在古代丧葬文化中,要说葬玉最出名的,汉代一定排在第一。精美且不朽的玉石,被人们认定有保护尸体不腐且与神明沟通的功能,汉代的葬玉文化达到巅峰,甚至形成了较为完备的葬玉制度,其中,玉衣就是汉人丧葬用玉的极致追求。
但玉衣的使用讲究极多,是朝廷统一制作赏赐的,有严格把控,级别不够,想都别想。例如,海昏侯刘贺,还曾当过27天皇帝,但被贬成侯之后,他就与玉衣没啥关系了,但心有不甘且财大气粗的的海昏侯就打了擦边球,睡在了一张金缕琉璃席上。
而这土山屯古墓中,一个小小的县令竟然有这样一张玉席!他到底是谁!
怀着激动的心情,棺内事物的提取有序进行,终于,新的证物出现了。
棺中发现了尚能辨认的木简!
这一下,众人沸腾,古墓中的文字是信息承载度最高的文物,其中记载的内容对历史有证伪证实和补充的作用,对墓主人身份的揭示,更是最可靠的第一手资料。
经过辨认,这些木简包括不少珍贵的汉代文书,而墓主姓名也隐藏其中:刘赐。
这一下,人们就明白了这县令古墓的奢华真相了。
原来,这刘赐虽然只是一位县令,但却是汉代皇室后人。
刘赐是山东琅琊郡人士,祖上为皇室宗亲,虽为旁支未能封爵但文武双全,走上仕途为官。堂邑县盐铁兴盛,鱼粮富足,百姓安乐,勤政的刘县令也深谙生财之道,然而身体却每况愈下,被严重的背疾困扰。这年寒冬已过,新岁将至,但汉室的严冬却没能度过。王莽新立年仅9岁的中山王刘衎为帝,刘家天下日渐式微。刘赐在病痛和愤恨中离世。刘氏家人为他豪置明器,葬回琅琊刘氏祖坟中。
这样的身份和家底,再加上汉末对葬玉的规制管理渐宽松,这位刘赐才能如何奢华地长眠在祖坟之内。
千年时光匆匆流逝,红尘里熙熙攘攘,留下无数故事。就在人们为这位刘县令而唏嘘的时候,人们还在文书中有惊喜发现。
这就是一位凡人英雄。
在刘赐随葬的木简中,人们发现了比较完备的公文简牍, 例如“堂邑”县的户籍人口、钱粮税收、兵器库盘点和司法审判等行政公文都在其中。
而文献中还记录着几个案例,其中一片简牍里有个故事,大致讲的是汉代一个叫戴福的亭长,在追击海贼过程中,被海贼杀害,英勇牺牲……
这个故事被写在了简牍上,并随县令入葬保留至今,这才有幸让后人知道了这位亭长的英雄事迹。
沧海桑田,岁月流转,无论是壮志未酬还是英雄事迹,都已成黄土一堆,而2000年后考古队的到来,让墓主人诉说了一段令人感叹唏嘘的人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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