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可以选择留下或者离开,尤其是在战争刚刚开始的时候,大家对战争的恐慌和对未来的担忧,这些因素都在左右着人们的选择,我能理解也尊重每一个人的选择,无论选择离开乌克兰去往欧洲和其它国家,抑或是选择坚守在乌克兰,这些选择都没有错,大家都有追求美好生活的权利,选择留在乌克兰的乌克兰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阿强有一次在群里说,如果当时他不离开乌克兰就可以留下来和我一起做志愿者了,可以帮助需要帮助的难民,可能他看到了当志愿者光鲜的一面没有看到背后经历的艰辛,他也是战争的受害者,他刚去到基辅就遇到了战争,战争爆发后他被卡在基辅市没有办法离开,等到离开乌克兰回国后被检查出了新冠病毒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来又去隔离了两周,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猛哥身上,2020年10月的份的时候我们选择了回国,当时有邀请他和我们一起回去,但是他选择了留下,在2021年的时候猛哥感染了新冠病毒而且情况特别严重,被送到到医院的ICU急救室,他的肺部有四分之一被感染了,那段时间我们是靠着微信语音保持联系的,好在后来康复了,而且乌克兰的医院没有收他一分钱尽管他是外国人,另外一个也叫孟哥的朋友告诉我他在白俄罗斯得了新冠也是送到急救室整个疗程下来花费了接近10万人民币,不确定是否有夸张的成分,但是那边医疗费确实不便宜,为了完成我的博士课程我在2021年12月中旬回到了乌克兰利沃夫。
我再次见到猛哥时他看起来状态不怎么好人胖了一圈,等到战争开始后他选择了回国,那天我在安置点里帮助难民,接到了猛哥的电话说他要和其他留学生一起回国,已经在利沃夫火车站前的大巴车上了,他还帮我留了一个位子,但是我拒绝了,当时我已经没有心思想着回国的事情了,因为安置点的事情特别多,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机票价格不便宜,一张就要18600元,虽然好几个我的朋友说要帮我买,他们支付费用,但是我都一一拒绝了,猛哥回国后又得了新冠,被送到医院隔离治疗了,那时候他跟我抱怨说他的运气太差了,战争和新冠一个都没有落下,躲避了战争却躲不过新冠。
开战第二天我就开始跑防空洞,有好几次凌晨二点被防空警报惊醒,我连衣服都不敢脱,防空警报一响就往我院子里的地窖里跑,冬天还有积雪,地窖里冷的我直打颤,再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开始躺平,即使防空警报响了我也懒得动了,但是有几次我附近被导弹袭击余震把我的房子摇晃起来,那时我真的有被吓到一下子冲到一楼躲在墙角边,但是次数多了我自己也就习惯了,不得不感叹人类的适应能力真的是很强的,我的教会开始变成安置点主动接待难民,周边的邻居陆续跑过来帮忙,我在哈尔科夫的华人朋友开始联系我希望可以在安置点停留一下,这也是我选择留下来的原因之一,开战第一天晚上我就看到留学群里大家讨论怎么离开乌克兰,小雨一个人半夜跑去火车站折腾了一晚上硬是没有挤上火车,第二天他直接打的去了波兰边境,独自离开了乌克兰,其他留学生也开始组团商量一些对策看怎么离开,我在开战第五天也选择了要离开已经打包好了行李,还特意跑到了房东家和他们道别,房东的爸爸司提反说:“柯义,你要知道我们是爱你的,我们是你的的家人,无论你去到哪里一定要平安。”我当时心里很难过觉得自己太过于自私,遇到大家需要帮助的时候就选择逃避这不是我该有的处事态度。
当天晚上哈尔科夫的阿妹打电话给我,问我可不可以收留一下她,我当时就告诉她没有任何问题可以直接过来,如果当时她不打电话给我,我可能真的就离开了,也就是那个电话让我下定决定留下来,我也终于知道自己可以留下来做一些事情了,哈尔科夫市那边一直都处在封闭状态,大家都在等着双方休战的空窗期,这样他们就可以乘着那个时间段逃离,我和阿宇通过几次话,通话中还能听到清晰的炮弹声,因为停电的缘故他为了保持手机电量基本上每次都是简单的聊几句就挂了,小种也和我联系过当时他在外面打水结果碰到了炮弹袭击,他把水桶扔了拼命地给地下室跑,后来阿妹没有来到利沃夫直接去到了罗马尼亚,小种也改道去到摩尔多瓦绕道去了罗马尼亚,最后是阿宇来了。
3月2日早上6点天没有亮房东来敲门,Roman过来告诉我可以走了,他要送我离开乌克兰,但是我告诉他我要留下来和大家一起,他当时看着我眼睛里噙满泪水,我知道此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都在齐心协力地努力支撑着,支撑着能够熬过这段艰难的时刻,我告诉他需要司提反帮忙,我的朋友从哈尔科夫过来了,需要去火车站接他们,清晨的利沃夫街道非常的安静,但是已经有清洁工在打扫街道,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但是当面包车驶向火车站的时候,气氛开始变得凝重起来,一批一批的人群从火车站出来,很多老人一边走一边哭,可以想象在他们这样的年纪还要远离家乡躲避战火,也有很多人已经失去了他们的家园和安生之地,从此变得无依无靠,对未来一切未知,多么像我之前经历过的那样,对他们来说此刻他们就是漂浮的浮萍,从此飘无定所。我从来没有见到火车站会有如此多的人,此时显得格外的拥挤,还有很多帐篷安置在火车站门前,因为天气冷,好几个铁皮桶燃烧起木柴,飘起的黑烟更加明显地增添了几分战争的气氛,有一些人围在那里烤火很明显他们逃难的时候没有带够足够的衣服。
我见到了阿宇,没有像电影里的场景那样会彼此紧紧拥抱然后痛哭流涕,他整个人像是失魂了一样,眼睛都是木讷的,可以想象他经历了些什么事情,他之前告诉我他没敢睡觉,担心一睡着了会被突如其来的炮弹炸死,来到安置点后他躺着休息了一下,当中因为安置点旁边路上经过的车辆弄出大的声音被惊吓起来,他脱口而出说弹道来了,我安慰说是卡车的声音,他这才稍微的安心放松起来,他此刻的心是一直提着的,我经历过那段时期所以能够感受到,在他们休息的间隙我给他们做了一顿饭,他们吃完饭后就直接离开了,原本我让他们休整一下,但是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安全感,他们随着大使馆安排的车辆去匈牙利了,阿宇后来回国了也中招了,感染了新冠在医院里待了一个月,再后来有一次我去哈尔科夫经过他住的地方,他的那栋楼被炸了一个大窟窿,我拍了一照片发给了,他在看完照片很久后默默回复了我一句话:幸亏离开了…