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14日,南疆战场屯兵洞外,突击队员正吃早饭,有人用匕首咣咣地开罐头,有人围着锅吃,有人用塑料袋盛米饭。一个奇怪的男人不忙着吃饭却四处转悠,他没有配枪,脖子上却挎着相机,这让他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很快,一个“腰缠万弹”的战士引起了他的注意,咔嚓一声光影定格,只是两个人都没想到,这照片在日后成了拍照者的一块心病。
挂相机的男人,叫王红,他是47军在老山作战中首个跟着突击队冲上敌阵的摄影干事,是第一个拍下现场战斗场面的人,是第一个在战斗中背下重伤员的新闻干事,也是因为记录了大量珍贵影像资料,而被授予一等功的战地摄影师!
而被王红用相机记录下来的人,同样传奇。
他叫罗卜基,是来自四川省盐源县的彝族小伙。1982年入伍后,很快就因为身体素质好、训练肯吃苦被选拔进入了兰州军区47军139师416团2营“特功五连”。
“特功五连”可谓是真正的王牌队伍,部队1945年10月组建于辽宁省辽阳县,前身是北满抗日辽阳团五连,先后参加了东北剿匪、辽沈战役、黑山阻击战、平津战役、渡江作战等,屡立战功。抗美援朝战场,部队坚守严岘山三天四夜,打退美骑一师29次集团冲锋,歼敌1200余人,被志愿军总部授予“特等功臣连”荣誉称号!
在和平时期,这支英雄部队的任务,不仅是搞好军事训练,还承担着“比武”和“示范”任务。五连曾多次代表军师团参加上级的各项军事比武,并获得佳绩,此外,给全团乃至全师的训练科目进行先行示范,也是五连的任务。
能进入五连,不仅是对士兵素质和能力的肯定,也代表着战士们向着“英雄”目标迈进。进入五连后,罗卜基不仅要接受队列、投弹、射击、战术等科目训练,还参加多种形式的极限挑战训练和野外生存训练,训练强度和难度要比普通连队大得多,但罗卜基乐在其中,并很快成了全团靠前的训练尖子。
因为训练刻苦,成绩优异,被战士们称作“彝族雄鹰”。而之所以能吸引到王红的目光,是因为罗卜基的一身披挂。他背了四个压满子弹的弹夹,13枚手榴弹,浑身的大杀器与清澈轻松的笑容,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之所以这样的腰缠万弹,是因为他即将迎来一场战斗。
1985年10月,罗卜基所在的部队接到了开赴云南前线执行老山防御作战任务的命令,1985年12月中旬,部队开赴云南前线。
1986年10月,罗卜基所在的特功五连接到了执行“蓝剑B”出击作战的任务。“蓝剑B”是原第47集团军接防老山轮战任务后第一次组织的拔点战斗,为了达到首战告捷,全歼敌人的企图,因此战斗选择时间上,定为1986年10月14日,“10·14(谐音‘幺洞幺四’),意思就是要动就要他死。
更令人瞩目的是,这是一场带有表演性质的拔点战斗,战斗过程运用微波传输技术传输到师指挥所,这在我军尚属首次,旨在让各级指挥员观摩学习。
由于敌人长期盘踞,两处高地地下工事很坚固,敌人在该地区构筑了大量堑壕、交通壕、掩蔽部和明暗火力点,设有防步兵雷场、铁丝网、陷阱、防步兵壕等障碍,工事基本地下化,配置各种火器组成了正射、侧射、倒打的严密火力配系,是一个比较典型的以屯兵工事为骨干,与野战工事、障碍相结合的坚固防御阵地。
作为第一突击队的副队长,训练有素的罗卜基有决心有信心立功的,甚至沿用彝族的习俗,斩鸡头喝血酒,但没想到的是,他和王红的对话,冥冥之中,成了不幸结局的谶语。
那时,罗卜基满身挂满了手榴弹和弹夹,手里提着枪急匆匆的出洞,这一幕被王红举机抓怕,罗卜基一见记者给自己照相,赶紧冲着镜头直摆手说:莫拍,莫拍!但王红就在此时已经按下了快门,正好拍下了罗卜基腼腆微笑着摆手的镜头。
王红不解罗卜基为什么不让拍,罗卜基回道:就怕这次战斗我光荣了,你拍了我也拿不到啊!
而在随后的战斗中,这一句玩笑,不幸言中。
敌人顽抗到底,猛烈阻击。罗卜基与突击队员们英勇冲击。短兵相接,敌暗我明,战斗非常惨烈,罗卜基带领突击队五班突破敌前沿,连续打掉了越军的3个火力点,在搜剿三个屯兵时毙敌6名,还抓获了一名越军俘虏。
可惜的是,罗卜基在押解俘虏时,遭到了越军的炮火轰击,一发炮弹刚好落在了俘虏的身侧,罗卜基见状立即扑倒了俘虏,趴在了他身上,炮弹爆炸后,有四块弹片击中了他的腰部和胸部,不幸壮烈牺牲……
战斗结束后,经受了负伤、养病等事情的王红信守承偌,他带着那张照片去找罗卜基,几经打听,才得知罗卜基已经牺牲,那张他发誓要送到罗卜基手里的照片,真的永远送不到了。
在耿耿于怀中,王红度过了22年,直到2008年,王红与几位战友辗转来到罗卜基的老家,他终于将照片送到了罗卜基的父母手里。
时隔罗卜基牺牲22年后,突然看到了儿子生前的照片,年过八旬的老人老泪纵横,他们抓过照片把脸紧贴着相框悲痛欲绝地抽泣并喃喃自语⋯⋯
因为彝族语言不通,王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值得拥抱着老人默默安慰,再到几年后“特功五连”战友聚会,见了彝族战友,王红才知道老人哭喊着说的话是:“不要照片,要儿子……!”
多年之后,一次与地方的朋友聚会,有人否定那场边境防御作战,他说,王红,你不是参过战吗?你说说。
王红突然爆发:“你让我说是吧,我现在要有一把枪,我立马把你毙了!”这一场爆发,是对每一次保卫国家战斗的尊重,也是对为国牺牲的英雄们的尊重。
郁达夫在《怀鲁迅》一文中曾说道:“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同样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
岁月长河,历史足迹不容磨灭,时代变迁,英雄精神熠熠发光。每一个经过艰苦抗争而建立起来的国家,都有为之牺牲的烈士,作为能够幸福生活在这个国家的人民,谁都不应该忘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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