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犯贱
张起灵摇了摇头，他站起来，走出浴室，走到吴邪跟前，抓住他的肩膀，“吴邪，你可以拒绝我。”
吴邪脸上露出了被噎到的表情，“……随便你吧。”
他拒绝不了。而张起灵知道这点。
“吴邪。你可以。”张起灵听出吴邪话语中的妥协于无奈，那不是他想要的。他并不怕被拒绝，他被这个世界拒绝过很多次，而他眼前这个男人是为数不多向他递过双手的之一。吴邪不会拒绝他，他也不想将这份珍视反过来扔到吴邪脸上。
“……我说了随便你，你听得懂人话吗？！”吴邪肩膀躲了躲，试图挣脱张起灵的桎梏，但他被抓的很死，张起灵用的是一种霸道但温柔的力道，他原本的坐姿又是蜷缩着的，根本使不开力，他挣扎了一会儿，最终无奈道，“……张起灵，你先给我起开。你犯贱啊？来讨拒绝的？！”
张起灵缓缓放开了手，“……别这样说自己。”
“什么？”
“犯贱。”
吴邪脸上一瞬间闪过一丝狰狞，“我在说你犯贱！”
张起灵又摇了摇头，“吴邪，你逻辑不对。我不认为，我关心你，想要照顾你，是犯贱。如果这伤害到你的自尊，我们可以再想办法。你不能放弃。”
他说的诚恳，实事求是。有很多人这样劝过吴邪，劝他看开，劝他放下，劝他收手，吴邪能从那些人的口吻和眼神中读出怜悯、同情、怜惜、无奈，他知道这些人说的都是对的，是事实，他也不是不想做，他只是没有办法。
因为没有办法，他只能拒绝。一次又一次，直到这些劝诫变成利刃一刀刀割在的心上，他才惊觉自己已经没必要在手臂上划刀提醒自己的错误。
他甚至连十年前犯错的机会都失去了。
他能怎么说。他能怎么拒绝。他不能说他无能为力。他承担着是不能被那些他现在保护着的人所知晓的。
他们不需要知晓那些东西。他爱着的那些人，他不想落空那些甚至不被他们本人知道的期待。
期待远离那滩泥沼，期待在一切结束之后安宁的人生。
这些不是白来的。这些必须要有人在顶上撑着。他的祖辈，他的同辈，包括张起灵，都曾做过那片天，现在轮到他了。
他只能拉低自己的地位，让吴邪这个人变的不堪，变的不值得关心，变的不值得拯救，变的再也不是吴邪，变的没有资格去接受那些关心，他才有勇气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想要保护什么人，守着什么人，走到他这一步，已是孤家寡人，而他实在没有勇气看到众叛亲离那天。
除了死，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什么方式解脱。这不是说他迫不及待想死，更何况老天并没有打算如此轻易放过他，他触碰了人类不该触碰的秘密，死真是一种仁慈。
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和他爷爷一样有个安宁的结局。
而张起灵能却能如此轻易触碰到他最困窘的地方，他最不堪的地方。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放——”
“我是说你，吴邪。你不能放弃你自己。我不明白。”
“你不明白什么，小哥。我猜不动了，麻烦你说清楚点。”
张起灵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你追寻过我，吴邪。你并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放弃。这不是犯贱。”
吴邪激烈地吸了几口气，他苍白的脸颊“唰”的染上一丝愤怒的绯红，“……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拿我对你的——”
“我不会让你成为我。”
“你相信那个人妖的话？你觉得我现在这样跟你当年去找死是同一个道理？你想说我的拒绝和你当年你的离别一样？我说你犯贱，是在骂我自己犯贱？！是我在作践自己？张起灵，我告诉你，还真没错，我是想成为你，我就是病态，我就是迷恋你。现在你尝到了当年我的滋味儿了？你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也等我十年？”
时间，永远是个无解的题。
“不用十年。”张起灵说，“你就是你，吴邪。你成为不了我，我也成为不了你。在青铜门内，我拥有很多时间思考。思考的终极便是忘记一切。”
“格盘的原因。”
“不。”张起灵凑到吴邪耳边咬了咬他的耳垂，在他耳边轻缓却坚决道，“我会干到你不省人事，没时间思考这些东西为止。相信我，用不着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