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鬼眼窥人——移植器官后是噩梦的开始

  03年的暑假,我中考结束,考试发挥得不错,上市里的一中应该没有问题。
  暑假时间太长,我吵着去看姥姥。爸妈工作繁忙,平时也没有空在家里照顾我,他们也早已答应,我中考之后可以去姥姥家玩。
  姥姥家地处偏远的农村,从我记事起就没有去过,姥姥也还是在我小学时来城里看过我,她经常也跟我妈念叨着要见外孙。
  因为已经跟舅舅联系好,他们会在小镇车站接我,爸爸把我送上客车就赶着上班了。我一个人坐在长途汽车上,看着窗外陌生的景色,心里早已经飞到姥姥家去了。
  在以前妈妈的描述中,那个到处田野,满地牛羊的乡村景色早已经深深迷住了我,我恨不得马上飞到姥姥家去。
  但我没想到的是,我这一去,却成了我噩梦的开始,更让我悔恨一辈子……
  @国家领导人老刘 2012-9-1 14:29:00
  虾米意思?这么一点?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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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上来,别急,慢慢来
  经过6个多小时的颠簸,汽车终于来到了小镇上,在一个破破烂烂地路边小站下来,我看到了我的姥姥。
  虽然姥姥的样子在我的印象中早已经模糊,但或许是血缘的关系,当我第一眼看到对面那个包着头巾,穿着宝蓝色大褂的小老太时就确定那就是我的姥姥。
  姥姥踮着小脚来到我的面前,她仰头看着我这个比她高出一整个头的孙子,乐得眼睛都不见了。
  “枫枫,咱们回家!”
  如此肉麻的称呼,然而从姥姥的口中说出来,又显得是那么自然。我心中姥姥的记忆仿佛一下子都在这一声枫枫中醒了过来。
  “姥姥,我想你……”
  我轻轻抱住姥姥,声音中竟然不自觉地有了些哽咽。
  姥姥不停地抹着眼睛,紧紧抓住我的肩膀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走,回家,回家。”
  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姥姥家并不住在镇上,我们必须要坐顺路的农用车回去。
  那时老家还比较落后,别说私家车,就连农用车也少得很。我和姥姥等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有一辆拉生石灰的手扶拖拉机要经过姥姥村里。
  姥姥跟司机大哥说了几句,山里人淳朴,很快姥姥就招呼我在后面的车斗旁坐了下来。
  一路上,姥姥拉着我的手不停地询问家里情况,她告诉我说现在正是夏收的季节,家里农活忙,所以姥爷和舅舅阿姨他们不能来接我,叫我不要责怪他们。
  那时候农村还没有通公路,拖拉机行走在坑坑洼洼的村道上,颠得我一震一震的。汽车上我就坐得很是疲惫,这时在姥姥的话语中,我困得要死,竟然就在摇摇晃晃的拖拉机上昏昏欲睡。
  姥姥似乎把我当成了以前的小孩,她轻轻地抱着我,嘴里哼着我听不懂的儿歌,那一刻,我感觉是那么温暖。
  此后的日子,我无数次回想当时的场景,我多想能够再次在姥姥的怀抱中昏睡。只是,当我一次次地回忆,眼前依旧是那副残酷的场景……
  我不知道那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在昏睡中屁股下的拖拉机猛烈的撞击,接着轰隆声传来,姥姥的尖叫同时响起,再然后,我感觉自己飞了起来……
  当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身处何处,意识迷迷糊糊,只感觉我的眼睛剧烈疼痛。身边仿佛围着一大群人,我好像还听到了爸爸的声音,还有妈妈的哭声。
  杯具啊,写了好长的一章,本子竟然蓝屏重启,要疯了!
  等我彻底清醒过来后,竟然是十天之后的事情了,爸爸告诉了我那天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天我和姥姥坐着拖拉机回家,由于天黑路险,司机为了躲避一头村道的大水牛,我们连人带车翻到了路边的水田里。
  路基并不高,司机毫发无损地跳下了车,姥姥小腿被地上的石头刮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伤得最重的反而是我。
  拖拉机上满满的一车生石灰全部压在了我的身上,在水田里一泡,我几乎要变成沸水中的青蛙了。
  尽管司机飞快地把我拉了出来,但是身上已经被石灰煮得通红,而最严重的是,我的两只眼睛塞满石灰,这么一来……
  @蜜_me 2012-9-1 15:53:00
  然后呢?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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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急啊,拼命码字中。电脑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重启一下!
  很快我们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院,爸妈也紧急从城里赶了回来。我前面从头到脚被烫伤,最严重的是眼角膜被石灰灼伤,镇里的小医院无法医治,我被紧急送到了城里的大医院。
  又是一系列的检查,急救,最后诊断我身上的烫伤并不算很严重,经过治疗,修养一段时间很快就可以复原。而我的眼角膜完全烧坏,只能移植,不然下半辈子只能变成瞎子。
  不幸之中的万幸,医院刚好有人捐献了眼角膜,很快医院就给我做了移植手术。
  我默默的半躺在病床上,吃着妈妈削给我的苹果,一边听到爸爸给我讲着这几天的事情。
  这几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多,在我感觉就好像睡了一觉,然而就在我昏迷的这几天,我的眼睛竟然换成了别人了。
  这好像是演戏又好像是一场梦,我摸着脸上的纱布,还是有点难以相信。
  “别摸!医生说你现在很容易被感染,手不要乱动。”妈妈及时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眼前一片黑暗,感觉不出换了眼角膜有什么区别。
  “姥姥呢,她有没受伤?”我忽然想起姥姥,赶紧问道。
  妈妈在旁边拍拍我的手背,轻声说道:“放心吧,姥姥没事,只是小腿刮伤一点。不过……”
  我心里一紧,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你姥姥很担心你,她说是她没照顾好你,老说是她害你受伤的,很是自责,整天吵着要来看你,谁劝也不听。”
  哦,姥姥本来就很疼我,如今我出了事,她不知道要担心成什么。不过说到受伤,这是谁也预料不到的事啊。唉,也不知道姥姥怎么样了。
  接下来的日子,我一直在医院里养伤,大概是我还在发育的缘故,身体恢复得很快,医生说明天就可以拆掉眼睛的纱布了。
  晚上,我自己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爸妈这段时间一直轮流24小时照顾我,都累得不行了,现在身体好转,我让他们都回去休息了。
  手脚上的伤都好了,眼睛我也能感觉到其中的变化,刚醒来那天我眼前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而现在,我能够透过纱布感受到一丝丝的光亮了。
  不知道拆掉纱布,当我看到自己的眼睛,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希丶望 2012-9-1 15:34:00
  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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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菜了
  @希丶望 2012-9-1 15:34:00
  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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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来
  可能是今天汤喝得太多,半夜里被尿憋醒。这段时间都是爸妈扶着去卫生间,今天自己一个,只好抹黑去了。
  我住的是三个床位的普通病房,现在只住了两个人,我在靠门的这边,卫生间在最里面的阳台上。
  我摸索着下了床,在地上找到了拖鞋。我现在算是亲身体会到了盲人的痛苦,若是要我这么生活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我摸着墙抖抖嗦嗦地往里边走,耳边传来另一个病人轻轻的打鼾声,似乎睡得正熟。
  屋里应该是关了灯,现在我的眼前连一点感光的感觉都没有了。从来没有这种对眼前未知的恐惧,我一手扶墙一手拼命在前面挥舞。
  凳子,桌子,窗户,阳台门,我慢慢地沿着妈妈给我说过的东西摸过去,当我拉着卫生间的门扶手时,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我打开门,马上感觉有人在里面蹲着。我愣了一下,赶紧道歉。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里面上厕所。”
  话一出口,我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厕所里似乎也没有开灯,我怎么能感觉到有个人影?
  而且,让我心里发毛的是,刚才我摸进来的时候,明明听到另一个人睡觉的声音!现在怎么可能在厕所里又出现一个人?
  我心里怦怦直跳,不由想起各种关于医院的灵异传说,感到有些害怕。侧耳听了一下,厕所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房间里那个人的鼾声传了过来。
  刚才是幻觉吧?我镇定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再一次打开卫生间的门。
  果然,这次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人,我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解开裤头放水。
  回到床上,不知是刚才这么一闹,我总感觉我们病房里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来自我们对面的墙角,似乎有个人一直蹲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害怕,把被子捂在头上不敢动。这个时候,我反而想那个病人的鼾声能够大声点,这样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整个晚上,我一直战战兢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感觉自己还没有睡多久,就被妈妈叫醒了。
  今天我眼睛的纱布可以拆掉了,爸爸妈妈用轮椅推着我到医生的诊室。
  我心里怦怦直跳,不由想起各种关于医院的灵异传说,感到有些害怕。侧耳听了一下,厕所里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房间里那个人的鼾声传了过来。
  刚才是幻觉吧?我镇定了一下,深呼吸了一口,再一次打开卫生间的门。
  果然,这次没有感觉到里面有人,我松了一口气,快速地解开裤头放水。
  回到床上,不知是刚才这么一闹,我总感觉我们病房里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来自我们对面的墙角,似乎有个人一直蹲在那里默默地看着我。
  我心里有些害怕,把被子捂在头上不敢动。这个时候,我反而想那个病人的鼾声能够大声点,这样让我感觉自己不是孤独的一个人。
  整个晚上,我一直战战兢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只感觉自己还没有睡多久,就被妈妈叫醒了。
  今天我眼睛的纱布可以拆掉了,爸爸妈妈用轮椅推着我到医生的诊室。
  当医生一圈圈的把我眼睛上的纱布揭去的时候,我的心中反而坦然起来,经过这段时间的“失明”,我对失而复得的视力有种说不清的味道。
  移植了别人的角膜,我还是原来的我吗?
  妈妈经常地抓住我的手,我能感觉到她在轻微颤抖,而爸爸沉重的呼吸也在旁边响起。
  纱布终于全部揭开,我按照医生的吩咐慢慢地张开眼睛。一丝光亮进入了我的眼睛,我终于又恢复视力了。
  屋里的灯调节得很柔和,反倒是没有拉窗帘的窗户显得更加明亮些。看到我终于痊愈,妈妈都流下了眼泪。
  我刚想安慰一下妈妈,却发现扎起来的窗帘阴影中,站着一个人。
  竟然是姥姥!她还是那天的打扮,包着头巾,穿着宝蓝色的大褂,就站在阴影处乐呵呵地看着我。
  “姥姥,你什么时候进城的?”
  我从轮椅上跳起来,向窗口跑去。
  “小枫!”
  妈妈一把拽住我,皱着眉头叫道:“你怎么了,什么姥姥?”
  “我姥姥啊,她来了你们也不跟我说一下,你们不是想给我惊喜吧?呵呵,”
  妈妈一下急了,把我重新按在轮椅上,扭头问道:“医生,这是怎么回事?”
  我对妈妈很不满,不明白她干嘛阻止我过去姥姥那边。我没有办法,对着姥姥做了个鬼脸,示意等医生检查后再跟她聊。
  姥姥依然慈爱地看着我,把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中,没有任何动作。
  “小枫,别动!让医生再检查一下你的眼睛。”爸爸走过来按住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为什么爸妈对姥姥毫无反应,可能是紧张我的病情吧。
  医生扒着我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又用小手电照了照,最后用听筒在我身上研究了好一会,才转头向我爸妈说话。
  “看起来情况还不错,不过还要观察一段时间,若是没有排斥反应那就成功了。我给你们开些药,等会你们去药房拿……”
  我没有心情听他们的对面,注意力全在阴影里的姥姥身上。看来姥姥的脚伤已经好了,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她还在家养伤了。
  末了,医生交待完,被护士喊出门去了。屋里一下静了下来,爸爸在我的面前蹲了下来,沉吟了一会忽然说道:“小枫,我们有一件事骗了你。”
  “呵呵,我已经知道了,姥姥自己告诉我的。”
  爸妈惊骇地看着我,齐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说了?”
  我对着窗口一指,得意地说道:“姥姥不就在那!你们两个还想瞒我,还是姥姥对我好,自己出来见我了……”
  我在这边喋喋不休,爸妈脸上露出惊恐地表情,急忙回转头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妈妈忽然抱住我,低声啜泣。
  “小枫,是我们不好。我们不是故意隐瞒姥姥过世的消息,我们是担心你的病情……”
  我脑袋还没有转过弯,随口问道:“你们担心什么,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等等,妈,你说什么?姥姥过世了?”
  我惊讶地看着妈妈,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妈,你乱说什么,我刚还看到姥姥了,她就在……”
  我往窗口一看,只见对面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影。

  姥姥刚才明明就站在窗口边!
  我挣脱爸妈的手,不敢置信地走到窗边,确实没有什么东西,空空荡荡,连个脚印都没有。
  “小枫,你们那天车祸,姥姥为了救你,被拖拉机压在地上,伤得很重。她一直担心你,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昨晚得到你将复原的消息,半夜才走了……”
  不可能!我根本不信妈妈的话,开什么玩笑。那天爸爸告诉我姥姥只是伤了小腿,而且刚才我明明亲眼看到她出现在我的眼前!
  我发疯般找遍了整个房间,却依然没有姥姥的身影。
  都睡了?明天再继续吧
  姥姥的离去对我的打击很大,在爸妈再三的强调下,甚至我还亲自打电话回乡下询问,得到舅舅的肯定回答,我才不得不相信妈妈说的是真的。
  我不敢相信,为什么我刚刚见到姥姥就发生如此残酷的事!另一个让我不能接受事实的是,我刚才掉纱布的那刻,我真的确实看到姥姥了!
  难道这都是幻觉吗,是我的眼睛出了问题,还是姥姥真的来过?
  “我要回去,回姥姥家!”
  我把自己关了一天后,打开房门坚定地对爸妈就说了一句话。
  爸妈互视了一眼,良久默默地点了点头。他们神情极为憔悴,我出事后的这段时间,他们比我过得很辛苦。
  爸妈无奈地为我办了出院手续,妈妈把医生的叮嘱都仔仔细细地写在小本上,她已经向单位请了长假,决定陪我回乡下暂住一段时间。
  依然是爸爸把我们送上汽车,重走这条道路,我心中很是酸楚。我多么想这是我第一次来,这样姥姥就不会为了接我而出事了。
  得知姥姥去世后,我沉默了许多,妈妈在我旁边坐着欲言又止,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儿子沟通了。
  我拿出小镜子,打量中镜中的自己,这两天因为姥姥的事,我还没有认真看过自己移植后的眼睛。
  镜中的人除了脸色苍白,似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有眼睛依然红肿,眼球里面看不出什么情况,被血红的颜色给遮盖住了。
  我默默地戴上太阳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我对现在的眼睛心里总有些排斥,自己体内突然多了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器官,感觉总是怪怪的。
  听说捐献器官的都是濒临死亡的人,不知道我这对眼角膜的主人是否也已经长眠了呢。
  虽然我的视力恢复了,但是有一件事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担心爸妈不准我出院。那就是每到晚上,我的眼睛就会感觉很痒,尤其半夜之后,我经常会被痒得从睡眠中惊醒过来。
  那种痒不是有东西掉进眼睛的感觉,而是有什么东西藏在我的眼睛里面,像蚂蚁般爬行似的。
  我以前从来没有移植过什么,不知道这是不是医生说的排斥反应,只是为了回去见姥姥最后一面,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国家领导人老刘 2012-9-2 16:24:00
  楼主文笔很好,比老刘我强了N个档次,继续加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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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刘速度很猛啊
  照例是颠簸五六个小时的汽车,到了小镇,我发现舅舅已经等候在那里了。舅舅算是和我们家来往比较多的,因为路途遥远,以前姥姥有什么特产给我们家,都是舅舅作为代表带给我们。
  可现在我们再次见面,已经没有了以往中的兴奋,想起姥姥,我们三人还没说话眼睛都先红了。
  “舅舅……”
  “嗯”,舅舅只发出一个鼻音,声音却已经哽咽了。
  我急切地想知道姥姥的事情,但是舅舅却似乎不愿跟我多说,不停地躲闪着我的眼光。
  天色渐暗,妈妈催促我们赶快上路。
  这次舅舅特意请了村里一个跑出租的大伯过来,这种出租可不是城里的出租车,而是加了个帐篷的三轮摩托车,在这里叫三脚机。
  这种三脚机坐到村里每人收费三元,安全性虽然比不上汽车,但无疑要比手扶拖拉机安全一点。
  姥姥一生节俭,但是我上次回来爸妈给了我几百块的零用钱。若是那天我们也是坐三脚机回去,我们可能就不会有事了。想到这里,我心中又是一痛。
  一路无话,只有三脚机发出轰轰的响声,车厢被小小的帐篷遮住,感觉很是压抑,我只好盯着自己的鞋子看。
  车子走了大半个小时,我的眼睛忽然刺痛起来,两只眼珠突突直跳,感觉似乎要夺框而出!
  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两手急忙按住眼睛,整个人蜷缩到了座位下。
  妈妈和舅舅都慌了,在我身边一叠声地问发生什么事情。
  我眼睛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我的眼睛里面生生地撕裂开来。
  “我的眼睛,里面有东西,要出,出来了……”
  我恐惧地大叫,泪水哗哗地流了出来,心里很是害怕。我感觉自己的眼球就好像要涨爆的气球,砰的一下就要爆炸了。
  “小枫,你不要吓妈妈啊!大伯,大伯,快,快掉头回镇上,去医院!”
  听到妈妈的说话,我心里一急,连忙喊道:“不,我不回去,我要去见姥姥!”
  前面开车的大伯似乎也被我的样子吓坏了,马上减速准备拐弯掉头。而就在这一瞬间,奇迹发生,我眼睛的剧烈疼痛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莫名其妙地爬起来坐好,动动手脚,全身舒畅,毫无问题。妈妈和舅舅张大嘴巴看着我,眼神疑惑,似乎在怀疑我刚才是不是在胡闹。
  “没,没事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妈妈把我上下看了一遍,有点不放心:“不行,你现在还没过感染期,我们马上返回医院去检查一下。”
  我连忙阻止她,指着车外说道:“妈,来不及了,你看天都黑了,这车在山路上没办法走。”
  我一句话触动了几个人的心弦,妈妈也不说话了,姥姥的事情还在眼前,谁敢保证我们不会重导覆辙?。
  “那你要有什么异常得马上告诉我,知道吗?”
  我点点头,偷偷地把手上的纸巾从车缝里扔了出去,刚才我的眼睛确实剧烈疼痛。我刚刚偷偷用纸巾擦了一下,竟然发现我流下的不是泪,而是血!
  我不敢告诉妈妈,不然她肯定要坚决回镇上的。而且刚才我望外面看的时候,才发现我眼睛突然剧烈疼痛的时候,就是经过那天我和姥姥发生车祸的地方……
  过了我们车祸的那个地方,走了不到十分钟,我们就到村口了。我这才知道,那天我和姥姥出事的地方竟然就在离村口只有几百米的地方!
  开车的大伯在村口卸下我们,自个回家去了,舅舅带着我和妈妈往村里走去。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里已经亮起了昏黄的灯光,空气中不时飘过来一阵阵的饭香。
  我们没走几步,一条狗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对着我们狂吠。舅舅一脚把狗给踢飞,嘴里犹在骂骂咧咧。
  “刚出去一会就不认识了?明天叫山娃子把你给煲了!”
  舅舅是村长,平常在村里横行惯了,每家的狗见到他都怕。现在那只狗不认识我们母子,对着我们狂吠,这让原本心情就极差的舅舅很是火大。
  那只大狗呜呜叫着退开了,但就是这么一会功夫,黑暗中露出了十几双绿油油的眼睛。
  我一看顿时头皮发麻,看来是刚才的狗叫声,把全村的狗都吸引过来了。
  舅舅一看不对头,赶紧在路边谁家的屋檐下抽了一根长长的柴火,妈妈把我拉到身后。
  我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十几只狗从黑暗中狂吠着冲了出来。
  “直娘贼的!谁家的狗还不扯回去,明天打狗煲啊!人都死了吗,还不滚出来?王八蛋!”
  舅舅扯开喉咙骂开了,首先冲过来的几只狗被舅舅打飞了,他一句王八蛋就打倒一只狗,奈何狗太多了,他很快就手忙脚乱应付不过来。
  “快走快走,退到墙边去!”舅舅退着我们往路边的屋檐下躲,而就在这一会功夫,我看到从舅舅脚下的缝隙中钻了过来。
  妈妈尖叫一声,慌乱中扬起手中的包包向飞扑过来的狗砸去。
  孰不知这两只狗力量很大,妈妈的包包竟然对它们毫发无损,它们灵活地绕过我妈,竟然直接向我扑了过来。
  我唉呀一声,两只流着口水的狗嘴在我面前放大,我甚至已经闻到了它们呵出的带着臭味的热气!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脸要被狗咬烂的时候,旁边忽然伸出几根木棍,砸在了我面前的狗身上,两只狗汪汪地惨叫着摔到了地上。
  原来村民们听到了我舅舅的叫声,终于及时出现把我救了下来。几十个拿着锄头木棒的村民很快就把十几条狗给收拾了,狗们呜呜地惨叫着退到远远的地方盯着我们。
  “他娘的,你们干叼啊,自家的狗都不看好,咬伤人怎么办,拿你们的命赔啊?”
  周围村民没人敢说话,良久有人低声说道:“我们的狗不是一直都这样的嘛,从来也不会乱咬人……”
  “行了,行了,”舅舅不耐烦地摆着手,骂道:“还不咬人呢,你们再迟来几秒钟,我外甥还不给咬了啊?我就不明白了,你们的狗今儿是不是吃了豹子胆了,连我的外甥都敢咬?”
  我晕,谁家的狗会知道我是你这个村长的外甥啊。我对舅舅的话很是无语,其他的村民也是面面相觑,说不出话。
  不过听舅舅这么一说,我才发觉刚才有一个奇怪的事情,这些狗似乎都只冲着我来的?
  刚才妈妈挡在我面前,那些狗竟然绕过她向我攻击,而舅舅打翻这么多狗,竟然也没有哪一只狗咬了他。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人倒霉起来就是这么黑,现在竟然连狗也欺负我!
  在舅舅的吆喝下,村民们把自己的狗带了回去,只剩下一只大黄狗还在一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我。
  舅舅刚想把它打跑,却发现是自己家的大狗,他揪着大狗的脖子,硬扯着它往家走。
  我躲在妈妈的后面,发觉那只大黄狗在行走中依然不时回过头来对着我龇牙咧嘴,很是凶恶。
  今天到此为止,明天继续
  沿路我发现被村民们带回去的狗几乎都趴在自家的门前,当我们经过的时候不停地发出恐吓的声音。
  妈妈不停地安慰我别害怕,其实她自己也在发抖,显然心里也是害怕之极。舅舅还是在前面引路,只是挥动着手中的棒子防止狗向我们扑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姥姥去世的原因,我感觉这次见面舅舅一直对我们不冷不热,完全没有了以前那种逗我玩的兴趣。
  我们沿着村中小路七拐八拐,最后在一个大水塘旁边的屋子前停了下来。
  “姥姥家到了。”妈妈低声对我说道。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这里灯火通明,大门外已经用塑料布搭起了很大的帐篷,很多人走来走去在忙碌着。
  我们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全部人都停下手中的工作怔怔地看着我们,却没有人说话。良久,我发现大家都在对着我们母子低声说着什么。
  “都他娘的看啥了,该干嘛干嘛去!”
  舅舅吼了一声,人们这才纷纷转了开去。舅舅也没有理会我们,把手中的木棒一扔,拉着他的大黄狗进了院子。
  我站在妈妈的身边不知如何是好,我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竟然没有人理会我们。
  “爸,我们回来了。小枫,快叫姥爷!”妈妈指着一个坐在大门槛旁边的老人对我说道。
  “姥爷……”我低声喊了一句。
  姥爷身形很高大,即使坐着腰板也挺得笔直,没有老人那种老态龙钟的感觉。他给我的感觉是有点古板严肃,尤其他那个大光头给我印象最深。
  姥爷锐利的眼光在我身上转了好久,最后停留在我的脸上,我被他盯着很不自然,悄悄往妈妈身边躲了躲。
  姥姥和姥爷完全是不同的两种人,姥姥和蔼可亲,姥爷却是这样让人望而生畏,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合在一起的。
  姥姥盯了我好一会,才从鼻孔里嗯了一下,算是应了我一下。良久,他又叹了一口气,挥挥手招呼我们进屋。
  一进大门,我就看到院子中间摆放着一副漆了红油的棺材,围墙边上周围用竹竿插着很多白幡。地上有一层鞭炮纸屑,一圈人坐在屋檐的阶梯上正在抽烟,脚下还有铜锣等家什,旁边还有几个装满鞭炮的大箩筐。
  现场气氛很阴森,空气中都是鞭炮的硝烟味,还有一股木头腐朽的味道。我很害怕,虽然去世的是我的姥姥,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仗势,更没有见过四人,虽然极力镇定自己,但是心里依然充满了恐惧。
  我们在姥爷的带领下,穿过众人的目光,来到左边的一间厢房门口。姥爷在门口站定,转身向我们说道:“你妈一心等着你们回来,结果还是……去见她最后一面吧。”
  我心里酸楚,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出来。妈妈一路上都很坚强,很少在我面前失态,但是现在她只往屋里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崩溃了。
  “妈……”她只喊着了一个字,已经泣不成声,身子一软,摇摇晃晃地就要跌倒。
  屋里冲出几个人,和姥爷一起把妈妈扶住。我不太认识这些人,只知道其中两人一个是我小姨,还有一个是舅妈,其他的应该是来帮忙的村里人。
  这些人眼睛都是又红又肿,显然是哭过不久,妈妈的哭声一起,一群人顿时又哭成了一团。
  我和妈妈被带进屋里,里面很暗,电灯都没有,只在两盏摆在地上的油灯忽明忽暗。房间里空空荡荡的,里面的东西都被搬空了,地上还铺了一层厚厚的干稻杆。
  房间了燃了不少香火,烟雾弥漫,很是呛人。我跟在妈妈的身后走了几步,只见妈妈身子一矮,跪了下去。接着有人在我肩膀上一压,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跪在了地上。
  “小枫,给姥姥磕个头!”
  听到妈妈的声音,我这才发现面前有一张木板床,床上躺着一个人,已经用长长白布用头到脚遮盖了起来,只显现出一个人形的轮廓。
  这知道,床上躺着的,正是我的姥姥。
  我心中悲痛,眼泪汹涌而下,姥姥把我抱在怀中哼唱儿歌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今我们却已经阴阳相隔。
  严格说起来,似乎可以说姥姥是因为我才去世的。若不是我回来老家,姥姥就不会去接我,也就不会遇上车祸了,更重要的是,姥姥是救我才重伤的。
  我猜姥爷舅舅他们对我这么冷淡,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只是我对姥姥愧疚太深,怎么也要回来的。
  我和妈妈恭恭敬敬地给姥姥磕了三个响头,妈妈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掏出一块白色方巾,走到姥姥的面前。
  我知道一点老家的风俗,老人去世之后,出嫁的女儿必须为其准备遮脸的毛巾。这块白巾又称遮羞布,蒙头布,因为传说中亡人是不能重见天日的。
  我凑到妈妈的身后,想要见姥姥最后一面,妈妈刚要动手掀开姥姥身上的白布,却又忽然顿住,回头对我说道:“小枫,你先去休息吧。家仁,把小枫带下去。”
  家仁就是我舅舅,听到妈妈的吩咐,舅舅上来拉住我往外走。我自然不愿意,奈何舅舅牛高马大,容不得我反抗,拉着我跌跌撞撞就走出门来。
  我不知道妈妈为什么把我赶出来,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见姥姥最后一面。虽然我知道小孩是严禁靠近死人的,这现在去世的是我姥姥,我怎么也不能见?

  “在这呆着,别乱跑!”
  我被舅舅带到院子边上的一间小屋里,他扔下一句话后就走了。我一个人在房间里呆坐了一会,心里心急火燎,走到门后看到外面没人,我偷偷走了出去。
  我刚走出房门,院子里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只见从门外涌进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个穿着一件红艳艳的长袍,头上戴着一顶有点像和尚毗卢帽状的帽子,乍一看很像和尚,仔细一看又不是。
  师爷佬?当我看到那人手中的招魂幡时,顿时知道那人的身份。
  这个师爷并不是人们古代常说的幕府或刀笔师爷,而是南方人称的喃呒佬,专门在人丧事上打斋,招魂,做法,是人见人怕的职业。师爷佬在我们这边的地位和湘西的赶尸人差不多,不到万不得已人们对其都是敬而远之。
  只见那师爷佬带着一个徒弟在众人的簇拥中,走进了姥姥的房间,我心中大惧。刚刚我还想偷偷溜进姥姥的房间,但是现在师爷佬到了,似乎要开始做法超度姥姥的亡魂了,我心里却又害怕起来。
  姥姥已经去世两天了,为了等我和妈妈回来,法事一直都没有做,看来今晚就要开始了。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姥姥是我有记忆以来去世的第一个亲人,潜意识中对丧事异常恐惧。院子里那具红色的棺木,让我都不敢在院子里呆了。
  师爷佬进去不久,很快就有声音传了出来,开头又是一阵哭声,哭声过后,是一阵念经似的诵唱,间或有叮叮铃铃的声音传出来。
  我可以想象得出屋里是怎么一副场景:屋里烧着檀香,点着长明灯,众人围跪在姥姥的身边,披麻戴孝,然后师爷佬身穿法衣手执招魂铃,招魂幡在来回跳跃吟唱作法。
  由于今晚还不是正式出殓,所以也没有人来叫我过去。连续守夜三晚,也算是个吉利的数字,不过现在正式高温的八月,即使山村天气没有城里那么闷热,也不知道姥姥的遗体会不会有变化。
  我躲在房门口偷听里一会,心里害怕,又跑回房间里了。趴在床上,叮叮叮的铃声依然不时传过来,这让我无法控制自己,脑海里总是充斥着姥姥的样子。我死死地把自己的头顶在床上,不敢向后望,好害怕自己一回头会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
  @风定绿无波 2012-9-3 20:41:00
  加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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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墙上墙,合照一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开了,随我偷偷回头一看,妈妈走了进来。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妈妈坐在我旁边摸着我的头哭了起来。我这才发现妈妈已经穿上了一件麻布的白孝子,头上倒没有电视上常见的那种尖尖的帽子。
  妈妈是姥姥最疼的孩子,他们三姐弟也只有我妈妈上了大学,走出了山村。虽然我妈妈工作后很少回家,但是对姥姥的感情丝毫没有减少。
  姥姥的去世对妈妈的打击很大,但因为我的缘故,她又不得不坚强。
  看着妈妈的样子,我心疼之极,又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只好跟着她一起流泪。
  良久,妈妈停止了哭泣,低声对我说道:“饿了吧,我去找点东西你吃。”
  虽然我们今天只吃了早餐,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但我真的没有一点胃口。
  我不忍心妈妈担心,就对着她点点头。
  妈妈很快走了出去,这几天因为我的眼睛,她找了不少相关的补品做给我吃,就连这次回来也带了不少。
  没过一会儿,门又响了,我一看是妈妈回来了。让我意外的是妈妈手中并没有拿着什么食物,连刚才穿的孝衣也脱了。
  
  我奇怪地问道:“妈妈,你怎么空手回来了,还把孝衣都换了?”
  妈妈没有回答,低垂着头走到我的面前一米的地方,向我无声地招手:“来,你来呀。”
  我一听这声音,感觉有些不对劲,妈妈这段时间常熬夜,今天又哭得厉害,声音早已经嘶哑,但现在怎么突然变得又脆又亮了?
  夜色朦胧,屋里没有开灯,只有院子里的灯光照射过来。我看不是很清楚妈妈的样子,等她把手伸到我的面前,我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面前这人竟然不是我的妈妈!她手腕苍白,五指上留着长长的指甲,让人恶心的是指甲上都是污垢。
  “来,你来……”
  来人发出阴恻恻声音,我有点害怕,缩到床角处紧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
  “你是谁,我妈妈呢?”
  “嘿嘿,嘿嘿……”来人突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她站在床边,披头散发,上半身慢慢向我凑了过来。
  “你想干什么,出去,出去!”
  我慌了,把床上的枕头扔了过去,砸在了那人的头上。
  来人毫无反应,把头凑到我的跟前,然后双手慢慢地分开自己面前的长发。
  我恐惧极了,把床上的被单蒙在头上,把自己藏在了被窝里。
  良久,耳边没有了动静,只听到从院子里传来隐约的锣鼓声。那人走了?我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地把被子掀起一角。
  啊!我一声惨叫,差点就晕了过去,只见在我面前几毫米的地方,有一张惨白的脸。
  让我恐惧的是,这张脸我非常熟悉,竟然是我那已经去世了的姥姥!
  咦,怎么少了一段?
  姥姥脸色惨白,长长的头皮都耷拉下来,脸上带着一丝让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我抬起头,发现两只眼睛紧紧盯着我,让我更加恐惧的是,这两只眼睛竟然没有瞳孔,全部都是眼白……
  我头皮发麻,浑身寒毛竖起,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嘴巴张了张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姥姥不是去世了吗,她的遗体就在隔壁的房子里,那我眼前的这个姥姥是……一股寒意从我尾龙骨升起,我浑身冰冻,身体一颤,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被一阵声音惊醒,只觉得有人在摇着我身体。
  “小枫,快醒醒,起来吃点东西。”
  我脑子迷迷糊糊,眼前还浮动着姥姥那张苍白的脸,眼睛还没有张开,整个人就弹了起来,砰地一下撞到了背后的墙上。
  我哎哟一声大声呼痛,张开眼睛一看,只见妈妈坐在床边看着我。
  憔悴的面容,红肿的眼睛,还有熟悉的眼神,没错,这回真的是我妈妈。
  我哇地一声扑过去抱住了妈妈,呜呜地哭了起来。
  “妈妈,刚,刚才,我,我看见,姥,姥姥了……”
  妈妈抚摸着我的头,责怪道:“你这傻孩子,做恶梦了吧。快吃点东西,早点睡,明天我们还要送姥姥出殡。”
  “妈妈,真的,我刚才真的看到姥姥了。”
  妈妈在我背上轻拍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知道你想姥姥,但是姥姥已经走了。做梦的事情你还当真啊,别胡思乱想了。”
  妈妈这么一说,我也弄不清楚自己刚才究竟是不是做梦。但是姥姥惨白的脸,还有没有眼珠的眼睛都是那么真实,甚至我连她脸上的寒意都能感觉得到!
  吃了点东西,我在妈妈的陪伴下睡着了。
  第二天,我刚刚醒来,就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人声鼎沸,我知道,姥姥今天要出殡了。
  涯叔癫了,连吃我两段,要了老命。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来
  我迷迷糊糊地走出房间,院子里人来人往,人非常多。我站在院子里看了好一会,没有看到有认识的人,也没有人来招呼我。我穿过人群,想找点水洗漱了再说。
  农村的厨房很好认,因为厨房门口都会有自己打得水井,只要看到水龙头,那就知道厨房在哪了。
  我在院子里找了一下没有发现有水龙头,于是穿过中厅,向后院走去。
  还没有到后院,就听到里面有几个声音在争吵,我一听,其中竟然有我妈妈的声音。
  “妈为小枫牺牲这么多,让他做这点事难道不行吗?”我听出这是舅舅的声音。
  我听到他们说到我的名字,心中一动,躲到一旁藏了起来,悄悄地从窗口里偷看。
  只见妈妈,老爷,舅舅,小姨,还有几个老头围坐在一张圆桌上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妈妈听了舅舅的话,马上说道:“小枫才几岁,你就要他去做这么事情,不是要吓坏他吗?更何况,他的伤现在都还没有好透!”
  妈妈话音刚落,舅舅呼地站了起来,把桌子拍得咚咚响大声叫道:“你还好意思说他的伤,若不是因为小枫的缘故,妈会那么容易就走了吗?还有他的眼睛……”
  “好了,家仁,你给我坐下!”姥爷看着眼前的情形,似乎很是生气,他指着舅舅的额头骂道:“这事不是说绝不能说出来吗,你再敢提半个字,看我不抽死你!”
  “爸……”舅舅还想说什么,看到姥爷举起了他的长烟杆,顿时不敢再说了。
  几个人没有再说话,气氛很僵,几个人沉默了好一会,妈妈开口说话了:“爸,各位叔公,我妈的事不管是车祸还是,还是那件事,我都替小枫记一辈子。这些年来,我对家里怎么样,大家也都知道,哪一年我钱给少了?家仁,小妹结婚,家里盖房子,爸爸住院,哪一样我们不是出大头。当年我和小枫他爸为了给你们寄钱,我们连肉都买不起,你们知道吗?”
  妈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其他人也不出声了,两个女人在哭,几个大男人则是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最后还是小姨开口了:“爸,哥,我看就不要让小枫去了吧,要是他在出什么事,我们也对不起妈,妈可是临走时都还念叨着小枫的。”
  听了小姨的话,几个人脸上神色各不相同,妈妈自然有了些喜色,舅舅则是阴沉着脸,姥爷在吞云吐雾,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不知道他们在商量什么,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要我做什么事情,但是妈妈又担心我,不要我去。我很是奇怪,今天姥姥出殡,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事更大?
  我心里嘀咕着,那边一个妈妈口中的叔公(我按照辈分,应该叫太叔公)开口了:“我看,这事情我们在这吵也没用。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我们不能随便改,按照风俗呢,你们家那小子是应该去,免得到时给人笑话。但是现在那小子身体没有痊愈,到时若是有什么意外也不好。这样吧,我们不如问问你们家小子的意思,让他自己决定吧。去或不去,他说了算,其他人不能搀和。”
  众人互视一眼,都没有说话,似乎都同意这个折衷的办法。只是我看到妈妈眉头紧锁,看起来还是很担心。
  明天再见

  
  我躲在中厅的角落,不知道该进去还是退出来,看他们商量的事情应该很重要,但是又关乎到我的问题,看妈妈的态度,她十分不愿意让我去做。
  我悄悄退了出来,回到房间里呆坐在床上。这几天我一直好像生活在梦中,浑浑噩噩,外面锣鼓喧天,但我依然不敢相信这是我在办我姥姥的丧事。
  坐了没有一会儿,妈妈进来了。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跟我说他们之前商量的事情,只是若无其事地跟我聊天,然后跟我出去洗漱后吃早餐。
  我刚吃完早餐,只听大门外轰隆一声,一阵地动山摇,放炮了,出殡开始了!
  我跑到院子中,妈妈找来一件小号的孝衣套在我身上,接着我和妈妈,姥爷舅舅小姨等人都被人群簇拥着到了院子中间,在棺木面前跪了下来。
  棺木前摆了供桌,上面用米筒插着香火,除此之外别无它物,并没有电视上常见的猪头水果。师爷佬身穿法衣,手执招魂铃,招魂幡绕着供桌吟唱了几句,忽然噌地一声直挺挺地飞了上一米多高的桌子。
  院子里挤满了人,但是此时没人敢说话,师爷佬一边挥舞着招魂幡,一边摇晃招魂铃,大声叫着,身子在小小的桌子上滴溜溜地绕着圈,越来越快,到最后我眼睛都要花了,他竟然一点事都没有。
  转了好一会,他身子一顿,猛然停了下来,招魂幡一挥,手中招魂铃飞快地动了起来,叮铃铃的声音如骤雨般响起。
  突然,师爷佬大喝一声:“请亡人入棺!凡属鼠,猪,狗,马者,速速回避!”
  院子的人群轰地一声响,有一部分人急忙转身低头回避。
  这时八条壮汉在师爷佬徒弟的带领下,飞快地抬着我姥姥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我只看到他们八人手抬一副白麻布做的担架,中间的白布深深凹陷了下去,显然重量不轻。
  我看不到姥姥,但是我知道,她就安静地躺在麻布中间。
  姥姥一出来,顿时哭声雷动,我模糊着眼睛看到姥姥被飞快地放进了棺木里。想着以后再也见不到姥姥了,我心如刀割,眼泪汹涌而下。
  “盖棺!”
  师爷佬大喝一声,棺木轰隆一声合上了,他不知道从哪掏出几支长长的钉子,绕着棺木转了一圈,很快把一副棺材给钉紧了。
  接着师爷佬又唱又跳,我们在他的带领下,舅舅捧着姥姥的遗像,围着棺木左转三圈,右转三圈,最后在棺木前端跪了下来。
  我们亲友依次上前跪拜,不知道是不是姥姥人缘好,还是舅舅他们威望高,很多人不但跪下磕头,甚至还有人扶着棺木哭得瘫软倒地。
  院子里愁云惨淡,哭声震天,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人们才跪拜完毕。师爷佬一把抓起供桌上的米筒,随手抓起一把米,往空中一撒!
  “升棺啰!”
  人群跟着大声回应:“升官!”只见大家纷纷扯开自己的衣襟争着接洒落下来的米。
  “发财啰!”师爷佬又是一把米抛出去。
  “发财!”
  人们又是一阵挣抢,抢到白米的兴奋万分,没有争抢到的则有些不满意。
  师爷佬抛完白米,把招魂幡一挥,大声喝道:“起!”
  我们几个亲属首先被人扶了起来,我双腿已经麻木了,有两个人左右架着我,飞快地往门外跑去。
  我们速度很快,我几乎是被人拖着跑,前面的舅舅他们情况和我差不多。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赶,回头一看,吃了一惊,姥姥的棺木竟然就在我的背后,刚才那八条壮汉抬着棺木竟然也跑得飞快。
  师爷佬在前方引路,他好像脚不沾地走得很快,我们后面的人也使尽力气跟着他。后面长长的送葬队伍跟在我们身后,在田间小路中蜿蜒前进。
  一路锣鼓声,一路鞭炮声,还有人们的哭声,姥姥终于还是要和我们永别了。
  很快我们爬上了第一个小山坡,当我回头看的时候,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只见送葬的队伍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群奇怪的人。
  他们吊在大部队后面十几米的地方,穿着同样的黑衣服,让我奇怪的是他们好像隐藏在烟雾中一样,只隐隐约约地看到他们的轮廓。
  到了这里,我的脚已经恢复过来,但是左右的人并没有放开我。很快,我们转过一个山梁后,后面的队伍看不见了。
  姥姥因为是意外去世,所以不能进入祖坟,最后姥姥安葬在了离村子隔了好几座山头的一处乱坟岗上。
  姥姥下葬时,我哭得好狼狈,后来还是那两个人把我架着回来。
  晚上,送葬的人群逐渐离去,除了一些帮忙的邻居再没有人了,白天喧嚣热闹的院子里只剩下满地的纸屑,还有一些散落的幡旗。
  姥姥生前床铺,桌子,衣物等等全都被搂到大门外放火烧了,熊熊的大火把姥姥的印迹一一擦去。我站在火堆旁,仿佛看到了姥姥的消逝。
  简单地吃过晚饭后,我们全家和那几位太叔公都坐在大厅中,我也被妈妈特意叫了过来。我知道,他们是要让我去做那件神秘的事情了。
  大厅中气氛有点压抑,在座的都是我的长辈,大家没有说话,我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姥爷开口说话了。他环顾了一周,最后眼光在我身上略微停了一下很快又移开了。姥爷走到大厅中间,清了一下喉咙缓缓说道:“老婆子的事情算是基本办完了,但还有些手尾需要怎么去做。我们在座的知道老婆子是怎么走的,具体的就不说了,按照我们早上商量好的做吧。相关的习俗燕子你给小枫讲讲,让他考虑一下。”
  燕子是我妈妈的小名,周围的人把眼光都转到我们母子的身上。
  妈妈皱着眉头,看了我一眼,脸上神色犹豫不决。
  我轻轻拉着妈妈的手,向她点点头。我既然偷听到了他们早上的事情,自然有了心理准备。假若是与姥姥有关的事情,再危险我也会去做的。
  妈妈无奈,低声在我耳边叙说了起来。
  依照老家的风俗,横死之人不能入祖坟,必须要把其葬在离村庄最远的污秽之地,以免玷污祖先的清灵之气,让子孙后代没有出头之日。
  但是把人葬在污秽之地,则会导致其怨气极大,这样往往就会伤及本家后人。像我姥姥是出车祸去世,属于横死的一种,依照族规她不能进祖坟,只能把她葬在了乱坟岗里。所以这会让我们家出现不好的现象,轻则家庭失和,牲畜不旺,重则伤及人身。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只能想办法化解。依照以前的做法,就是在横死之人的坟头埋下其生前常用的一物件,在七天之后也就是头七的当晚取回,因为那时死人的怨气已经被吸引了出来,最后把取回的东西祭拜一番后将其焚烧就可以把其中怨气化解了。
  而做这件事的人,一必须是本家之后,二必须为童男子,三尽量用和死者最亲近的人,这样影响最小。我们家舅舅的儿子才四五岁,小姨的是女儿,而且她这次根本就没有跟来,算来算去,最后都只剩下我一个人选。
  我听妈妈诉说完,大厅里全部人都看着我,大家都在等候着我的回应。
  “我去!”我轻声,但是很坚定地说道。
  大家啊发出一声惊呼,似乎都没有想到我这么快就答应了。妈妈更是紧张地看着我,她自然知道自己的儿子从小在城市长大,从来都没有走过夜路,更不用说是在田间地头,密林山坡中行走。
  “小家伙,你要想清楚,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一位太叔公似乎也有些担心,对我说道:“头七那天,你一早必须斋戒沐浴,中午十二点前要进入坟地,点起长明灯,然后午夜十二点前把东西挖出来带回!”
  原来要在坟地里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只要去把东西取回来就行了。但是事情总归要做,时间长短也没有关系了。姥姥的事情因我而起,那么最后就让我亲自解决吧。
  我没有思考太久,对着太叔公点了点头。
  “小枫!”妈妈一下握紧了我的手,紧张地看着我:“你真要去?”
  我坚定地点点头,沉声说道:“妈妈,放心吧,我已经长大了,我会照顾自己的。姥姥那么疼我,现在是我为她做点事情的时候了。”
  大厅里的人脸上的神情都放松了下来,除了小姨担忧地看着我之外,我在舅舅和姥爷的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
  大家走了之后,妈妈带着我回房间,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我,苦涩地说道:“儿子,你怎么轻易就答应了呢,那山里阴森诡异,即使是村里人大白天也没有人敢去那的啊。”
  我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安慰妈妈:“妈妈,没事的。你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呢,怎么还信这些东西,就让我来破除迷信吧!”
  妈妈叹了一口气,不安地摇了摇头道:“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有些东西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总之,这次的事情,你要小心。”
  我知道,有些灵异事件无关科学,但关乎到姥姥,我是没办法回避的。
  妈妈甚至想那天偷偷陪我一起去,但是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但舅舅他们不答应,村里那些古板的长辈也会极力反对的。
  我们母子俩在房间里发愁,门被轻轻打开,一个人影闪了进来。我们一看,是小姨。
  小姨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急急说道:“姐,头七别让小枫去,还有小心他舅舅!”
  她刚说完,又飞快地走了出去,很快院子里就传来舅舅儿子的声音,要找小姨玩。
  我和妈妈面面相觑,不知道小姨为什么会这样说。看她刚才的样子,似乎很顾忌和我们在一起。但她又为什么说我们要小心舅舅呢。
  妈妈越想越不对,把我拉起来急急说道:“不行,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这次回来我就觉得不对劲。”
  本来我还信心满满的,但是小姨忽然闯进来说了那么那句话,让我的心一下子也悬了起来。姥爷和舅舅以前也像姥姥一样很疼我,我不知道这次为什么对我很冷漠。即使姥姥是为了接我出了车祸,但这确实是意外,难道他们就因为这么而恨我了吗?
  妈妈胡乱地把几件衣服塞进了行李箱,这时门外传来姥爷的叫声:“燕子,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商量。”
  妈妈被吓了一跳,我也被妈妈弄得很紧张,两人屏息刚过了一会,外面姥爷的声音就一叠声地响了起来。
  妈妈没有办法,她拍拍我的手背说道:“你在房里好好呆着,等会我来找你,我们连夜离开!”
  妈妈出去后,我一个人坐在床沿上,心里怦怦直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是掉进狼窝了。
  我在房间里等了好久,妈妈也没有回来。晚上十点钟,还没有看到妈妈的影子,我身体很累,眼皮沉重得很,都快要睁不开了。
  姥爷不知道把妈妈叫去干嘛了,想起小姨私底下的通知,我心里更加不安起来。在大腿上用力拧了一下,我哎哟一声叫了起来,头脑清醒了一下。
  我悄悄地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见外面灯火通明,但是却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我猫着腰沿着屋檐下的阴影在姥爷的房间摸了过去,来到窗口下,我听了好一会,里面也没有声音传过来。
  人都去哪里呢?我在几间房间里搜索了一番,发现舅舅全家人也都不见了。四下里一片寂静,夜色中可以听到大门外火堆燃烧的噼啪声。
  妈妈呢?我心中泛起阵阵寒意,忽然感到很害怕。散落在院子中的招魂幡被风吹动,不时在地上飘来飘去。
  整栋房子我都找遍了,但是依然没有发现一个人影,我又急又怕,我以为我自己已经战胜了恐惧,以为自己可以去乱坟岗走个来回,但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在这无人的大院里,我就感到害怕了。他们都去哪里了呢?我站在院子中不知所措,等等,还有一间房子没有我没有进去!
  姥姥的房间。
  明天见啰
  这两天在我的潜意识里一直刻意远离姥姥的房间,虽然我知道去世的人是自己的姥姥,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但是我真的控制不了,我知道自己其实在害怕。
  现在我自己一个人走到姥姥房间门口,心里好像打鼓一样咚咚地响。姥姥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灯光,从门缝中看进去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妈妈……”我轻声叫了几声,发现怎么的声音变了个调,竟然害怕得声音都颤抖了。
  屋里依然没有动静,深夜里静得可怕,只有房门在微风中微微晃动,发出啪啪的声音。我感觉自己浑身冷嗖嗖地,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强忍住心中的害怕,颤抖着伸出手用力把门一推。门啪地一声巨响又弹了回来,就在这瞬间,院子里的灯光照进屋里,我看到屋里面有一个依稀的人影。
  “妈妈?”我再顾不上害怕,两手一分推开了门。
  屋里很暗,院里的灯从我背后照射进来,只见一个人背对着门口跪在房间里头。我心中大骇,这背影我是那么熟悉!
  “妈妈!”我冲了过去,不知道她为什么大半夜跪在姥姥的房间干嘛,这情景让我感到非常诡异。
  我扶住妈妈的肩膀,把她耷拉着的头抬了起来,就着微弱的灯火我看清了她的面容。这竟然不是我的妈妈!
  这个人是我的小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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