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上 和领导们 外出开会
我去别的单位 有事去通知
我们一起进来的萌新十人里
最年长的大姐
在那个部门
……
她见我
拉我到楼梯间
问我
知不知道 女领导 可能 要外任锻炼 回来后要升职
我脑子懵到反应不过来
我说 你刚才……说……谁
她：你师父×××（女领导名字）
我还是 觉得 听错了
确认似的给她说：我师父是×××（女领导名字）
她：对啊 我说的 就是她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你是不是傻掉了 我说的 就是 你师父×××可能要调外任
我 下意识否认：不可能
她：真的 我听我爸（她爸是上级部门的一位领导）昨晚说的 她在选任的第一梯队的名单里 很有可能 要去的
我 急着 百般否认：不会的 她没有说过的
她急了：哎呀 你这人 真是 我干嘛骗你
我 还是 觉得 不可能的
我：不可能 她没有给我说过的
她：傻子 领导调任 是要给你说的么
我：她不一样 她肯定会说的
她：你是不是 真的傻掉了
我：怎么可能呢 她有事都会给我说的
她：哎呀 反正信不信由你 我是听到我爸昨晚说的
我愣在那里 只知道下意识反驳她 否定她
完全 没有 可以思考的能力
……
我记得 她领导喊了她 她好像走了
临走前 还好像给我说了别的话
这些 我都记不起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了办公室
怎么去给武兄说的 要请假
但是 他倒是很爽快 答应了
我打了车 回了家
在屋里 蜷在床上
等着自己意识清醒
像是一台失去信号的机器 在等待 信号波段重新连接的时刻
一开始 我只是在想
不可能 不可能 领导不会放她走的
她不可能不给我说这些的
她以前说过 她不打算离开的
她不会放心我一个人干这个的
她太年轻了 应该不会这么快调任的
她要走的话 大家都会知道的 没有人说起过啊
武兄他们没有说起过啊
……
我死机一样的大脑里 能想到的
只有疯狂地找出一切的理由
来推翻这个消息 来安慰自己
明明 她已经 能和我做到 和平常般相处
明明 昨晚时的她 还是正常加班熬夜的人
明明 她还是会安慰我 逗笑我 给我买礼物 的人啊
她还是 平常的她啊
怎么可能啊 她就要走
可是 当我躺缩在床上
耗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随着意识一点一点慢慢清醒
随着事实一点一滴被大脑接收
心头 满是 走投无路的绝望和回天乏术的哀伤
……
回忆 一寸一寸向前铺开
千丝万缕的线条 缘由 被一根根穿起来
像是古旧的竹简 打开的越多 越恐惧 越心惊 越害怕
原来 那么多 被我漏掉的细节 那么多 我无心深思的事件 都其实 在暗示 这个结果
……
有迹可循的
她的那么多举动言辞 我为什么
没有发现
前面 说到 她表白过
那是去年的事情了
……
在那之前 我们的关系 已经发展到了
我无法控制的地步了
十指相扣 眉眼生情 她抱过我 吻过我
我们 差的 只是那说出口的一个确认了
……
身边的人开始各种玩笑说
我们关系太好了
她做了我男朋友该做的全部事儿
Z哥无心地说 靠 你俩不会是一对儿吧
清清也说 ×××（她的职务）太宠爱她家小酒窝了
……
她的感情太浓烈了 她每每看向我的眼睛 那种呼之欲出的欣喜爱慕 任何一个有心人 都看的分明 更别说 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呵护 她不计后果无所顾忌的爱意 逼我到无路可退
旁人只是 当我年少 多得大家如小孩偏爱 只当她是我师父 姐姐 真心待我
未曾 深察而已
……
可我开始害怕 害怕我们
会守不住这个界限
会被发现 非议 责难 笑话
会被惩处
更别说 我想都不敢想 牵连到我和她的家庭
我们 会被千夫所指 会被流言放逐
会毁了她 毁了我
……
更别说 我还要 继续巧妙周旋于妈妈和舅舅他们 乐此不疲地安排相亲
……
明明爱她 却又不愿她近前 刻意和她保持距离
明知不想 却难以拒绝家人亲人的意愿 周旋于一个个相亲的对象 假意成全
更卑劣地想 借着这些 来遏制和女领导的关系
……
心态 在那时 如绷到极限的弦
被生生拉断
她不理解我那段时间的忽冷忽热 忽近忽远 我对她时而冷脸相对 时而刻意讨好
感觉得到 面对我的反复无常
她很受伤 很难过 也很累
可她从没有对我 生出过 表露过 哪怕一丝厌烦之意
她面对我 像是一个生来就没有负面情绪的人 像是一个只懂得温柔待人的机器人
……
她越是这样温柔对我 我越是自责愧疚 越是觉得 在她面前 羞愧难当
怨她为何如此完美 恨我爱不起如此美好的她 羞自己怎么能这么卑劣地对待她 愧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辜负她
……
知道她是一个慧极的人
任何举动 她都会看透
那段时间……
就故意地
一次次 冷言待她
她却还是 以无限温柔 耐心对我
恶劣到 有一次 她问我平常一事
我竟然 冷脸回应她 你自己不会看一下吗 干嘛老问我
她看我 神情落寞
再开口 言语温柔 她说 好好好 别生气啦 我查一下吧
武兄和其他人都在 闹哄哄在说别的事儿
听到这里 自然 听不过去 毕竟 他们这些人 都从来 没人会用这样伤人的语气 对她 毕竟 他们也是一直护着她 过来的
武兄九分认真一分玩笑地开口
说我 ×× 你还厉害啊 这样和××说话 我都不敢这样对你师父呢
红红姐 ×× 你这脾气最近挺大啊
武兄又说女领导 ×× 你看看你把她惯的 你这给她当领导呢 还是她给你当领导啊
她却紧张于大家对我的众口讨伐
紧张地替我开脱
她：你们别这样 她心情不好 你们就别打趣她了
大家 见她一心护短 便不再强意
心里 悔极 恨不得狠狠扇自己耳光
……
她是明白我的心思的
她只是不知道 该怎么给我一个舒适的距离
她舍不得放开我
又不敢靠近 她进一寸 我便示恶十分
她客气疏离 我又怕她了断心意 又刻意讨好
拉扯博弈 我看着她 为工作身体疲累
为这份见不了光的爱情 劳神算计
心里想她 疼她
厌恶自己
……
那段时间 自己陷入阴暗的情绪中 难以解脱
开始喜怒无常 开始自怨自艾
食难下咽 寝难安眠
常常 毫无察觉 泪流满面
和妈妈 和亲人 也是关系紧张
和妈妈难说心里话
寄人篱下 和舅舅一家
也是察言观色 小心翼翼
也是在那段时间
舅舅在我妈妈的多次催促下
安排我和他单位同事的儿子 相亲
不好违逆他们的意思
就去了
私心里 也是想 借此 转移放在女领导身上的注意力吧
想找个借口 和她退回该有的界限之内吧
然而 无感 虽然 那个男孩 客观来说 还是很好的
也是 怎么可能呢 我是见识过那么完美的人的
这样的凡夫俗子 远不及她的万分之一的
……
然而 因为我的犹疑不决
那个男孩子 好像 会错了意
以为 我是害羞 不好意思
加上舅舅舅妈鼓励撮合
男孩子 心花怒放 愈加殷勤
……
每天 早送晚接 约饭陪玩 送此送彼
更是 微信电话问候不断
我拒绝的话千遍万遍 人家 就是充耳不闻 有恃无恐
毕竟 舅舅舅妈是给人家出谋划策的人
心力交瘁
自己又要在女领导面前 强装淡定
让她觉得 我已经 放下了和她原有的那点暧昧？亲昵？感情
她以为 我真的恋爱了 和那个男孩子
她遇到过我们几次 下班出门时
再加上 我以前都是和她一起下班出门那段时间 怕见她和同事 我开始提前走 换另一个车站等车
她怎么可能不懂 只是 我想多了 自从第一次看见楼底下那个男孩子后
她都会晚走 会绕开车站 会避开我们
……
我狠着心 看着她 独自消受那份痛苦
却不敢多说半字
她和我 如常默契干着工作 却极尽客套生分
直到 某一天 男孩子自作主张 订了花 送到了办公室
她和我 开完会 同时回到办公室
看见 红红姐他们 围在我桌前 大声说笑
进门 他们回头 八卦好奇地开口 说到 ×× 你男朋友送花来了 快说快说 啥时候找到的男朋友……
她神色 毫无异样 动作也是平常 放了本子 端了杯子 喝水
一眼都未看向我
然后 拿了手机 端了杯子 出门
众人还在哄闹 而我 内心只剩慌张
对她的疼惜和同事的逼问 都转化成 对男孩子 极端的厌恶
厌恶他莫名其妙制造的这场闹剧
就 有点无厘头地 掩饰的 将花随意塞在柜子里
同事散去 她还未回 武兄有事来找她
等久了 打她手机 也是没回应
……
她再回来 容貌端庄 神情安然
看不出任何异样
可她坐下去
还是控制不住 一直喝水
直到中午 她说出去一下 没和我一起吃饭
……
吃完饭下楼
她已经在办公室 可能 她压根 就没走
两个人 都无话 不敢相视
……
还是她 倒了水 坐下后先开口
她：我们两聊聊吧
我下意识害怕 怕她说出 自己一直害怕的言辞 故意装作一无所知
我：聊什么啊 有啥可聊的
她：我还是觉得 有些话 该和你谈谈的
说开了 我们都能轻松
慌的要死
我：那你就说呗
故意装作和别人 聊微信 聊的很投入的
不给她回应
她看出我的敷衍
她：九儿 你能不能 给我点时间 先听听我说完
我 手上没停：你说吧 我听着呢
我当时的举动 我自己都觉得 很无礼 很欠抽
……
但她看了看我 还是开口了
开口 尽是小心翼翼的语气
她：九儿 我知道咱俩最近 相处地很累
我也知道我给你给了太大压力 对不起
我：哎呀 干嘛莫名其妙说这些
她：我只是想着 说开了 我们都能轻松点 也能平常相处
我：没有啊 我觉得挺好的啊
她看我一眼 眼里满是哀伤
她：…… 其实……我很羡慕你的男朋友
我瞬间 慌得不成样子 慌到 条件反射式出口的
竟然是：羡慕他干嘛呀 老是加班……有啥可羡慕的 哎呀 困死了 我要睡了
不敢看她 手忙脚乱去拿毯子
去沙发上自顾自收拾准备躺下
她一直在看着我 看着我做这些
……
她那天 有点不管不顾
我躺下 戴了耳机 玩着手机
平常她看我这样 连动作都放轻 知道我要睡了
可那天 她执拗地不可思议
她过来 坐在沙发旁的茶几上 轻柔却利落地拿掉了我的耳机
她：你可不可以 听我说完 你再睡
我强装淡定地说：你说吧 我听得见
还是带上了耳机
怕 听见她说出不该说的 怕自己无法应答
她还是无法对我强势到底的
看着我 脸上极少有的认真
她：有人说 这世上大部分人 在三十岁的时候 灵魂就死了 活着的 只是躯壳 我一直认为自己是那个保有着鲜活灵魂的人 因为我可以在独处中 清晰的感受到我自己 我活的孤独而幸福 我都决定了要这样自在地过这一生 可后来你来了 你来了 我的所有计划失效了 我没办法 只专注于做关于自己的计划了
九儿 我觉得 我积攒的所有运气 就是为了 从走廊里走过去 看那一眼
我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知道她要说什么
可我不敢再听 不敢再让她说了
她说出口 我们 就彻底 回不去了
我慌乱地坐起身 背对着她说 你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啊 我先去上厕所 你先想着
然后 慌不择路地开门出去
在洗手间 强压着如雷的心跳 慌张地在想
要怎么办 要怎么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思考良久 又拖延良久
洗了手 忐忑地回去
而她 还是我离开时的姿势 弓着身子 坐在茶几上
听见我进门 也没有回头
我走到她旁边 她抬头看我 神情乞怜
我先于她开口 考虑好的借口
我：我舅妈打电话有事过来 让我下去一趟 你先坐着
她立时反应过来我的推辞
她一下站起来 对着我说 你不用下去了 我不说了 我说完了
我：我先去一下
然后 不等她说话 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
下楼 走远 留心没她跟来的身影 松一口气
我还是太不了解她 她怎会是如此强求他人的人
在楼下 四处乱走
收到她微信 言辞切切 真心之言多见委屈求全
她说 对不起 自己贸然说出这些话 惊吓到我 对不起 自己不该不问我意见 就这样把这些信息强加给我 让我别怨她 别怪她 她羡慕我的男孩子 但她知道自己没那个福分和资格 成为那个男孩子 她说 她是没有办法了 她没法理智地去思考那么多了
她说她给我带来的困扰 她向我说对不起
她说 你别难过 我没有其他意思 你不用勉强 更不要多心 我只是 不想再给自己留一个遗憾 人生里遗憾那么多 我不想再背着这一个
她说 你就当是黄粱一梦吧 梦醒来 你是小酒窝 我是你师父 我们还是从前的样子
她说 你千万别难过 我真的 不想让你伤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