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没有注意过庙宇的钟声?当你注意听的时候,你在听什么?听钟声,还是听钟声与钟声之间的寂静?
如果没有寂静,会有钟声吗?如果你注意听那寂静,钟声是否显得更有贯穿力,有不同的质感?
但是你知道我们几乎不对任何事物付出真正的注意力,但我认为去了解“专心”是什么,是十分重要的。
譬如你的老师在解释一道数学题目,或是你在读历史,一个朋友在跟你说话,告诉你一个故事,或者你在小河旁听河水拍打岸边的声音,这时你通常只付出了一小部分的注意力,
但如果你能弄清楚专心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学习这件事会变得简单许多,并且会有不同的意义。
你的老师总是在课堂上叫你专心,他指的到底是什么?他是希望你不要向窗外看,把注意力从其他事物上收回,完全专注于应该读的东西上面。
或者你被一本小说完全吸引,你是全神贯注的,对其他任何事物都失掉了兴趣,这是另一种形式的专心。
因此就一般而言,专注是一种缩小的过程,不是吗?
我们通常所主张的、时常练习或热中的禅定,都属于这种把心念缩小、集中到某一点上的专注力,这其实是一种排斥的过程。
因为当你努力专心时,其实你只是在抗拒某些东西,也许是抗拒着想看窗外的欲望,或是抗拒着想看看是谁进门来等等。
你这么做时,你一部分的精力都花在抗拒上了,你在心的四周筑了一道墙,强迫它完全专注于特定的事物,而你认为这就是训练自己心智集中的方法。
你试着把其他所有的意念都排除,只留下你所容许的那个特定的意念,这就是大部分人所谓的专心。
但是我认为有种完全不同的专心,这种心境不是排斥,也不是把其他的意念关在门外,因为在这种心境之中没有抗拒,因此反而具有更大的专注力。
但是没有排斥的专注,并不意味就有能力觉察一切。
我想要讨论的专心,与我们平常所指的专心是完全不同的,它具有极大的可能性,因为它不排斥任何东西。
如果你集中心力在某一门科目上,或是在演讲谈话时,你是有心无心地在筑起一道墙,把其他侵入的意念挡在墙外,因此不论你多么努力使自己专心,你的心并不完全健在,它只有一部分是存在的,而那一部分的心阻挡了所有的入侵、脱轨或是分心。
让我们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分心?你想要专心读书,但是你的注意力却被外面的噪音分散了,于是你望向窗外寻找声音的出处。
你想专心在某件事上面,而你的心却飘走了,这就叫做分心。于是你一部分的心就开始抗拒这所谓的分心,这种抗拒其实就是浪费精力。
然而如果你在每一刹那都能觉察到自己心念的活动,那么就根本没有分心这一回事,你也不会因为排斥什么东西而浪费精力了。因此了解什么叫专心是很重要的。
如果你同时倾听庙里的钟声和钟声之间的无声,这整个倾听的过程就是真正的专心。同样的,有人在说话时,你如果能同时听他的言语以及言语之间的寂静,这就是专心。
如果你实验一下,你会发现自己的心完全集中,没有分心也不必抗拒。
如果你约束自己的心并且告诉自己:“我一定不能看向窗外,我一定不能看是什么人走进来了,即使我想做其他的事,我也必须专心在这件事情上。”这种态度会导致分裂的情绪,它是具有破坏性的,因为它把心力耗费掉了。
但是如果你能兼容并蓄地倾听,不分心,也不抗拒,那么你会发现自己的心毫不费力就能完全专注。你明白了吗?我有没有把意思说清楚?
很显然,约束自己的心使它能够集中,其实会导致心力的衰退,但这并不意味你必须心猿意马。除了上述这两种心智状态以外,我们还没有探索到觉察一切的心态。
但是这种状态并不是前两者之间的折衷,刚好相反,它和前两者一点关系也没有。它是完全不同的方式,那就是你的心是处在完全觉察的状态,在任何时刻都能毫无排斥地全然专注。
你试试看我所说的话,你会发现自己的心学得有多么快。你听一首歌曲或一个声音,然后让你的心完全被它充满,而没有一点勉强学习的意味。
如果你知道如何去注意听老师讲某个史实,如果你能毫无抗拒地去听,因为你的心既空且静,不会被任何事物分散注意力,因此你不但能够听见史实,也能察觉到老师对这个史实的偏见,更能注意到自己内心的反应。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空间?你的屋子里有空间,此地与你的旅社、桥梁与你的家、河流的此岸与彼岸,这一切事物中都有空间。
那么你的心中有没有空间?还是你的心早已塞满东西,中间一点空间也没有了?如果你的心中有空间,那么在那个空间里必定有寂静的存在。
从这份寂静中会衍生出所有其他的事物。因为只有在寂静中,你才能真的倾听,你毫无抗拒地全然专注,因此心中有空间是非常重要的事。
如果你的心不是塞满了东西,不被永不停息的妄念占据,那么它就能听见邻近的狗吠声,听见火车从远处桥上驶过的声音,同时还能完全明白别人所说的话。这种心智就是活生生的,而不是僵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